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的是,店长心里也知道这是一场碰瓷,只是从做生意的角度,很难与这种人纠缠下去,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所以店里最终的处理结果是,这四千块最终由店里承担,但季童和那女生作为过错方即日离职。
季童松了口气。
打工没了可以再找,至少她不用去麻烦沈含烟。
但那女生不依,扭着店长不放:“我没做错事,凭什么开除我?”
店长到最后把话也说得很直白:“总得有人为这四千块负责。”
那时接班的人已经来了,本来不大的店面站了五个人挤着满满当当,那女生拽着店长的胳膊,店长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其实也只是来宣布公司的处理结果,一脸的为难。
最后那女生大哭起来:“凭什么不让我打工?凭什么?”
这家奶茶店设在商场靠地铁的口岸,来来往往的人不少,都开始盯着那女生看。
这种事放在平时,季童是一定不会管的,但不知怎的,她总惦记着这女生第一天上班跟店长据理力争,让她顺利给沈含烟买到了一盒烤鸭。
她上前用自己的逻辑小声劝:“打工没了可以再找,不用我们赔钱已经是个最理想的结果了。”
店长也说:“知道你们都是小姑娘不容易,这也是我跟公司争取好久争取下来的……”
那女生却大喊:“你闭嘴!”
话是冲着季童喊的。
季童和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因为季童靠柜台这边站着,女生转过身来骂季童的时候,面向商场,才看到来来往往多少人在看她。
她愣了下,抬手抹了把脸,低声骂一句:“算了,跟你们这种人说不通。”
背起自己的包就往外走,半人高的店门被她用力一摔,吱吱呀呀响个不停。
季童犹豫了下,背着自己的双肩包跟上去:“喂,要不……”
她本想说要不我们一起另外找一份打工,没想到那女生转脸就冲她吼:“别跟着我!”
比上一次声音更大,吼得季童兔子一样抖了下。
女生恶狠狠对她说:“别那副无辜的样子,公主。”
季童一愣。
从季唯民出事以后,秦菲已经很久没这样叫过她了,没了秦菲这个带头的,其他人也没这样叫过季童了。
这称呼现在听起来更像一种讽刺,让季童浑身别扭。
那女生却说:“你觉得我为了一份打工闹成这样很傻对吧?可你知不知道,我再找一份新的打工,从面试到入职,最少也要三四天,一天至少损失七十,四天加起来就快三百。”
她问季童:“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打工?因为我最喜欢的舞团难得要来邶城巡演!我必须在开始卖票那一天之前攒够三千!才能买到前排的票!那是我从十岁开始的梦想!”
“少打三四天工,对你来说不值一提对吧?可对我来说!我就来不及攒够三千了!公主,就算你爸出了事,看你穿的这样子,你爸肯定还是想办法给你留了钱吧?”
这是真的。
季唯民出事,公司账目被冻结,房产全部扣押,但季唯民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额外的钱都没有。
那些钱他除了用来请最好的律师,其余全部交给一个信得过的人,按他的规划一笔笔拿给季童,包括学费、艺考费、生活费,至于未来上大学的费用,就算季唯民没能出来,季童也是不愁的。
也许按季唯民的计划,还能给季童买一套小小的房子,等季童大学毕业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她肩上的负担也会比同龄人小得多。
那女生忿忿的说:“我需要的还只是一张票,如果更糟一点,有人是等着这钱买药救命呢?公主,像你这种人怎么会懂人生有多难。”
她说完甩下季童就走了。
季童愣在原地。
她倒不是觉得女生骂她骂得太狠,她一向不在意这个。
只是女生最后一句话,像根针一样扎进她心里——“你怎么会懂人生有多难”。
这话沈含烟也说过。
沈含烟说:“人生,是很难很难的。”
季童背着双肩包,埋头往地铁站走,直到有人从背后拎了一下她的包。
她一回头,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小姑娘,要撞柱子上了。”
季童这才发现自己走路不看路,差点撞在地铁站一根圆柱上,她冲奶奶一笑,小声说:“谢谢奶奶。”
奶奶很慈爱的看着她:“哎呀,你长得像只小兔子。”说完笑眯眯走了。
季童只是一路都在想——喜欢女生对沈含烟这样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更难的工作环境。
意味着学术圈更不容易的晋升。
意味着要付出更高的成本,去打理人际、去考虑养老等一系列问题。
这些问题ABC选项一样被列出来,季童才发现处处都是矛盾。
她前十八年的人生太过顺遂,以至于想得太少,太不周全,以至于二十二岁的沈含烟出现在她的人生里,明明只比她大四岁,却像一个领先季童很远的成年人一样,让季童觉得连她的背影都遥不可及。
如果说秦菲的一次告白点醒了季童对沈含烟喜欢,那这个女生偶然的一句话,让季童第一次开始思考——
她的喜欢,会成为沈含烟的累赘么?
