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烟瞥了眼身边的季童。
季童一直扭头看着她那边的窗外,全程都没有看季唯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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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直接把所有人送到了郊区一家酒店,会员制,一般人没有入住资格。
季唯民拎着包下车:“含烟,委屈你陪季童在这里住两天。”
沈含烟点点头。
从车上下来以后,季童依然抱着沈含烟的胳膊不撒手,季唯民看着季童问:“吓到了么?”
季童把脸藏在沈含烟的肩后。
季唯民说:“我知道你胆子小,叫姐姐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服务员把他们送到了各自的房间,季童和沈含烟一间,她们今早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不过看起来这里什么都有。
沈含烟学的是化学,但作为一个无依无靠、需要独自面对社会的成年人,她对政治和经济有着起码的关注。
她知道季唯民这次的案子牵涉很广,案情复杂。商界错综复杂的关系被上头借这个案子一手整理,季唯民被释放某个层面也表明了上面的态度。
一时间,眼红的,有过节的,怕蛋糕切不匀的,都会冲着季唯民来。
季唯民老谋深算,但即便他这种老狐狸,在商场消失了一段时间,刚从里面出来,也需要躲在暗处重新看清局势,另一则,就是提防不知哪方势力的暗害。
所有的狩猎者,都有这种天然的警惕。
季童趴在床上:“好无聊,没带漫画,只能打游戏。”
从进房间后,她就开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了,好像季唯民被释放这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她一点也不欣喜或激动。
沈含烟坐在书桌边,对着景观很好的阳台。
“沈含烟你在干嘛?”季童问:“要不要我把手机借你看视频?”
沈含烟手机坏了的嘛。
沈含烟:“不要。”
季童:“那你在干嘛?”
沈含烟:“在脑子里理顺接下来要做的实验步骤。”
季童:……
好吧她怎么能以常人的思路来推断沈含烟呢。
那可是沈!含!烟!
趁着沈含烟冥想的时候,季童悄悄从游戏界面退出来,去网上搜了一下。
今早长*枪短炮的记者们不虚此行,季唯民被悄然释放的新闻稿传遍了网络。
那张照片上甚至还有她和沈含烟,她因坐在驾驶座后脸被挡掉了大半,沈含烟的脸则刚好在驾驶座和副驾之间,虽然记者看似有职业道德的打了条马赛克,但跟没打似的,仍能看到沈含烟白皙清秀的下半张脸。
季童顺着新闻往下翻了翻。
评论区除了就事论事讨论季唯民被释放、白氏集团在这次动荡中毫发无损意味着什么,还有不少人注意到了沈含烟:
“那美女是谁?”
“是季唯民的新相好么?一看季唯民出来了就贴上来了?”
季童在心里说:放你们的狗臭屁!
第55章
吃过午饭,又吃过晚饭,季童第一次打游戏都打得无聊了,沈含烟还坐在书桌前冥想。
季童:……
她抽了支铅笔和一张便笺,开始画沈含烟背影的素描。
然而刚画完沈含烟马尾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说真的一听这敲门声,季童就知道是季唯民。她坐着没动,但沈含烟背对着她问:“不去开门吗?”
她本以为沈含烟是不愿打断自己的冥想,后来往门口走的时候才突然想明白,沈含烟是知道她想去开这个门。
季童别别扭扭拉开门,就看到季唯民捏着一本书站在门外。
他看到季童先是问:“在这吃的还行吗?”
他们赶到这酒店后都累了,所有人都没吃早饭,但午饭和晚饭是一起吃的。巨大一张圆桌摆着不少菜,味道跟沈含烟做的没法比,但勉强还可以,
但季唯民没吃几口,全程都在打电话。
季童一边把一颗花菜扔进嘴里,一边留神听——
季唯民打的好像真全是工作电话,以她留意的程度,都没捕捉到一点女人的声音。
经过这件事,季唯民会变得和以前不一样吗?
