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叫他有一头特立独行的牛呢?
遇到这种难题,听不懂也不会答错。
何况现在的陈牛,的确已经无事一身轻,也真正成长了。
他的梦想完成了,心里的伤口也随之愈合,有一身的学识,在哪儿都能混到饭吃,说句抢手都是谦虚的,得加个十分。
他从曾经自卑的状态脱离,努力又勤恳地,从学习、事业中建立了自信。
时千一推他,让他往前了一步,更靠近林南音。
林南音笑着扫一眼时千,又问陈牛:“那你也可以吗?”
林南音也怀疑他没听懂。她并未把陈牛问与王姐的对话听全。
“我?”陈牛在脑子里把自己和牛羊换了下,肯定地点头,“我当然也可以!”
他还补充:“南农也在城里的。”
林南音噗嗤笑出声。
陈牛也不知道她笑什么:“南音,你笑什么?”
林南音摇头:“我没笑什么。”
她抬头看着陈牛,就见对方脸上慢慢地浮现一层红意。
林南音故意问:“倒是你,脸红什么?”
“你看着我啊。”陈牛回答得很小声,明明那么高大一个人。
时千直接扭过头。
没眼看。
林南音笑完了,想着正事,回头扫了一眼,就对陈牛直白地道:“我真得去忙了。你要是愿意留在北京,真想好了,就在我家再待一会儿。”
陈牛的“啊”卡在嗓子眼里,吞下去,再出口是满满的坚定:“我想好了!”
“原来你没听到这句,我跟王姐说过能过来。”
“是没听到,但也不算迟。”
陈牛听了这话,看着林南音,无声笑起来,露出白生生的牙,如阳光灿烂。
怕这个傻子还听不懂,林南音道:“我先走了,我爸妈等下就回来。”
陈牛脸上的笑容直接卡壳。
“我——”
“我走了,你原地送就行。”林南音手摸摸时千的角,“牵牛花,别背他。”
时千乖乖点头:“哞哞。”
一路顺风,路上小心。
这回林南音是真坐车走了,留下陈牛这个变得更傻的笨蛋给时千。
时千叼起他衣服:“哞哞。”
走了,回去了。
陈牛:“牵牛花,你说南音是那个意思吧。”
时千都想翻白眼了:“哞——”
不然嘞。
求你了,下回把脑子带上再出门吧!
陷入恋爱的男人,真是可怕。
回转,和王姐会面,陈牛笑着道:“南音让我,让我再留一会。”
王姐:“我听到了。那你就这么等在这儿啊?”
王姐再看看牛:“要把你的牛当礼物送了吗?”
时千:……
有王姐出手指点,陈牛花钱,快速准备了妥当的礼物,在林家等着。
买好东西,没一会林南音的父母就到了家。
听王姐说了陈牛的来意,林家父母似乎并不意外,还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打量陈牛,看得陈牛怪不自在的。
他问道:“叔叔阿姨,我脸上有什么吗?”
“不是,只是知道你已久,还是头一回见你。”
“知道我,南音提过?”
“那年你奶奶病了,她有向家里借钱,只是后来没用上。”
陈年的事情揭开,让陈牛直接愣住。
时千也很震惊,这事儿他都不知道,更何况陈牛这家伙。
“我不知道……”悔意在陈牛面上出现。
“不怪你,那孩子不会告诉你的,也有她自己的原因。”
聊天中也不免提到工作的事:“调动是件大事,来来回回可不容易,孩子,你要想好了。”
“叔叔,你放心,我想好了的。我是个很大的人了,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可她那么忙,人总不在。”
“没关系。这么多年,我也不觉得她很遥远,她一直就在我心上,我脑子里。”
一旁的时千:感觉我再也不是你最重要的牛了。
但挺好。
***
陈牛的工作调动很顺利,想接手他的地方还吵了一架,陈牛比较后,选了离林南音工作地点最近的地方。反正他的工作自主性强,条件也没差太多。
对时千来说,就是吃草的地方换了一个。
冬天的时候,陈牛跟林南音拥有了新的证件。
徐果子、解国安带着两个能跑的孩子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一片热闹中,时千站在男方家长的位置,看着新人满脸兴奋:“哞哞。”
快来敬酒,我有红包发!
陈牛在笑声里拿了两个最大的红包,时千就低头开心喝喜酒。
等陈牛转圈敬酒,半道来拉住他狂喝酒停不下来的牛,求道:“祖宗,别喝了,不许喝了!”
时千不舍地点点头:“哞哞。”
放心放心,没醉。
陈牛看着他歪到一边的大红花,帮时千正正,正色道:“谢谢你,牵牛花。”
时千蹭蹭他:“哞哞。”
不客气,你老婆也是我救的!