******
之后发生了一件事,有一天季童和沈含烟在家做晚饭时,有人按响了门铃。
季童去开门,本以为是快递送上门,没想到来人让她一愣:“莫春丽姐姐?”
沈含烟听到了季童打招呼的声音。
她本来是没必要过来的,但她关了火、放下锅铲,走过来问莫春丽:“你怎么来了?”
她站在莫春丽和季童之间,那是一个很微妙把季童隔开的动作。
莫春丽问:“我能进来么?”
沈含烟这才说:“哦,请进。”
她们家其实连客用拖鞋都没有,沈含烟好不容易给莫春丽找了双鞋套。
莫春丽扶着墙一边套鞋套,一边冲季童笑:“季童,你好吗?”
季童缩在沈含烟背后笑了一下。
沈含烟把她引进客厅,给她倒了杯水,又问了一次:“你怎么来了?”
第53章
莫春丽望了一眼厨房:“是不是打扰你们吃饭了?要不你们先吃饭?”
此时的格局是,莫春丽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杯水,沈含烟坐在她身边,因为沙发太小,季童一个人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撑着下巴晃着腿。
莫春丽的视线越过她的肩,又从厨房折回来笑盈盈落在她身上。
季童一愣,莫名有种被cue到的感觉。
她本想问莫春丽“要不要一起吃饭”,可看了眼沈含烟的脸,还挺严肃的,丝毫没有邀请莫春丽共进晚餐的意思。
季童就闭嘴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之前看的那些纪录片,草食动物对自己的进食时间往往更警惕,周边有其他动物时它们往往不选择进食,因为不确定是否有被攻击的风险。
相较而言,肉食动物则要随意得多,它们会当着一群羚羊蚕食另一只羊,因为很清楚自己站在更高的食物链上。
季童心想,她和沈含烟的进食习惯为什么完全反了过来?不是她是兔子、沈含烟是豹吗?
正胡思乱想,就听莫春丽问沈含烟:“你怎么不接电话?”
沈含烟淡淡的说:“手机坏了。”
嗯?季童下巴从掌心上抬起来一愣。
她到现在才知道沈含烟的手机坏了。
毕竟她和沈含烟的生活,可以说十分规律。她知道沈含烟几点会出门,也知道沈含烟几点会回家。有时候晚那么一点,只要季童在阳台站上没多一会儿,总能看到那个清丽的身影,向着她们共同的家走来。
那时季童粉白的手指,总是轻扫在厨房栏杆上写一个字。
刚开始的笔画是,一点,一撇,一横勾。
过去她在那座三层楼的老房子里很多年都没明白的一个“家”字,在这里好像插进泥土的花,顿时生长出了意义。
原来有温度的地方,才能叫作家。
而季唯民曾带回家的无数女人,她们或长或短、或厚或薄的一条条丝巾,荡涤了那座老宅所有的温度。
季童把注意力放回眼前,因为莫春丽在跟沈含烟说手机的事。
莫春丽:“不能修了?”