因为心里这种不切实际的期待,季童在面对季唯民的时候忽然别扭起来。
她低着头看着季唯民脚下地毯的花纹,直到季唯民笑着问:“你姐姐不在吗?”
季童一愣,就听到沈含烟的脚步声从屋里响起。
当沈含烟走到门口的时候,季唯民从背后拿出一本书,对沈含烟笑道:“谢谢,这本我也看完了,及时还你,下次再借就不难。”
沈含烟接过。
季童看着封面上的《古都》二字,悻悻的想:什么啊,原来不是来找我的。
她蔫头搭脑准备自己先回房的时候,沈含烟的手忽然搭在了她肩上。
她问季童:“你看过这本书么?”
忽然间季童有了留在这里的理由。
季唯民笑着对她说:“你可以看看,这本书写的很美。”又对沈含烟说:“你写在里面的笔记也很美。”
沈含烟淡淡的说:“谈不上,我是个理科生,对美的感悟力一般。”
这时季唯民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了一眼:“我去谈工作,你们先回房休息。”
季童关上门正要和沈含烟往里走,没想到她的手机也响了,她掏出来看了眼马上看向沈含烟:“你妈。”
因为沈含烟的手机坏了,所以打到季童这里来了。
季童不知道沈含烟想不想接,看了一眼,沈含烟好像没有拒绝的意思。
她接起来:“喂。”
奚玉的声音腻得像一罐蜂蜜:“季童,含烟和你在一起吗?”
季童把手机递给沈含烟,沈含烟接过:“喂。”
奚玉的声音一下变得急切:“出来找我!我在你酒店门口!”
那是一种近乎命令般让人不适的语气,尖锐到站在一旁的季童都听到了。
沈含烟直接把电话挂了。
季童小声问:“你不想去?”
是啊她不想去。
可为什么她的双脚已经带着她向房间外走去。
像飞蛾扑火,明知等待自己的是毁灭的命运,仍然敌不过那向光的本能。
沈含烟不是向光。
她是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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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含烟先去敲了敲季唯民房间的门。
季唯民来开门的时候,手机夹在肩和耳朵之间,看上去正在打一个忙碌的工作电话。但他笑了笑低声问沈含烟:“有什么事么?”
“打扰了。”沈含烟说:“不过我妈在酒店门口,我想问下如果我现在出去的话,会给你添麻烦么?”
季唯民看了她一眼:“不会,你去吧。”
以沈含烟这么年轻的年纪来说,能有这么周全的思虑,实属难得。
沈含烟走出酒店。
这酒店藏在郊区的一片密林里,青灰色的旧瓦片筑起一个月亮拱门,显得古意森森。今天夜里好像有雨,这会儿风很大,吹着远处的竹林哗啦啦的摇。
奚玉穿着一件礼服,以她的年纪来看多少有点暴露。她好像觉得冷,裹着条丝巾缩在月亮门边,夜风把她的卷发吹得很乱。
她看沈含烟出来,一把攥过沈含烟的手腕把她拉到一边:“季唯民是不是真的没事了?不会是假新闻吧?”
她的指尖凉得吓人。
沈含烟:“应该是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天无绝人之路。”奚玉絮絮念着,又神经质的把沈含烟手腕抓得更紧了一点:“你让他见我一面。”
沈含烟:“他不会愿意见你。”
奚玉急了:“为什么?”
沈含烟不说话,她的冷静与沉默,连带着奚玉也沉默下去。
其实奚玉心里很清楚为什么——她这么多年,从一穷二白走到今天这个地位,趋利避害的凉薄本性帮了她很多的忙。
所以在季唯民出事的时候,她像她每一次的做法那样,把季唯民当作一艘快沉的船,毫不犹豫的弃船逃生。
然后现在,当她发现这艘巨轮居然缓缓驶了回来,而她自己快要溺毙在海里,她已经没了再次上船的资格。
此时的她已经慌不择路了,死死攥着沈含烟的手腕:“我必须和季唯民结婚,我必须拿他的钱来救我公司,不然我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就完了!”
