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烟并没有过来要看照片,夜里有点起风了,她抱住自己的双臂。
其实季童低着头有点尴尬。
现在还没到真正很热的时候,她们来的这片海滨也并非什么游客聚集的旅游景点,入了夜一个人都没有。
轻卷的海浪声反而提醒着她们,这夜有多安静。而上一次在这样安静和无人的夜里季童掏出相机,还是在她十八岁的时候,为了给沈含烟设下一个肮脏的陷阱。
然后她和沈含烟的关系就越走越远,直到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为什么她是这样一个不会爱的人呢。
季童不知沈含烟是不是也想起了这件往事。她偷偷抬起眼尾瞟了沈含烟一眼,沈含烟望着海面的眼神很幽远,好像她随时都会走进海里去,消失不见。
季童被心里的懊丧、羞耻、悔恨等各种情绪裹挟,而沈含烟身上那种脆弱和易碎的美又进一步刺激她了。
她把相机装进手包,缓缓走近沈含烟。
“你冷不冷?”她在沈含烟面前习惯性低着头。
沈含烟没说话。
她绕到沈含烟背后。
为什么啊季童,为什么你长到这么大了,为什么你明明对沈含烟做过更过分的事了,却还是连从身前拥抱沈含烟都不敢。
她从背后抱住了沈含烟。
“你很冷吗?”沈含烟在微微发抖。
季童的双臂圈得更紧了点,微微低头,把脸贴在沈含烟的脊骨上。
她恍然发现这是一个无比熟悉的姿势——季唯民在看守所的那段日子,沈含烟和她同住,经常沈含烟在厨房里忙的时候,她就会像这样从背后抱住沈含烟,把脸贴在沈含烟背上。
那时候她还能对沈含烟撒娇呢。
那时候没有季唯民。
现在也没有季唯民。
季唯民在离她们八千多公里远的中国,是不是就能被远远抛在身后。
在季唯民来不及追过来的时候,她是不是来得及带着沈含烟逃走,就像今天她带着沈含烟从宴会厅逃走一样。
“沈……”
这时,沈含烟手包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季童几乎本能的判断出——那是季唯民,一定是季唯民。
“不要接。”季童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求,并且如果沈含烟注意力在她身上的话,一定能发现这时她已不顾掩饰自己的哀求了。
可这时沈含烟在理性的劝她:“季童,这电话我必须接。”
季童死死抱着沈含烟:求求你,求求你。
她一口咬在沈含烟的肩上,那是一种极为无措的表现,沈含烟的肩膀一抖,她才想起她之前已经咬过沈含烟的那边肩膀了。
吻痕像徽章一样,铭刻在沈含烟的肩膀上,却还是留不住沈含烟。
沈含烟把电话接起来了:“喂。”
为什么啊沈含烟?我该怎么才能留住你?季童发现自己的牙齿微微发抖,叩在一起发出嗑哒嗑哒的声音,像一个攀登珠峰跌在冰缝里垂死的人。
她死死抱着沈含烟不撒手,能清晰听到季唯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含烟,我跟律师谈得差不多了。”
季童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谈的差不多了?
难道季唯民真要把公司资产转给沈含烟?就因为沈含烟这样钓着他、给他一种不切实际的期望?
其实季童也并不确定那是否是不切实际的期望,因为她并不确定沈含烟能为了钱做到何种地步。
季唯民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季童在心里算了一下时差,邶城现在几点?清晨六点?反正肯定不超过七点。
季唯民这是跟律师谈了一整夜?
季唯民就这么心急?
沈含烟倒是很淡定:“我在摩洛哥出差,回去联系你。”
就把电话挂了。
看来对自己拿捏住了季唯民这件事很有信心啊。季童眼睁睁看着,为了钓季唯民这条大鱼,沈含烟的线越放越长。
“为什么?”季童死死抱着沈含烟:“沈教授你不是搞学术的么?你不是应该很清高么?你从来没跟我解释清楚过,你到底为什么想要这么多钱?”
