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不容易开车滚到公司,小米看到她很惊喜:“季童姐,你感冒好了?”
季童:“哦,对。”
小米仔细观察了她一下:“太好了,脸色看起来也挺正常的。”
于是季童知道了,原来人的内里无论怎样支离破碎,表面上都是看不出来的。
她和小米对了对这几天的工作,小米出去后,她发了一阵呆。
她回忆着,在英国没有沈含烟的那几年,她是怎么过的。
好像也没死,好像如常的上课吃饭消遣,好像还能和莫春丽有说有笑。
等沈含烟走了,她是不是该重新找个女朋友?她现在条件这么好,找个好的应该不难吧?
这个想法像一记重锤,重重砸在她干涸了三天的泪腺上。
她要找谁呢?无论她找到一个多好的人,那人都不是沈含烟啊。
她抓起包就从公司奔了出去,小米追在她身后喊:“季童姐,你去哪?”
她去医院。
她去沈含烟朋友住的那间医院,她去一间间病房的找,她去把沈含烟宝贝一样藏起来的朋友找出来。
应该还没出院吧,没这么快,那天看沈含烟家里的情况,如果要长时间出国,至少还需要归置个一两周。
她要看看,什么人让沈含烟爱得这么彻底,她死也要死个明白。
******
季童跑到医院才知道自己来得有多么离谱。
医院那么大,住院部那么多层,她连沈含烟朋友在哪个科室都不知道。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一个个病房探头进去看,有人吓了一跳问她“你找谁?”有人问她是不是走错了,还有直接骂“看个屁看”。
季童也不知道她要找谁。
她对沈含烟朋友的身材样貌年纪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应该是个女人,因为沈含烟喜欢女人。
她就一间间病房看过去,看看有没有病人,和她心目中那张沈含烟会喜欢的脸对照上。
可医院又不是菜市场,哪里会允许她这样找,很快有病人家属觉得不对劲了,叫来了护士。
护士:“你找谁?”
季童不说话。
护士:“你这样是打扰病人隐私,请你出去。”
季童翻出手机里的照片——是她在乌州乌篷船头给沈含烟拍的那张照片,她导进手机了,春风里沈含烟美得不可方物,任何人见过那张脸都不可能忘记。
季童:“你见过她么?她经常来看一个病人。”
护士看了一眼:“没见过。”
季童当然知道她会说没见过了,不管见没见过都会说没见过,因为她是护士,她有义务保护病人及亲友隐私。
她又对季童说了一遍:“请你出去,不然我要叫保安了。”
季童没想到自己竟然哭了。
她已经很多很多年没当着人的面哭过了。和莫春丽在一起的时候,好像看一部关于狗的老电影哭过,然后就再也没哭过了。
护士:“你哭什么?”
季童哭着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自己转身往外冲,护士看着她的背影。
她一直冲到花园里的长椅上,把脸埋进双手之间,可双手那么浅,很快就捧不住她汹涌的眼泪了,从指缝里一滴一滴往下漏,漏在她的西裤上。
季童不得不从包里翻纸巾,哦妈的,她想起来这个包里没纸巾。
包是她最近买的,跟沈含烟买她的那个包形状差不多,也是粉色,不过再也买不到那样脏脏旧旧的灰粉色了,这个粉在阳光下看起来好艳,丑得要死。
她不死心的继续翻找,然后一愣。
居然真被她翻出一包婴儿专用纸巾。
是那天去沈含烟家的时候,沈含烟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塞进去的吗?
路过的人都在看她,看她不停的抽纸巾擦眼泪,眼泪又不停的往外涌。
没人走过来,毕竟这是医院,每天有无数生老病死在这里发生,情绪崩溃的人在这里到处都是。
直到一个小女孩走过来:“你好像个兔子啊,眼睛和鼻子都那么红。”
季童没绷住咳了一声,鼓出一个鼻涕泡。
小女孩就笑了,季童笑不出来,在阳光下呆呆看着小女孩的笑脸。
小女孩:“你的谁死了?”
季童:“啊?”
小女孩:“我外婆死了,我妈妈姨妈她们都在哭,你的谁死了?”
季童摇摇头:“不是死了,是我喜欢的人要走了。”
小女孩:“哦,那还好一点。”
季童心想好什么啊好,她心里很清楚沈含烟一走,两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什么牵连了,这种性质的“生离”,又和“死别”有什么两样。
这时一个年轻女人匆匆忙忙跑出医院:“吴梦洁!吴梦洁!”
小女孩:“在这呢。”
女人满脸泪痕的跑过来,对着小女孩的肩就拍了一巴掌:“大人都够难过了,你还在这乱跑什么!你想吓死我吗!”
