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庄迟对顾溪眠这一系列的行为表现有点意外。
虽然庄迟知道这不是剧情,但从顾溪眠的视角来看,将这当成是不合理的小说情节也很正常,而顾溪眠本该是很讨厌这种强制情节的,今天却冒着风险这样陪在她身边,甚至愿意做到寸步不离的地步。
庄迟不会傻到以为顾溪眠对谁都会这样做。
酒店的房间里留了一盏夜灯,天花板被映的影影绰绰,庄迟看了半晌,轻声唤道:“顾溪眠。”
“嗯?”很快传来回应,她们的距离很近,顾溪眠的声音像是近在耳侧一般,玉石般清冷勾人,“怎么了,睡不着吗?”
庄迟觉得耳朵有点微微的痒,一路痒到心里,她很想侧过身去看顾溪眠,却硬生生忍住。她不明白这是易感期的Alpha太容易被撩拨的缘故,还是因为她自己本性就是这样,只觉得顾溪眠的存在感在她心里变得太强,带来某种如同悬浮着般难以掌握的心慌感。
她抿了抿唇,小声问:“……你为什么愿意这么帮我?”
“……”顾溪眠有片刻的沉默,再开口时声音很轻,“‘这么帮你’,是指什么?”
踢皮球一样的把问题抛了回来,庄迟想了想,认真答道:“就是……我现在是易感期,但你不害怕我,肯用自己的信息素安抚我,愿意陪在我身边,让我抱,现在还……”
——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她是想这么说的,但顾溪眠没让她说完:“可以了。”
明明是自己问的,这三个字听起来却有点狼狈。庄迟听话地停下来,耐心等了半晌,才等到顾溪眠的下一句话:“那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又来了。庄迟想。顾溪眠有些时候总喜欢绕圈子,答案隐藏在重重迷雾里不肯直说,只肯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因为你觉得我是你的官配吗?”
庄迟听到自己这样问。她其实心里什么都没有想好,在下意识脱口而出时才惊觉原来她自己很在意这件事——这个谎言。
在最初的时候没有解释,时至今日就更难开口,无法被证伪的谎言和真实有什么区别,区别仅仅在于全世界唯一知道真相的那个人、她是否会为此感到不安。
她会。为自己的不诚实,为隐瞒顾溪眠的愧疚,庄迟会感到不安。
顾溪眠又不说话了,庄迟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旋即说道:“你希望是这样吗?”
第三次了,多少有点狡猾过头了吧,顾溪眠。饶是庄迟也忍不住失笑,只觉得顾溪眠今天的心思格外的弯弯绕绕,雾里看花一样的难寻,仿佛一定要她先说出什么一锤定音的话,顾溪眠才肯揭开自己这层薄纱。
但庄迟不觉得生气,顾溪眠的话,她向来都会对待的很认真,而现在她也会认真地思考,她希望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呢。
就最后这个问题来说,当然是想听到“不是这样的”。庄迟想。但在这之后呢。
因为无法预测的未知而失去解释的勇气,又不想要顾溪眠真的因把她当做官配而对她好,而很无耻的、庄迟意识到自己在想——如果顾溪眠知道了这是个谎言,那她还会对她这样好吗。
即使内心明白顾溪眠不会是只因为这个因素而像现在这样对待她,但最初的青眼相待总是和它有关。每每想到这里思绪就会忍不住钻牛角尖,如果一段关系从源头的地方就是扭曲错位的,那就算要再矫正过来,中间共同经历的这些和她与顾溪眠之间的情感又该怎么算,算不算是她骗来的?
