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书趴在他身边,看着纸面上跃动的字,看着他在灯光下闪烁着琥珀流光的双瞳,有一瞬间竟自私地想——
如果衡宁可以永远只给自己一个人讲题就好了。
真的一点也不想把他分享给别人。
作者有话说:
衡宁:钱到位也不是不行……
第42章 新房客09
短暂的小私心燃起后又快速熄灭下来。温言书自己很拎得清, 私人感情在这种时候,是必须要做出牺牲的。
于是他又磨磨蹭蹭拿起笔,强迫自己收回注意力, 眼珠子滴溜溜围着衡宁的笔尖儿打转。
但此时衡宁一题已经讲了大半, 温言书回神地太迟了,愣是半天没找到讲到哪一题。
他慌里慌张找了半天, 直到对上衡宁的笔迹, 这才心虚地悄悄抬眼。
衡宁显然早就发现了他在走神儿, 浅棕色的眸子就这样盯着他, 显然是在等着他自己反应过来,主动自首。
明明没说一句话,目光甚至带着些罕见的温柔, 但温言书十多年前牢牢刻在DNA里的反应作祟, 一瞬间又开始紧张得舌头打结了:“我我……”
但衡宁下意识的动作还是没变, 笔在修长的指节间划了个漂亮的弧, 然后“啪”的一声轻轻落在温言书的脑门子上。
温言书结结实实挨了一遭, 连忙低下头, 捂着脑袋承认错误:“对不起……”
衡宁看他这样子显然心情好很多, 收回手笑道:“你说,学生上课不听讲怎么办?”
温言书心想,敲脑门儿啊,但转念又一想, 他说的学生又不是自己, 便义正严辞道:“反正不能敲脑门儿。”
“那对不住。”衡宁笑着收回笔,“我刚刚体罚学生了。”
温言书听着他沉着平静的声音, 只觉得脑门子酥酥麻麻的。
他忽然想起自己前天还特意问了杨梦圆, 讲得好的老师比比皆是, 为什么要挑衡宁做家教,那丫头就理所当然道:“他声音好听啊!听他讲题为都感觉自己还能再活五百年。”
可恶,温言书努力从他的音色攻击中缓过神来——圆姐说的对,这人声音真的太好听了。
先前说话的时候,衡宁总喜欢压着声音,竭力做出一副讨人厌的样子,但一开始讲题,他的本性就压不住了。
他变得自信、变得从容,敢平起平坐和自己开玩笑,甚至会上手敲自己的脑袋。
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拿起笔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温言书心想,要是他可以一直这样骄傲下去该多好。
温言书慢慢直回身子,回答他先前的问题:“圆姐上课不会走神儿的,只有我会。”
“那你……”衡宁的话说了一半,停了一下,拿笔帽碰着他的鼻尖道,“那你好好反思一下。”
温言书点点头,心里却清楚得很,那人其实想问,那你还怎么考得上那么好的大学的。
他垂下眸子,回想起衡宁离开后、自己一个人在复读学校的日子。
无助又辛苦,温言书回忆着那段日子,心想,衡宁不在,除了靠自己,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眼前人没有跟他一样陷入情绪的泥沼里,而是轻轻拿笔帽在他面前敲了敲,看他:“我再讲一遍。”
温言书立刻撑起眼睛:“我这回肯定听懂!”
于是衡宁又重新开始——不生气、不恼火,依旧条理清晰。
这回温言书认认真真听下去了,才觉得他真的很专业,像是特意照顾自己这样很多年没接触过高中知识的人,他每涉及到一个知识点,都会简单给他回忆一下,篇幅不长,刚刚好够勾起他的印象。
温言书除了精神难以集中,其实不算是个笨孩子,这回不仅听明白了,还接过了衡宁找来的类型题。
他每推导一步,衡宁的目光就随着字迹滑动一分,说实话,他连解题格式都有些忘了,但按照刚刚衡宁说的,还是磕磕绊绊得出来一个结果。
衡宁一直盯着他解题,解完之后立刻换红笔给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勾。
“耶!”温言书放下笔,幼稚地振臂高呼,“一百分!老师快画个小红花鼓励我一下!”
