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碎裂后(修真)——郁华

作者:郁华  录入:05-25

  汗水浸湿了衣衫,汗珠顺着刀削斧砍般的脸颊流淌而下,愤怒与焦急在心头齐发,不由得声音颤抖起来,“你在盛食坊门前讨了几十年的生活,你明知玉翎有难,却熟视无睹。你畏惧江长鹤的力量,畏惧天境诸神的力量,所以置身事外,所以躲了起来。可你躲得了今天,躲得了明天,你难道能躲得了一辈子么?”
  “你是三眼巫仙,已有化神之境,你自然可以藏起来,让我找不到你。可你有没有想过,杨城的这些百姓以后会遭遇什么,这偌大的人间又会遭遇什么?”
  江衍用足了灵力传音,别说胡半山仍在杨城之中,纵然他身处百里之外,也定然能听到江衍的声音。只是,无论江衍说再多,却久久没有回音。
  烈日当头,乾坤朗朗。江衍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甩在地上留下一串汗迹,他重重叹息,哀声道,“胡半山,你我相识多年,然而早在你我相识之前,你与玉翎便已是邻居。”
  说到这里,江衍眼前不由得浮现出玉翎死前的惨状,他鼻子酸涩,眼眶涨得通红,嗓子也沙哑的厉害,就像在喉咙里塞了一张砂纸,几乎要磨出血来,“玉翎一届凡人,安能为大义丧命,你身为三眼巫仙,拥有窥探天机之能,享化神之躯,又怎可置身事外呢?”
  “就在今天下山之前,我曾与晏清打赌。他说你为人谨小慎微,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定然不会与天境诸神为敌。可我却认准了一定能将你带去!”
  他睁开眼睛,看着繁忙而热闹的街道,心却乍凉,“我不是太过相信自己的力量,我是觉得胡半山你会记起自己的身份,你会识得天下大义!”
  说到这里,江衍自嘲地笑笑,“如今,你一味躲在人群之中做缩头乌龟,不只不配做巫仙,就连人都不配做了!”
  “胡半山,是我看错了你。”
  “——阿岩小子,谁说我就是缩头乌龟了?”
  突然,江衍的耳边传来胡半山玩世不恭的声音,他抬起头,越过攒动的人群,正看到有一白胡子老头头戴草帽,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胸前还悬挂着一个铜镜,来者正是胡半山。
  只见胡半山优哉游哉地向他走来,“江衍,你说谁不配做人了?我胡半山这次,还就是要让你们几个小子刮目相看!”
  江衍大喜过望,他一把抓住胡半山,唯恐他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一不留神就溜走不见了,“胡半山,我喊破了喉咙,你现在才现身!”
  胡半身将手伸进草帽中,挠了挠自己的干枯凌乱的华发,干笑道,“莫再说了,莫再说了,时间不等人,我带好了家伙——”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胸前的铜镜,“这就与你上山,开天眼!”
  与杨城的烈日当头不同,出了城,便狂风大作,长澜山中更是风潇雨晦。
  胡半山脸色一变,他捋了捋胡子,掐指一算,“不好,没时间了,快走!”
  听胡半山如此说,江衍自然不敢耽误,他抛出碧华剑,二人御剑上山,刚一落在苍玉苑中,就看到苍玉苑的正上方乌云密布,雨线如麻。
  瓢泼而落的雨刹那间淋透了江衍与胡半山的衣服,江衍难以置信地问,“怎么会这样?”
  “晏清仙君的天劫很快就要降临了!”
  一瞬间,江衍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江长鹤的话应验了。
  进了屋,楚晏清见到江衍与胡半山二人都淋得像落汤鸡一般,不由得哑然失笑,“是我害你们如此。”
  闻言,江衍眼睛通红,喉头上下一滚,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了,“晏清,你知道了。”
  楚晏清微微一笑,不觉有什么稀奇,“阿岩,我已经经历了两个人的天劫,自然看得出长澜的雨并非寻常。”
  江衍别开了脸,不敢看他,久久地沉默着。
  最后还是胡半山轻咳一声,先开了口,“三位,时间不多了,先做正事吧。”
  胡半山解开胸前挂着的铜镜,伸手一推,这铜镜便悬挂在半空中,铜镜在胡半山的法术下不断变大,他旋即掀开自己的帽子,随手抛在一边,运气丹田的同时,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倏地睁开!
