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逢淡淡扫了这三身衣服一眼,随之轻轻点了点头。
一直跟在他背后的两个小太监,走上前来准备替谢不逢更衣。
“好了,孚尹。我们先走,等一会儿陛下换完衣服,再来看看好不好?”
“好好!”谢孚尹看上去非常激动,“那哥哥我们一会再见!”
此时一名太监已经将吉福从衣架上取了下来,并缓缓展开。
或许是因为宫内太过温暖,又或许是受到谢孚尹情绪影响,谢不逢的脸上竟然也出现了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嗯,一会见。”
这一幕正巧落在了与他擦肩而过的兰妃眼中。
她忍不住趁着这个气氛,多向那两个太监吩咐了一句:“尚衣局……没来得及仔细量体裁剪,这几身衣服,都是照着陛下的旧衣做的。一会儿你们一定要注意细节上是否合适,千万不能出了差错。哦,对了,一会动作小心,千万记得不要碰到刺绣。”
谢不逢刚夺位时状态不佳,完全无心理会什么继位大典,或礼服制作。
时间紧迫,尚衣局和礼部担心触谢不逢霉头,只得放下量体裁衣这一环节。
“是,娘娘。”太监赶忙应下。
“母妃好认真呀,”见状,谢孚尹假装些嫉妒地说,“我的衣裙,母妃都没有这样仔细准备。”
兰妃笑着弯腰,用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头:“母妃整日都在给你准备衣裙,但是陛下长这么大了,母妃却头一次有这个机会,自然要认真一点。”
她的话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很是轻松。
但是正低头对谢孚尹说话的兰妃不曾瞧见,随着自己的话音落下,谢不逢不可置信地咬紧了牙关,脸上那抹笑意,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头一次有这个机会?
少年的耳朵里,发出一阵嗡鸣。
“……母妃说,这是你第一次为朕准备衣物?”谢不逢突然转过身,紧盯着兰妃问。
他的声音里面是压迫感,双手紧紧攥在一起,连呼吸都随着变得急促了起来,好像溺水的人拼命地在海上寻找着浮板。
谢不逢浑身上下都透着和身份极度不符的绝望与慌乱。
见状,两个太监立刻对视一眼,暂时将手中的吉服放了下来。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谢孚尹也被吓得睁抓紧了母妃的手。
“是,是啊……”兰妃顿了一下,艰难点头。
“我刚被遣到北地之时,你没有送礼物给我?”
情急之下,谢不逢甚至忘记了“朕”这个自称,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他甚至不曾注意自己的唇都在颤抖。
谢不逢拼命在心中祈祷,他祈祷兰妃只是忘记了这件事而已。
抑或者……不将那不起眼的棉衣,看作什么正式衣物?
兰妃也被这紧张的情绪所传染,她强撑着朝谢不逢笑了一下说:“自然,自然是有的……只不过你父,呃,废帝一直盯着我。我派去的人刚刚出发,便被他截了回来……”
她一向沉静的声音里沾了几分慌乱。
兰妃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没过几天,这个问题便被谢不逢取得大胜的喜悦所冲淡。
她自然而然地以为——立下赫赫战功的谢不逢,不但有了军衔,且也获得了金钱上的赏赐。
而只要有钱,置办冬衣也并不复杂。
可是现在从谢不逢的反应中她才意识到……事情和自己想象的并不相同。
“所以说,你送的衣物,压根没有到北地……”少年如同梦呓般喃喃自语,此时声音中只剩下绝望。
这明明就是事实,可看到谢不逢如今的模样,兰妃却没有了承认的勇气。
所以那陪伴着自己度过严寒,度过风雪,度过无数生死关头,沾染了无数鲜血的棉衣又是出自谁手?
——大殿下,这些都是兰妃娘娘让我送来的。
送衣服的人明明就是如此告诉自己的啊。
谢不逢的身体因恐惧而颤抖。
巨大的痛意,再一次向他席卷而来。
会是谁?这天下,还会有谁如此关心自己?
