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宁不了解她的脾性,只继续和杨主编聊着, 温言书则狐疑地瞥了她一眼, 悄悄伸出手指头警告她不要搞事情。
好配啊,杨梦圆感叹道, 一个主内一个主外, 这他妈还不是天作之合?!
自家老爹终于跟衡宁交待完情况, 要带温言书走, 杨梦圆骤地抬头,机敏地捕捉到了温言书偷瞥衡宁的一幕。
那眼神,谁看了不想说一句“连理分枝鸾失伴, 又是一场离散”。
救命啊, 杨梦圆在心中大喊道, 老爸你怎么忍心?!宁拆一座庙, 不会一桩婚呐!
一边, 温言书本就打算要走, 毕竟补习是很私人的事情, 他必然不会想要打扰衡宁的工作,尤其还是第一天工作。
所以杨文武结束话题的时候,他便自觉地转身要走了,但又忍不住想多看一眼穿西装的衡宁——他本以为这人和杨文武接触, 多少会有些放不开, 但没想到他却从容得要命,仿佛见过无数富豪家长, 对这样的社交场合简直信手拈来。
太帅了, 温言书偷瞄过去, 要把他的样子刻在视网膜里,回去的路上没事就要拿出来净化心灵。
但他刚收回目光,就看见杨梦圆那张红扑扑的脸蛋儿,这丫头也直勾勾盯着自己,让温言书一阵精神紧张——莫不是自己真亲手捏了个情敌出来?!
待他紧张兮兮地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丫头终于小声问道:“温爹……温蒂,你今天有事吗?”
温言书瞬间警惕起来——这是要打探他的空余时间?想要干嘛?!背着自己感偷偷摸摸的事!
于是他睨过去:“我没事啊,今天周末,能有什么事。”
没想到杨梦圆的眼睛居然立刻亮起来:“那你就待我家呗!有什么不会的我们可以三个人一起讨论!!”
温言书的脑海一下空白起来,但转瞬间,他看见杨梦圆眼里那簇炙热的火光时,他似乎悟到了些什么。
——他错怪圆姐了,圆姐永远是你圆姐!
他朝杨梦圆扬了扬眉,那孩子果然朝他眨眨眼,暗号对上了,但表面上的矜持还得有。
“这样好吗?会不会打扰梦圆学习?”温言书回头,看向杨文武。
杨文武又看向杨梦圆。
“诶呀怎么会!”杨梦圆立刻仰起脖子道,“我最喜欢小组学习的氛围了!外面那么冷,跑来跑去多不方便啊!”
看杨文武表情松动,连忙趁热打铁地撒娇道:“爸爸!”
杨文武一向惯她惯得要命,只好征求衡宁的意见:“衡老师,你看……?”
一向顾客就是上帝的衡宁立刻道:“都听她的。”
杨梦圆又激动地脸红了几个度,转身回去抱学习资料的步子都要飞起来。
这间房子年数不小了,装潢都是偏向质朴的风格,少了一些叫人不敢亵玩的距离感,多了一分平常人家的烟火气。
衡宁心里清楚这房子的价格自己担负不起,但却因为这里的气氛而没有太过拘束。
他提了一把椅子坐到桌边,轻轻挽起半截袖子,拿起钢笔要给杨梦圆列今天的学习计划,一抬头,就看对面站着的两人正虎视眈眈死盯着自己的手腕看。
衡宁愣了愣,确认手上没有沾到墨汁或者其他东西,这才心里犯着嘀咕、继续在草稿纸上动笔了。
得到特批旁听权限的温言书也早早做好准备,拿起笔,端端正正坐到衡宁的对面。
目光还死死盯着他的手腕舍不得挪开。
他们曾经坦诚相见的时候,温言书就尤其喜爱他身上骨节分明的部分——他的颈项,他的踝骨,他的指节,他的手腕……
从高中的时候,衡宁这些部位就显现出远超越同龄人的性感,坦诚说温言书当年上课开小差,十有八九都是他为了偷瞄自家同桌。
十年过去,那些让他着迷的部位还在,在白衬衫袖口的衬托下,性感未减,甚至更增添了一股叫人着迷的成熟和禁欲。
这真的是……
“啪!”还没继续想下去,衡老师的笔已经落上他的脑门,下一秒,笔杆儿又严肃地指了指正撑着脸看戏的杨梦圆:“回回神,上课了。”
两位学生立刻挺直腰板,端坐起来。
温言书一开始还担心,自己的存在会不会让衡宁分心,降低了他的工作效率,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衡宁的专注能力和职业素养。
在开课之前,他还能看见衡宁是不是偷瞟来的眼神,但拿起课本之后,他便再没有半秒钟分神过。
杨梦圆也把娱乐和学习分得很清,一拿起笔,那些旖旎的小心思全都收拢起来,专注地和他探讨起学业来。
两个人先简单对接了一下学习进度,就开门见山讲起了杨梦圆这一周积攒下来的问题。
温言书本来还有些小介怀,但看见两个人认真探讨起来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他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衡宁学习的时候那种无法掩盖的神采飞扬,这么多年的风霜和世故在此时此刻荡然无存,只要他拿起笔纸,他就永远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
杨梦圆显然也十分喜欢这样带着探讨性质的教学,仿佛把衡宁当成了一个和她层次差不多的同学,好几次激动辩驳甚至快要站上桌子。
而衡宁的态度则是不卑不亢,对自己的解题思路有这绝对的自信,不会因为杨梦圆在读高中学霸的身份有任何妥协。
温言书好几次觉得他俩快打起来了,但每每都可以意外和谐地以杨梦圆的倒戈收尾。
几回下来,杨梦圆终于彻底服了输,整个乖巧得不行。
“没有关系,有想法就说出来。”衡宁看她有些不太敢说了,连忙道,“思维碰撞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不要因为怕说错就不说了。”
杨梦圆立刻起了信心,道:“我永远不会怕出错!”