  与此同时,那铜镜散发出强烈的光芒,让人不可直视。
  胡半山龇牙咧嘴,从喉咙里挤出句话,对三人说道,“快!快到这黄粱幻镜中!”
  三人先是一怔,对视一眼后飞身一跃,那黄粱幻镜便倏地将三人吸入其中!

  “——啊!”
 
 
第94章 云苍
  三人被一股强大的引力吸入黄粱幻镜之中,眼前刺目的光芒闪动摇曳,彼此的呼叫声逐渐扭曲,耳边传来狂风的怒吼。
  他们乘着飓风不断前行,在怒吼的狂风与闪烁的光华中,他们的眼睛紧闭,神志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渐渐耳边的风声停歇,他们陷入了深深的梦境之中,这梦载他们远航,飘荡在云彩中,随风而动。
  突然,一阵不知名的力量向他们袭来,他们一个踉跄,接着便陡然向下跌落,他们于静谧的美梦中苏醒过来,挣扎着飞身而上,却终是难以与这神力抵抗。
  “——啊!!”
  “啪!”
  “啪!”
  “啪!”
  三个人穿过云层与密林,重重地砸在草地上。
  他们抹了把脸,不约而同地运气丹田,好在身上的修为还在,他们挣扎着起身,望望天,又看看地,喃喃道,“这到底是哪里?”
  他们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这定是在胡半山的黄粱幻镜中!”
  江衍顾不上自己浑身带伤,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飞旋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片土地。只见此处草木丰茂,鸟语花香,远望而去,农田里承载着丰年的收获,有人在田间劳作,有些则是悠闲地躺在树下,望着湛蓝的天空。
  风是柔和的,日光是温暖的,不像是人间,倒像是说书人口中的天境。
  “这是哪里?胡半山究竟想让我们看什么?”
  楚晏清拉了梅依雪一把,两人起身后并肩而立。楚晏清轻声说道,“三眼巫仙除了寻常人的两只眼睛外,额头上亦生出天眼,胡半山正是通过天眼窥探天机、通晓古今未来。而黄粱幻镜乃是胡半山炼成的宝器,通过此宝,胡半山可将他人送入他天眼中看到的世界。”
  江衍皱眉想了一阵,问道,“可我们现在究竟是在古时、今日、亦或是未来呢?”
  楚晏清摇了摇头,这也是他想知道的。
  他们沿着林中的小径朝着农田密集的方向走去,见到有个庄稼人坐在田垄间喝酒,连忙走过去问道,“老丈,不知今夕何年?”
  那老丈性情爽朗,又喜与人结交,闻言立即放下手中的碗,他迎着烈阳,半眯起眼睛来看着三人,见他们三人虽风尘仆仆、浑身带伤,却安然自若、气度不凡,不由得心生好感,于是便笑着说了今时今日,又问三人从何处而来,去往何方。
  闻言,三人心间一惊,没想到黄粱幻镜未曾将他们带去未来,反而将他们带去了二百年前!未免节外生枝,三人将惊诧藏在了心里,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自现世而来,往幻世而去”。
  这老丈被楚宴清似是而非的话搞得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不过,他也不计较这几个小年轻真假莫辨的玩笑话,只是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权作是告别,接着便又端起酒来痛饮,口中还不住高呼着,“痛快!痛快!”
  他们一路前行,田间硕果累累,百姓劳作欢歌,不过多时,三人见到了一处城池。城门之上,用金墨写着两个大字,“杨城”。
  三人大惊,他们连忙走进城中,只见这城池不大,却很是热闹,街道两侧的房屋鳞次梓比、装潢古朴,来往的百姓摩肩接踵,一派祥和热闹。城中的商铺与样貌虽与现世的杨城相去甚远,可通过两市的格局以及横贯城池的河流依然可以辨别出来,这正是他们熟悉的那个杨城!