文清辞。
是文清辞吗……
除了衣物以外,一起送来的有伤药,还有天慈的解药。
这世上除了他以外,还有谁会有?
谢不逢的心脏,一阵又一阵地抽痛着。
可是他为什么不肯承认?
反倒说那些东西,全都是兰妃所赠?
谢不逢忽然转身,朝着蕙心宫外奔去。
“等等,陛下——当心着凉!”兰妃的声音还未来得及传出,少年的身影,便消失于暴雪之中。
巨大的风雪,在一瞬间剥去了谢不逢的体温。
仿佛也在同一刹那,剥离了这几年来裹在他灵魂之上的厚重冬衣。
泪自眼角滑落,被冷气冻结在颊边。
此时此刻,谢不逢如一个初生的孩童,被赤裸地抛入了风雪之中。
答案已经明明白白地放在了眼前——文清辞害怕被自己拒绝。
那天殷川大运河上,文清辞将他手中所有伤药,都拿给了自己,整齐又小心地摆在了自己的面前,并叮嘱自己刀剑无眼,上了战场后,千万要小心。
可是……彼时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看它们一眼。
小小的瓷瓶,立在暴雨的甲板上,像是被自己抛弃了一般。
恍惚间,记忆里的小药瓶,忽然变成了文清辞的模样。
——他孤零零地站在甲板上,静默注视着自己远去。
到了后来,甚至就连送冬衣,也怕被自己拒绝,只得假借别人的名义。
他最后只得连温柔,都温柔得小心翼翼……
借着暴雪的遮掩,谢不逢终于放任自己恸哭出声。
他缓缓抱住了自己,也抱住了被他小心收在怀里的暖手筒。
可无论是那淡淡的苦香,还是一点温暖。
早就已经随着无尽的雪夜散了个干净。
少年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向着太殊宫的边缘而去。
他要去寻找那些冬衣。
这一晚,本是天慈应该爆发的日子,谢不逢此时多希望……文清辞当初喂给自己的,就是真正的毒药。
第68章
谢不逢从边关带回来的旧物, 均储在玉光宫中。
他翻找半晌,终于寻到了那几件玄色棉衣。
谢不逢紧紧将棉衣抱在了怀里,企图温暖自己的身体。
然而衣服上曾沾的淡淡苦香, 早随时间散了个干净。
上好的棉花,也在一次次浆洗后, 结成了小团。
棉衣上只剩下怎么清洗也洗净的血腥气,在无声陈述着战场的残酷……
就在想要离开之时,谢不逢忽然看到——衣柜最下层, 露出了一片墨蓝色的衣角。
“这是……”
谢不逢小心翼翼地将它拿了出来。
——一件墨蓝的披风,出现在了少年眼前,披风上还有暗线绣成的玉兰。
残留衣间的苦香, 在刹那间唤醒了谢不逢的记忆。
静淑宫那晚, 文清辞托一个小太监,将这件披风送到了他的手中。
谢不逢抱着披风缓缓闭上了眼, 文清辞清润又温柔的声音, 终于隔着两年时光、数百个日夜,传到了他的耳边……臣先回太医署煎药,无法送您回去, 您一会回玉光宫的时候, 一定记得小心。
彼时谢不逢只觉不屑。
现在他终于听懂了文清辞的话。
可是说话的人,却已真地抛下他, 远远离去了。
谢不逢攥紧了披风,恍惚间看到衣料上的褶皱, 又忙小心翼翼地将它松开, 轻轻搂在怀中。
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
