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在邶城这个避世的酒店,这两人几乎不被外界打扰的,全心全意在她身边。
季童心中有种奇异的充盈感,像一个刚充满气的气球一样轻飘飘直飞天空。
她开口问:“你觉得这儿的景美吗?”
季唯民近乎惊奇的看了她一眼。
在季唯民的印象里,季童几乎从不主动开口跟他聊天,总是他问一句,她答一句,而且答案总是很简单。
季唯民笑着说:“我觉得很美啊。”季童点点头。
后来他们绕着湖走了好大一圈,聊了些什么呢?
季童陷在一种晕乎乎的满足感里,只能记得一零零碎碎的话:
聊了最高的竹子能长到四十米。
聊了这酒店做江南的点心很不错,比如定胜糕和双酿团。
聊了沈含烟借给季唯民的那本《古都》写的美,里面有“也许幸运是暂时的,而孤独却是长久的”这种句子。
最后两人绕回湖边一开始的起点处,季童小声问:“你是要跟姐姐的妈妈结婚么?”
季唯民笑了下:“你希望我跟奚玉阿姨结婚么?”
季童不说话。
一方面如果季唯民跟奚玉结婚,季唯民是不是就能安定下来,沈含烟是不是就会作为家人,永远的陪在她身边。
而另一方面,当沈含烟陪在她身边的时候,是不是又永远不能变成她想要的身份?
第56章
季童曾以为自己是个攻击性很强的人,虽然很多人觉得她像只柔柔弱弱的兔子,那是他们不了解她。
但她惊异的发现,此时自己内心在做一种妥协。
她甚至很快接受了季唯民要和奚玉结婚这件事。
如果这样,能让季唯民和沈含烟同时陪在她身边的话。
哪怕她只能默默仰望沈含烟一辈子,她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季唯民问:“你喜欢奚玉阿姨么?”
季童小声说:“我根本不怎么认识她。”
季唯民又问:“那你喜欢含烟姐姐么?”
季童点点头,没忍住咧嘴就笑了。
季唯民也跟着笑了:“不早了,回去跟姐姐一起吃早饭吧。”
季童:“还有件事。”
季唯民:“嗯你说。”
季童:“吃完早饭我能出去一趟么?”
季唯民:“去哪?”
季童:“就去商业区逛逛,有点无聊。”
季唯民:“姐姐陪你?”
季童:“不了她要学习,我自己去。”
季唯民:“可以,那让邓凯叔叔陪你去。”
季童刚想说不用,季唯民又说:“这几天还是注意安全。”
季童想了想点头,邓凯陪着就陪着吧,反正也不会干涉她什么。
******
吃完早饭后季童说自己要出去,沈含烟问了和季唯民一样的问题:“去哪?”
季童说无聊了要去商业区走走,又说邓凯陪自己一起去,沈含烟应该是放心了,没再说什么。
沈含烟今天很忙,一直在用酒店座机跟实验室交流数据的事。
季童觉得忙点好,沈含烟忙一点,就没空来发现她的小秘密。
车开往市区的路上,邓凯问季童:“季总让我问你,身上的钱还够不够花?要是逛街买东西钱不够,就直接从我这拿。”
季童小声说:“够的。”
季童从以前开始,就不在生活费之外管季唯民要一分钱,其实她每个月的生活费也是季唯民给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较什么劲。
好像一开口要钱,就会把自己陷入跟那些女人同样的境地似的。
那些围着丝巾的、曾经把口红故意掉在季童书房的、会开口管季唯民要东西的女人。
季童后来想想,奚玉是开口要的最少的一个。
但她其实要的又最多,因为听上去,游戏人间这么多年的季唯民,动心思要跟她结婚了。
车开到市区以后,季童让邓凯在车上等她。
邓凯本来要跟她一起去的,但季童说:“我要慢慢去逛女生喜欢的那些小玩意。”
邓凯心想,他一个大男人跟在季童身后、在那些小店里钻来钻去,惹得季童也尴尬,再加上人来人往的闹市区反而不可能出事,他就答应在车上等季童了。
季童一个人往那天的假发店走。
很巧的是,今天上班的还是那天的店员,季童走进去小声问:“今天理发师上班了么?”
