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毕业那次她身体没出现什么异常的标志,就是蒙头大睡了三天,甚至饭都没吃,怎么都睡不醒。
而昨晚一夜熬下来,她拥有了一颗充血的眼球。
好像她心底对沈含烟的那些心血,像渗透一张宣纸一样,慢慢从她的心底往眼结膜渗透,直到变成众人都能看到的血红。
却仍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那是她对沈含烟的心血。
走出医院,她拎着药站在马路边等车,炽烈的阳光晒得她晕乎乎的。
她说不清她恨沈含烟,还是爱沈含烟。
她只知道,沈含烟让她一颗心变得沉甸甸的,不再虚无的漂浮于空中,而是像她现在整个人一样,实实在在在地上有了影子。
不再是没有归处的游魂一缕。
******
医生开的药很有效果,一周后,当季童带着她所有作品飞往摩洛哥的时候,她已经重新拥有了两颗玻璃一样清透的眼珠。
教授作为推荐人,也从英国飞往了摩洛哥。
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面,教授显得没那么严肃和严厉,甚至因为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而热情的拥抱了季童:“Carey,过得好吗?”
季童浅浅抱了一下,就笑着放开了教授。
教授不以为意:“你们东方女孩就是这么害羞而含蓄。”
季童心想:这就是刻板印象了,热情奔放的东方女孩,她可见得多了。
甚至她刚才和教授抱那么浅,也不是因为害羞和含蓄。而是她发现,她已不习惯和任何沈含烟以外的人,有过分亲密的肢体接触。
或许她从没习惯过。
她以前和莫春丽恋爱的时候,怎么会以为她最终能克服心理障碍、和莫春丽进行情侣间的最后一步呢?真是太傻了。
沈含烟一辈子都是她的心魔,克服不了、摆脱不掉那种。
更可怕的是,她心甘情愿。
第78章
季童和教授都住在主办方订的酒店,房间也是相邻。
季童的三套设计作品,教授都已在网上看过了,这时在季童房间看她带来的服装实物。
她指着那套女嘉宾服说:“我最喜欢这一套。”
她仔细看了看又说:“Carey我觉得你的设计很有意思,我每次看你最棒的那些设计,好像都能看到某个特定的人把它们穿在身上,虽然我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样子。”
这套女嘉宾服的灵感,的确来自季童给沈含烟亲手缝制的那件肚兜。
等她呕心沥血熬了一整夜做出那件肚兜后,女嘉宾服的设计思路自然的出现在她脑海。
一个诱惑,一个端庄,美丽的两极,在沈含烟的身上和谐统一。
季童这会儿却有些担心:“会不会太简单了?”
她觉得自己很奇葩,每次平常的设计,都很擅长各种繁复元素的堆叠,每次越是重要的设计,反而越会走向极简。
这样的设计风格剑走偏锋,虽然打动了教授,打动了RID,但季童并不确定它们能打动所有人。
更何况首届RDA大赛还是在以美学风格繁复的摩洛哥举办。
大赛经过初筛后,邀请到现场参赛的全球设计师共计三十人,而这三十套作品都要由设计师进行概念阐述后,经由评审团讨论打分,整个过程共计两天。
季童抽到第十四个,在第一天的末尾进行阐述。
而因为她们那一组有个设计师突发胃炎,在阐述时剧痛难忍,被主办方慌慌张张叫救护车拖走了。
那时季童她们等在外面的走廊里,全程目睹了这一幕。
躺在担架上的设计师脸色苍白,还在抓着身边教授的胳膊说:“您帮我跟评审转达,我的设计概念是……”
季童和身边的设计师们都保持尊重和沉默,没人对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感到惊讶。
季童心想:每个人都竭尽全力了。
有人的代价是急性胃炎。
而她的代价是结膜充血。
是心底对沈含烟的心血,一点点从结膜里渗出来,一点点从稿纸上渗出来。
她这么想着,觉得眼球又开始干痛起来,她揉了揉,又揉了揉,那种干痛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
哦妈的,季童在心里骂:没带滴眼露。
她把手机掏出来,看着上面的时间显示,竟有点模糊,“19”的数字都带上了毛茸茸的轮廓。
季童这时真的有点紧张起来:妈的,结膜充血不会在这个时候复发吧?