  既然见到了杨城,想必长澜山与三清山便在不远处了!只是二百年前尚且没有四派八门,不知那时的山山水水又是怎样的光景。
  于现世之人而言,黄粱幻境中的种种如走马观花一样飞快略过,可对于身处黄粱幻镜的他们三个而言,时光却要实打实得挨过去。
  起先他们乐此不疲地探索着二百年前的世界,此时的世界当真如史书与江长鹤所言,到处灵力充沛,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道,生活静谧而安宁。虽有精怪甚至妖魔出现,但大多不伤人,就算遇到什么凶猛魔兽,人间亦不乏能人异士斩妖除魔。
  可渐渐地,他们便觉得茫然。身处黄粱幻镜,他们自然感受不到外界时间的流动,亦不知自己究竟要在这黄粱幻镜中待多久,更不知胡半山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他们如无头苍蝇一般,游走在二百年前的世界,好在身处幻镜当中依然保有了现世的灵力与法术,这些天,他们穿梭在四境八域之中,走过山山水水,然而所到之处除了让人歆羡的平静美好,竟无其他。
  这样等下去,他们真能找到答案么?
  正在他们百无聊赖地坐在杨城外的茶馆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行程时,窗外古道上突然走来一老一小。
  老的极老,黄发垂髫,拄着一根檀木柺杖,走起路来颤颤巍巍,身上却背着柄足有两尺长的宝刀,几乎要将他的腰压塌。
  小的则极小,身着花衣,梳俩抓髻,约莫六七岁的样子,走起路来还摇摇晃晃,只是身上也背着一个比她人还要长的宝刀。
  虽不知这一老一小的身份,可楚晏清三人一眼便知他们必定是修仙之人。
  那一老一小走进茶馆,要了壶东境盛产的白茶,二人走起路来皆是摇摇晃晃,慢慢吞吞地在楚晏清三人旁边的那桌落了座。
  楚晏清与江衍、梅依雪表面照旧是淡然喝茶,可吐息间的颤抖却泄露了他们的紧张,他们屏息凝神,且听这一老一小的谈话。
  “徒儿,你与师父在外游历多久了?”那老者捋着胡子,拖起长腔,慢慢悠悠地问道。
  那女孩儿一脸稚气地掰着手指,算来算去却总是算不明白,“两年零六个月”,她顿了一下,又数了一遍,“不对不对,是三年零两个月”。
  见状,那老者笑眯眯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傻丫头,是两年零九个月!”
  老者又笑道,“师父教你的吐纳之术,可曾练习好了?”
  女孩儿重重地点了下头,“练好了。”
  老者又问,“那刀法呢?可曾会使了”
  女孩儿又点点头,“会使了,只是还不熟练。”
  这一老一小的对话听得楚晏清与江衍瞠目结舌。这女孩儿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学会了吐纳之术不说,竟连刀法都会使了?看她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莫说使刀了,恐怕就连背着这把刀都费劲吧!
  老者莞尔,片刻过后,嘴角勾起的笑意却陡然消失,他眼神如鹰隼一般犀利而尖锐,声音亦冷酷无情,“足矣,对付几个听墙角的毛贼,已经够了。”
  楚晏清三人一怔,还未回过神来,便看到女孩儿干脆利落地拔出刀来,单腿向地板一砸,下一秒便倏地窜到了他们桌前,宝刀刺出的刹那,三人耳边响起女孩儿的娇叱,“你们三个是什么人?为何在此鬼鬼祟祟?”
  茶馆中的众人见这女孩儿耍起刀来有模有样,顿时拍手叫好,“好样的!女娃娃巾帼不让须眉,将来必当飞升成神!”
  是了,这是个灵气充沛的时代,这是个修真成风的时代,就连茶馆中的贩夫走卒见到修仙者斗法也都见怪不怪,甚至当做一桩当地的美谈。
  梅依雪叹了口气,她蹲在小姑娘身前,温和地说,“小姑娘,我们没有恶意,也不是故意要看你们师徒俩,我们只是见你小小年纪就背着大大的宝刀,心中佩服。”
  女孩儿随师父在外游历了两年有余,虽是稚气未脱,却远比寻常孩提聪慧机敏地多,自然不会被梅依雪这三言两语摆平。
  梅依雪见她不为所动,笑着说,“你看,姐姐手中既没有拿刀,也没有持剑,哥哥姐姐不是坏人、是好人,好人是不会跟小孩子动手的。你放松点,好不好?”
  女孩短哼一声,“少啰嗦,看招!”话音一落,便要朝着三人出招。
  “——云苍,回来!”那老者打断了女孩儿的招式,被唤作云苍的女孩儿顿时收回了宝刀,皱起眉头俏生生地问,“师父,怎么了?”
  “云苍,为师看这三位少侠眼神澄明,心思坦荡,不像是坏人。回来吧。”老者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缓缓说道。
  什么?这女孩竟是云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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