店员看到季童很惊讶:“小姑娘,你第二天没来,我还以为你反悔了呢。”
说好要来卖头发而反悔的大有人在,毕竟好不容易留那么长的头发,谁都舍不得。
季童摇摇头:“没反悔。”
其实季唯民从看守所出来以后,她要一千块钱不再是什么难事。
但是一来,她不想找季唯民开口,二来,她希望最后这一千块是通过自己的办法挣来的,就像之前的三千块,也是她自己从生活费里省出来的。
店员说:“好吧,我打电话帮你问问。”
挂了电话店员很为难的跟季童说:“我还以为你是昨天来,今天就没跟师傅预约,他要下午才能过来,你看行么?”
季童笑笑:“行啊。”
从小的生存环境为她练就了一项重要技能,那就是擅长等待。
因为季唯民订的酒店在郊区,往返一趟太折腾,季童决定就在附近等。她给邓凯打了个电话,只说自己想逛的店很多,还遇到了同学中午要一起吃蛋包饭。
邓凯不知道季童是个没朋友的人,作为季唯民的秘书,他显然也掌握了这项名为“等待”的重要技能,只告诉季童不用急慢慢逛,有什么事就给他打电话。
季童找了个咖啡馆,点了份热牛奶和可丽饼消磨时间,桌上放着写留言的铅笔和便笺,她抽了一张,开始画印象中沈含烟的样子。
奇怪的是,沈含烟在她脑子里的模样明明很清晰,真要画起来,却总画不出神韵。
那些线条木木的,都不是她面前那个清冷但灵动的沈含烟。
好像还是对着沈含烟本人画的时候会更好一点。
季童回想起仅有的两次给沈含烟画像的经历,都被季唯民意外的打断了,她想回去以后无论如何,要找机会,完完整整的画一幅沈含烟。
不,至少要画两幅,一幅送给沈含烟,一幅留给她自己。
给沈含烟的那幅要大一些,如果沈含烟她妈真的跟季唯民结婚,那沈含烟住过的那间客房,就会正式变做沈含烟的卧室,画可以挂在里面。
而给她自己的那一幅要很小很小,最好小到可以镶进一条金色的项链坠里,让她可以随身携带。每次当她跑起来,项链坠都在她锁骨上敲打出悦耳的节奏。
季童带着这样愉快的心情,丢开了铅笔,开始对着窗外发呆。
下午三点,她再次向假发店走去。
店员看到她:“啊小姑娘你来了,师傅也到了,你跟她走吧。”
假发店跟附近一家美发店有合作,可以用美发店的场地,但剪发必须专业的师傅来剪,因为高端品牌对假发的制作有很严苛的要求。
师傅带着季童去洗了头,又让她坐在镜子前,一点点帮她把长发梳开。
季童一头栗色的长发,被水浸湿后颜色变深,摸在手里像一匹滑溜溜的黑色缎子。
连剪发师傅都觉得可惜:“确定真要剪?不后悔?”
