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沈含烟的人生,就是他妈的没有时间了。
因为沈含烟打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上好像绑着一颗定时炸弹,当同龄人谈笑的时候,看电影的时候,喝下午茶的时候,她耳边都是生命倒计时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
医生说:“现在有两种治疗方案。”
“一种是继续用药物治疗,就像她这么多年所做的一样,但你知道,她的情况现在已经很糟了。”
“另一种是手术治疗,因为她肿瘤的位置比较特殊,即便找到我这里来,我也没办法保证她能安然无恙的下手术台。”
季童:“如果继续用药物治疗,她还有多久时间?”
医生:“随着肿瘤开始压迫神经,她恶化的速度会越来越快。”
季童没什么表情的又问了一次:“多久?”
医生:“可能只有半年。”
季童:“如果手术,她有多大概率能活下来?”
医生:“这不是演电视剧,医生没办法给你一个确切的数字……”
季童没什么表情的又重复了一次:“多大概率?麻烦告诉我。”
医生看着眼前的女孩,眼睛圆圆的,玻璃一样的眼珠,没化妆,一张脸通透到有些苍白的地步。
明明是稚嫩的长相,但眼神和语气里,有种平静的坚决,好像能承受一切。
医生叹了口气:“可能百分之三十。”
季童已经查过了,沈含烟之所以来蜀都H医,是因为这位教授是全国做高难度小脑瘤手术的第一把刀。
他说百分之三十,那就是最乐观的估计了。
季童点点头:“我知道了,我能回去跟我姐商量一下么?”
医生:“当然,病人自己也在考虑。”
“不过你们要抓紧,如果想做手术,一周之内就得决定然后马上上手术台,不然她的身体状况继续恶化下去,很可能没办法承受这么大的手术了。”
******
季童回到病房,沈含烟还是和先前一样,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沈含烟不缺钱,所以病房是独立一间,很安静,窗外能看到枝头的一点绿意,还能偶尔听到一阵清脆脆的鸟鸣,好像是一种季童在邶城从没听到过的鸟。
季童走到窗边看了看,楼下风景不错,有个小花园,开着淡粉白色的月季,还有很小的白色蝴蝶绕着花丛飞着。
阳光明晃晃,再往远处望去的话,能望到医院外面有火锅店,麻辣烫店,锅盔店。
季童回到病床边坐下,手里拿着她从包里掏出来的杂志:“你是天蝎座对吧?和我一样。”
她翻到星座运程那一页开始念:“稍显低迷的运势,前进的步伐会越来越吃力,生活方面建议主动做‘断舍离’……”
她放下杂志,说:“我呸。”
沈含烟静静看着她。
季童:“关于治病你是怎么想的?要不要做手术?我告诉你,我很想吃医院外面那家火锅,三嫂子老火锅。”
沈含烟口齿含糊的说:“我会做手术的。”
季童吸吸鼻子:“是因为我找来了吗?是因为你不想在我面前显得胆小没面子吗?”
沈含烟慢慢摇头:“因为……我想活下去,因为……你还活在这世界上。”
季童:“如果我不来,等你治好了病,你会回去找我么?”
沈含烟扯起嘴角很艰难的笑了一下:“会。”
季童不管不顾的到来,终于冲破了她的最后一道防线。
季童趴在沈含烟的床边,把沈含烟的手放在她脸上。
她那么年轻,才二十三岁,脸上饱满的肌肤充满胶原蛋白膨膨的,而沈含烟也年轻,才二十七岁,胳膊和腿却都已变得沉甸甸的,像垂老的暮年人,深受高血压和头疼呕吐的折磨,连视力眼也开始受到影响。
季童想,要是沈含烟能像妖精一样,从她身上吸/精血就好了。
她是不是就能把自己的生命力渡给沈含烟?