小女孩“哇”的一声也哭了。
一时之间,季童也在哭,年轻女人也在哭,小女孩也在哭,对着花园里一丛开得艳丽的木槿花,各自想着各自的伤心事。
季童觉得这情景实在有点诡异,有点哭不下去了。
她站起来,开车去了沈含烟小区。
她也不知道她跑这来干嘛,这样死缠烂打,不是会让沈含烟更烦她么?
她也在心里劝自己:季童走吧,给沈含烟留个稍好点的印象吧,这样沈含烟往后漫漫几十年人生,因不知什么机缘偶然想起你的时候,至少第一反应不是“那小孩真烦”。
可她的双脚根本不听她脑子的指令。
她在沈含烟小区门口漫无目的的转了两圈,快中午了,她走进一家粉面馆,因为是工作日的中午,这种小区门口的小店没什么人,烫着一头羊毛卷的老板娘懒洋洋的:“吃莫子?”
季童坐下,茫然的看着墙上的菜单,一个个方块字明明都认识,怎么全变成她大脑不能处理的信息。
老板娘是个很爽利的女人:“那就吃辣椒炒土猪肉粉咯,招牌。”
给季童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季童呆呆的:“好。”
店里开着冷气,空调出风口呜呜呜吹着,好不容易进来除了季童以外的第二个客人,一推门,带进一身的热气。
一只土橘猫趁机跟着钻进来,应该是店里养的,在季童小腿上蹭了两蹭,那毛并不柔软,反而刺刺的有些扎人。
老板娘把一碗粉用力放在季童面前的桌上。
季童一边往嘴里塞,一边顺着透明玻璃门望着沈含烟家的小区。
这会儿沈含烟肯定在K大上班,但季童想:这段时间沈含烟都在准备出国,万一提早回来收拾东西呢?
盛夏中午的小区门口很空荡,并没有一个清冷到可以让周围空气降温的身影。
这时桌边的一个人影挡住了季童的视线。
季童抬头,发现是老板娘看着她问:“有米浆,玉米汁,可乐,要莫子?”
季童:“啊?”
老板娘:“你嘴都辣红了。”
季童:“哦。”
她要了杯玉米汁,又说:“加糖。”
这时忽然涌进了一大家人,老板娘顿时变得忙起来,一杯玉米汁放到季童桌上时很匆忙。
季童一口气干了,走出去的时候听老板娘在问:“吃圆滴吃扁滴?”
季童茫然的看着墙上的图,才发现这家店的粉有两种,一种圆粉,一种扁粉。
那她刚才吃的是圆的还是扁的?天哪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下午季童像游魂一样游荡在沈含烟小区门口,她逛了文具店,花店,超市,每次从一家店出来,都觉得那明晃晃的太阳光要把她晒得人间蒸发。
可她还活着,胳膊腿都齐整,甚至还能躲在超市门口的阴影里吃了一根雪糕。
只是吃的是什么呢?巧克力,还是绿豆沙?她还是一点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小区门口下班回家的人变得熙熙攘攘起来,有些人开车回来,有些人走路回来,很多人手里拎着菜。
季童躲在超市门口对着那些人一一辨别,并没看到沈含烟。
直到下班回家的人从多又变少了。
季童看了看手机,已经过了沈含烟平时下班时间了。
是她看漏了错过了吗?她想了想,刷卡自己走进小区。
乘电梯走到沈含烟家门口的时候,她觉得这事越来越荒唐了:万一沈含烟这时刚好下班回来,一打照面,她要跟沈含烟说什么?
可双脚就是带着她在这里生了根,不愿走。
外面的夕阳一片粉紫色,沈含烟家里静悄悄的。
直到外面的天变成一片墨黑色,夜幕低垂,沈含烟家里还是静悄悄的,沈含烟也没像季童担心的那样从电梯里走出来。
果然沈含烟早就回家了吧?她看漏了错过了。
季童轻手轻脚走到门边,粉白的手指悄悄贴在那暗棕色的防盗门上。
这样是不是就能感受到一点沈含烟的气息。
这样是不是就够了。
走吧,季童。
一边这样想着,季童一边按响了门铃。
她自己都慌了:天哪你在干什么?你要说什么?
她等着沈含烟的脚步声响起,等着沈含烟清冷的脸出现在门口,也许带着不耐烦的神色看着她,像一场死刑。
可里面还是静悄悄的。
季童又按,又按。
依然静悄悄。
季童受不了了,她觉得沈含烟那么聪明,一定猜到找来的是她了。
沈含烟故意不开门。
季童心里劝自己:真的走吧,不要变成小说里那种最烦人的缠人鬼。
可她哆哆嗦嗦开始在她那个粉色的包里翻钥匙,然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她就把沈含烟的家门打开了。
防盗门吱呀轻轻响了一声,她呆呆的,心里涌上一股恐惧。
可沈含烟并没走过来质问或阻止她。
沈含烟是任何反应都不屑于给她了么?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还在玄关脱下了自己的高跟鞋。
这时她发现,鞋柜里那双粉色的客用拖鞋不见了。
客厅没开灯,暗暗的,只有窗外的路灯和别人家的灯光映进来。
沈含烟人呢?