“不要让我重复同样的话。”沈含烟没耐心起来语气就透着冷:“我告诉过你,如果你自己体验过没钱有多难,你就懂了。”
季童嗤笑了一声。
她突然用力往后倒去,手还死死箍着沈含烟不放,沈含烟并没防备,一个错愕下被她箍着一起摔在了沙滩上。
沙粒承担了她们的重量,让她们陷落进去。
季童很迅速的翻了个身,制约着沈含烟,双手牢牢握着沈含烟细瘦的手腕,俯身直直的看着她。
沈含烟黑色的长发散开在沙滩上,像一朵绽开的墨色的花。
季童觉得自己很矛盾,身体里有两部分在将她反复拉扯。
她是胆小怕生的兔子,也是敏捷凶猛的野兽。
她深深的依赖着沈含烟,也尽最大可能的制约着沈含烟。
她在每一次呼吸间深爱着沈含烟,也打从心底的痛恨着沈含烟。
她的声音染上了哀切:“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也许因为她开始有哭腔了,沈含烟语气里的冷意终于消失:“你以为什么?”
季童吸着鼻子不说话,她想,沈含烟真的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
每一次让她如坠深渊的时候,又向她伸来一只温柔的手。每一次当她以为沈含烟对她没感情的时候,沈含烟的眼神和语气里又露出一种难以掩藏的柔和。
这会儿见她将哭未哭的样子,沈含烟竟用手指理了理她被海风拂乱的额发,又问一遍:“你以为什么,季童?”
季童最受不了沈含烟用那样的语气叫她的名字,好像还把她当成一个童话。
她低着头说:“我还以为我们逃到国外、逃到海滩,就可以把国内那些破事远远甩在身后。”
“我想过带你逃走的,沈含烟,不要季唯民,不要奚玉,不要我们的过去。”季童第一次的、以一种坚定而成熟的眼神看着沈含烟:“你要不要跟我走?”
耳边的潮汐声如远古吟游诗人的绝唱,身后的天幕透出一片瑰丽的蓝紫,没有很多星星,星星都在季童的眸子里,肆意采撷一整个宇宙的光亮。
海浪轻轻拍打,少女的脚趾抵着她小腿蜷了两蜷,看着她的眸子却丝毫不退缩:“你要不要跟我走,沈含烟?”
那一刻沈含烟很想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她一直自认是个理性的人,可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人生,也有理智全面溃败、感性占据高地的时候。
如果她面临的是一个能够逃开的困境,她一定毫不犹豫回答季童:“好,我跟你走。”
可真正的困境,又哪里能是能逃开的呢?
她展开双臂,轻轻揽住季童的后颈:“至少现在,我们忘了国内那些事好不好?”
季童笑了,那么讽刺。
可笑着笑着,她又沉默下去,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形状犹显稚嫩的双眸里几乎有种包容的神色:“好,至少这一夜。”
沈含烟的心狠狠抽痛。
季童像一个饥饿欲绝的孩子,在海滩上找到一颗沾了沙的糖,明明那小小一颗糖是满足不了她的愿望、果不了腹的,可她想了想,还是以一种坦然接受的姿态,把那颗糖放进了嘴里。
苦了太久的孩子,连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甜都舍不得推开。
季童望着沈含烟。
月光洒在她脸上,格外清透的流光,掩盖了其他一切的华彩。
季童说:“其实这次的设计作品里,还有一件我最满意的,你敢穿么?”
