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纪禾颂站在阳台上,指尖静静燃着烟:“十年前就好了,不会伤到。”
柏厘被她的话给震惊到,像是确认一般又低头去看纪禾颂的腿。
白皙纤细的腿部线条,这么些年纪明陶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护着疼着,走到哪里能抱着的就绝不让轮椅来。
而原本计划成年后就逃离纪家的纪明陶,也因为这双腿的主人留在厌恶的纪家和江城一年又一年。
记忆里的点点滴滴涌现,柏厘猛然警觉,好像从一开始纪明陶对这双腿的在乎就已经超过了腿的主人自己的在乎。
这十年里纪禾颂一次都没提过自己的腿,原来不是因为提不得,而是根本就不在意。
是啊,好腿为什么要在意呢。
“可是,为什么啊?”柏厘想不明白,她看着眼前的女人,依旧温柔的侧脸不变的眉眼,可是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桃姐为了您的腿都放弃了......而且这么些年几乎是玩命的干活,您是知道她的心的.......”
纪禾颂没有回答,轻浅的橙花烟味飘在夜空中,散得无声无息。
柏厘满脸不解,甚至忘记了为纪禾颂能站起来而高兴,她的心替纪明陶而疼,为纪明陶鸣不值。
“我知道啊。”纪禾颂轻叹了口气。
夜风吹起她的长发,暖调的暖光落在她的眼睫上,将她整个人都映衬的格外温柔,就连声音也是,她说:“可是阿桃是我妹妹。”
“可是您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您明明知道桃姐她!”柏厘气急,一口气提了上来在冲出口时叹了出去:“她很爱您。”
眼前人终究是老板,柏厘语气闷闷:“您不该这样骗她的。”
纪禾颂知道柏厘的意思,也知道柏厘会有情绪,更知道今晚的话会被纪明陶知道。
可是有些感情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于是纪禾颂轻叹道:“阿桃永远是我妹妹,如果她想离开我.......”
“我不会阻拦。”
门口的人身形一僵,原本准备安静听完的心在此刻有了动荡。
阳台门被拉开,一向明艳的人此刻眼眶红红。
看着正倚靠在阳台上的女人,明明上午才见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纪明陶久久无法回过神,她终究是无法再唤出那个叫了千千万万遍的称呼。
“纪禾颂。”
她的声音低哑,里面是浓浓的难过,一字一顿问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吗?”
第113章
纪禾颂知道今天的对话会被纪明陶知道。
可在看见纪明陶时她还是有些没由来地心慌。
纪明陶对自己的感情她自己是最清楚的, 无需旁的人讲什么,在一次次看向自己的眼神,在每一个易敏期, 在每一次被毫不犹豫地偏爱里, 纪明陶已经将自己的感情诉说到了极致。
纪禾颂不是神, 她也会动感情, 只是这份感情是不应该存在的。
所以她垂下眼睫,不敢去看纪明陶的眼,她怕原本伪装起来的感情都被瓦解。
纪禾颂的躲闪, 让纪明陶更加难受。
夹在二人中间的柏厘恨不能挖个洞逃走, 自从纪明陶跟纪禾颂好以后, 这是柏厘第一次听纪明陶叫纪禾颂全名。
现场的气氛可以用凝重来形容了, 柏厘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在乎啊。”纪禾颂淡然一笑,指尖微微收拢了几分力气:“你是我妹妹,我怎么会不在乎你呢?”
“纪禾颂!”原本还可怜巴巴的人突然被挑起火气,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我他妈的不是你妹妹。”
听着这气急败坏的反驳, 纪禾颂抬起眼看她, 淡道:“你是我的二妹妹, 只能是妹妹,你以后会有自己的Omega。”
在一边的柏厘听得太阳穴突突跳,恨不得捂住身边人的嘴巴。
眼前的两个人对彼此实在是要了解了,所以轻易就能攻击到雷区上。
外界的人不懂, 都骂纪明陶是野种, 可是只有柏厘知道, 能激怒纪明陶的恰恰就是那句‘亲姐妹’, 这身份的存在将二人关进格子里,也斩断了纪明陶一切的爱意。
纪禾颂的语气温柔, 一如既往地微笑着。
就是这一副好姐姐的样子彻底让纪明陶的怒气被挑起,她一字一句咬得极重:“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确定不给我个解释吗?”
“解释什么?”纪禾颂迎上她的眼。
柏厘生怕纪明陶暴走后会大发雷霆,可是刚刚还暴怒的人这会子却冷笑了起来。
看着她的表情变化,柏厘心下一惊,瞬间反应过来,可为时已晚。
纪明陶今天去公司,依旧是一席浅色正装,她撩开自己的长发指尖搭上脖颈,缓步朝着纪禾颂走去。
高跟鞋落在地板上,清脆的落地声,纪明陶扯掉阻隔贴轻笑道:“看来不让姐姐吃点苦头,是没办法让姐姐和我好好讲话呢。”
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柏厘咽了咽口水,在心里计划着如何开溜,下一秒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柏厘。”
纪明陶已经走近,唇边带着笑语气冷冷:“滚出去。”
被叫了名字的柏厘咽了咽口水,边点头边往外走。
就在她关上门的前一刻,被里面迸发出的汹涌信息素味给呛了下。
原本好起来的天气突然变了,骤降的大雨似乎在为接下来的事情遮掩。
柏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纪家别墅。
若是她此刻回头,肯定会看见一贯温柔的Omega被压在落地窗前痛哭求饶的模样。
......
......