“……药人体质特殊, 各类灵药在你身上几乎不起作用, 但还好外伤靠的本来就不是这些东西, ”宋君然检查完文清辞的手臂后,絮絮叨叨地说,“当初爹留下了一个法子,或许有用,就是过程可能不那么的……舒服,你要是愿意的话,今日便可试试。”
神医谷的历代谷主,都会将自己所见病症记录入案。
再由下一位谷主整理,成为笔记或者医书。
宋君然说的方法,就是他前一阵子从老谷主留下的医案中整理出来的。
文清辞没有想到,自己的手臂竟有可能恢复。
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然愿意。”
“好!”宋君然忽然笑了起来,不知怎的……文清辞竟从他的脸上读出了一种奸计得逞的感觉。
下一秒,早有准备的宋君然,便从身后变出了一只竹篓。
不等文清辞问这是什么,便见一只白色的小蛇,吐着蛇信从竹篓里探出了头来。
接着缓缓缠在了他冰冷、麻木的左腕上。
不等文清辞反应过来,那蛇便朝着他的手腕狠狠地啃咬了下去。
难以忽视的痛意,自手腕上扩散开来。
竟有一刹那,将麻木掩了过去。
神医谷与世隔绝,四季如春,在这里待得久了,甚至难以对时间的轮转与变化产生清晰概念。
文清辞每天半日诊疗,半日替宋君然侍弄花草。
根基大伤的身体,竟也慢慢地恢复了一点。
只是他仍时不时会想起,被自己无奈丢在雍都,没能带回谷内的医书与笔记,还有那个已经成了皇帝的少年……
神医谷内,总共也就几十人。
大部分人终年累月的闭世不出,所有消息均来自几名偶尔外出的药仆。
自从上回那个当着文清辞的面,八卦他与谢不逢的事的药仆回谷后,神医谷又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再有人出入。
直到常驻雍都药仆的白之远回谷。
——宋君然撤了雍都的医馆,如今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文清辞从他口中得知,继位大典已经举行完毕。
现在谢不逢已名正言顺地成了卫朝的新帝。
处理完雍都那群人后,他凭手中军权安定四野,且不再像之前一样,完全承袭前朝旧制。
而是借着大变革之机,迅速操持改革,将兵役、徭役,田制、税制通通大改。
谢不逢在肃州自学的无数书册,还有少年守陵时,亲眼在边关看到的一幕幕图景,与军旅生涯中所观、所见、所闻,皆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他彻底将前朝架构在贵族世家中的制度,拆解、重构。
如若说废帝手中的卫朝,只是单纯延续前朝,给皇室换了一个姓氏的话。
那么现如今的卫朝,才算彻彻底底的改朝换代。
文清辞虽然知道,谢不逢绝对会成为一个与谢钊临完全不同的皇帝,但今日听到的这一切,仍令在他的料想之外。
文清辞没有预想到的还有……在无尽的空虚与麻木之下,支撑着谢不逢的,其实就是他当年留下的几句话。
他对谢不逢说“怜取眼前人”,所以谢不逢逼着自己日日去见兰妃与谢孚尹。
谢孚尹告诉谢不逢,文清辞说他是“卫朝的英雄”,所以少年真如文清辞所说,成为了那样的人。
“……不过谢不逢厉害虽厉害,民间对他却也褒贬不一。”白之远对文清辞说。
“这是为何?”