季童小声说:“不后悔。”
为了沈含烟,她有什么可后悔的,她心中快乐得像藏着一只扑腾翅膀的小鸟。
师傅:“那我可剪了啊。”
季童:“剪吧。”
季童以为自己毫不在意,可剪刀“咔嚓”一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闭了一下眼不敢看。
制作假发的头发长一厘米,价值就会翻倍,季童的头发这么好,师傅为了价值最大化,是贴着她的后脖子根剪的。
一刀下去,季童睁眼,看到自己的半边头变成了小男生。
她好不适应,对着镜子愣愣的眨了眨眼。
师傅:“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啦。”
季童咧嘴笑笑:“不后悔。”
师傅两三刀把季童的长发剪下来后,先特别小心的把头发放进一个长长的硬纸盒里,又帮季童把剩下的短发修成了小男生头。
但季童长得乖,脸又嫩,就出现了一股杂糅少女与少年的奇异天真气质。
师傅真心实意的说:“这样也好看。”
季童又咧开嘴笑,像只乖巧的兔子。
师傅带她回到假发店,刚好这时评估头发的师傅也来了,看了季童的头发,很豪气的给她开出了一千一的价码。
他告诉季童:“这是我最近开的最高价了。”
季童笑着说:“够了。”
她拿钱给沈含烟买完手机以后,还剩了一百块左右,她想了想找了家老式奶酪铺,给沈含烟买了奶卷、酪干和杏仁豆腐。
虽然季唯民订的酒店里有很好吃的甜品,但这不一样,这是她给沈含烟买的。
季童上车的时候跟邓凯说:“邓叔叔不好意思,这些甜品是我特意给姐姐买的,就不分给你了。”
邓凯笑:“谁想抢你们小姑娘的甜品吃了?”
他边说边笑着回头,看清季童后吓了一大跳:“季童,你头发怎么了?”
季童眨眨眼:“剪了。”
邓凯:“为什么啊?”
季童:“短头发不好看吗?”
邓凯:“好看是好看,但你以前那一头长发长得多好啊,剪了多可惜。”
季童笑着说:“留了很多年长头发了,想来点新意。”
邓凯摇摇头,实在搞不懂小姑娘都是怎么想的,只好发动车子。
一路上车稍微有点颠,季童把她给沈含烟的甜品抱在怀里,宝贝似的。
邓凯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你真的很喜欢沈小姐啊?”
季童小声说:“喜欢啊。”
她对沈含烟喜欢到人尽皆知,但她并不避忌。
邓凯开玩笑的问:“喜欢到她当你后妈也能接受吗?”
季童吓了一跳:“你说什么呢,她是我姐姐。”
邓凯笑着不说话了。
车平稳的开到酒店,季童在酒店前跳下车:“邓叔叔你先进去,我坐车坐久了有点累,散会儿步再进去。”
邓凯心想在酒店门口也不可能有什么危险,于是点头:“那你注意安全,别逛太久。”
他把车开走以后,季童一个人拎着手机和甜品,沿着酒店的青瓦墙溜达。
其实她不是累了,她是紧张。
剪完这样的短发见邓凯没什么,但是要进去见沈含烟,她还是踟躇起来——
沈含烟看到她这副小男生的样子,会怎么想呢?
她摸摸自己的发尾,心想刚才坐了一路车,不知有没有被衣领弄翘。
算了,总是要被沈含烟看到的,总不可能在这里散一夜步吧——最终季童迫切想见沈含烟的心情,战胜了心里的忐忑和紧张。
当她正准备回酒店的时候,墙边一个声音传来。
******
那个声音季童印象很深,在讨好什么人时甜得发腻。
像香水柜台季童最不喜欢的香水,充斥着一股劣质的奶油味。
是奚玉在对沈含烟说:“含烟,算妈妈求你。”
沈含烟这么理性的人,平时一点多余的表情和语气也没有的,这时居然轻轻笑了一声。
其实季童也想笑,她背贴着那面青瓦墙,双手背在背后摸着墙面的凹凸不平,耳边是墙后的竹林被夜风吹的哗啦啦响,还有奚玉压低声音的那句话。
奚玉居然对沈含烟自称“妈妈”。
要不是她这会儿是躲在墙后偷听的话,她一定会跑过去挡在沈含烟面前,对奚玉说一句“你别演了”。
她亲眼看过奚玉和沈含烟的相处,奚玉从眉毛的挑动到唇角的抽动,甚至每一个微表情都在说明,她从没一刻把真的把自己当沈含烟的妈妈。
沈含烟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季童甚至不知沈含烟为什么要跟奚玉纠缠这么久。
可转念一想,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对季唯民这么别扭。
夜风一阵阵吹着,季童刚剪了短发还不适应,脖子后面凉飕飕一片。
然后就听奚玉说:“跟季总结婚不是一个坏选择,我是你妈,我不会害你的。”
季童猛然一震。
脖子后面凉飕飕的感觉,像灌进血管的水银,缓慢而沉重的流遍全身。
刚才回酒店的路上,邓凯那句半开玩笑的话再次在她耳边响起:“喜欢到她当你后妈也能接受吗?”