易感期好像会使人更软弱,庄迟闭了闭眼,明白自己是在贪求。
是人性固有的贪婪亦或是庄迟不知何时生出的渴,分明选择隐瞒不提的人是她庄迟,而现在像个受害者一样想要顾溪眠是因为其他原因对她好的人也是她,恍惚中似乎又看到那副皮格马利翁的油画,画上显出略有些破旧的笔记本,白底黑字的像是一句来自神明的当头棒喝:【您也像皮格马利翁爱着伽拉缇一样,爱着顾溪眠吗?】
身体在发烫,或许是又一次的热潮,亦或是窥见心事一角的巨大冲击。庄迟在沉默中再次嗅到香气,怎么闻都是混着顾溪眠的香水气味,像一个还稍稍带着冷意的春天,万物刚刚要苏醒过来的界限,泥人木偶都忍不住要深吸一口气。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庄迟突然明白过来。不是顾溪眠在睡衣上喷了香水,也不是屋子里留下来的味道。
而是她最喜欢的气味,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变了。
第77章 [VIP] 第七十七章
在听到庄迟那样问的时候, 顾溪眠有点开心。
这说明庄迟确实有注意到她对她的不一样,并提起重视来,去进一步思考——全都是良好的信号, 顾溪眠胸口像是有股热气小小地膨胀起来,还要掩饰性地去想, 哪有人会这样直接地问当事人的, 一看庄迟就没有什么恋爱经验。
而庄迟后面的话就让她感到有些气闷,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官配这桩事……顾溪眠自己其实已经很久没想过这些, 没料到庄迟倒比她记得还清楚,现在还有误以为她是因为这个才对她好的迹象。
说到底, 事到如今, 顾溪眠基本上对官配这件事已经毫无怀疑了——她们现在都睡在一张床上了诶。不过,先不说官配不官配的其实无所谓, 顾溪眠想,退一步来说, “庄迟是她的官配”和“她们之间存在真感情”,这两件事也并不冲突吧?
顾溪眠觉得这件事和她们眼下的状况并不矛盾, 却也不该是眼下的重点。但庄迟好像并不这么觉得, 在听到她的反问之后, 身旁的人安静了许久, 突然侧过身来, 小声说了一句:“……我不希望, 因为我不是你的官配。”
也不知怎的,语气说的轻而肯定。顾溪眠不明就里地皱起眉,不知道明明怎么看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庄迟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正要细问时却惊觉身边人的体温不知何时变烫了,隐隐地传过来。她急忙去看庄迟的状况, 看到对方正隐忍地咬着唇,咬的很用力,边缘已经显出青白色,同时抬手捂在胸口处,不知道是烧的难受还是怎么,手上揪的很紧,将胸前的睡衣揪出凌乱的褶皱。
心知大约又是易感期的热潮涌上来,顾溪眠自责刚才没注意到,也没心思再去想刚才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先捉住庄迟的手,慢慢安抚着她松开手掌,又磨蹭着与她十指相扣。
“难受了要记得和我说啊,”顾溪眠轻声说,靠近到庄迟的身侧,伸手摸了摸她的侧脸,“别这么咬,力气太大了,会咬破的。”
庄迟不作声,倒是很听话地慢慢松了下唇,安静看着顾溪眠,只是眼底水汽涌动,稍一眨眼就沾湿眼睫,如同濡湿的鸦羽,有种下一刻就会流下泪来的错觉。
“……对不起……”
顾溪眠听到庄迟这样说,声音很小,随即慢慢靠近过来埋首在她颈间,仍是远离腺体的那一侧,庄迟今天一整天都很注意,不敢往那边靠近一次。
感觉是又在胡思乱想了,这么突然地向她道歉。顾溪眠想。明明就算更主动地抱住她她也不会生气的,为什么庄迟总是对她这样客气又小心呢,仿佛自觉亏欠了她什么似的。靠近过来的时候也是轻柔的,多一分力气都不舍得,仿佛只要她表现出一丝抗拒就会立刻离开的样子。
虽然她并不是觉得不喜欢,但偶尔会觉得像是隔了层难以逾越的雾气似的,一点令人寂寞的距离感。
顾溪眠闭了闭眼,搭上庄迟的肩膀,在突然而来的冲动下有意将信息素放的更多,投身到骤然凌乱起来的清苦气息交织成的旋涡中。
*
夜晚要比白天更危险。
从古至今都为人默认的道理,顾溪眠也知道的很清楚。而在这间酒店房间里,或许该更改成……关了灯之后要比开着灯更危险。
夜灯的光线暧昧的正好,光影模糊地映着,原本规规矩矩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不知道被谁半掀开了,信息素在不断升温。
很热。庄迟的体温很高,连带着顾溪眠周身都热起来。她被庄迟抱得很紧,是一点空隙都不愿留的抱法,贴在腰后的手掌传来的热度灼的人心慌,顾溪眠像是想逃开一样忍不住往前倾一倾,却只是让自己在庄迟的怀抱里陷得更深一些。
庄迟也显得并不好受,顾溪眠感受到她全身都绷的很紧,仿佛在竭力控制着自己,额上都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投来的眼神也显得朦胧,眼底的黑色深而重,清明与沉沦交织着,显出恍惚的不知所措。
“……顾溪眠……”
她颤声唤顾溪眠的名字,将她拥的更紧,仿佛揽住唯一一块能救她的浮木。
在庄迟不安地抚上她的睡衣下摆时,顾溪眠开始觉得,自己可能做过了头。
Alpha在易感期本就理智薄弱,容易被撩拨,更何况庄迟今天又已经忍过那么久。顾溪眠能感受到庄迟在犹豫着,腰际的手踌躇地放上又移开,能容易能明白主人的焦躁。
而顾溪眠清楚,庄迟是本能地想要直接触碰她。
具体是什么样的生理机制顾溪眠没有好好学习过,她只知道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在易感期时都是要和伴侣直接接触才会更加轻松的,这也是为什么“易感期”这三个字总会带上一点桃色,在日常生活中会尽量避免说出口,仿佛缠着隐秘的暧昧。
尽管她和庄迟今天的身体接触都是更为守礼的,但眼下的状况渐渐失去控制,此时的庄迟显然在易感期的作用下已经不满足于她隔着衣物的触碰。
顾溪眠攥紧了庄迟后背的衣服,但什么都没说。
会做到哪一步?好像连自己的头脑都被庄迟的体温熨的失去理智,让顾溪眠晕乎乎地想,自己……会允许庄迟做到哪一步?