第128章 128 南农雕像 年代牛牛
蛋糕店。
陈牛在里面订蛋糕, 要求有点多。
“少用奶油,蛋糕芯软一点,但别那么甜。”
“摆盘用我带的这些, 行吗?”
蛋糕店的老板不太理解:“水果可以用, 这么多草和菜叶……”
“给他的。”陈牛看向玻璃窗外,时千正站在那儿。
时千正发愣, 他今早听到陈牛郑重其事地说——给他庆祝三十岁生日, 而且那个表情好像他快不行了一样,弄得他有点自我怀疑。
三十岁?
怎么听起来感觉像是他要离开人世了。
不就是三十岁嘛。
只要他想,可以活出牛的长寿记录。
时千分神听着里面的动静, 陈牛挑蜡烛时, 他“哞哞”发出声音。
吸引来陈牛的注意力。
然后他用蹄子在地面上,轻轻地敲了三下。
哒哒哒——
蜡烛点三根就行了!
陈牛看懂了,交待道:“三根蜡烛就行。”
只是他心里头忍不住嘀咕——弄得跟上香似的。
转而一想他这祖宗的来历, 又把话憋回肚子里。
毕竟真上香也没错。
蛋糕确定好,写下地址和时间。陈牛走出蛋糕店, 拉拉爱美牛的领带:“走了, 我们去接南音。”
时千脑袋一偏,把自己夏天配色的西瓜领带扯出来。
陈牛这人,绝对是嫉妒他领带多又好看,老是给他拉扯歪了。
察觉牛抛来的嫌弃眼神,陈牛:……
“天天臭美。”
时千理直气壮:“哞哞。”
我本来就很帅!
虽然从一头牛的年龄来说, 时千已经不年轻了,但他的身躯完全没呈现老态, 看起来还是一样健壮年轻。放在同类中,那更是妥妥的英俊牛。
陈牛如今实在太了解他,完全能猜到回答是什么, 笑着道:“行,你帅你帅。”
“我给你做个心理准备,等会儿有个大惊喜,到时候可别吓哭啊。”
“哞哞?”
什么大惊喜?
时千想不到,生日能给什么惊喜,才算大。总不能产出一种药,以他来命名吧?几年前,陈牛想要给一种肥料那么取名,被时千揍了。
时千想不到,好奇得挨着陈牛问:“哞哞?”
到底是什么?我们不是去接南音下班嘛。
“哞哞——”
说不说?快告诉我得了。
陈牛:“着急什么,等下就知道了。绝对很大的惊喜。”
时千怨念地扫他一眼,不说就不说,还故意吊牛胃口。他四个胃,四倍好奇!
时千看他一眼,自己跑路,先去林南音单位门口。
陈牛跟在后面跑,发现自己还是跑不过牵牛花。
一人一牛气喘吁吁地跑到人家单位大门口,给门口的保安都看愣了。
人着急地走出来,关心询问:“陈老师,牵牛花,这是怎么了?有谁追你们嘛!”
问话的同时,眼睛还直往一人一牛身后瞥,提防着恐会突然出现的不当人士。
陈牛和时千互瞪一眼,由陈牛解释:“没、没人追,我和牵牛花锻炼,赛跑呢。”
“那是牵牛花赢了。”保安同志知道没事,收了担忧,笑着给出赛跑结果。
时千小嘚瑟:“哞哞。”
我赢也正常,四条腿呢。
闲话几句,林南音从里面出来,像往常一样。
可这回不一样的是,在她身后,还有许多人跟着一起,好像在送她一样。有在林南音手下学习、工作的年轻人;也有与她年龄相当,或者稍大一些的同事;更有白发苍苍,一看就是更老一辈的。
时千想到陈牛说的大惊喜,原本就大的一双眼睛瞪得圆乎。
不会吧……
心里正猜测,就听到有位老前辈对林南音说:“你可真是放得下,就这么决定走了。”
快五十岁的林南音是个漂亮的老太太,精气神很好,眼神明亮,只是头发白得不少,陈牛一直说是动脑太多的缘故。
她说:“没什么放得下放不下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
“我工作很久了,现在就想休息休息,不也正常嘛。”
话音落下时,她目光挪转,落在陈牛时千身上,面上挂着轻盈的笑意。时光好像倒转着流淌,一刹那回转到了很多年前。
时千上前,蹭蹭她:“哞哞?”
怎么突然要辞职了?
