金丹碎裂后(修真)——郁华

作者:郁华  录入:05-25

  向下沉了不知多少丈,突然身下传来一阵明亮的光芒,楚晏清将通灵玉佩收回的同时,轻声提醒道,“要到了。”说着,他们加快动作,拉着玄冰链条一路向下。
  越向下,那光芒便越刺眼,两人纷纷眯起眼睛,只见那发光的东西正拴着玄冰链条的另一端,细细看去,竟是一个巨大的石碑。想来,这石碑就是镇压上古恶龙足足百年的宝器了。
  真相就在眼前,两人身上的功夫不敢耽误,一边拉扯着玄冰链条,一边借由石碑的光芒观察着四周的形势。终于沉到江底,脚尖着地的刹那,两人都稍稍舒了口气,然而悬着的心丝毫不敢放松,楚晏清随意扯下两根水草,一根覆在江衍眼上,一根覆在了自己的眼上,缓步靠近那散发着万丈光芒的石碑。
  他们一步步靠近这石碑,突然,楚晏清的步履一个踉跄,竟被这石碑吸了过去!
 
 
第79章 古剑
  楚晏清“啊”了一声,还未回过神来,便被石碑吸了过去。
  江衍正欲上前,却发现面前的石碑竟“轰”地开裂、崩出无数颗大小不一的碎石。无数碎石浮在水中,各个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形成一个圆圈,将楚晏清牢牢围住。
  见状,江衍拔剑出鞘,刚要靠近那一圈碎石,下一秒,却“嘭”地一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他大声呼喊着楚晏清的名字,“晏清!晏清!”可这声音却被碎石之中蕴藏的灵力原原本本地弹射回来,他的声音在江水中回旋。
  与此同时,楚晏清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环顾四周飞旋的碎石,只见这碎石围成的圆圈当中,竟是一把宝剑。眼前这把宝剑古朴雅致,剑把由黑金炼制,剑身通透,散发着清澈的光芒,一看便知并非俗物。
  楚晏清深吸一口气,他缓慢靠近这把长剑,握住剑柄的刹那,仿佛被天光击中,刹那间,一种遥远而庞大的力量将他包裹,瞬时带他一起陷入遥远的梦境之中。
  这场梦很短暂,只有须臾的光景,那跨越时光滚滚而来的往事却很悠长。他看到昆仑之巅冰雪消融,看到雪水顺流而下,历经千里,奔流入海。他看到亘古长存的山川与河流,看到青翠蓊郁的古木争相生长。他看到地面上走兽相宜,天空飞鸟略过,看到耕田织布的百姓,看到精怪顽劣调皮,看到仙人上天入地……
  依稀中,他看到昆仑圣君身披铁甲,手持宝剑,跨坐在穿云而过的上古恶龙之上,那伟壮的身形愈发清晰,他看到昆仑圣君脸上的表情运筹帷幄、安然自得,他看到昆仑圣君与恶龙主仆二人腾云驾雾,逍遥世间。
  陡然见,梦中的光阴急速流转,吐息的功夫,人间已沧海变作桑田。大地纷争四起,那些原本与人和谐共处的精怪戾气大发,变为了可怖的妖魔鬼怪,而林林总总的修仙门派亦乱象丛生,竟有人学起了精怪魔修的本领,由人堕入魔道。
  整个世界乌烟瘴气,风云变幻。楚晏清跟随着古剑的视线,模糊地看着那遥远的世界。他看到昆仑圣君将万千妖魔封印于丰都结界,从此世间妖魔不再。
  又过了几轮寒暑,昆仑圣君手持古剑,跨坐在恶龙庞大的身躯之上,游历山河,最后,主仆二人驻在了澜江一侧。这时,昆仑圣君突然唤出玄冰链条,将上古恶龙牢牢捆缚。上古凶兽遭到主人的背叛,发出震天撼地的吼叫,而昆仑圣君脸上的表情未变,他施法封住了恶龙法力的十之八九,又将古剑刺入江底,化作镇龙石,从此将恶龙困在了这澜江之中。
  眼前的画面倏地黯淡了,从此以后,直到百年后的今日,恶龙身死、镇龙剑终于得以露出原型。
  楚晏清站在镇龙剑的面前,抚摸着宝剑坚硬而锋利的剑身,他感受到一种巨大的落寞与怅惘。镇龙剑与上古恶龙,一个曾是昆仑圣君的坐骑、仆从,伴他南征北战,一个则挎在他的腰间,为他斩尽妖魔。可只是一朝一夕,上古凶兽被困在这一池江水之中,而上古神剑,则化作一块光秃秃、硬邦邦的石头,镇压着自己日夜相伴的老友。
  斗转星移,日新月异,古剑有灵,却到底是把剑,不似活物。剑中的世界简单而单一,剑的想法更是如此。楚晏清无法分辨出更多的信息。诸如身为上古凶兽的恶龙是如何成为了昆仑圣君的仆从,又如昆仑圣君为何会将自己的坐骑困在江底。
  只是,千年的时光流转,百年的变幻莫测,这些故事,恐怕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了。
  楚晏清一只手握住镇龙剑黑金的剑把,另一只手掌覆在它尖利的剑锋上,从上而下轻轻划过,刹那间,楚晏清掌心的鲜血染红了剑身,镇龙剑璀璨的光芒与鲜血融合,血水消失于剑身的片刻,楚晏清感受到了上古神器当中蕴藏着的磅礴而汹涌的力量。
  他听到了古剑的声音,那是跨越了前年、百年后的惊天回响。
  一种久违的强大于心底滋生。他感觉浑身舒畅而轻松,饶是在深江之中,亦飘然优游。这种感觉很熟悉,在十二年前,在他还是修真界最耀眼的明星时,在他的灵力和剑法都处于全盛时期时,便是如此的感受,仿佛整个世界,上至青天九万里、下至地狱十八层都任他驰骋翱翔。这种感觉又很陌生,他的潇洒与恣意,他的无畏与骄傲都封印在了如今这具破败的身体当中。
  灵力在他体内迅速流转,起初,这灵力如同涓涓细流,须臾便裹挟着暖流奔涌而来。他的身体愈发轻盈,他的心跳愈加有力,他的四肢开始发烫,轻微的灼烧感从丹田一路席卷,到最后连手指与脚心都是暖洋洋的。这力量从镇龙剑中诞生,积蓄了千百年,直到此刻,终于倾泻而出。渐渐地,灵力沿着楚晏清的经脉游走,这灵力在他的身体中内化,到最后,已全然成为由内而外的自发的能量,就像垂柳历经了冬日肃杀严寒,只肖得春日暖风一烘,从此就焕发出新的生机。