“坐牢的不是季唯民,而是我!”
其实沈含烟不难想象,奚玉一个毫无资源和背景的人,能把生意做到今天这么大,多少用了一些手段。
不同于季唯民是被卷进错综复杂的案件中,奚玉是实打实钻了一些法律的空子。
沈含烟说:“我没有办法。”
不管季唯民看上去如何儒雅,说到底他是个利益至上的商人,沈含烟想不出任何理由,他现在还愿伸手拉奚玉一把。如果奚玉不是慌到失神、而和她一样保持起码理性判断的话,奚玉甚至不会深夜找到酒店这里来。
并且尖叫一声:“沈含烟!你是让我给你跪下吗!”
沈含烟:“你给我跪下有什么用?”
她把奚玉的手从她手腕上剥下来。
奚玉的手指很凉,过长的美甲甲片深深嵌进她皮肤,和所有小说中所描写的、和沈含烟从小所想象的、妈妈那种温暖的手很不一样。
沈含烟头也不回的走了。
身后只余奚玉离开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竹林寥落的摇动,哗啦,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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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含烟回房间的时候,看到季童趴在床上,她本以为季童是在打游戏,没想到走近一看,季童手里捏着那本《古都》。
她一下子翻身坐起来,把书丢在一边:“沈含烟,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你妈找你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沈含烟问她:“书好看么?”
季童:“难看死了,我要去洗澡了。”
她抓了浴袍冲进浴室,总好像有种被抓现行后的慌张。
沈含烟走到床边,拿起她丢在那里的那本《古都》。
书很旧了,书页很软,以至于季童丢开以后,她刚打开的那几页还有空气的缝隙。
沈含烟把书翻开,才发现那几页大概是季唯民最喜欢的。
季唯民把一些句子划了下划线,又随手写了好几句读书笔记,并且很细心的,用的是铅笔,和很轻的力道,方便书的原主人随时擦去,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沈含烟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并不喜欢任何人在她书上的记号。
但是。
她想,这些痕迹对季童来说很重要。
季童从不是一个喜欢文字的人,她只喜欢一切视觉化的呈现。要不是她对着这书看了这么久,沈含烟还不至于发现,她还是低估了季唯民在季童心里的位置。
沈含烟把书收到一边,季唯民所做的那些记号,就让它们那样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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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童洗完澡出来:“沈含烟,你现在喝睡前牛奶么?”
沈含烟看了眼季童,小兔子已经有些困倦的样子。
她暂时打断自己整理实验步骤的思绪:“可以。”
季童拿起房间里的座机。
沈含烟叫她:“季童。”
“你要不要问下季总吃不吃宵夜。”
季童:“不用了吧,他想吃的话自己会点。”
不是“不用了”,是“不用了吧”。
沈含烟:“你还是问问吧,他今天忙了一天,自己应该没空想这些。”
季童好像终于得到了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好吧。”她给季唯民打了个电话:“一直在通话。”
沈含烟:“直接去他房间问吧,不远。”
季童看上去一脸嫌麻烦,脚步却拖拖拉拉向季唯民房间走去。
很快她就回来了。
沈含烟:“这么快?问好了?”