她摩挲着手机,突然想给沈含烟打个电话,她这时紧张到连胃都有点痛,不知是不是看到刚才那个设计师被担架抬走后的心理作用。
沈含烟在做什么呢?
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沈含烟大多是吃K大食堂。今天的菜是青椒肉丝还是糖醋里脊?不管是什么,一定没有沈含烟做的好吃,却又比季童今天吃的脾脏腊肠好吃不少。
摩洛哥吃的真野啊。
季童粉白的手指一直摩擦着手机,这时竟真的忽然进来一条信息。她吓了一跳,忍不住先把手机拿起来三百六十度看了一遍。
她到现在还用着四年前的那部手机,就是她妄图送给沈含烟、沈含烟没接受的紫色那部,到现在已经变得很卡顿了,内存也不够了,季童却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还是固执的用了下去。
她甚至有个想法——这一辈子都不要换手机好了。
不知是不是她对这部手机的虔诚感动了上苍,让手机变成了一盏阿拉丁神灯,摩擦啊摩擦就可以许愿,难道这时她真收到了沈含烟的信息?
季童把手机翻回屏幕那一面时手有点抖:拜托一定要是沈含烟,拜托一定要是沈含烟。
她现在太需要沈含烟了。
然而,点开信息的时候,季童扯起嘴角笑了笑。
你多大了啊季童?为什么还相信会有天遂人愿的时候?
如果真的天遂人愿。
她怎么会不是她妈的女儿。
她怎么会跟季唯民的关系如此扭曲。
她跟沈含烟,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明明她来参加RDA大赛的初衷,是拿金奖后凭此影响力、一举拿下邶城经济论坛项目,再去说服季唯民把公司逐步交给她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简而言之,她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和沈含烟对着干,她为什么还妄想能从沈含烟那里汲取一点鼓励和安慰呢?
信息是小米发来的。
小米说:【季总今天不在公司。】
这是季童留给小米的任务:密切关注季唯民的动向。
季童恶毒的想:季唯民不会是去找沈含烟了吧?
因为小米的关注,季童知道自从她和沈含烟回邶城后,季唯民一直忙着,这顿“约了律师朋友”的饭局,两人一直都还没进行。
沈含烟一点没显出急的样子。季童了解沈含烟,虽然沈含烟没耐心,但沈含烟很沉得住气。
面对季唯民这条大鱼,沈含烟的线放得很长。
季童想象着季唯民和沈含烟吃饭的场景,本来就疼的胃和眼球更疼了,她又抬手揉了揉眼睛。
这时评审室里叫:“CareyJi。”
教授:“别紧张,你的设计很棒,对自己有信心一点。”
季童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走进去。
她的设计必须很棒。
她的灵感来源,可是沈含烟。
******
二十分钟后季童出来了,相较于其他选手的半个小时、四十分钟,这实在是很短的时间。
也是说,在季童的keynote展示完以后,评审团几乎没怎么提问题。
教授这时也有点不确定了:“他们没什么问题?”
季童:“看上去没有。”
评审团没什么问题要问,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这套设计好到不需要过多阐释,二是这套设计差到他们根本没什么兴趣。
教授一时也拿捏不准是哪种了。
她和季童一起回了酒店。因为之前胃炎设计师的小插曲,本来预计七点能结束的阐述,一直被拖到了八点十分。
季童跟教授一起上车的时候,扭头望着车窗外的会场。现在评审团和设计师们已经尽数离场了,只剩一些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打扫,一盏盏灯逐渐关闭。
教授问:“忘东西了?”
季童摇摇头,笑着转回来,和教授一起聊着今天其他设计师的情况。
她也不知道刚才在看什么。
好像沈含烟会突然出现似的,如同她设计阶段最难熬的那个夜晚,她蹲在沈含烟家小区的门口,视线里突然就出现了一双运动鞋,一抬头,就看到沈含烟一张清冷的脸。
但今晚,无论季童怎么看,也并没有等到这样的奇迹。
******
八点二十分,在季童和教授的车离开会场不久以后,一辆出租车疾驰而来,停在了会场门口。
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清丽的东方女人。
她先是望了一眼会场,发现大部分灯都熄了以后,犹豫了一下,向会场里走去,找到一个工作人员问:“今天的阐述已经都结束了么?”