沈含烟:“问了,不能。”
莫春丽:“赶紧买个新的吧。”
沈含烟:“等这段时间忙完,我再换几个地方问问。”
莫春丽急了:“哪能等呢?你不知道朱蔓等着揪你的小辫子吗?”
朱蔓这个名字季童可太熟了。
她跟沈含烟去参加过一次张愚教授的同门聚会,当时就是这个朱蔓为难沈含烟让她喝酒,不然就不给她最新的考题。
因为朱蔓男朋友是学法律的,跟莫春丽有交集,一次共同的聚会上,莫春丽听到朱蔓抱怨填资料时联系不上沈含烟,太耽误时间。
莫春丽自己给沈含烟打了个电话,也没打通,这才找到家里来。
因为沈含烟已经考上张愚教授的研究生,九月一开学就要进项目了,朱蔓作为在读研究生里年纪最小的,被张愚安排来提前登记新弟子的资料什么的,好提前跟项目报备。
沈含烟:“我跟那边打招呼了,正常工作时间都可以打实验室电话找到我。”
莫春丽几乎是冷笑一声:“她才不管你呢!你任何时间让她联系不上你,就够她在张愚教授面前参你一本了!你还不知道朱蔓那个人?”
沈含烟:“我知道,谢谢。”
季童忽然想起,有天她忘记带钥匙,给沈含烟实验室打过一次电话,去实验室找沈含烟拿钥匙。
当时季童走在走廊里,好像听里面在说实验经费什么的。
季童走进去,沈含烟看了她一眼,就没说什么了。
季童之前查过一些资料,一些项目组的学生为了保证实验进度、尽早做出成绩,不会等冗长的经费申报流程,而选择自己垫资,有些甚至是自费。
季童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沈含烟不修手机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段时间没钱。
或许对沈含烟而言,她的实力强到,根本不在意朱蔓在张愚教授面前那几句闲言碎语。
可季童在意。
季童忽然想起那个一起在奶茶店打工的女生说——“像你这种人怎么会懂人生有多难”。
又想起沈含烟说——“人生,是很难很难的”。
可她不要她的沈含烟,人生是很难很难的。
这时莫春丽站起来:“好了,我就是来通知你赶紧买手机,我不打扰你们吃饭了,我先走了。”
季童一听这话,溜进厨房端沈含烟刚炒好的菜,准备先把饭桌摆好。
这时被沈含烟送着往门口走的莫春丽“啊”了一声,笑着看向季童:“今晚有空吗?”
季童马上看了沈含烟一眼,沈含烟没什么表情,她就不知道怎么回答莫春丽。
莫春丽直接告诉她:“今晚有个聚会,是我哥给我的邀请函,会展出一些国外知名服装设计师的手稿,国内圈子里很多设计师也会去,你有兴趣么?”
这下季童是真的有兴趣了。
她又悄悄瞟一眼沈含烟,沈含烟一张脸上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好像没什么给季童意见的意思。
季童只好自己拿主意,很小声的说:“好啊,我想去。”
莫春丽一笑:“那太好了,衣服你不用自己准备,我妹昨天刚买了好多,我借一套给你就是。”
她叫季童:“你先吃饭吧,那聚会九点半才开始,我一会儿稍微早点来接你,顺便把衣服给你带过来。”
看来时尚圈的人都是夜行动物。
莫春丽笑着走了。
沈含烟把莫春丽送出门以后,自己走进来,看季童已经把菜都端到桌上了,她打开电饭煲添米饭。
季童在她身后好像犹豫了一下,用很小的声音问:“喂沈含烟,我可以去么?”