他们俩的相处模式让旁观的温言书也变得热血沸腾起来,只觉得再没有比这更适合衡宁的工作了。
两个人在一起做新题的时候,温言书看了一眼时间,悄悄起身进了厨房。
温言书其实对烹饪极为拿手,和衡宁擅长的家常菜不同,他更喜欢研究一些精致的料理和点心——换句话说,就是懒得烧饭烧菜,却钟爱研究菜谱。
他一直瞒着衡宁这件事,似乎觉得暴露了自己会下厨之后,这人就再不会下功夫给他做早餐了。
但这一回,他看着两个人兴高采烈讲题的样子,忽然很想做些什么犒劳他们一下。
之前杨文武忙的时候,经常会让温言书帮忙给杨梦圆做饭,因此他对这家人的厨房和冰箱了如指掌。
他算准了他们下课的时间,在厨房熟门熟路地忙了一通,几乎是在他们宣布下课的同时结束了工作。
“温爹你在做什么啊?”杨梦圆一下课,立刻仰起头问,状态转变无缝衔接,“香死我啦!”
下一秒,温言书拿着装盘好的餐品走了出来——
一盘色泽诱人的水果披萨,几块小蛋糕,一盒刚盛好的小酥饼,还有一摞精致的巧克力曲奇。
“喔——!!”杨梦圆惊呼着飞过来,“好久没尝过温爹的小甜点了!!”
温言书机敏地躲过她的爪子,道:“去洗手。”
一边的衡宁看他来了,便站起身,看着那精致可人的一桌,微微笑道:“手艺不错。”
温言书有些心虚,但却总觉得这人眼里没有多少意外——他或许早猜到自己会做菜了,只是一直没有戳破。
但衡宁笑起来太好看了,温言书脑袋嗡嗡地,竭力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要总黏在那人的脸上。
俩人洗完手之后,又围在桌边,一边吃着甜点,一边讨论方才没有得出结果的题,精神气都比刚才足了太多。
温言书就这样撑脸看着,没怎么吃,都觉得整个人甜滋滋的。
等吃完的大课间,衡宁出门抽烟,杨梦圆把手里没想明白的题又捣鼓了一遍,抬头看向温言书。
他以为这丫头要问自己问题,害怕地捏紧桌边,就听她小心翼翼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温言书捏在手里的桌边差点咔嚓碎掉了,打岔道:“两男的你也能嗑?”
“我啥都能嗑!”杨梦圆骄傲道,“两男的两女的一男一女……哪怕一猫一狗我都能嗑得动!”
温言书还没来得及吐槽,就听那丫头分析道:“因为你本来就喜欢男的呀,你看我都没说是谁,你自己不就悟出来了吗?”
一直套路人的温言书头一次体会到了被人套路的滋味,跟衡宁似的恼羞成怒的低低骂了一句,就用指关节敲敲杨梦圆的脑壳儿,道:“求您好好念书,你爸满意了,你以后想咋嗑咋嗑。”
杨梦圆眼睛立刻亮起来:“包甜吗?”
温言书拿书盖住了她的脸,骂道:“不包,滚蛋!”