沈含烟:“敢。”
季童:“你都还不知道是什么。”
沈含烟温柔而坚定的重复了一次:“我敢。”
季童抿了抿唇:“你可别后悔。”
她从手包里把那件作品掏出来,缎面那样丝滑,从她指缝间轻轻抖落,在月光下自然的舒展,上面的褶皱缓缓消失。
在那个季童熬了一整晚、最终让结膜充血整颗眼球变成红色的夜晚,她抛开了RDA大赛和邶城经济论坛的桎梏,发现同去了一趟江南后,她真正最想给沈含烟做的是这样一件。
她真的做了。
用一整夜的时间。用不断被针扎出血点的手指。用泣血的眼球。
沈含烟没有一丝犹豫的接了过去。
夜越来越深,海滩上一个人都没有,也再没有再来人的可能,只有海浪、月光和她们。
沈含烟展示着季童的设计。
她在月光下白得发光,墨黑的微卷长发似海藻,像一尾不用吟唱就能吸引水手跃入海中丢了魂的人鱼。
所有人都不知道,若那件惊艳了所有人、拿到大赛金奖的女嘉宾服,去掉所有的余冗,只留所有的精华,就会凝结成这样一件小小的作品。
淡淡的紫色,与沈含烟白皙的面容那么相称,海边的天空也是蓝紫色,连带着夜里的海也泛起一点瑰丽的紫,沈含烟好像随时都要融化进天空,又像要随时都要跃入海面。
整个海滩化为沈含烟的背景,黑色的浪如墨色的天,她是嵌在天上的月。
季童发现,她并不是老师口中的什么设计天才。若说她设计的衣服比别人多出些什么,那便是她在每次设计时,脑中都贮存着沈含烟具体的样子。
冷若冰霜的沈含烟。浅浅微笑的沈含烟。拥抱又推开她的沈含烟。温柔又绝情的沈含烟。
在她远离沈含烟的那么些年,她没有任何树洞倾吐自己的相思,只有一件一件,幻化为自己的设计作品,在脑海中勾勒沈含烟穿上它们的模样。
而现在这样的沈含烟,就近在她眼前。
她的作品,在这一瞬拥有了灵魂。
季童发现自己是有备而来。
哦妈的,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随身带着这些的。
大概是从重遇沈含烟开始。
沈含烟的脆弱和易碎也似月光,一面纯白一面幽遂,让人一边想要小心呵护,一边想要肆意妄为。
季童想,如果她也化为天幕,把沈含烟这轮明月嵌进自我,是不是沈含烟就再也不会归属于别人、从而离她远去了。
沈含烟与以往不同,此时是包容的、温柔的,甚至是主动的吻着她,连时光都被这股暖意所融化,过往的一切纠葛变得不再重要。
季童被沈含烟的吻感染,至少这一瞬间,她不再害怕沈含烟看出她柔软的爱意了。她带着一种不问过去不求将来的决绝,在此情此景下,一颗真心不再顶着坚硬的外壳倔强躲藏。
如果她们能晒着今晚的月光。
如果她们能听闻着身后的海浪。
如果她们能融化在彼此的温柔里。
如果她们只能逃开这一夜,她想留下最完美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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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童拉着沈含烟起来时,沈含烟一个没站稳。
她扶了一把,又把旗袍递给沈含烟。
沈含烟倒是一脸坦然,紧张和不自然的是季童,默默捡起铺在沙滩上的披肩,又拿起手包。
两人到路边打车。
昏黄的路灯下,季童小心翼翼瞟着沈含烟的侧脸,她墨黑的长发里还有沙,季童没忍住伸手拨了一下,沙像金子一样簌簌落下。
车来了,两人并排坐在后座,却安静得像这辈子不会再说一句话。
到了酒店,季童默默跟到沈含烟酒店房间,并没有进去,低着头:“你去好好洗个澡吧。”
沈含烟淡淡的:“嗯。”
季童走后,她钻进了浴室。
洗澡时,一些披肩没挡住的细碎沙粒被冲落,肩膀之上,季童咬过的地方隐隐作痛。
她走出浴室。
裹着浴袍在镜子前擦头发时,看到镜子上雾蒙蒙一片,扯起浴巾一角把镜子擦干净,一张素白的脸就映了出来。
浴袍的领口,一枚浅红色的伤口。
这儿今晚被季童咬了两次。第一次是在颁奖礼的洗手间,第二次是在海滩从背后抱着她的时候。
呈在她过分白皙的皮肤上,那样醒目。
沈含烟默默又把领口拉好,把伤口遮住了。