要不是季童心里太过笃信沈含烟跟她才是一辈人,她又怎会傻到天真的立刻回答一句:“你说什么呢,她是我姐姐。”
季唯民真不是个东西。
季童发现自己浑身发起抖来了。
季唯民真不是个东西,这句话很多年没在她心里出现过了,只有在她第一次发现季唯民跟别的女人有染时,这句话曾清清楚楚在她心里冒出来过。
后来,她的世界只剩季唯民,她强迫自己一次又一次把这句话按了下去。
然而今夜,她耳边是凉凉的风,鼻端是竹叶凉飕飕的味道,这句话再一次的,像退潮后的海石一样在她心里冒了出来。
比六岁那年第一次亲眼偷看到季唯民跟别的女人有染时更清晰。
季唯民,真不是个东西。
后来,等她的理智稍微回来一点了,她才发现她在世界上两个与她最亲的人之间,近乎本能的选择了站在沈含烟这边。
季唯民像一艘漏过太多次水的船,季童过往花了太多力气让自己不至于对季唯民绝望,可毫无疑问,她心里因一次次漏水留下的残洞从没消过。
永恒的留在了那里。
所以当季唯民这艘船最后一次燃起漫天火光的时候,季童毫不犹豫选择了弃船逃生。
沈含烟是一条小小的救生艇,足以带着她在广袤的海面上逃出生天。
果然,沈含烟的声音从青瓦墙后传来:“他是你喜欢的人。”
季童的心定了定。
耳畔风吹竹叶的声音,稍微变得悦耳起来。
嗯果然,沈含烟跟她想的一样。
季唯民天然被划归到了奚玉的领域。他和奚玉在那头,季童和沈含烟在这端,中间横亘着一条名为“辈分”的界线,甚至比曾横在季童和沈含烟之间的“成年”界线更难逾越。
因为季童终归会长大,而季唯民始终是长辈。
奚玉笑了一声:“我以为你是个聪明孩子,你怎么会说出喜欢这样的话来?你知道我从没喜欢过季总,他给我的是资源,我给他的是仰慕和陪伴,说白了,成年人的关系不就这么回事吗?”
“所以你不用有什么心理障碍,也不用把他当我的人。你就把他当一个正常的男人,有钱,有地位,而且最关键的,现在是他主动提出想跟你结婚。”
“含烟,也许你还是太小了,等你再长大一点,你就会明白喜欢是一件最没意义的事情,合适才最重要。我是你妈,说到底,妈妈不会害你。”
又来了,季童心里厌恶的想。
风吹竹林的频率变得快了起来。叶片哗啦啦的声音无比刺耳。
她很想冲过去,捂住奚玉的嘴,让她不要在沈含烟面前自称“妈妈”,就好像她再也无法以一个“父亲”的形象去看待季唯民。
而且,为什么喜欢是一件最没意义的事?