  他的经脉逐渐强劲,对周遭的感知变得清晰起来,他听到了水流顺势而动的声响,听到江衍手持碧华剑砸动着碎石阵的声响,他听到岸边虫鸟的窸窣……
  与其说上古神剑给予了他力量,不如说上古神剑唤醒了封印在他残破身体中的灵力,让他焕发出新的勃勃生机。
  须臾过后,楚晏清睁开眼睛,周遭的碎石“唰”地一声,整齐落在江底,碎石阵法不再,阵外的江衍失了力道,一个踉跄栽到楚晏清面前。
  “晏清,你没事吧?”江衍抬起头来,却发现楚晏清身体四周浮动着温润的光芒,他一怔,低头看见了楚晏清手中古朴雅致的宝剑,问道,“这是什么?晏清,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晏清扶了江衍一把,他摇摇头,没回答江衍的话,只是低头看向镇龙剑,茫然地问,“过去多久了?”
  江衍一愣,“约莫半盏茶的功夫。”
  楚晏清将镇龙剑收入剑鞘,半响才怅然道,“我还以为……已经度过了百年。”
  “江衍,我突破元婴了。”
  江衍脸上地表情滞了片刻,旋即大喜过望,他扶住楚晏清的肩膀,目光再次看向楚晏清手中的剑,“是因为你手中的这把剑么?它是……镇守上古恶龙的法器?”
  楚晏清点点头,“不错,这剑名唤镇龙,曾是昆仑圣君的法宝。刚刚石碑碎裂,我被吸入碎石阵中,见到镇龙剑的那一刻起,便被这上古神剑魇住了,竟跟随它的目光竟走马观花地略过了百年的光景。”
  江衍觉得不可思议,他看看楚晏清,又低头望着镇龙剑,“镇龙剑可曾告诉你恶龙与昆仑圣君究竟是什么关系么?”
  楚晏清和盘托出,“我们的猜测不错,澜江恶龙正是昆仑圣君的坐骑与仆从。只是我却不知昆仑圣君如何会与上古凶兽结盟,更不知道他为何要将恶龙囚禁于此。”
  澜江之水凉入骨髓,江底更显森然恐怖。江衍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种种诡异奇特的直觉在心田反复,他沉声说,“无论如何,先离开此处。”说着,他拉住楚晏清的衣角,朝江岸浮去。
  浮出江面后,江衍拉着楚晏清回到山洞中,二人用灵力烘干衣衫,点燃火把的时候,江衍才发现楚晏清的手掌上横着一条又长又深的伤口。江衍立马扯起楚晏清的手掌,从长衫上扯下一块儿替楚晏清包扎好,而后拧着眉毛问道,“这是刚刚在碎石阵中搞的?”
  楚晏清反握住江衍的手,他的指尖在江衍的手背上安抚地摩挲了两下,温声道,“以血祭剑,古剑认主。江衍,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有了镇龙剑,我们对付三清派才有胜算,否则,就算我们揪出了在四派八门之中搅弄风云之人,也未必能还天下一个太平。”
  江衍眉心不解,他凝视着楚晏清手中古朴雅致的上古神剑,心中却凉意更甚。只是,既然上古神剑亲自认定楚晏清为它的主人,又助楚晏清以破碎的金丹修得元婴,则说明这宝器并无恶意。想到这里,江衍稍稍安下心来,挤出半丝的笑意,说,“好。就如你所言。”
  楚晏清的体力与灵力迅速恢复,他掂量着手中的镇龙剑,走出山洞的同时拔剑出鞘,碧华剑法的利落干脆与镇龙剑的锋利坚硬相得益彰,更显威力。
  “好!”江衍不由得拍手喝彩,楚晏清回过头来,对江衍微微一笑,接着,他向江衍伸出手来,温声说,“走吧,我带你御剑离开这里。”
  说着,楚晏清将镇龙剑向脚边一抛,拉着江衍一脚跨上去,镇龙剑“嗖”地一声飞出几十米,转瞬间,二人已安安稳稳地落到崖边。
  看着静谧安宁的巫疆村落,二人心情复杂,他们深吸一口气,走入村落。还未到村口,便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从脚步声中可以辨认,那行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浩浩荡荡,而在这脚步声中,还掺杂着抽泣与叹息。
  他们施了个隐身决,快步朝村中走去,却看到整个巫疆族人倾巢而出,各个披麻戴孝,此时正抬着一具巨大的棺木朝丛林深处走去。而站在棺椁一旁垂泪不语的,正是巫疆族长仡徕云。
  楚晏清眉心一蹙,眼前浮现起那手持八宝铜铃、头戴银冠,走起路来身上的铃铛“叮铃叮铃”作响的俏丽女子,不由得心中哀婉。他与江衍跟在送葬的人群最后,默默看着仡徕月拼死守护的爱人与族人送她最后一程。
  棺木下葬,抽泣声、恸哭声乱作一团,仡徕云定定地站在墓前,泪水夺眶而出,一颗颗砸进这片土地。这里埋葬着她的曾祖母,她的姥姥,她的母亲,埋葬着一代又一代巫疆的精魂与荣辱。
  楚晏清与江衍默默离开送葬的队伍。在离开巫疆之前,两人尚有疑虑有待仡徕瑶解开,既然刚刚未曾见到仡徕瑶露面,想必她还在村中。于是,他俩趁着众人为仡徕月送行,暗自折回巫疆村落。
  他二人屏息凝神,却听不到丝毫活人的声响,他们将大大小小百余个吊脚楼翻遍,终于在村落最外围的竹楼中发现了一个带锁的小屋。
  不知怎地,楚晏清心跳一顿,他推开房门,只见仡徕瑶板板正正地躺在床上,未曾盖上被子,只穿着的粗布短衣,身上那些历经岁月洗礼却依然繁复精美的银饰都已褪去,露出她大片大片的白发和布满皱纹的脖颈。就像安静地睡着。只是,她的胸腔不再起伏,鼻口亦没了呼吸。
  楚晏清大惊,立马凑上前去,发现仡徕瑶的尸体还是温热而柔软的,竟是刚刚死去。
 