但如果不能,她就一直这样守着沈含烟,陪着沈含烟。
如果沈含烟在人间,她就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类。如果沈含烟去地狱,她就做永世不超生的恶鬼。如果沈含烟上天堂,她就做沈含烟天使翅膀上的一根羽毛。
她的嘴在沈含烟的手下一张一合:“沈含烟,你都决定做手术了却拖着不告诉医生,是不是怕自己死了?”
“我告诉你,你别怕,你死了我还活着,我一辈子记得你,你就不算真的消失。还有你的墓碑上,我会刻上‘妻:沈含烟’,另一边就刻‘妻:季童所立’,等我死了,我就跟你葬在一起。”
“在我死之前,我会拼命吃拼命喝拼命看书拼命旅游,你喜欢看名著是吗?你还有哪些想看没看的,有多少统统告诉我,我用一辈子慢慢看,所有这些你没来得及看没来得及体验的,我都攒在心里,等我去地狱或天堂讲给你听。”
“所以沈含烟,有我在,你别怕。”
******
季童把沈含烟要做手术的决定告诉医生,回到病房后,沈含烟手机响了。
季童接起来:“喂。”
中介的声音传来:“沈小姐,好消息,你的房子卖出去了。”
季童心想妈的,对哦,之前怎么就忘了中介肯定有沈含烟的新手机号呢?
虽然沈含烟肯定不会接她电话的。
季童:“我不是沈小姐,我是她妹妹。”
中介:“哦哦对,上次见过的。”
后续的事情,就统统由季童处理了,沈含烟不需要再操心。
季童发现,沈含烟早已委托了一个律师,把卖房子的钱全留给她。
她回到病床边,病房冷气开得足,她给沈含烟掖掖被子:“你把房子卖了也好,等你好了,我们重新买个更大的,不过我不需要你的钱,我现在很有钱了你知道吧?公司是我的了,季唯民所有的钱都是我的了。”
沈含烟,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在你死之前,把所有你能想到的人生障碍全部帮我扫平,希望我未来的人生一片坦途。
可我告诉你,我比你还要贪心。
我不止要这些,还要你活着,活着跟我一起享受。
季童从十八岁开始,以为她是跟奚玉抢沈含烟,二十二岁时,以为她是跟季唯民抢沈含烟,再后来,以为她是跟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抢沈含烟。
到头来她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原来,她一直是跟死神抢沈含烟。
可是没关系,这么多年她都习惯了,跟谁抢她都不怕,就算沈含烟到了地狱,她也会挥舞着刀枪冲进去,牛头马面算什么,魑魅魍魉又算什么,就算双目血红的饿鬼逼上前来,她也会把沈含烟抢回怀里,带回人间。
从前她是个很胆小的人,却也是个什么都不怕的人。
现在她是个很勇敢的人,却也是个心怀恐惧的人。
她所有的勇气、拼杀、怯懦、眼泪,都是因为——沈含烟。
她紧紧握着沈含烟的手,沈含烟费力的说:“你回一趟邶城。”
季童:“别想支开我。”
沈含烟:“不是,是……日记。”
******
季童给沈含烟请好护工,坐上了回邶城的飞机。
蜀城飞邶城三个小时,季童一早走,下午就可以回来。
她先去找中介拿沈含烟家的钥匙,打开门,房子还跟她最后来的那一次一样。
她走进卧室,打开衣柜,找到最深处的一个小小夹层。
那夹层有多隐秘呢?要不是沈含烟亲口说出来,无论是季童,还是后来买房子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这一所在。
季童把好几本日记找出来。
这些日记本沈含烟舍不得处理,却也带不走,若不是季童这么执着而莽撞的追过去,沈含烟大概本打算让它们被遗忘在时光深处吧。
直到发现不可能甩得掉她时,沈含烟才愿意让她知道全部的真相。
按沈含烟本来的想法,也许很多很多年后,会有顽皮的小孩子捉迷藏时,无意发现这些日记,好奇的从衣柜夹层掏出来。
到那时,纸张都已泛黄,字迹都已模糊。
却会被后世的人知晓,在很多很多年前,有人那样深刻的、绝望的、无可挽回的爱过一个女孩。
季童拿着日记,她不敢坐沈含烟的床,哪怕沈含烟不在她也觉得那是一种亵渎,于是走到客厅,蜷腿坐在沙发上,颤抖着手指翻开了日记。
沈含烟的字可真好看哪,如她整个人一般清隽。
“2016年8月18日,晴。
今天天气热,而邶城的地铁总是人多,到季家时出了一身汗。世界上怎么会有那样的小女孩呢,眼睛像玻璃珠一样,整个人像只小兔子。她看上去有点怕我,其实我也有点怕她,总觉得自己一身汗味,靠近她都要把她弄脏了似的。”
“2016年8月19日,晴。
小兔子每天早晚都要喝奶,喝奶的样子有点好笑。而且,她居然会做早饭。”
“2016年8月25日,晴。
为什么小兔子现在喜欢跑到书房来打游戏吃零食了?而且,我居然不反感。不过好可怕,她吃的薯片居然是甜口的!!!”