这时房间外有人轻轻敲门。
沈含烟把门拉开了一条缝。
季童缩在门外,先是慌张的声明了一句:“放心,我不进去。”又递给沈含烟一瓶药膏:“你的肩膀,擦这个。”
沈含烟接过后关上门。
她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听着门外的小兔子也站了一会儿,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又站了一会儿,最终轻手轻脚的走开了。
沈含烟走到桌边坐下,药膏放在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工作。
这个WCF世界有机化学论坛,听起来名头很大,其实按她们业内的标准来看,不是什么高规格的论坛,沈含烟平时是不愿为了参加这种论坛而耽误工作的。
这次却是她主动临时报了名,凭她的资历,顺利拿到了邀请函。
为这次远行落下的工作,得靠她一点点补起来。
不知工作了多久,肩膀都有些酸了,她活动了一下肩颈,眼神瞟到桌上放着的那瓶药膏,
她拿起来打开,放到鼻边闻了闻,一股凉凉的薄荷味。
她又重新盖好放了回去。
并没有打算要用。
肩膀上的伤口还在隐痛,但如果她什么药都不擦,那伤口是不是就会更深一点,伤痕是不是就会留得更深一点。
如果最终会在肩膀上留一道疤,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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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季童收到了RDA大赛主办方准许她保留女嘉宾服作为纪念的通知,她带着沈含烟还给她的旗袍和金奖奖杯一起,飞回了邶城。
肚兜则留在了沈含烟那里。
沈含烟没有跟她同一班飞机,因为论坛的日程还没结束,沈含烟还要多留一天。
好吧,看上去沈含烟真不是为她来的。
趁着沈含烟还没回邶城的时间,季童先去找了一趟季唯民。
沈含烟给她的,只有海边一夜。回到邶城,季唯民在,所有的糟心事在,沈含烟和季童,还得做回以前的沈含烟和季童。
季童本想等拿下邶城经济论坛项目再来找季唯民,没想到沈含烟收服人心的速度,比她想象得还要快,她不得不先来提醒一下季唯民。
她照例在季唯民公司楼下的咖啡馆等,带着一包从摩洛哥带回来的巧克力曲奇。
她之前发信息季唯民没回,她在咖啡馆等了一会儿,又给季唯民打电话,季唯民直接给挂了。
季童想,季唯民总不至于真的不露面吧。
就算他们的关系再扭曲,他们也还是父女不是吗。
她特意要了一杯黑咖,就是为了吃她带来的这包巧克力曲奇。
她可真爱吃零食啊,走到哪买到哪。
这包曲奇用料很扎实,季童每咬一口,就用齿尖把饼干粉末碾碎,舌头把巧克力豆卷进去贴在上牙膛上,舌尖拨弄着一颗颗数。
等她数清楚第一块曲奇里有十二颗巧克力豆,第二块曲奇里有十三颗巧克力豆后,季唯民还没露面。
季童把曲奇包装袋拿起来看了一下,深紫色的包装上,有清晰可见的阿拉伯语和摩洛哥国旗,标明着它的产地。
季童是故意的。
等季唯民从公司下来,像上次一样面带疲色坐到她对面,她会给季唯民吃一块饼干,季唯民出于愧疚一定会说好吃,并会出于找话题聊天的目的问她哪来的。
季童会假装漫不经心指一指包装袋上的国旗,季唯民就会知道这饼干来自摩洛哥。
季童不确定,等沈含烟从摩洛哥出差回国的时候,会不会给季唯民带什么纪念品,也许不是零食,也许是一个特色的小青铜茶壶。
季唯民会足够敏感吗?季唯民会联想到季童和沈含烟都去了摩洛哥吗?
季童不知季唯民,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他女儿可能睡了他感兴趣的女人”这个可怕的事实。
她从袋子里摸出第三块曲奇饼干,但她有点吃不下了,就用手指一颗一颗把曲奇里的巧克力豆抠出来,扔进咖啡里泡化了吃。
当季唯民想到这个可能性后,会推开沈含烟吗?