季童按开灯。
所有家具的一如往常,沈含烟甚至没有收拾它们,唯独客厅里摊开的那个行李箱不见了。
季童心里忽然冒出个想法,哆哆嗦嗦在网上搜到小区门口房屋中介的电话,报了沈含烟家的房号:“请问这房子卖么?”
“要卖啊。”中介很热情:“刚挂出来,房主要出国了,不然还舍不得卖呢。女士你要约个时间看房么?”
季童直接把电话挂了。
她怎么会以为沈含烟还要收拾很久呢?这里的一切,沈含烟半分留恋也没有,直接当垃圾处理掉了啊,还有什么收拾的必要?
季童抓起包就往外跑,开车往机场赶去。
沈含烟早就走了,她现在去机场干嘛?
季童也不知道,可她握着方向盘,继续在开往机场的路上飞驰着。
第90章
季童一路上觉得自己很可笑。
沈含烟应该早就走了,她现在跑去机场干什么呢?好像一个明知自己得了绝症的人,又不甘心就这样赴死,拼命把那些没用的中药抓来吃。
苦死人,还没用,图什么。
她匆匆停了车,跑到国际出发的安检口,在偌大的机场里茫然的不停的跑。
她早就已经习惯穿着高跟鞋健步如飞了,她甚至能穿着高跟鞋骑自行车,可她今天跑得脚都痛了,依然没看到她想象中的清冷身影。
当然了,她现在真在机场逮到沈含烟的概率,可能比彩票中奖还要小,她不是不清楚这一点。
她站在吵嚷的机场里茫然无措,像一个茫茫海面上弄丢了自己救生艇的人。
只能不停的下沉,下沉,看着自己嘴里的最后一口气鼓出绝望的泡沫。
她开着车走了。
她回了沈含烟家。
拿钥匙开门进去,她不敢进沈含烟的卧室,总觉得那会惹沈含烟生气似的,她走到沙发边,直接躺了上去。
她为什么不是警犬?为什么不能凭沙发上灰尘的味道闻出沈含烟走了多久了?
她就这样蜷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说是睡也不准确,她不算睡着,也不算醒着,不算做梦,也不算大脑一片空白,就是脑子里一片昏沉沉的,想着她和沈含烟经历的所有那些事。
她知道天亮了,因为窗帘没拉,她能感到眼皮之外的光线越来越亮。
这时门外竟然传来了一阵钥匙开门的声音。
季童一下子坐起来——沈含烟竟然还没走?!
接着走进来一个白衬衫黑西裤的年轻男人,和季童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哦妈的,房产中介。
中介显然没想到屋里会有人,吓了一跳:“那个,我带人来看房。”
季童点点头:“这是我姐姐的房子,看吧。”
中介松了口气:“哦哦妹妹啊。”难怪有钥匙呢。
他带着身后的中年夫妻穿了鞋套进来参观:“房子装修很好很有格调,房主是个大学教授,以前都是自住的,现在去国外了才想卖……”
就是昨天跟季童说的那一套。
季童呆呆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
中年夫妻参观完一圈,对中介说:“房子是不错,就是价格有点高,我们考虑考虑。”
中介:“当然当然,买房是大事嘛,只是在这地段买到这样品质的房子,这价格真不高了。”
中介跟季童说:“打扰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季童:“好。”
中介:“你这段时间是要住这么?因为你姐没跟我说这事,以后我带客户来看房之前……”
季童摇摇头:“我也要走了,以后再也不来了。”
她把钥匙递给中介:“你收着吧。”
中介:“哦,好。”
他看着面前的年轻女人,像一抹游魂一样飘了出去。
******
沈含烟要卖掉房子这件事,让季童彻底认清了她再也不会回来的事实。
她对这里半分留恋也没有了,季童那句“因为我在这里”变成了一个荒唐的笑话。
沈含烟怎么会因为季童在这里而回头?
季童像大病了一场,死不掉,只好重新振作。
每天去公司上班,吃饭,开会,下班,应酬,宅家。
有一天她拍拍小米:“你看我脸色怎么样?”
小米仔细看了看:“不错啊,你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医美项目?”
季童觉得有点好笑。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这样若无其事的活下去了?
哦妈的,她还是不能。
她抓起包就往停车场跑去,一路往医院开,路上给沈含烟打了几个电话,都是关机。
看来沈含烟不用这个号码了。
她停了车又匆匆跑进医院,去住院每一层楼的护士站、拿着沈含烟的照片问:“你见过她来看一个病人么?”