当纪宴晚再次睁开眼时,是在床上。
四周静悄悄的窗外噼里啪啦下着大暴雨,黑沉沉的天空极具压迫感,叫人喘不过气。
暖黄的壁灯在天花板上印出小小的光晕,纪宴晚看着投射在天花板上的模糊影子,让她有种时空穿梭回刚醒来的感觉,片刻愣神后立马掀开被子。
“小心!”
轻柔的女声刚刚响起,纪宴晚手背一痛,挂着营养液的吊针被甩出去老远,殷红的血珠便滚落了出来。
见人出了血,傅岁和立马着急了起来:“都说了小心,怎么这么急。”
“因为想见......”纪宴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扭脸去看身侧的人。
原本的单人高级病房里现在正摆着两张床,心心念念的傅岁和正穿着粉色的病号服,偏着头看着她。
“想见谁?”傅岁和狡黠一笑。
未施粉黛的人散着长发,暖黄色的壁灯在傅岁和眼睛里投射出层层光圈,一笑间眉眼生花。
窗外依旧是雷声大作暴雨不停,可纪宴晚却觉得室内突然明亮了起来。
刚刚还急切的心在此刻被安抚了下来,纪宴晚轻咳了声有些挪不开眼。
傅岁和看着纪宴晚的脸颊一点点变红,忍不住坏笑道:“嗯?想见谁?”
“你。”纪宴晚悄悄红了耳尖,语气诚恳:“想见你。”
傅岁和没想到会得到她的肯定回答,于是趁热打铁道:“那你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作数。”纪宴晚看着她期待的眼,不自觉地往里沦陷:“我说过的话,都作数。”
傅岁和忍不住笑起来,可是刚笑出声就痛苦地抽气道:“哎哟。”
听见她声音变调,纪宴晚立马紧张了起来:“怎么啦怎么啦?是不是扯到了伤口?”
纪宴晚着急忙慌地掀开了被子,鞋也没来得及穿就跑了过去。
见人紧张地下床,傅岁和侧了侧身刚想偷笑,下一秒笑就止住了。
纪宴晚看着一脸痛苦的人,刚刚还明艳的笑眼此刻被痛出了泪,柳叶细眉紧紧皱着,精致的小脸惨白,纪宴晚心疼得要命。
傅岁和的伤势比纪宴晚重得多,虽然都有上药可只要幅度大一些,就会扯到伤口。
向来含情的狐狸眼此刻含着泪,纪宴晚又心疼又着急。
一边按着呼叫键一边安抚着:“别动了别动了,我叫医生叫医生。”
原本傅岁和只是想装一下疼,没想到纪宴晚的反应比她预料中还要大,太过得意的人忘记了伤势,翻身的时候压住了背上的伤,痛得眼泪刷拉一下就涌了出来。
本来只是装一下的,现在成了真伤。
见人疼哭了,纪宴晚急的要命,抬手为人撩开头发安抚道:“忍一下乖乖,医生马上来了。”
傅岁和痛得讲不出话,咬着唇轻轻点头。
她的美本就是诱人的魅,一双勾人的狐狸眼含着泪,哭起来我见犹怜。
纪宴晚心疼的要命。
医生推门进来时,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
原本该好好躺在床上的两病号,一个咬着唇哭得梨花带雨,一个手背上全是血满脸焦急。
这个病房里可是俩大佛,难道是打起来了?
医生在门口愣住,下一秒俩人发现了他,立马吆喝了起来。
“医生,快看看她好像扯到伤口了!”纪宴晚满脸焦急。
傅岁和立马说:“她的针也掉了,手背淌血个不停。”
医生:......
紧急救治了五分钟,医生为纪宴晚贴好绷带叹气道:“三小姐,您这样可能会有针头断在手里的风险,您得注意一些。”
被重新挂上针头的纪宴晚抿了抿唇,乖巧点头。
“傅小姐您也是。”医生又叹了口气:“您的后背有几道缝合伤口,您得注意躺的姿势。”
傅岁和不敢点头,乖乖地说:“知道嘞。”
看着乖巧的两个人,医生不放心道:“需要给您二人调换病房吗?我们还有单人间。”
“不用了!”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医生叹了口气说:“好吧。您们早点休息,有事随时按铃。”
送走了医生,二人对视一笑。
被重新挂上针的纪宴晚不敢再动,扯着针剂坐回去:“你还有没有哪里痛?”
傅岁和刚想摇头,但是想起身后的伤只能乖乖回答:“不痛了。”
“我是说你这个身体外的。”纪宴晚想起梦里的小狐狸,轻声问:“比如你的,尾巴。”
傅岁和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尾巴,笑意僵在唇边。
纪宴晚看着她一点点消失的笑容,心下一惊,立马问:“怎么啦?”
“尾巴......”傅岁和有些支支吾吾,“尾巴......”
刚刚还亮盈盈的眼一下变得躲闪,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纪宴晚心底一下涌现起不好的念头。
当时车辆侧翻,她跟傅岁和都被撞出了车内,是傅岁和及时用尾巴裹住了她才让她一丁点伤都没受。
傅岁和都伤的这样重,那尾巴会不会……断了……
纪宴晚不敢想象,梦境里那只九尾狐狸失去了尾巴的样子,如果傅岁和真的因为自己而失去尾巴,那她会懊悔愧疚一辈子的。
“所以尾巴是……”纪宴晚不知道怎么说出自己的最坏想法,失去尾巴这种事情对动物来说就等于人类失去四肢吧。
浓浓的自责一下子将她包裹,心脏被疼惜给填满,病房里一下变得安静极了。
傅岁和察觉到纪宴晚的情绪,立马解释道:“尾巴没断!”
“就是有点伤到了,可能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缠着你了。”傅岁和语气低低的,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