工作人员点点头,上下打量女人一眼,见她气质出众,问:“你是设计师?”
可今天除了那个突发胃炎的设计师,好像没有其他人错过阐释啊?
果然女人摇摇头:“我找人,谢谢。”
她背着包走出会场外去了。
******
沈含烟背着包在会场外站了一会儿。
形若古堡的建筑诉说着悠远的历史,月光洒在古老风化的石阶浪漫而神秘,远远好像能听到海浪拍打的声音。
在二十二岁以前,沈含烟把所有时间用来学习。她几乎痛恨对时间的浪费,因为她拥有的太少,必须步履不停,才来得及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即便会场距离海滨还有一段距离,吹拂过来的风里依然能闻到一点海的味道,打着旋,一会儿把沈含烟的长发拂到她眼前,一会儿又吹走。
昏黄的路灯下,夜色并不如邶城墨黑,天空从海边蔓延过来,是一种近乎梦幻的蓝紫。
如果再淡一点的话,就很容易让人想到季童曾想送给沈含烟的那部手机了。
季童这个小女孩很奇怪的,不像别的小女孩用一些花里胡哨的手机壳,永远用一个透明的,甚至连贴纸也没有,每次见面她一拿手机,那片淡淡的紫就刺痛沈含烟的眼。
如果她当时,没有因为近乎可笑的自尊和骄傲拒绝季童,现在她的双眼会不会不用如此受折磨?
这时有人用法语问:“小姐,是来旅游的吗?需要向导吗?”
沈含烟扭头,看到一个当地人模样的年轻男人。
法语是这里的官方语言之一,沈含烟大学时二外学过一点法语,但她说得不太好,只能应付一点简单的对话。
她说:“不用了。”
大概她的气质太过清冷而慑人,男人遗憾的笑了笑,但也没说什么,走了。
且不说安全问题,沈含烟本来也没什么游玩的心情。
她对RDA大赛的关注和她卓越的搜索能力,让她对大赛这两天的日程了若指掌,她甚至查到了设计师阐述的分组名单。
摩洛哥的免签政策免去了办签证的麻烦,她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来这里,却不想遇到了临时交通管制的麻烦。
明明还有余裕去酒店登记入住了再来会场,却变成时间紧迫到沈含烟把行李存在机场,就匆匆打车赶了过来。
还是没赶上。
其实她也不知赶上了能做些什么,难道还能给季童一个拥抱、或者说些鼓励的话么?在她俩的“敌对”关系之下,那也显得太奇怪了。
可她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出现在这里。
就像她带季童去爬山的那个夜晚一样,哪怕只是简单的出现,也是好的。
******
第二天一早,季童发现自己是握着手机醒来的。她昨晚忘了拉窗帘,所以一大早就被窗外的阳光晃醒了。
她看了一眼手机,静悄悄的,没人联系过她。
沈含烟也没联系过她。
其实沈含烟平时也不会主动给她发信息或打电话的,但她知道以沈含烟的缜密程度,肯定知道她这两天来摩洛哥参加RDA大赛了。
难道沈含烟就不怕她得奖吗?难道沈含烟就不该至少发条信息、来她这边刺探一下“敌情”么?
还是说沈含烟在忙?
沈含烟跟季唯民在一起?
季童的胃又痛了起来,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以后,决定以毒攻毒去楼下餐厅喝杯黑咖啡。
她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在想沈含烟和季唯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因为今天注定是十分难熬的一天——
昨天做完了概念阐述后,她等于做完了所有能做的一切,今天只剩漫长的等待,等到白天第二组设计师阐释完概念后,晚上八点晚宴,直接颁出金银铜三座奖杯。
而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季童坐在酒店的户外咖啡厅喝着咖啡,眼神漫无目的的往四周乱瞟。
然后她傻了——被侍者领着走进来的那东方女人,竟是沈含烟?!