衡宁看了他一眼,温言书就厚着脸皮嘻嘻笑着,半晌,衡老师终于败下阵来,拿过草稿纸,在旁边认认真真画了起来。
一朵小花画了蛮久的,温言书探过头去,发现这人正在进行一个大工程——在温言书的注视下,衡宁终于收笔,一只拿着小花的猫猫正举着两只猫爪欢呼:“耶!”
跟刚刚他的动作一模一样。
温言书欢天喜地地收下衡老师的简笔画,叠好了认认真真存到抽屉里:“谢谢老师,我们现在休息会儿吧!”
莫名其妙开始了师生的角色扮演,衡宁对这人的主动献殷勤就没那么抵触了,刚才给他讲题,让他彻底忘掉了他们之间的差距,横跨在他们中间的鸿沟,也暂时消失了。
拿到了满分涂鸦的温言书看起来是真的很高兴,衡宁看他雀跃地在屋里飞来飞去,心想,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被迫进入中场休息,衡宁便开始询问对方的看法:“你觉得讲得怎么样?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温言书这会儿倒是认认真真不开玩笑了,拖了拖椅子坐到他面前,诚恳道:“我一直非常喜欢你讲题的风格,非常详尽细致,对我这种上课不听的孩子实在太友好了。圆姐的基础比我好很多,我觉得你如果上课,不能完全把对我的这一套照搬来,可以适当减少一点基础内容的复习巩固,多一些思维拓展。”
衡宁一边听一边认真记着,两个人认真探讨了可实行的方案后,衡宁便又觉得压力更大了:“比我想象中还要难带。”
温言书却丝毫不慌,结实地拍拍他的肩膀,道:“相信你自己,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教她了。”
温言书说话不会给人不着边际的吹嘘感,反而是恰到好处给人自信,衡宁觉得没那么紧张了,倒也打开了话匣子:“我回头去买件衣服。”
话只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但他们俩人都清楚这话的意思——杨文武家毕竟是颇有些财力的中产阶级,无论是居家还是穿着都有着一套自己的公式。
衡宁没钱去买一套上档次的衣服撑场面,但也不愿就这么穿着衣柜里的便宜货上门。
虽然衡宁一向物欲不高,也不屑于靠着衣装维持表面的虚荣,但他知道,有些时候,穿着打扮确实可以给一个人带来底气和自信。
当年在渝市一中读书的时候,他最庆幸的,便是学校严格要求学生在校必须穿全套校服。
十七八岁正是少年人最要面子的年纪,衡宁虽不虚荣,但每每在周末,看到同学穿着昂贵的名牌三五成群,便也再没出门的欲望了。
那时候不懂事的温言书还问他,为什么周末出门打球也要穿着校服,他不愿说自己没钱买新的,不想说自己的便宜衣服根本拿不出手,只能应付道:“穿习惯了。”
一直到今天,嫌弃校服太丑的声音还在青少年之间络绎不绝,衡宁心想,或许只有穷人家的孩子才能理解校服存在的意义——
那其貌不扬的善意,悄悄维护了他整个学生时代的尊严。
如今,走入社会再不会有人小心翼翼缩小着表面上的贫富差距,他也知道一件衣服骗不了自己,但他想,他需要这么一份借来的底气。
此时的温言书再不是少不经事的孩子了,一听这话,便立刻道:“等等,我这有套衣服,想给你试试看。”
衡宁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生怕是那人再为自己掏钱,刚要拒绝,就听他说:“这是我当年面试的时候穿的,只穿过一次,当年我穿着它拿了笔面双第一,希望可以把好运送给你。”
话说到这份上,衡宁再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只拿过那衣服,看清尺码,便无奈地笑了——怎么会有人傻到穿大那么多的衣服去面试呢?