她给沈含烟买的手机和甜品就拎在手里,沉甸甸的重量不是假的。她为沈含烟剪短了头发,光秃秃的脖子在夜风中凉飕飕的,那感觉也不是假的。
果然沈含烟说:“我不这么觉得。”
季童的心终于定了,刚才手脚麻痹的感觉开始退潮。
只要她紧紧抱住沈含烟这条救生艇,她就可以活下去。
此时青瓦墙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一阵长久的静默。
其实从物理时间上来说,那阵静默并不长,大概最多也就一分钟的样子。但季童的心里,似有预感一般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像有猫用尖锐的爪子不停抓过黑板。
那阵静默让她快要抓狂。
食草动物逃避危险的天然本能,让她在那时已有感应,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事后季童回忆那一刻她站在青瓦墙后的心情。
不是焦躁不是愤怒不是恐慌,而是一片茫茫的荒凉。
好似她期盼了很久的事在那一刻终于尘埃落定,彻底失效,老天用最残忍的笑声告诉她再无翻身的可能。
她心中那片晒着月光荒凉了许久的土地,疯了般生出大片大片茫茫的荒草,再没留下一朵花开的空间。
青瓦墙后,奚玉说:“答应妈妈,你会考虑一下好吗?”
沈含烟:“……嗯。”
奚玉:“你是有可能会答应的,对吧?”
沈含烟没有否定。
******
听上去青瓦墙后的沈含烟和奚玉要散了,季童兔子一样从偷听的墙后逃开。
她慌不择路,一头撞在了什么人身上。
季唯民惊讶的声音响起:“季童,你头发怎么了?”
季童退开了好大一步,气喘吁吁的看着季唯民:“你在这干嘛?”
“我来找你。”季唯民温和的说:“邓叔叔说你一个人在酒店外面散步,我忙完了,就想着跟你一起吧。”
“就去我们早上散步的那湖边?”
季童沉默了一小阵:“可以。”
她发现她跟沈含烟一样莫名其妙。沈含烟在不停的给奚玉机会,而她在不停的给季唯民机会。
到现在,明明她已经弃船逃生了,却还是忍不住对着那火光冲天的船回头看一眼。
季唯民带着季童走到湖边。
那镜面一样的湖在夜色中显得更静了,像一瓶很久没人用过的墨水,看似平静的黑色,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季童跟在季唯民身后默默走着。
季唯民:“你头发怎么了?”
季童:“想剪,就剪了。”
她发现自己比想象的厉害,她居然还能对着季唯民正常的说话。
季唯民:“今天去市区就是剪头发去了?还买什么了?看你宝贝一样拎在手里。”
季童捏了捏手里的袋子:“这是给姐姐的甜品,不能分给你。”
季唯民笑了,说了句跟邓凯一样的话:“我怎么会抢你们小姑娘的甜品?”
季童在心里默默的说:你还知道沈含烟对你来说是小姑娘。
季唯民,你真不是个东西。
季唯民又走了两步问季童:“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姐姐啊?你喜欢她什么?”
季童不说话。
季唯民似乎习惯了她这样怯生生的话少,又似乎并没有等季童的一个答案,他只是想跟季童说点心里话:“其实我也挺喜欢你姐姐。”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也许姐姐让你看到了你长大后想成为的样子?不过对我来说,你姐姐让我想到了我年轻时候的样子。”
他近乎苍凉的笑了一下:“季童,我年轻时不是现在这样。”
他朝季童走过来,伸出一只手,季童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
季唯民一愣:“我是你爸,你怕什么呢?”
季童还是不说话。
季唯民晃晃他手掌:“我只是想给你看看我的手,看得清么?这里有很多茧子,都是打高尔夫球磨出来的。在我年轻的时候,茧子可不在那,而在这。”
他近乎缅怀的摸了摸自己的指尖:“那时茧子在这,都是弹吉他磨出来的,现在早就消了。”
“我年轻的时候和你姐姐一样,也许更穷,衣服上总是有一颗一颗的小毛球,球鞋上有穿了很久才有的褶,什么打扮自己的钱都没有,就只有一双眼睛亮的吓人。”
“后来我认识了你妈妈。你妈妈和外公去世的时候你还很小,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你妈和外公外婆对我的态度……”
季童小声说:“我记得。”
但这不能成为你觊觎沈含烟的理由。
季唯民:“认识了你妈妈后我得到了很多,那都是我年轻时最想要的,我以为我永远不会怀念我年轻的时候,穷到买本书都要半个月不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