杨梦圆咯咯咯笑着跑开,只把一字一句都在脑子里加工成人工糖精。
这孩子在房里转了一圈,又悄悄探头看了一眼靠在走廊上抽烟的衡宁,转头又压着嗓子跟温言书说:
“他肯定也喜欢你,对不对?”
温言书懒得理她,心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喜欢我,却又听这丫头嘀咕了一句:
“互相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温言书的手指轻轻僵了僵,没作声,埋头也去摸口袋里的香烟盒了——
是啊,互相喜欢,为什么还不在一起呢?
作者有话说:
是啊,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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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来迟啦,最近突发事件真的好多,有点忙不过来了!之后会努力保持更新的!感谢大家的理解!鞠躬!
第47章 新房客14
屋里, 杨梦圆正唧唧歪歪说表达着对衡老师的满意,屋外,衡宁却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
很明显, 这堂课的效果好得不能再好, 但这并没有让他松一口气,反而蒙了一层莫名的情绪在他心里。
就像是眼前那袅绕的烟雾一般, 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在他心头晕染着, 让他很难自在。
但他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什么。
一天总共两个课时, 一个周末两天, 一周就可以赚两千块,衡宁在脑海里算得清楚,强迫自己不要想东想西, 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工作。
他捏了捏眉心, 没说话, 转身就看杨梦圆在屋里跟自己招手。
“衡老师, 我爸爸刚打电话给我, 晚上想请你在附近吃个饭, 可以吗?”杨梦圆开心地问道, “他想谢谢你,毕竟驯服了我这匹狂野战马!”
第一反应居然是抗拒,衡宁勉强笑了笑,强迫自己说:“好。”
一回头, 温言书显然也紧张得要命, 似乎生怕自己拒绝了一般,直到他答应才微微松了口气。
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要拒绝呢?连衡宁自己都想不明白, 自己那没来由的抵触是怎么一回事。
他刚准备回屋, 就看见温言书也摸着烟盒走出来。
杨梦圆比何思怀有眼力见儿, 看见温言书出门,甚至主动把门掩上,只留了一个小小的缝儿。
走道边,衡宁为了通风,把窗户打得很开,温言书还没来得及套打火机,倒是先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衡宁伸手关上窗户,干脆又直接没收了他的烟,说:“你得戒。”
温言书就把手背在身后,怪他道:“你好霸道啊。”
抽烟确实不好,衡宁曾经想过要戒,却因为各方面的压力越来越大,而始终没能下定决心。
他捻灭了手里抽了一半的烟头,想起重逢那日,温言书在烟雾袅绕间不自觉地皱眉,无奈道:“你明明不喜欢烟味,就不要强行跟我找共同话题了。”
被他拆穿的温言书没有狡辩,只是趴在窗台边:“那你可以戒吗?看你抽烟我从忍不住想抽。”
戒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衡宁再清楚不过,但看着温言书眼里粼粼的影子,他还是忍不住许下承诺:“好,我不抽了。”
温言书闻言,满足地撑着脸,说:“你讲得很好呀,圆姐对你特别满意。”
衡宁笑了笑,问:“那些师范专业的毕业生讲得肯定比我好多了,她到底看中了我什么?”
“说你帅,说你没架子,还能给她一种同辈的竞争感。”温言书坦诚道,“但你放心,圆姐不会委屈自己,你如果课讲得不好,哪怕倒贴钱她也不会找你。”
衡宁便稍稍释然了些。
两个人就这样趴在窗子边,看着外面的冬景。北京冬日的雪总是下个不停,过不了多久,等高中生放了寒假,就要过年了。
这个日子正在日历上一步一步地逼近,但两人都绝口不提——过年,对他们俩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
没过多久,到了晚饭时间,杨文武忙完下班便开车来接他们仨。
杨文武显然和女儿对接过了,对衡宁老师赞赏有加:“太难得了,你是第一个让我女儿这么满意的老师。”
衡宁连忙也跟他客套起来:“到您女儿这个水平,挑辅导老师更多是看个眼缘,很多问题她比我思路更好,我能帮到的也就是帮她再拓展一下思维。”
杨文武开的是奥迪S8,一辆下来两百多万,是衡宁想也不敢想的程度。