似乎是真的很怕他拒绝,温言书提前把吊牌全部剪掉了,还相当没自信地补充道:“你要觉得不合适可以不穿,总之它现在是你的了,你拿回去当抹布我都不管。”
说完了又补了一句他熟悉的套路:“别当着我面擦桌子就行,我会伤心的。”
衡宁实在拿他这招先斩后奏毫无办法,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还清这一笔开销。
这是一整套由内而外的搭配,笔挺的白衬衫、富有质感的深蓝色领带、内搭的黑色马甲、休闲款的西装外裤外套,和一双稳重好看皮鞋。
全是自己正正好的尺码。
这一套下来,分量远比那一袋睡衣重太多,衡宁看了一眼,觉得还是不应当继续装傻:“这太贵重了,我还不起。”
温言书发现自己被识破,有一瞬间的意外,但很快又转变好情绪,笑道:“等你拿到这份工作,薅光我们主编的羊毛,还有什么还不起的?”
语言上默许了他还人情的愿望,这让衡宁舒服了许多,受之有愧的情绪终于消散了。
“但那领带确实是我面试时候戴的。”温言书笑道,“一定可以给你带来好运。”
收下这份贵重的礼物后,衡宁下厨给两个人做了一顿看起来相当有食欲的晚餐,温言书吃得开心,嚷嚷着要一直白嫖衡宁的手艺。
到底是谁在白嫖谁,衡宁无奈地笑着,只觉得这人实在太心细了,似乎从嘴里说出来的每个句子都在小心翼翼照顾自己的感受。
其实也不必要这么累的,衡宁看着那吃完了便犯困的懒猫,心想,我也不是那么敏感脆弱的人,心思粗糙一点对我,也是没有关系的。
此时,他刚想把那人从桌子边拉起来,让他先后走动走动,就发现这人的呼吸声已经均匀地沉了下来。
温言书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就像无数节晚自习开始前那样,吃完晚饭,他总得这样快速给自己补个觉充个电。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窗外残余的橘色霞光落在他的脸颊上,给他的轮廓镀了一层绒绒的边。
温言书长得真的很漂亮,那种漂亮是在中学时期,会被坏孩子排挤的、不同于其他男孩子的清秀精致,是摧毁他整个高中生活的凶器之一,也同样是如今他顺利混迹于这复杂社会的一把武器。
衡宁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从小好看到大的人,经历的却是两种截然相反的世界,他只知道,自己和他们不一样,他从见他的第一面,就喜欢上这张漂亮的脸了。
暖和的室内,窗户开了一个小口通风,那混杂着暖气的冬风轻轻拂过案台,将温言书臂弯下压着的卷子轻轻掀起一个卷脚。
衡宁站在他身侧看了许久,终于转过身,反复确认何思怀这家伙没有在楼道里潜伏着破门而入。
回到桌前,他轻轻拉开温言书身旁的椅子,俯身屏息,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此时,红日西斜,余晖染红了那人弯翘的睫毛。
衡宁悄无声息地起身,宛如那年空荡荡的教室里,那人也不知道自己悄悄吻了他。
作者有话说:
一下午就讲了一道题,搞半天在整这些阿猫阿狗呢!(指指点点)
第43章 新房客10
温言书睁开眼睛的时候, 衡宁已经回去了。
房间里到没有那种让他心悸的空旷,而是处处都有人陪伴的痕迹——肩膀上披了一条被子,开了缝的窗户也已经合上, 碗筷已经洗好, 桌上还有那人临走前留的纸条:
“被子换回来了,我先回去了。”
他这才想起来, 先前自己那套湿了的被子一直放在衡宁家。
他跻着拖鞋吧嗒吧嗒回到房间, 发现自己的被子应该是被认认真真洗过晒过, 蓬松松的, 一股衡宁身上带着的香气。
他终于想起来衡宁身上那股不算明显的香味从何而来了——不是刻意的香氛,也不是浓烈的体香,而是干净温暖的太阳的味道。
太阳味的衡宁。
温言书趴在还带着太阳余温的被子上蹭了蹭, 香喷喷的, 瞬间像是落进衡宁的臂弯里一般, 踏实而温暖。
他翻了个身, 把自己卷进衡宁的气息里, 想象和现实中的气味交织, 大冷天的温言书却感觉全身发热。
于是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看了眼前几天被衡宁发现的小玩具。
一人一物对视了很久,温言书终于嘻嘻一笑,伸手要把东西拿进被窝里……
“小温哥,我回来了!”