大概半年前,时千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就完成了。同样的,时千选择继续留在这个世界。
龙叶会有漫长的寿命,修真几千年,不过眨眼间,更夸张的,以万为计数单位。
但陈牛和林南音他们来说,却注定只有短暂的一生。
对时千而言也是短暂的。彼时故人不在,那还有什么探望故人的可能。所以他早早地就想到了,会留下来这种可能,也做好了准备。
只是时千没想过,林南音这种工作狂魔,要不是家里有人,可能家都不回的猛人,会有辞职的一天。
林南音低头,揉揉他的脸:“牵牛花,我们回家说。”
时千很好说话,点头:“哞哞。”
回家说就回家说嘛。
回家的路上,时千瞄瞄这个,看看那个。
心内道:一个个的,还瞒着他搞事了。
陈牛说的大惊喜,大概就是林南音辞职。而她脱离那么重要的工作,也绝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甚至可能早几年就考虑过。
也就是说——小两口、不对,现在是中老年两口子瞒着他,偷偷商量了很久。
等回到家,时千装模作样地叹气,语气都放低沉了。
“哞哞。”
你们有小秘密了。
“哞哞哞。”
什么都不告诉我。
“哞哞……”
感觉在这个家里被排挤了。
林南音哄道:“牵牛花,别叹气了,都是陈牛的主意!说要给你一个大惊喜。”
陈牛认真地反问:“不够惊喜吗?”
“你看牵牛花,现在偷瞄我们呢。叹气八成是演的,这家伙,惯会装可怜,估计就是想知道后续安排。”
林南音持反对意见:“告诉他呗,反正我们本来也就是想让牵牛花高兴。”
时千曾一度怀疑,以林南音这样的好性格,如果她跟陈牛有个孩子,她会太惯孩子。林南音因为工作缘故,经常见不到,所以大概有些愧疚心思,对他和陈牛都有点惯着。
当下时千就走到她身边,等着听剧透。
陈牛小声:“蛋糕还没到呢……”
时千大声:“哞哞。”
别理他,南音快告诉我。
林南音笑笑:“是这样的,我们计划好了,接下来我们一家三口呢,会回老家那边。”
“可以回胜利村,也可以去南农,还有你们之前待的农科所,我都想去转转。”
“天天工作,我也会累的。我想好了的,想了很久,并不是很突然地做了决定。”
“世界不会少了一个人,就运转不了。当然每个人也有自己的责任和……理想,想去努力的时候,顺从自己的内心,想休息的时候,也顺从自己的内心吧,事情是永远做不完的。”
陈牛看着自己的爱人:“要是闲累了,就去当当老师,教教学生,争取让后面的孩子们更优秀,同样能让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人民过得更好。”
时千:一些当老师当久了的后遗症,还不轻。
不过一听都安排好了,更是深思熟虑过的,时千点点头:“哞哞。”
好吧,我赞成。
对他来说,就是换个地方玩。
自从科技发展起来,时千已经很久没有正经下田地犁田了。
记得上一次下田,还是陈牛去国外援助,指导人家种田,时千给当地的土著们犁了个五星红旗。秀得对方头皮发麻的同时,一不留神上了七点的新闻,搞得时千不敢再回忆往昔,瞎浪了。
再回到北京,时千有时候闲得慌,跑去马场跟那些马跑步运动运动。还有人觉得稀罕,想买他。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时千也是消费者!
回到老地方看看,也蛮有意思的。时千想着还挺兴奋。
蛋糕送到的敲门声响起,时千就快步上前接自己的蛋糕去。
在时千往门口跑的时候,夫妻两个对视了一眼,淡淡地笑了下。林南音还走近,拍了拍陈牛的手。
时千打开门,和送蛋糕的蛋糕店老板面对面。
“哞哞。”
给我吧。
送蛋糕的老板不放心:“家里有人吗?
“有。但是给牛就行。”
老板只好小心地把蛋糕交给牛,估计少不了内心活动。
吃过蛋糕,傍晚回了林南音父母那儿,时千得了好几个红包。
等时千过完生日,家里就收拾起来,很快坐上火车回去。
第一站,是就近的南农。
回到熟悉的地盘,保安朋友却换了不少人,弄得时千心情寥落。
陈牛带着林南音刚逛了小半圈,忽地喊道:“牵牛花,快来看看这个!”
时千走在后面,闻言有些奇怪:“哞哞?”
能有什么好看的啊。
他上前,和一尊自己的雕像面面相觑。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你会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在了,但偏偏又还在,甚至还想离开给腾个地方。
时千望着雕像旁边三个字——“好学牛”,心内更是无奈。
多年前的谣言,多年后可能要变成“真相”和传说。
简单的停驻,引得学生们纷纷瞩目,可能在想雕像居然有活的吧。
也有老熟人出现,正是去大草原养牛羊马回来的王思安。
“早接到电话了,但也没想到这么快。欢迎回到南农,陈牛!”