季童摇摇头:“我没进去。”她小声说:“季唯民房间里有女人的声音。”
沈含烟面色淡淡的。
固然季唯民刚刚遭遇了人生的重大一劫,在这场算得上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中,他看清了人心凉薄的一面,这可能让他改变很多以前的习惯。
但也有可能不会,毕竟人是如此固执的动物。
从二叔带给奶奶的伤害、和奶奶对二叔的无原则付出里,她已深谙这一点。
所以就算季唯民还跟以前的那些女人纠缠不清,沈含烟也不会有什么惊奇。
而且说到底,这和她无关。
但季童继续小声说:“那女人的声音我很熟。”
“是你妈。”
到这时沈含烟才微微抬了抬眼皮,但要说她真有多惊讶,其实也没有。
虽然沈含烟并不理解,季唯民为什么又愿意见奚玉了,但转念一想,奚玉这么多年混到现在这个位置,一定有自己的手腕。
本来奚玉那句“有可能会坐牢”像石头一样,硌在她心里,现在看来,实在是多余了。
季童叫的热牛奶很快送来了,沈含烟和季童一起喝完,季童直接上床,沈含烟去洗澡。
她在淋浴下站了很久,出来的时候,季童已经睡着了,缩在五星酒店过分洁白的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头顶,头发乱乱的,额头是一种粉嫩的白。
沈含烟看了两眼,关灯上床。
说实话她今天有点累,本以为会睡得很沉,没想到一直做梦。
梦里全是奚玉惊恐的一张脸,死死攥着她手腕,指尖冰凉,说:“沈含烟,你想让我去坐牢么?”
据说人做梦时是不会感觉痛的,可沈含烟就是觉得一阵生疼,她从梦里挣扎着醒过来,发现窗帘有一条缝没拉好,明亮的月关洒进来。
她轻轻转身看了眼季童,还好,季童的床离落地窗更远,并没有被晃醒。
黑暗中她摸不到拉窗帘的遥控器,索性轻手轻脚的自己起来拉,走到窗边的时候月光一照,她这才发现自己手腕上真有几点淡淡的淤青。
所以刚才梦里会觉得疼。
是今晚奚玉攥她手腕时留下来的,用力到这种程度,可见奚玉心慌到了什么地步。
也许奚玉那句“坐牢的会是我”并非夸大的虚言,而是真碰上什么大事了。
不过,沈含烟拉好了窗帘,强迫自己回床上去睡。
反正奚玉已经找到季唯民了,这也不是她能力范围里能管的事。
她只是奚玉一个从来不想搭理的女儿而已。
她并不需要奚玉对她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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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季童缩在被子里。
她醒了,但她并不想起床,甚至也不想玩手机。
她听着窗外婉转的鸟鸣,心想,季唯民就睡在离她不远处的房间。
真的不远,昨晚去找季唯民的时候,她数了,从她房间门口到季唯民房间门口,总共只需要六十五步。
虽然季唯民是她亲爸,但在她人生里,与季唯民距离这么近的时候其实很少。
季唯民总是在忙,忙公司,忙女人。刚开始是很少在家睡,后来,是几乎不在家睡了。
有时候季童都不知道,是否是那三层的老宅里,自己的存在让季唯民感到尴尬。
因为她总会让季唯民想起他的妻子,也就是季童的妈妈。
在季童五岁的时候,外公和妈妈相继病逝,外婆大受打击年纪轻轻就中了风。也就是说,在季童的记忆里,关于她爸妈相处的记忆其实都在五岁以前。
但不知怎么她还记的挺清楚。
妈妈和外公外婆几乎没给过季唯民任何好脸色。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关系,季唯民本是个学文科的穷学生,当年白家准许他和女儿结婚,几乎可以说是一种恩赐。然而婚后他们很快发现,季唯民居然是一个做生意的奇才。
白氏的壮大靠的是祖产,然而到了季童外公这一代,却出奇的不会经营,季童的妈妈身体不好,在生意上也没有任何的野心。其实她和季唯民结婚时,白氏集团外表光鲜,内里却几乎已经伤到根基,大厦将倾。
季唯民居然可以一手力挽狂澜。
从此季唯民和白家陷入了一种很病态的关系。白家对他一边看不起,一边依赖。一边觉得季唯民现有的一切都建立在白氏根基之上,一边又清楚如果不是季唯民的话白氏已经什么都不剩。
从前高高在上的恩赐,到现在胆战心惊的仰仗,他们并没有对季唯民更好,而是用加倍的鄙视掩藏自己的不安。
比如在季唯民还没完全掌握有钱人的社交法则时,嘲笑他不懂餐桌礼仪,讽刺他用来配西装的袜子颜色根本不对。
季唯民从不顶嘴,他在白氏一家人面前总是表现得很顺从,季童小时候一度以为季唯民是不在意这些的。