 
第80章 自尽
  楚晏清怔怔地望着仡徕瑶的尸首,旋即他掀开仡徕瑶的眼皮,看到仡徕瑶眼眶一片腥红浑浊之中,露出惨白的眼珠,只是刹那间,腥黑的血水便顺着仡徕瑶的眼睛向下流淌。见状,楚晏清立即收了手,仡徕瑶的眼皮“倏”地阖上,而那腥臭之味却经久不散,片刻过后,又顺着她的口鼻、耳朵流了出来。

  见此,江衍忙拉住楚晏清,急道,“小心,她是死于蛊毒,莫要再靠近了,仔细中了毒。”
  楚晏清随着江衍向后退了半步,目光却仍滞在仡徕瑶的身体上。他的呼吸又轻又缓,仿佛担心会吵醒床上的人一般。整间竹屋之中,静谧得仿佛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窗外亦沉静了,连树林中的虫鸟都缄默不语,仿佛暗自为仡徕瑶落寞荒唐的几十年岁月默哀着。唯有风声阵阵,时不时传来沙沙的声响。
  看楚晏清不言不语,江衍的呼吸突然一顿,接着用一种极为古怪的语气说,“我想,她或许是自尽的。”
  “是啊,她是自尽的。”楚晏清几岁的年纪便流落市井,十几岁游历江湖,这些年,林林总总,形形色色,活人见得多,死人见得也多了。只肖得一眼,楚晏清便看得出,仡徕瑶是死于自尽。
  他看着仡徕瑶的尸首,喃喃道,“她竟然会自尽。江衍,仡徕瑶这样的人竟然会自尽。”
  楚晏清心中闷痛,身体也不由得发虚,他深吸一口气,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逃避似的朝窗外看去,却只看到屋外灰蒙蒙的一片。他扶住竹桌,喉头一紧,接着一阵强烈的窒息感涌上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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