腰后的手终于还是掀开睡衣纤薄的下摆,慢慢覆上来。
被确实地触碰到的时候,不像是被碰了腰,倒像是触到灵魂,心神都剧烈地颤。顾溪眠咬住下唇,只觉得脑内和眼前都有一瞬间的空白,如果她的思绪具象化,那应该在被庄迟触碰的瞬间就生出细小的火花,从她被触碰的那一小块皮肤开始,噼啪地顺着后脊一路向上,最终在脑内炸成一片旖旎的斑斓。
而身体和思绪一样,生不出半点想反抗的意思。顾溪眠略有些失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渐渐混沌起来的思绪里最清晰的只有一个词,好热。
庄迟的手探进来,却并没有继续动作,只是不安地贴在她的腰后,偶尔勾起手指,冷白的肌肤就已经被蹭的生热,有陌生的酥麻在腰后泛开,像是被庄迟触碰的地方皮肤都被莫名变薄了几分,不堪一碰似的让人没力气,顾溪眠咬着唇的力气加了几分,无意识地抱紧庄迟,想着不该咬自己,合该咬这人一口。
而被摸的顾溪眠都还没发抖,摸人的庄迟却抖得厉害,她埋首在顾溪眠的颈侧,顾溪眠看不到她的神情,只能注意到她的肩膀起伏很大,像是在深深地喘,又像是正在哭泣。
庄迟猛地收回了手,放开怀里的顾溪眠,让她重新躺正在床上。
热度远去的猝不及防,顾溪眠一怔,看到庄迟没有跟着一起躺下来,而是仍半支着身子,低头看着自己。那双眼睛果然已经红起来,眼尾潮湿,看起来像是已经哭过的样子,眼底却没有因被泪水冲洗过而显得更清明,太多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反而让顾溪眠觉得更加难以捉摸。
顾溪眠看得出了神,脑中奇异地分出一点清醒,以至于她在庄迟俯身下来时还能理智地想,是终于忍不住想要标记她了吗?