一声熟悉的喊话声, 温言书立刻“嘭”地将抽屉合上。
接着何思怀便掏出钥匙推门而入, 探头看过来:“这么早就睡觉了?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可恶。温言书又一次被打断施法,双目放空躺回床上。
后悔了, 温言书躁郁地想着, 怎么千挑万挑, 偏偏选了这家伙当室友呢。
这一晚,受了惊吓的温言书睡得断断续续的,总梦见自己刚要干点什么亏心事,就被何思怀抓个正着,气得他第二天一早醒来,直接无视了这家伙跟他问早。
“周一综合征?”何思怀探头过来看他,“小温哥也不想上班啊?”
不是不想上班,是不想看见你。温言书冷着脸,拒绝和这位人间噩梦面对面交流。
他刚按照惯性穿好衣服准备下楼买早饭吃,门就突然被敲响了。
温言书小心翼翼扒拉开猫眼,才发现是衡宁。
那人给自己送早餐来了,温言书的怨气立刻烟消云散,换上一副笑脸打开门。
衡宁一身休闲服站在门外,显然是跑完步回来了。碎碎的刘海随意搭在脑门前,充斥着一天中早晨限定的清爽。
他递过来一个餐盒,里面是两张品相很不错的早餐饼、两枚白煮蛋和两节蒸好的嫩玉米。
然后又递来两盒纯牛奶,道:“牛奶热过了,下次你自己榨点豆浆喝,少加点糖,比楼下的卫生。”
“好。”温言书欢欢喜喜接过来,“破壁机没带过来,今天下班顺便去拿。”
衡宁点点头,朝里看了一眼,目光正对上好奇心驱使着朝外往的何思怀。
那人一看到这位“反同人士”的眼神,立刻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
衡宁觉得莫名其妙,寻思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下一秒,温言书拉开门,弯腰取出拖鞋:“进来?”
衡宁摇摇头,说:“你们一人一份,我回去吃就行。”
温言书这才知道这两份早餐是包含了何思怀的,这才幽怨的回过头盯着那正在背单词的家伙看了一眼。
何思怀对这种不友善的目光很敏感,立刻炸毛了:“我真没看什么不该看的!”
温言书没理他,转身又看了一眼衡宁,用目光再次向他递出邀请函。
他很确定衡宁看出他的意思了,但那人撇开了目光,微微欠身,还是离开了。
温言书心不在焉地把餐盒摆在桌上铺开,摆到何思怀面前,扬扬下巴让他开始吃:“对门儿送来的。”
何思怀一脸惊悚:“他这是给我下毒了吗?”
温言书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他那身板儿,想杀你还用下毒吗?”
何思怀立马双手合十,闷头开吃起来。
怼完人之后,温言书心情愉悦不少,他埋头开始吃饼。
不得不说,衡宁的手艺真的不错,这样薄薄的早餐饼居然可以做到几乎不油腻,薄薄脆脆的,口感刚刚好。
温言书其实不太喜欢吃胡萝卜,但像这样切成碎末藏在饼里、洒在炒饭里,他就可以吃得下去了,平时爱吃的火腿肠也换成了新鲜的肉沫,加一点榨菜提鲜,好吃又健康。
他又拆开热乎乎的牛奶,一口下去,从头到脚都暖和起来。
他眯了眯眼,心想,这么会照顾人的家伙,不娶回家真的太浪费了。
何思怀显然对这早餐也很满意,一边嘬着热牛奶,一边道:“手艺真好,比北哥好多了。”
听到他夸了衡宁,温言书便也当即原谅了他,问道:“你俩平时都怎么吃的啊?”