“王老师好久不见。”陈牛笑着跟王思安握紧手,介绍林南音,“这是我爱人,南音。”
“久仰大名。”
王思安还想客套,就见老熟牛过来,朝着他和雕像示意,转动脑袋。
“哞哞?”
我的雕像怎么回事啊?
王思安看懂了,解释道:“这不是鼓励一下学生们嘛。当时出主意,你这个雕像可是全票通过的!可见大家有多喜欢你。而且你老不回来,老师们想你,弄个雕像看看,解解馋。”
时千刚接受这么温情的解释,就又听到王思安说:“再看看左前这只蹄子下面,还有两根快碎裂的猪断骨,正是参考了当初你上的报纸——杀猪英雄,这个形象是不是做得特别全面?”
时千:……
可当初的猪也不是我杀的啊!
你们这个雕像,除了我的帅气外,可能没啥靠谱的了。
第129章 129 回家之路 年代牛牛
陈牛看到那几根断骨, 本想憋着。但实在憋不住,最后笑出声。
还挺大声。
林南音问他:“你笑什么?”
王思安也奇怪地看过来,目露疑惑。
陈牛连忙笑着摇头:“没什么, 真没什么。”
时千:“哞哞。”
你这一听就有什么。
不过当着大家的面,还是给陈牛一个面子。
王思安好奇了一下, 也没追着问, 继续道:“牵牛花, 你的雕像很火的, 隔壁南大的法学院、还有公安大学都觉得很不错,也想要一个。”
“可我们没同意!不能让你在别的学校当雕像啊。”
时千心说:我不介意的。
当都当了, 也不差一尊和几尊的区别。
时千大方点头,让王思安接下来的话憋回去。
比起当年的中年大叔模样, 现在的王思安已经是个面容皱巴巴的慈祥老头了。
他皱巴着脸, 带着点委屈地问:“你同意啊?那摆在别的学校, 回头叫他们分了去, 等到好多年后, 说都说不清楚哦。”
时千立马又摇头:“哞哞。”
那随便你们吧,高兴就好。
丢下这个雕像,时千领着路往前面走去。
走过当初听故事的大湖, 爬上一个山坡,就到了教师们的宿舍楼。
时千循着记忆, 去喊别人家的门。
“哞哞。”
有老朋友在家吗?
第一家没有人, 但有熟人听到他的声音, 头越过二楼的栏杆往下看。
“牵牛花!你回来了。”
因为身躯的构造,时千并不能仰头太多,他看不到头顶的情况,只发出声音。
“哞哞——”
是我!我回来了。
在学校里乱跑的牛, 除了他,应该不会有第二只,不然不知道谁的实验和论文要遭殃。
有了动静,在家的好些人都跑了出来。
认识的围着时千,不认识的就在远一点的地方,观赏这份久别重逢的热闹。
当然,也不是太久,时千前几年还回来过。但实在不方便,王安磊那个退休的单身老头又爱找时千玩,开车带着他东南西北地跑,所以回来的次数更少。
林南音和陈牛站在大树边,看着时千跟其他人牛言对人语,但还能硬聊上。
林南音的感触更大,笑得比陈牛还开心。
对比实验室,好像这些地方格外鲜活,有盎然的葱郁草木,花朵在阳光下舒展,人们的声音和牛的哞叫声混合在一起,高兴的味道流淌在空气里。
陈牛低头,小声跟她说:“要不我们偷溜?”
反正牵牛花一头牛,也能玩得很好,到处是他的朋友。
自打见过时千写字,林南音对这点也了解得十分透彻,对时千更是放心。
因此她一秒都没犹豫,牵住陈牛的手,两个人抛下时千先一步偷溜。还把王思安安排给时千。
等时千聊完了,嘴里啃着鲜甜的新鲜苞谷,抬头一找。
——哦,他的人不见了。
大概又是去过两人世界了。
所以,也不怪他经常跟着王安磊跑出去玩吧?
是这个家里,明明是三口之家,却总有人喂狗粮。
吃狗粮,还不如吃新品种的苞谷呢。
时千啃完一球,再来一球。
“哞——!”
好甜,回头多种点。
啃完零嘴,时千就跟着王思安去混饭,吃饱喝足,再自己出门溜达。
从学生的教室,到食堂、小卖部、各个分院,甚至是校长的办公室,时千一个也没放过。
有的地方有新保安拦着,但时千谁啊,每个地方都有认识他的。
转了一圈,全校都知道了——南农的校牛回来了。
陈牛也完全没想到,他带着林南音单独玩,也逃不脱牵牛花的影响,总是会听到时千打哪儿走过的最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