三个感叹号,看得季童笑了起来。
“2016年10月27日,晴。
我把秘密告诉骆师兄了,他知道我可能活不了几年这事果然很惊讶,所有人都以为这些事该离自己很远吧,他也没答应跟我谈恋爱,这很正常,谁愿意陪一个生命正在倒计时的人体验谈恋爱这种事呢?太沉重了。不过,我也没觉得被拒绝了是什么大事。
大事是意外得知了今天是小兔子真正的生日,可最终我也没帮她买到想吃的烤白薯,因为我摔倒了,这让我厌恶起自己的病来,如果没有摔倒,应该就能追上卖烤白薯的车了。
更大的事是,小兔子咬了我的手指,如果我把真实的想法写下来,等我死了有人发现这本日记的话,会不会觉得我很不道德?”
“2016年11月22日,雪。
我发现自己没办法跟骆师兄接吻,因为我满脑子都想着另一个名字。
如果有人在我死后凭这本日记审判我的话,那就审判吧。
我在想的是——季童。
今天我生日,季童不让我吃季总买的蛋糕,自己在大雪夜跑出去买了大白兔喂我,嘴对嘴。
不知道季童是不是喝醉了,如果真是的话,那感谢世界上有喝醉这么可爱的事。
以及,大白兔很好吃,我好像喜欢上吃大白兔了。”
“2017年1月7日,晴。
小兔子今天出发去英国留学了,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吧,不知道我以前费尽心思教她的那些事,能不能让她未来的人生路变得平坦一点。
如果可以,我多希望可以不用教她这些,让她依赖我就好。
我不知道对我来说,是活不了多久这件事更残酷,还是不能让小兔子依赖我这件事更残酷。”
接下来,是她在英国的四年多时间,那段她上课、喝酒、看电影、跟莫春丽谈恋爱的日子。
四年,四十八个月,一千四百六十天。
沈含烟是怎么过的呢?她不知道,虽然沈含烟每天都记日记了,但每天都只有一行字——“季童,我很想你”。
有时候字迹力透纸背,好像要把一腔思念倾注在里面,有时候字迹又轻飘飘发颤,好像病痛发作无力控制自己的身体。
季童颤抖着肩膀把日记本放到一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一声呜咽,她生怕再也忍不住的眼泪,会滴到日记本上把沈含烟的字给弄花了。
天哪,她竟然以为沈含烟不爱她。
第91章
“2021年12月24日,雪。
我绝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到季童,事实上,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
四年后的第一面,我忍不住的盯着她瞧,那么爱喝奶有没有又长高一点?胖了还是瘦了?