“分开的时候,各吃食堂,在一块儿就点外卖。”何思怀啃着饼道,“他不会我也不会,我俩都懒得学,所以异地恋对我们来说是好事,省得双双因为地沟油超标惨死出租屋了。”
这么一比较,温言书便觉得衡宁的形象又完美了几分。
吃完了饭,温言书就带着何思怀出发了。
对面的们一直紧紧闭着,没能偶遇成功。
直到走到楼下,温言书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终于要回去上班了,东躲西藏了这么些天,总算要过上正常规律的日子了。
两个人快步穿过白马桥的巷口,乘上早班公交,开始匆匆忙忙往单位赶。
从通州区到朝阳,通勤时间长过了头。
“等我拿到工资我就买辆车。”何思怀说,“房子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
温言书就是有房无车的那一类,现在连自己的房子都住不成了。
听何思怀这番话,他没多说什么,只道:“那我以后蹭你车上下班。”
何思怀一口一个没问题,两个人便无聊地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地平线,看着随着路线推移逐渐垒起的高楼大厦,开始了上班族普普通通的清早。
“小温哥,你现在还跑采访吗?”这么些天,何思怀终于问出关于工作方面的问题,显然是憋了很久,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做得少了,渐渐转战幕后了。”温言书道,“异校之后我又跟了几个报道,精神和身体都扛不住了,单位也就比较照顾我,不让我总跑采访了。”
听到这话,何思怀看过来的目光里便蒙上一层难掩的失望。
温言书看不得年轻人梦想被击碎的样子,便道:“但我既然带你实习,肯定会把我知道的都教给你。你是新人,几乎没有露过脸,很适合去做暗访,有兴趣的话我带你接触接触。”
何思怀闻言,立刻笑起来:“好!”
回到单位,同事们都围过来和温言书打招呼,问他身体如何,问他最近情况。
城市里的繁忙将他裹住,这些天在偏僻城中村韬光养晦的宁静,立刻被匆忙的紧张感取而代之。
“你可总算来了,组里最近好几个稿子等着你审呢。”隔壁桌的王姐扔过来一个u盘,抬头看见他身边站着的高高瘦瘦的何思怀,“哟!带实习生了?”
何思怀看了一眼她的胸牌,立刻乖巧地打招呼:“王主任好,我叫何思怀,叫我小何就行。”
还蛮有眼力见儿的,温言书想,只要这家伙在意的事情,都是完完全全可以做好的。
事实证明清北学生的学习能力就是很强,一张白纸的新人何思怀不仅不是个累赘,反倒在旁观了温言书工作之后,很快上手帮忙一起审稿了。
温言书看着这样充满朝气的何思怀,难免又想到了衡宁。
这人拿到新工作后也会这样有干劲吗?他脑子里回忆起那人认真备课的样子,心想,或许他真的找到年轻时候的那份热血了。
回到岗位的第一天,面临的都是些繁杂的鸡零狗碎,但他和何思怀在工作上相性很一致,统筹规划和细致安排做好,任务便也就一点一点地清掉了。
这孩子和同事相处也不像在家那般冒失,客套话一句一句,半天下来便和大家打得半熟了。
工作的顺手和徒弟的称心,让温言书这一天的心情都变得很好。
他也感觉到自己这段时间发霉了的身体开始慢慢苏醒——白马桥只是他暂时逃避的港湾,快节奏的都市生活,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归宿。
工作一天,两个人小加了一会儿班,把积压下来的东西全部做完,出了报社的大门,天已经漆黑了。
报社加班是常态,他们走的不算很晚,便被同事拉过去聚餐,说是要给何思怀接风。
“我不去了,最近身体跟不上,还带早点回去休息。”温言书摆摆手,说,“思怀也别玩太晚,明天还要上班。”
何思怀对熟人完全没有任何细心体贴可言,只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就这样放心地跟同事们走了。
看那一群人勾肩搭背走了,温言书才回想起来自己又要一个人回去了。
他看着都市里繁华的灯火,鼓起勇气心想,要不今晚试试脱敏,总不能一辈子都要和别人绑在一起。
但四周人群退潮的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的勇气还没有准备好——他已经可以做到一个人窝在封闭的出租屋里,但走夜路对他来说,依旧是个很大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