不能怪她这么想,因为庄迟这次明显是冲着她腺体的位置去的,信息素也躁动着,终于显出一点像是Alpha的凌厉来,仿佛是在被本能驱使着靠近她今天忍了许久都不敢去看的地方。而顾溪眠莫名没有动作,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尽快推开庄迟,庄迟如果神志清醒是不会想要做这种事的。但顾溪眠却没能抬起手,而是眼睁睁看着庄迟靠近她,靠到她的侧颈。
“……顾溪眠。”
她听到耳边传来轻轻的唤声,如果不是离得这么近根本听不到的声音,仿佛是在无意识地呢喃她的名字。
为什么没有推开庄迟呢。顾溪眠想。大概是因为她刚才的眼神,不像是个捕食者,倒像是正在呜咽的幼犬。
腺体传来微微的烫,顾溪眠闭上眼。
庄迟在那里落下了一个很轻的吻。
*
很混乱的一个夜晚。
顾溪眠睁开眼的时候,庄迟已经不在旁边了,她一下子睡意全无,翻身起来,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庄迟才放下心来,在心底松下一口气,又觉得在看到庄迟的瞬间,腺体有点微微烫起来。
她忍不住去想,昨晚,庄迟吻了这里。
而那之后发生的事却没有这样继续旖旎下去。庄迟比顾溪眠的反应更快,先一步弹开了。她似乎是被自己的行为吓坏了,抬手捂住嘴,不知是生理性还是其他原因的眼泪也跟着往外涌,含糊着翻身下床,还好被顾溪眠先一步抓住,不然恐怕这人就会头也不回地仓皇跑出这个房间。
注意到庄迟的情绪实在起伏的厉害,顾溪眠在愧疚又自责的同时将人揽过来,庄迟那时格外的不配合,但她用了很严肃的语气,到底还是让庄迟安静下来,接受她的信息素安抚,只是非常安静,一句话都不说,也没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等顾溪眠觉得奇怪的时候,才注意到庄迟不知何时已经昏睡了过去。
睡梦中都不安地皱着眉,看着是睡不安稳的样子。顾溪眠想。现在看来果然是没睡很久,本来她是想守着庄迟的,谁知道一不小心竟然跟着睡了过去……也不知道庄迟是什么时候醒的,还好没有自己离开。
但现在的反应也并不很好,庄迟当然是已经注意到了顾溪眠的醒转,只是眼神躲闪着时不时往这边瞥,身体却犹豫着向反方向靠了靠,仿佛两股意志争斗着引起混乱,让她连招呼都无暇向顾溪眠打。顾溪眠都看在眼里,微微蹙起眉,先开口道:“庄迟。”
庄迟就应声向她看来,眼神看起来已经又是顾溪眠所熟悉的庄迟了,只是此时内里那些愧疚心思总让顾溪眠看的不开心,她刚刚下了床要走过去,就听庄迟说道:“……顾溪眠,我想过了,我觉得我们该先离远一点。”
顾溪眠脚下一顿,旋即仍不客气地继续向她走去,走到眼看着庄迟就要准备逃走了的距离才停下,皱眉道:“怎么又说这种话?”
“……”庄迟有些不安,但还是乖乖在沙发上坐正了,以认错的态度低声道,“我昨天晚上脑子变得很乱,思考也不清楚,我觉得是因为我们靠的太近了……”
才不是呢。是因为自己一冲动放了太多信息素。顾溪眠想着这些,不吭声地别过头去,而某种意义上的受害者庄迟还在低眉顺眼地说:“……我还想了很多不好的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所以如果你不肯离开的话、那至少我们稍微保持一些距离,然后最好再找凌璟帮我买一个防咬的东西,像是套在嘴上的那种……”
那不是给狗戴的吗。
顾溪眠想这么说,但先忍住了。她自觉这次是自己害庄迟糟了一趟罪,此时心里也不好受,又不知道如果坦白了那她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一时间思绪混乱,只知道该先安慰庄迟:“没什么‘不好的事’,如果你是在说想标记我……那是很正常的情况,毕竟你是个Alpha……”
几句话先把自己说的脸红起来,顾溪眠自暴自弃地想着就当这是她在赎罪吧,却见也跟着不自在起来的庄迟犹豫了半晌,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我也确实有这种想法……但不光是这样。”
庄迟轻声说,局促地垂下眼去,易感期让她比平时要更加直率坦诚,于是即使她自己现在也仍然既害羞又不知所措,但还是诚实地说道。
“……我还想吻你。”
第78章 [VIP] 第七十八章
在昨天夜里, 庄迟不止一次有过这样的想法。
仿佛脑子擅自兴奋起来,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到顾溪眠的唇上,让庄迟心慌, 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去多看。在向顾溪眠俯身过去的时候也是,几乎就要吻下去了, 在俯身的前一秒才勉强移开了视线, 却又忍不住去看顾溪眠的腺体——真是净往有问题的地方看, 像个流氓一样。
记忆并不很清晰, 但还是能想起她对顾溪眠做的事,能想起顾溪眠的后腰细腻光滑, 嘴唇触到的腺体微微的烫, 像是块甜美的糖,她险些就忍不住要咬下去。
……她昨晚想过要对顾溪眠做的事有很多, 真要论起来,想要吻顾溪眠恐怕已经是最无害的一种。
但其余的想法就不太能说出口, 庄迟带着认错的态度向顾溪眠交代,却久久没听到回应, 她想着这也很正常, 一定是被她吓到了吧。或许顾溪眠这次终于能知道严重性了, 会离开她这里也说不定, 也算是件好事……
明明是这样想的, 却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庄迟低下头去, 轻声追上一句:“……对不起,我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不太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