其实季童没什么把握。
毕竟季唯民是个只爱自己的人。
这时有人坐到了她的对面,季童瞥到西装袖子以为一定是季唯民,所以当她抬头看到邓凯的一行脸上时一愣。
“季童。”邓凯看上去和季唯民同样疲惫:“季总今天来不了的,公司很忙。”
季童看着邓凯,她的指甲里还嵌着一点刚刚抠巧克力豆的碎屑。
邓凯也看着季童,他跟了季唯民这么多年,也算是看着季童长大的。
他悄悄告诉季童:“其实季总从看守所出来后,对各项生意的判断力已不如以往,公司的财务状况并不太好,季总好面子,所以任何人都不知道,我提前给你透个底,是让你多少有点心理准备。”
季童心想,季唯民急着找律师跟这事有关么?想趁公司没出事的时候套牢沈含烟?
她问:“情况有多糟?”
邓凯:“季总已经想了很久办法了,就看能不能挺过这一关,挺过去,峰回路转,挺不过去,就……”
季童很平静的点了点头。
邓凯观察她神色:“你看上去并不担心,你有没有想过,说到底,那些以后都是你的钱。”
季童:“邓叔叔,当基本温饱能被满足的时候,钱多钱少不就是账户里的一个数字么?就算季唯民的公司没了,我做设计也能养活自己。”
邓凯摇摇头,说了句跟沈含烟差不多的话:“你从小还是过得太顺了,等你真正吃过没钱的苦,你才知道钱有多重要。”
季童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包没拆封过的摩纳哥曲奇:“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邓凯接过一看:“哪来的?”
季童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你让季唯民空了找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他说。”
当听说季唯民的公司出状况时,她第一反应是:那沈含烟是不是就不用跟季唯民纠缠了?
可她很快想明白,沈含烟如果真想要那么多钱,不是季唯民,也会是其他人。
她的目标从来不是毁掉季唯民的公司。
她要让季唯民的公司蒸蒸日上,然后,再一步步落入她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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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季童还没等到季唯民找她,一件沈含烟和邓凯口中让她体会“没钱有多难”的事,会来得这么突然。
第81章
季童忙了一段时间,以RDA设计大赛为蓝本、提交了邶城经济论坛项目的宣传方案,然后,她收到了前公司发来的一封邮件。
她的第一反应是被诈骗了,立刻打电话回RID求证,发现邮件的确是前公司发出的。
她又把那封邮件逐字逐句的读了一遍,问小米:“你认识什么好的律师么?”
小米吓了一跳:“怎么了季童姐?”
季童被人告了。
之前她在RID没有独立设计的资格,有一整套给某老牌五星酒店员工设计的制服,是她作为助理辅助一个英国设计师完成的。
当时一套前台接待装,设计师甩给季童一张完成度百分之九十的设计稿,让季童稍加装饰,但签字那天设计师生病没来,季童就直接签了自己的名字。
这本来没什么,因为整套还是以那英国设计师名字推出的作品,五星酒店也很满意。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出事了。
那一整套制服投入使用后,前台接待的制服作为最大亮点受到了很多好评,还被人拍照发到了网上。可原来这身衣服是一个毛里求斯设计师的作品,被季童的前同事约等于剽窃了。
出事后公司一查,发现那张手稿上是季童签的字。
也就是说,那套设计的好处英国设计师全占,锅则是季童全背。
事情到了这一步,傻子也看出设计师那天是故意称病不来的了。
季童觉得自己真的是蠢得可以——明明沈含烟早就提醒过她,不要相信任何人。
小米都急懵了:“怎么办季童姐?”但她也不认识什么合适的律师。
这很正常,估计全邶城擅长打这种复杂国际官司的律师也没几个。
季童还算镇定,还能记得沈含烟教她的那些:“不慌。”
人一慌,就容易丧失对局势的准确判断。她觉得沈含烟就从没慌过,甚至连季唯民进看守所、她们都以为季唯民再也出不来了的那次,沈含烟也是很冷静的安排好了一切。
季童先去找律师。她回国不久,在邶城没什么人脉,但她之前还有点存款,律师费算是够用。
这是季童第一次认识到钱的力量——钱的确能为她带来一个好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