沈含烟端着两碗米饭转身,刚好看到季童在用粉白的手指,轻轻抠灰色格子的桌布。
这个动作说明两件事——第一,季童很想去那个聚会,第二,季童很紧张她的答案。
沈含烟把米饭放在桌上:“你不需要问我,你自己拿主意。”
******
饭后季童洗碗,沈含烟把餐桌收拾出来。
因为这间出租屋很小,季童所用的卧室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个床头柜就塞满了,根本不可能再塞下一张书桌,客厅也是一样狭促,好在四人餐桌还算够大,所以沈含烟和季童都拿它桌用。
沈含烟在桌边处理实验数据没一会儿,门铃就响了。
季童看了沈含烟一眼,沈含烟这次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也就不会隔在季童和莫春丽之间了。
季童自己去开门。
莫春丽笑盈盈跟着季童进来,沈含烟也只是淡淡打了个招呼,就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
她看上去没管莫春丽和季童在说什么做什么。
莫春丽先把衣服拿给季童:“先换衣服,我帮你简单弄一下头发化一下妆。”
其实这些季童也不是不会,又一想,可能莫春丽更了解今晚聚会的风格。
她先去卧室换衣服。
走出来的时候,餐桌边的沈含烟倒是抬头看了她一眼。
季童本来还担心莫春丽妹妹的衣服不适合她,现在看来这担心是多余的。
这是一条带点哥特风的吊带裙,通体黑色,裙摆有一点点蓬,吊带上有一点白色褶皱的滚边,胸前黑色蕾丝做出的一点小镂空,让少女雏鸟般的胸脯,也隐约有了饱满起伏的形状。
脖子上一个黑色项圈,是蕾丝与皮质的结合,像那种漫画中长生不死的吸血鬼少女,也很应和整体的哥特风格。
莫春丽满眼惊艳:“也太适合你了吧!我妹穿这裙子简直是糟蹋!”
她走过来拍拍季童的肩:“等我帮你卷下头发化下妆,保证你整个大变样。”
莫春丽准备的真的很齐,她还自己带了卷发棒和化妆包。
而且莫春丽被富养长大,审美其实挺好,也不是那种只知道搞学习的类型,比如她能从她妹的所有裙子中,一眼挑出最适合季童的一条。
这会儿做的妆发,也都很适合季童。
比如她把季童栗色的长发做成了复古的维多利亚卷,整体妆容是强调眼妆的小烟熏。
眼尾勾出一条带小小三角形的眼线,像恶魔的小翅膀,弱化了季童双眼过圆的感觉。
她笑着把季童推到更衣镜前,从背后一拍季童的双肩:“看!都不像你了!”
因为出租屋太小,卧室放不下穿衣镜,所以穿衣镜放在客厅,就在玄关进门那一块。
季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样的裙子,这样的头发,这样的妆。
看上去好像脱离了十八岁的桎梏,莫名其妙的,变成一个大人了。
季童没看自己几眼,就开始从镜子里偷偷打量沈含烟。
没想到一直埋头学习的沈含烟,这时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季童一愣。
沈含烟已经放下笔,走到穿衣镜这边来了。
一时之间,穿衣镜里照出三个人的身影。
季童注意力全在沈含烟身上,她看着镜子里的沈含烟,个子那么高,脸长得那么好,这样成熟一点的她自己,会不会更能追上沈含烟的脚步一点点?
这时她听到沈含烟对莫春丽说:“这样,过了吧?”
莫春丽笑道:“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你真还把她当个孩子么?”