好像瘦了点,下巴尖尖的有点大人的味道了。可脖子上的条纹围巾,还有行李箱压出的痕迹,乱七八糟的,又像个连自己都不会照顾的小孩子了。
我的小女孩回来了,可她看见我站在她父亲的身边,站在她曾拼命想把我推开的、她的父亲的身边,就那样看着我,眼睛一眨都不眨的。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我不能解释。”
“2021年12月25日,晴。
童童,圣诞节快乐:)
这句话我没法当面对你说,所以写在这里,写完再描一遍,如果世界上真有圣诞老人,希望他能感受到我的心意。
童童,我并没有奢望过会被你获得,然而今天,我的确完全的被你占据。
想到我曾经竟然提出与骆师兄恋爱,妄图以此完整自己的人生体验,多傻啊!!!我早该知道,只有童童你,能让我感受到身心的充盈,生命的充盈。
童童:)
我多喜欢一遍遍写你的名字,你凶巴巴‘威胁’我跟你发生关系的样子好像很厉害,我却在心里小声说,好可爱。
恨我吧,继续像这样恨我就好,那样我才不会在心里反复诘问自己,等到我有一天要离开的时候,你因为舍不得我而难过怎么办。
我不要我的童童难过。”
“2022年1月1日,阴。
童童,新年好:)
又以这样的方式给你送祝福了,我还是写完再描一遍,那是不是就能显得我的祝福更诚心诚意?我祝你:万事顺意,一生安康。
‘一生’这样的字眼对你而言,是徐徐铺展的广袤未来,是即将绽开的蔷薇花蕾,于我而言,却是不断响在耳畔的倒计时了。
今天去医院,拿着扫描结果又和H医徐主任进行了一次远程会诊,情况越来越糟糕了,距离不得不手术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其实我不怕死。
我怕的是,等我死了之后在天上看着你,发现我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没来得及交给你。
童童,学得快一点吧,我的时间不多了。”
“2022年2月1日,晴。
童童,春节好:)
上天待我并不太薄,你竟然在我身边,与我一起度过那么多的节日了。
春节约季总来云省,是为了与当地技术人员谈那项新型装饰材料的引入,季总数个决策失误使公司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这本来与我无关,但那些钱未来都是你的,便又与我有关了。
这项装饰材料的专利很难拿,足以让季总的公司起死回生,可我还担心一点,若季总真在冲动之下,把好不容易挽救回的公司财产给了汪晨,那童童怎么办?
我的小女孩不懂没钱的难,我却十分清楚。
所以,我明知道季总对我是什么感觉,却没有选择把话跟他讲清楚,童童你说我钓着季总,大概也不算冤枉我。
最后,童童,我喜欢你送我的那对银质小耳环,与你亲密的时候,耳坠上的小铃铛响在我耳边,叮叮当当的。
那一刻我是多么投入,好像第一次觉得,生命倒计时的秒针没有在我耳畔滴答了。
谢谢你呀,可爱的童童:)”
“2022年6月14日,晴。
童童,我怎么可能要了你呢?
等我走了,你会恨我的。
我要让我的小女孩,完完整整的去迎接属于自己新的幸福,然后忘了我。
嗯,新的幸福。”
季童把日记本轻轻放到一边,肩膀瑟瑟发抖的捂住脸,沈含烟的几本日记翻下来,她不知重复了多少遍这样的动作,生怕眼泪滴到日记本上弄脏了沈含烟的字。
沈含烟把“新的幸福”那几个字反复描摹的时候,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2022年7月23日,晴。
童童,你真的很棒,成长得比我想象得还要快,我是多么希望揉一揉你的头,当面夸奖你一句呢:)
我和新型装饰材料的供应商谈好,他们会一步步为你在公司铺路,你观念新、头脑灵,的确是他们想要的新领袖。
我是不是可以骄傲的说一句,那是因为我把你教的很好?