“他的功业有目共睹,但将礼孝之法全部抛于脑后的行径,也有目共睹,”白之远忍不住说,“比如喜爱酷刑。且还以酷刑折磨废帝这件事。无论废帝之前做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他是谢不逢亲生父亲的事实。我要是谢不逢的话,就算做,也要藏起来偷偷做。这对皇帝而言并不难吧?但他偏要光明正大。现在整个卫朝的人都知道,自家皇帝,是个罔顾人伦的不孝之子。”
白之远这语气非常夸张,像是说书人一般,显然是在雍都听了不少精彩的“故事”。
说完之后,他又顿了顿自己感慨道:“但皇帝做到他这份上……好像也挺爽快。”
文清辞笑了笑,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继续给身边的花草浇水。
白之远说的,便是大部分卫朝人看法。
没有人能够抹除谢不逢的功业。
但他部分所作所为,又实在大逆不道至极。
众人一边谴责,说他与废帝不愧是亲父子,都是一样的疯。
但另一边……却又忍不住在心底里偷偷艳羡这样的人。
而谢钊临倒台后,原本畏惧当今圣上,不敢妄言的松修府众人,也逐渐光明正大地谈论当年发生的事。
宋君然不许众人在谷内讨论雍都的事。
因此白之远一边说话,一边忍不住默默观察着周围。
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他连忙清了清嗓子,换个话题假装与文清辞讨论医理。
但最后一秒,白之远还是忍不住悄悄说了句:“……据说废帝现已彻底被逼成了疯子,谢不逢的手段,的确是狠。”
……
刑部大牢内有专人负责看管谢钊临。
此时他的状态的确已经和白之远说的一样,彻底地陷入了疯癫。
谢钊临明天有大半日的时间都在胡言乱语,不断惊恐地祈求“殷川大运河下的冤魂”离他远一点。
他嘴里的话,来来去去都是那两句。
听得久了,负责看管他的士兵,耳朵里也起了一层茧子。
不过他嘴上虽厉害,可是负责看管谢钊临的人都能看出,这位废帝已至极限。
谢钊临被从圆牢,换入了水牢之中。
这日,被押在此处的他,神志忽然清醒了不少。
他不再像以前一样疯癫大喊,而是瞪圆一双眼睛喃喃自语:“……朕,知道,朕就知道。”
“哈哈哈文清辞,那日,那日的话就是你说的,不是朕的幻觉!对不对?”
他想起了百巧楼里那一天,文清辞出言刺激自己,企图将自己逼疯的事。
清醒之后,谢钊临以为那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画面。
直到现在他终于意识到,文清辞是故意的!
他在故意刺激自己——
“早知道,早知道朕那个时候就应该直接将你杀了!”谢钊临咬牙切齿地说。
说完这句话,谢钊临又像以往一样疯疯癫癫地大笑了起来。
笑声一遍一遍回荡在空荡荡的牢房中,听上去无比渗人。
守在水牢外的士兵对视一眼,快步向外退去。
皇帝曾吩咐,如若谢钊临提起文清辞,便将这件事第一时间告诉他。
一炷香时间过后,身着玄衣头配金冠的新帝,竟真的出现在了此处。
“……哈哈哈,朕早该,早该将你杀了,天初二十七年清明……朕就应该在,在那个时候杀了你。”
谢不逢走进刑部大牢的那一瞬,正好听到这句话。
天初二十七年清明,为什么这个日子?
跟在谢不逢背后的士兵面面相觑。
还没等他们想清楚今日废帝又在发什么疯,就见谢不逢忽然咬紧牙关,从一旁士兵手中拔下一柄长剑。
伴随着一阵破空之音,下一秒寒光闪过,冰冷的剑刃已经抵在了谢钊临的咽喉处。
“你说什么?天初二十七年清明,发生了什么?”谢不逢眯了眯眼睛,话语里满是杀意。
不知在何时,谢不逢已彻底褪去了少年的稚气与青涩。
他声音低沉又沙哑,不怒自威。
谢钊临缓缓转过身,用浑浊的眼眸向身边人看去。
接着一动不动,呆立在这里。
见对方不配合,谢不逢轻轻地笑了一下,缓慢旋转剑柄,以剑面压着他的肩,将他一点一点压入了这潭死水之中。
水与寒意,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恍惚间谢钊临又看到了无数河工的冤魂,自水底爬出,拽着自己的脚踝,将他向地狱中拉。
“啊啊啊……”谢钊临大声尖叫了起来,可一张嘴,那水却全从他口鼻之中涌了进来,“我说,我说我说——”
谢钊临拼命挣扎,挂在身上的沉重铁链,随之发出了一阵阵重响。
可谢不逢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求饶声一样,漫不经心地继续将人往水下压。
刑部大牢里的士兵,也全部为谢不逢身上的气场所震慑。
定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直到沉在水底的谢钊临彻底不能动弹、无法挣扎,谢不逢这才用剑尖挑起谢钊临的衣领,将他从水中挑了出来。
“放过我,求求你…饶了我,饶了我……”谢钊临大口呼吸,并向谢不逢求饶。
“天初二十七年清明,发生了什么?”少年压低了声音问。
谢钊临知道谢不逢已经没了耐性,他颤抖着快速说道:“他,他那年清明休沐的时候,不,不见了,朕头疼,也未能把他叫入宫中——大当时贤公公说他毒发,一定是骗朕,对……一定是在骗朕。”
“朕就应该在那个时候,杀,杀了他——”
“居然敢,敢与贤公公一起骗朕,欺君之罪,当斩……当斩!”