她不知道她跟沈含烟之间应该如何了结,但她不能接受这样无疾而终,医院变成了她唯一还能去的和沈含烟相关的地方。
那么,至少让她死个明白吧,让她知道沈含烟爱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让她的一颗心再也不想死灰复燃。
所有护士都恪守自己的职业道德:“不知道。”
季童问到后来又开始哭了,她知道自己不该哭,可她忍不住。
原来人痛到一定地步,真的再没余力去管有没有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直到她哭着爬了一层安全楼梯到另一层楼的护士站,上气不接下气的问:“你、你见过她来看一个病人么?”
护士叹了口气:“怎么又是你啊?”
哦妈的,是上次把她赶出去的那个护士。
季童哭着说:“我真不是来惹事的。”
护士又看了看她手机里的照片:“她是你什么人啊?”
季童:“我姐姐。”
护士:“姐姐也不行啊。”
季童忽然哭得抽抽起来:“不是姐姐,是我从十八岁开始,爱了很多很多年的人!”
她终于说出来了。
她爱沈含烟,而且爱了很多很多年。
可她不是对着沈含烟说出来的,是对着一个陌生的护士说出来的。
她带着满脸的眼泪和鼻涕转身跑了。
******
接下来的一周,季童每天都来医院。
她已经不抱能打听到什么的天真幻想了,她只是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她只是像一个绝症晚期的病人,需要找一个地方,看自己是就会这样病死,还是奇迹般的生还。
只有时间能给她答案。
她每天呆呆坐在医院的花园里,看着眼前的木槿花比昨天多开了两朵,而旁边的月季,又被昨夜的一场风雨吹落了好几片花瓣。
有时候季童能远远看到,见证了她一切狼狈的那个护士和其他护士一起,去医院食堂打饭。
她会朝季童坐着的花园里远远看两眼,但还好,没过来把季童赶走。
季童松了一口气。
她就这样坐了一周后,有一天护士向她走来,季童心想妈的,终于要来赶我了。
护士走到她面前摊开手掌,里面居然是两颗大白兔奶糖。
她问季童:“吃吗?”
季童鼻子一酸。
以前沈含烟生日的时候,她还在漫天大雪里跑去给沈含烟买过大白兔呢。
那时她好快乐。
有沈含烟在身边的日子,她好痛苦,可也好快乐。
季童觉得她不能在这护士面前再哭出来了,她拼命忍耐以至于打了一个嗝,为了掩饰这阵尴尬,她慌忙抓起护士手里的两颗大白兔:“谢谢。”
护士叹了口气:“这还是你姐姐以前给我们的大白兔。”
季童一下子看住她。
护士:“你姐姐好像很喜欢吃大白兔,以前经常给每个护士发。”
“你想找你姐姐是吗?”护士说:“我告诉你她在哪。”
******
季童坐飞机去了蜀城。
走进医院的时候她深吸了一口气,外面炽烈的阳光突然变成一阵冰凉,她小臂上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她在病房外站了很久,总觉得这件事不是真的。
直到她推门进去,看到雪白床单的病床上,同样雪白的一张脸——沈含烟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季童走过去,吸吸鼻子:“你怎么没看书呢?沈教授,你不是最珍惜时间的吗?”
沈含烟很慢很慢的扭头看着她,然后,叹了一口气。
季童笑了一下:“你看不动书了是不是?我帮你啊。”
她从自己那个艳得刺眼的粉色包里掏出一本杂志,而她被沈含烟买走的那个脏粉色包此时就放在病房沙发上。
季童对着杂志连念了几个没营养的笑话,又问沈含烟:“以你的智商,应该觉得这些笑话很无聊吧?”
沈含烟对着她含糊不清的叫了句:“季童。”
季童站起来:“我先去找一趟医生,看看你怎样才能好起来。”
“如果你不好的话,我就每天给你念这本杂志,后面还有星座分析,比笑话更无聊,气死你。”
******
季童坐到医生诊室的时候,医生松了一大口气:“我就说她年纪轻轻一个女娃儿,怎么一个亲人都没有。”
季童:“以后我都会守在这的,还有医药费,医生,我们家很有钱,特别特别有钱,你一定一切都用最好的,千万别怕坑我们。”
医生:“你怎么说话呢?”
“我就是说……”季童的声音低下去:“我想她好起来。”
医生叹了口气:“当医生的又哪个不希望病人好起来呢?不是钱的问题,医药费她自己也预存了很多,是治疗方案的问题。”
当医生嘴里说出“小脑肿瘤”几个字时,一切好像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季童于是明白了,为什么一向稳重的沈含烟走路会常常摔倒,为什么一向严谨的沈含烟洗碗时偶尔会手滑把碗打破。
为什么沈含烟那么讨厌浪费时间,为什么沈含烟说她没有奢侈浪费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