有了公司,有了前途,有了杀伐果决的能力,即便我不在了,你也应该能生活得很好了吧。
那么以后,我就可以在天上指着人间的你,对其他魂灵说:‘看,那是我的小女孩。’
她很幸福,即便已经与我无关。”
“2022年7月25日,晴。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天写日记了。
那么童童,我要最后送给你的祝福是:一路坦途,无病无灾。
大概只有我这样的人,才会明白‘无病无灾’是多珍贵的祝福。有时候,我把那些大白兔分给护士,总觉得她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她们一定觉得我是个很不幸的人。
只有我自己在心里悄悄说,我终归是一个幸运的人。
因为在我或许无比短暂而贫瘠的一生中,我遇见了你。
那么,愿我能用所有厄运攒出的好运,为我的女孩许愿,祝福季童:一路坦途,无病无灾。
还有,下辈子还是不要遇见我这样的人了。”
季童浑身颤抖得像一只淋了雨的雏鸟。
她反复摸着那一页日记,一滴眼泪滴在季童的“季”上,让那一小块纸变得皱巴巴的,“季”的那一笔竖勾墨迹被晕开,像个倒映在水里的毛月亮。
那眼泪不是新鲜的,是陈旧的。不是她的,是沈含烟的。
原来那么高冷的沈含烟,也会哭啊,还是为了她。
这是多令人幸福的一件事,而在这样的境况下,又是多令人心酸的一件事。
在我终于知道你爱我的时候,就意味着,我也许将永远的失去你了。
季童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在沈含烟再无人气的空荡荡的屋子里,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哦妈的,她又忘记带纸巾了。
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拉开边几抽屉。
那儿果然还藏着一包婴儿专用纸巾。
沈含烟是算准了她会忍不住偷偷跑到这里来哭么?在沈含烟所谓的“出国”离开后。
沈含烟那么聪明的人,算准了一切,却唯独没有算到,季童也是同样的爱她。
季童默默擦干了眼泪,擤干净了鼻涕,带着日记本锁上了门,然后去把钥匙还给中介。
中介笑着说:“沈小姐这么漂亮又这么有才,年纪轻轻又有钱,现在卖房子又赚了一笔,真是一个幸运的人。”
季童心里猛然一酸。
“沈含烟真是一个幸运的人”——在多久以前她也无数次这么想过。
甚至沈含烟自己也说——“我终归是一个幸运的人”。
可沈含烟幸运吗?沈含烟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用她年轻的生命换来的啊。
季童看着盛夏的阳光,在房产公司外的摩托车后视镜上打出一抹光晕,心想: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沈含烟不要是一个那么“幸运”的人。
她希望沈含烟笨一点,丑一点,穷一点,依赖她多一点。甚至如果世上真有能量守恒这回事,沈含烟需要发生点什么才能破了这重病的厄运,那沈含烟脸上有一块很丑的疤也没关系,沈含烟一只脚是跛的也没关系。
无论在世人眼中如何,沈含烟在她眼中始终纤尘不染,美若天仙。
季童对房产中介笑一笑就走了。
她赶回机场,买了瓶冰水不停敷着眼睛,虽然房产中介看不出她大哭过一场,但沈含烟那么聪明,沈含烟一定能看出来。
她不能让沈含烟看出来,从她找到沈含烟到现在,她一次也没在沈含烟面前哭过。
虽然每个人都以为她是只白兔,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只怎样的野兽,她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强悍得多,她不会哭也不会软弱,如果死神要跟她争夺沈含烟,她就去跟死神争。
坐上飞机后她望着茫茫云海。
“小姐不好意思。”
季童扭头,是一个年轻女人,手里拿着一包糖:“我带女儿坐飞机,她太小了待会儿可能会吵到你,先送你一包糖吧,实在不好意思。”
这时有一只胖胖的小手,从后座伸过来一扯季童的头发,年轻女人慌忙阻止:“宝宝不可以。”
季童回头,看到一个奶乎乎的小女孩,坐在她爸腿上冲季童笑。
季童冲年轻女人笑笑:“没事,小孩嘛。”
她伸手从女人手里拿过糖,女人看到她手背:“怎么磨成这样?我有创可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