可等她长大一点了,她就明白不是这样。
因为季唯民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找女人了。很多时候季童觉得他也不是多喜欢那些女人,而是把这视作一种消极的无声的抵抗。
季童一度觉得她妈病逝以后,季唯民的这种行为会停止,没想到季唯民愈演愈烈。
她才明白过去在白家的经历像一根刺,扎在季唯民的心里拔都拔不出,让他近乎饕餮的需要证明自己的权势、成功和受欢迎。
从那时起季童明白,她不止失去了妈妈、外公、外婆,她也失去了季唯民。
可这些人中,季唯民是唯一还清醒的活在这世界上的。
她唯一能抓住的,只有季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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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童也不知自己躺了多久,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她马上看了眼沈含烟的床,沈含烟还在睡,这很少见,不知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她生怕那敲门声再响,兔子一样飞快的溜去开门。
本以为是季唯民安排了早饭送到房间来,还在腹诽怎么送这么早,没想到一拉开门,是季唯民一张脸在门外。
居然穿的很休闲,一只手插在裤兜里。
季童已经很多很多年没看季唯民穿这么休闲了,或许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有过,但再后来,她每次看到季唯民都是一身西装革履,无比商务。
也有时候季唯民刚打完高尔夫,可那也不能叫穿的休闲,那只是商务的另一种表现。
季唯民今天这样的装扮几乎带给季童一种恍惚感,让她敏感的察觉出这次在看守所的经历,给季唯民带来了超乎她想象的巨大变化。
季童小声说:“姐姐还在睡。”
她想季唯民是不是又想来找沈含烟借书什么的。
她是不是该告诉季唯民一句,沈含烟也没有其他的书,这次她们被邓凯带走的很匆忙,根本没想到还要来酒店住几天。
没想到季唯民笑看着她问:“去散步么?就我们俩。”
哦妈的,为什么季童脑子里想的是拒绝,嘴上却小声的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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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童从不知道邶城郊区还有这样的地方。
湖面如镜,平静得连一丝褶皱都没有。湖边是淡青石板铺成的路,通往一片在晨风中沙沙摇曳的竹林,不像在邶城,倒像在江南的某处。
季唯民在前面默默走着,季童跟在他身后。
她依稀记得,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好像有过这样的场景。
再后来,季唯民就好像不再属于她了,而属于公司,属于生意,属于各种各样的女人。
季童小时候想去抢,但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赢过。
如果她输了,为什么人人都说她是季唯民最疼的女儿。
如果她赢了,为什么总是她一个人待在那爬满爬山虎的三层老宅里,闻着中风卧床的外婆鼻息里,发出腐败苹果一样的气味。
季唯民叫了她一声:“季童。”
季童还是低着头。
季唯民笑了一声:“你这孩子从小话就少,现在高中都毕业了,看着还胆小得跟兔子一样。”
季童低着头想,不是话少。
而是从小的生长环境,让她锻炼出一种超乎同龄人的认清局势的能力。
她很快认识到,如果她说得更多、闹得更多、抢得更多,只会把季唯民从这个家里推得更远,让季唯民彻底归于那些乖顺于他的女人的怀抱。
所以季唯民一直以为她话少,也一直以为她很乖。
但这次,她抬头,看着面前一身休闲的季唯民。
季唯民是变得不一样了吗?这种改变,会让季唯民看清很多事、从而让她真正得到季唯民么?
在季童几乎失去所有亲人后,季唯民成了她在世界上的唯一牵连,后来,又多了个沈含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