谢钊临说了没两句,便又疯疯癫癫地冲着幻想里的“河工”大喊大叫,让他们不要靠近。
“来人!”谢不逢猛地转过身,几乎是咬牙切齿对背后的人吩咐道,“把贤公公给朕带到这里来!”
“是,陛下——”
一名士兵领命离开,剩下人则屏住呼吸,静立在原地。
天初二十七年清明——此时此刻,谢不逢的脑海之中,只有这一个时间点在不断徘徊。
……谢钊临说,文清辞那几天失踪不见?
天初二十七年,自己重伤的那一战,便爆发在清明之前。
谢不逢瞬间心乱如麻。
他紧握着那柄剑,半晌也不愿松开。
不过一会,老太监就被两个士兵带着,来到了大牢之中。
此时他已经不在太殊宫里日夜当值,而是回到雍的宅院里养老。
贤公公虽然在皇宫中待了大半辈子,见过无数大风大浪,但他到底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带他过来的士兵没有说明意图,因此大牢里的血腥气与寒凉之意透过来的那一瞬,贤公公的腿便止不住地抖了起来。
历朝历代凡是新君继位,都会处理前朝旧人。
贤公公虽助谢不逢夺位有功,但这仍抹不去他曾是谢钊临最大心腹的事实。
从谢不逢继位起,贤公公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吾皇万岁——”
贤公公的礼还没有行完,就被谢不逢打断:“天初二十七年清明……究竟是怎么回事?”
低哑的声音,与谢钊临疯癫的叫嚷混在一起,在大牢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
跪在地上的贤公公身体一顿,接着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作为皇帝,谢不逢是不拘小节的——这一点从他不介意自己曾是谢钊临心腹,让自己留在雍都养老便可知。
但是贤公公同样知道,假如自己回答不好眼前这个问题,那自己可能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与谢钊临做伴了。
还好,还好,他当年选对了人跟,且留了底牌。
贤公公的声音里,瞬间带上哭腔,他一边磕头一边从头说:“回禀陛下,实不相瞒,当初文先生担心陛下安危,想将棉衣、伤药送往北地,苦于军中没有相熟之人,只得托臣帮忙,把东西送到您手中,同时打探北地军报……”
虽然已经知晓那些棉衣与伤药的由来,但听到这里,谢不逢的心还是隐隐一痛。
急于求生的贤公公继续说:“臣也是因此,与文先生成了好友。”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中又带上了几分悲痛的意味,好像真的与文清辞关系不错似的。
“二十七年清明……废帝身体不适,几番托臣去宫外寻文先生。可臣却发现,文先生他,他自始至终都不在府中,甚至不在雍都……”
“而后,废帝又叫人强行将文先生带进宫,来来去去折腾了好几日。臣也是因在此事上过度偏袒他,从此被废帝忌惮。”
“……对了。臣虽未亲眼见到,但听人说天初二十七年那个清明后,文先生是带着一身的伤和病回到太殊宫的,他元气大伤,像是丢了半条命。废帝也是自此,将他软禁在太殊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