哦妈的,她是不是又结膜充血了,以至于把任何一个清秀的东方女人都能看成沈含烟?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用力到眼球都感受到一种压迫的痛感,再睁眼时眼前有一片密密麻麻的小星星,可等那片星星散去后,眼前的女人竟还是沈含烟?!
而且一大早,酒店咖啡厅的人太少,也只有她这一张东方面孔太扎眼,沈含烟已经向她这边走来了。
现在躲都来不及躲了,季童一边在心里骂着妈的妈的,一边拼命用手压着自己的刘海。
她今早心烦意乱,就简单用清水洗了把脸,没化妆也没吹头,平时工整柔顺的梨花头这时鸡毛掸子一样乱飞。
沈含烟在她面前坐下了,第一句话竟然是:“你喝的什么?”
季童呆呆的说:“黑咖。”
沈含烟就也要了杯黑咖,还要了一份法式吐司。
等着的时间里,沈含烟的第二句话是:“你说我们是不是孽缘?”
季童呆呆的问:“你是不是跟踪我?”
让她相信她和沈含烟真是在摩洛哥偶遇?拜托她是快二十三岁又不是快三岁。
沈含烟:“我跟踪你干嘛?我是知道你来摩洛哥参赛,但我怎么会知道你在哪家酒店?”
季童呆呆的想:对哦,酒店是主办方统一订的,她身边谁都不知道,小米不知道,季唯民也不知道。
季童:“那你在这干嘛?”
沈含烟随手指了一下咖啡厅门口的海报,又用那种鄙视季童智商的眼神看了季童一眼。
季童一看——哦第五届WCF世界有机化学论坛啊,她刚才心烦意乱的晃进咖啡厅,那么大一张海报她愣是没看见。
难道她和沈含烟真是偶遇?真是孽缘?有没有这么巧的事?
这时侍者把咖啡端上来了,对沈含烟用法语叽里咕噜说了句什么。季童知道法语是这里的官方语言之一,她刚才跟侍者说英语,侍者才对她切换成英语的。
她没想到还能听到沈含烟说法语,用那么清冷的声音卷着一点点舌头说“Merci”,好苏啊。
侍者走了以后,沈含烟告诉季童:“他说吐司还要等一会。”
季童呆呆的点头,看着沈含烟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很微妙的皱眉。
沈含烟还是喝不惯咖啡啊。
这个微妙的动作也让季童相信了,眼前这人真是沈含烟,而不是什么人戴上沈含烟的面具,或者什么妖精幻化成沈含烟的样子,因为其他人学不出沈含烟这么微妙的皱眉。
季童默默拿起旁边的奶壶,往沈含烟的咖啡杯里倒去。
沈含烟又喝了一口,那微妙皱眉的动作消失了。
她问季童:“你怎么不加奶呢?”
季童呆呆的:“哦。”
又开始往自己咖啡杯里加奶。
她想:如果两人真是偶遇的话,沈含烟为什么这么淡定?可沈含烟就是她所认识最冷静而理智的人,就算一座火山在沈含烟面前喷发,她觉得沈含烟都不会皱一下眉的。
要是沈含烟惊讶了,那才像浮夸的演技。
而且如果沈含烟真是跟踪她的话,为什么昨晚沈含烟不出现呢?昨晚才是她最重要的的概念阐述时间,无论沈含烟是想鼓励她还是影响她,都该昨晚出现啊?
季童心里的天平,开始逐渐向她和沈含烟真是偶遇那一边倾斜了。
这时侍者把法式吐司端上来了。
沈含烟看了一眼:“这么大一份。”她问季童:“一起吃?”
哦对,沈含烟讨厌浪费时间,也讨厌浪费食物。
季童又呆呆的点头:“好。”
两人拿起各自的刀叉,划在大大的白瓷盘子里嘎吱嘎吱,季童觉得自己的手有点抖,她的刀叉总跟沈含烟的刀叉打架。
沈含烟就直接切了块吐司放到她盘子里。
看着她吃得小兔子一样腮帮子鼓起来,沈含烟的眼睛好像弯了弯,不过那一定是她的错觉。
因为沈含烟问她的声音很清冷:“好吃么?”