她轻轻搡了搡季童的胳膊,三个人一起在穿衣镜里看着季童。
沈含烟不得不承认,面对这样卷了头发、化了妆的季童,既往的“孩子”标签再往她身上贴,几乎是固执而可笑的。
季童先是盯着镜子里自己的一张脸,然后不知怎的,目光又落在了沈含烟脸上。
涂着莓果色唇釉的双唇,看上去比平时更有分量一点,季童的嘴本来就是小而嘟翘的,这时几乎有种可以称为“丰腴”的味道。
莓果色的双唇动了动,接着,喉头微微滚动。
沈含烟移动了目光。
莫春丽笑着说:“高考完了,该解放了对吧?上了大学就可以好好玩了。”
季童一直看着沈含烟,好像觉得她还要说些什么。
其实沈含烟是想说些什么的,但莫春丽说的一点也没错,过了十八岁、高中毕业、踏入大学校园,季童就是半个与社会接轨的大人了。
要谈恋爱,要和是男是女的人谈恋爱,要和是男是女的人谈无论怎样的恋爱。
那都是季童的自由。
沈含烟刚才那句“过了吧”,说的其实不是裙子和妆,莫春丽也知道她说的不是裙子和妆。
沈含烟不知季童看出来没有,她和莫春丽刚才已完成了一次暗暗的交锋。
回想莫春丽对季童的态度,其实从第一次的过分关注就有迹可循。
季童一直看着沈含烟,这让她在与莫春丽的交锋中不至于败下阵来。
某种意义上沈含烟不是输给了莫春丽,而是输给了她自己。
因为她在心里问自己——
为什么莫春丽带季童出去玩,你要这么不开心?
要知道她作为一个效率至上的理性主义者,过往除了在面对她亲妈奚玉时,她几乎可以做到摒除一切无意义的情绪。
内心一个名为“占有欲”的答案呼之欲出,让她本能的畏惧逃避。
她为什么会对季童有“占有欲”呢?她是作为什么身份,来对季童有“占有欲”的呢?
内心那种失序的感觉,让沈含烟从季童身边退开了一步。
然后穿衣镜里,就只剩季童和莫春丽站在一起了。
沈含烟没有再说任何话,几乎是逃回了摊着她书本的餐桌边。
莫春丽理了理季童的卷发:“还有什么想调整的地方吗?”
季童摇摇头。
莫春丽笑道:“时间也差不多了,那我们走吧。”
沈含烟再没抬过一次头。
季童跟着莫春丽走到门口,转头用很小的声音对她说:“姐姐,那我出门了。”
沈含烟盯着书上的一道化学反应式:“嗯。”
平淡得一如往常。
莫春丽就带着季童走了,门是被季童悄悄带上的,锁只发出很轻微的“咔嗒”一声,却像撞钟一样在沈含烟心里撞了两撞,耳朵里都是嗡嗡的回响。
等门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以后,沈含烟终于丢开了她许久没翻一页的书。
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到窗口去看季童的背影,她只是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动作缓慢的坐到了沙发上。
这小小双人沙发是日式的,靠背很矮,沈含烟这么高个子靠上去,就几乎变成了一个仰躺的姿态。
天花板上不知何时生出了一道裂纹,像混乱的蜘网。
沈含烟喝了一大口水,又重新躺下。
现在她内心的感觉,几乎可以用“恐慌”二字来形容。
她记得以前一个合作项目里,有学医的学生,曾给她们科普过恐慌症发作的情形——心悸、出汗、发抖、窒息感。
尤其心里堵了一大块东西的感觉,沈含烟刚才拼命喝了一大口水,也没能把它咽下去。
她没想到季童的离开会带给她这样的感觉,这让她几乎要对内心的“占有欲”举手投降。
她就是想要占有季童。
她就是不想让季童跟莫春丽走。
如果再重来一次,当季童从穿衣镜里看着她时,她会抛开所谓的矜持和自尊,对季童说一句“不要去”么?
沈含烟觉得她会。
可是她更加恐慌的发现,她并不确定季童会给她一个怎样的答案。
就像季童曾送给陈宇的那块巧克力一样,季童的世界里,有太多沈含烟没接触过、而产生本能畏惧的东西。
陈宇。莫春丽。
巧克力。时装展。
沈含烟抬起自己的手,上面除了握笔留下的茧,还有从小放牛磨出的茧,和上山捡菌子时刮出的疤。
当一个更加丰富多彩的世界,在季童面前徐徐铺展,她凭什么要求季童留在这逼仄的出租屋内?留在这一亩三分地的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