季童点头:“好吃,甜甜的。”
沈含烟用刀叉扒拉了一下吐司:“怎么做的这是?”她问季童:“你吃得出来么?”
季童用舌尖舔了一下上牙膛,仔细回味了一下:“加了蛋,奶,黄油,煎好后撒了枫糖浆,糖粉和肉桂粉,好像还有磨碎的巴旦木和山核桃。”
沈含烟吃了一口:“嗯,对。”
这时盘子里的吐司已经被她和沈含烟分完了,沈含烟把嘴里最后一口吐司咽下去以后,放下刀叉后站起来就走了。
季童对着盘子里残存的一点枫糖浆一阵发愣。
……沈含烟就这样走了?
她觉得这事实在太魔幻了,她和沈含烟在摩洛哥街头的一家酒店偶遇,探讨了一番法式吐司的做法,然后沈含烟就这样走了?
季童觉得这事魔幻到,她连胃都忘了痛了。
******
季童一整天都缩在酒店房间里。
刚才她从咖啡厅出来,去前台要了一份化学论坛的折页。于是她知道了,沈含烟上午会做一个简短的发言,下午会听各国青年化学家发言,然后是一个简单的晚宴。
难怪沈含烟今天一身西装那么A,穿着平底乐福鞋也显得腰细腿长,早上她从咖啡厅走出去的时候,里面坐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都在看她背影,其中当然也包括猥琐的季童。
季童恨不得把她一直发疼的眼球摘下来,直接黏沈含烟身上。
这会儿她像个虾米一样蜷在床上,不停滚来滚去,就是因为不敢踏出房间一步。
她知道如果出去的话,她一定忍不住跑到就在酒店会议厅举办的论坛,看看一身西装站在台上发言的沈含烟有多A,坐在台下一脸严肃的样子又有多A。
啊为什么她叫季童不叫“季学术”呢。
其实季童心里是很感谢这次偶遇的,因为这让她一整天都想着沈含烟,本来预计中无比难熬的一天,竟就这样飞快的过去了。
晚宴前教授来敲季童的门:“Carey,准备好了么?”
季童捏着刚涂完的口红去开门,教授惊艳了一下:“很漂亮,Carey。”
季童穿了条经典的黑色小礼裙,没有肩带,粉白的肩膀露出来。她是那种肉包骨的身材,肩膀不似沈含烟是锋利而好看的直角,相反透着一股少女的圆润。
所以她不适合太过成熟的礼服,那会有一种小朋友偷穿大人衣服的效果。她的礼裙长度到小腿,裙摆微微有一点蓬,配上黑色高跟鞋,和她眼尾勾出小三角的猫眼眼线,看上去反倒比平时成熟多了。
主办方有安排车来接,季童和教授一起去了会场。
她们到的时候,第二组阐述已经结束了。所有人都聚集在宴会厅,看着LED屏上投出颁奖礼的画面。
季童这一天都忘了胃疼,但现在又开始疼了,面前摆着樱桃鸭肉的冷餐,可她一口都吃不下去,她的眼球也开始疼了。
她时不时抬手揉一揉,生怕结膜又透出她的斑斑心血。
连教授都看出她的异常了:“你很紧张?”
在教授的印象里,季童是个不怎么紧张的孩子,每年期末考,甚至毕设,甚至RID面试,她看上去都不是很有所谓,好像对那些都不怎么在乎。
没想到,季童会为RDA大赛紧张成这个样子。
季童面对着宴会厅开始暗下来的灯光,发现她想错了——其实她最紧张的不是昨晚,而是今夜。
昨晚她紧张于自己的概念阐述能否发挥好,可那时主动权至少还抓在她自己手中。
而今晚,她什么能做的都没有了,只能惶惶等着早已被决定的命运落在她头上。
在颁奖礼正式开始前,季童轻拖着椅子站起来,悄声对教授说:“我去下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