他很久没有坐过出租车以外的轿车了,或者说,为了省钱,他甚至连出租车都几乎没有坐过,一开门,高级香薰的味道让他有些恍惚。
和这车外表的光鲜不同,车厢内乱糟糟的,里面有扔在一边的抱枕,还有摞在一起的毛巾被和包,显然这家人没把这车当做什么价值百万的宝贝来呵护。
但那真皮的车座质感还是让衡宁感受到了一阵拘束——哪怕自己穿了一套得体的西装,他依旧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误入豪华别墅的流浪狗,光是存在就会把这些昂贵的东西染脏了。
这一刻,他恨不得立刻拉开车门逃走,讲课时的那番自信彻彻底底荡然无存。
就在这时,温言书轻轻钻进车门,和他一起坐在后座。他贴得很近,身上的橘香味让衡宁稍稍有些安全感,攥紧了的拳头总算松开了些许。
衡宁的心理素质还是过硬的。
到了餐厅落座的时候,他的心态已经完全调整好了,至少在温言书观察来看,他从容得像是天生属于这样的场合。
只是点餐的时候还是露了些许端倪,衡宁看着面前的那一片价格离谱的菜品,硬是半天没有敢主动点一个菜。
这是一家在北京比较有名的牛排餐厅,杨文武特意把车开到朝阳区,就是因为杨梦圆特别喜欢这里。
而衡宁看着面前的“和牛西冷”“菲力牛排”“眼肉牛排”,完全不知道有什么区别——他甚至没吃过牛排,从小到大,他连吃到的牛肉,都大部分来自红烧牛肉面的菜包。
另一边的三个人早已经做好了决定,衡宁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选什么,该要几成熟,他没吃过,不熟悉,怕随便乱说露了马脚闹了笑话。
“衡老师就和我点一样的好了。”一边,温言书睨了他一眼,笑着道,“这家伙选恐,每次出门点菜都磨磨蹭蹭的,我帮他做决定。”
“行。”杨文武点头的一瞬间,衡宁只觉得,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这一顿牛排,他吃得很慢很慢,他一边悄悄跟着温言书学着怎么拿刀叉、摆放餐具,一边还要应付杨文武的话。
他想努力去品尝一下这样的高级菜有什么风味,却越是带着这样的功利心,越让他的味蕾尝不出味道来。
他们在桌上聊工作、聊教育,聊着哪家孩子已经被哈佛录取,哪家也早在暑假就拿到了降分录取的名额。
桌面上,刀叉的银光仿佛一颗颗闪烁钻石,吧台附近的琴师递来一串串高雅得让他有些不能共鸣的音符。
没有天花地坠纸醉金迷,只有很明显的阶级标牌,给他们仨和自己,画上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
他很清楚,如果真的可以在家教这条路上扎根,自己摆脱贫穷也是迟早的问题,但他更清楚的是,自己哪怕真的变得富裕起来,他和温言书、和杨文武杨梦圆之间,也依旧有一道根本不可跨越的鸿沟。
他低着头,表面从容而熟练地切着牛排——这样的表演让他疲惫不已,他内心憧憬这样的生活,但知道这辈子永不可能,便让这梦想变得更叫人刺痛不已了。
终于,杨文武开口问道:“衡老师,我一直忘了问了,请问您是哪所高校毕业的?现在主要从事教育工作吗?”
那一瞬间,悄悄刷着手机的杨梦圆骤地抬起头,一直在努力对付牛筋的温言书停下了手里的刀,热热闹闹的桌前,瞬间陷入了极度恐怖的沉默。
“爸爸!”温言书显然和杨梦圆通过气,那孩子很机敏地辩驳道,“这么多次了你还没发现吗?老师的学历对我来讲根本没有影响!”
杨文武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样,温言书刚想开口打个圆场,衡宁却抢在他之前提前开了口:“杨先生,是这样的。”
他抬起头,有些艰涩地道:“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并没有读完高中。”
第48章 新房客15
衡宁这番话, 让整个已经死掉的气氛又冷出了新纪录。
那一瞬间的安静像是能杀死人,所有人都不敢率先做出动静,生怕打破这难以启齿的平衡, 叫一切都向深渊崩塌去。
衡宁此时有些破罐破摔了, 他很少有这样无奈的时候,只想着如果对方家长嫌他学历不够, 这顿饭他也就吃到这里罢了。
钱, 还有别的办法挣, 只不过再不会有这个快罢了。
衡宁捏着银质的刀叉, 银面上清晰的倒影轻轻颤抖着,像是等待宣判的死囚克制不住的战栗。
他只希望那刀子快些落下,他就可以放下这盘食之无味的晚餐, 脱下这自我欺骗的西装, 走出这从一开始就不欢迎他的空气中了。
但这熬人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 杨文武作为一名成功的新闻主编, 应变能力自然不会太差, 意识到自己失言后, 立刻坦诚道:“抱歉, 我这话说快了就不过脑子,我这么问完全是因为衡老师表现得完全不输专业的大学生,现在看来,这样的缺憾美反倒是让衡老师更值得人尊敬和佩服了。”
衡宁愣了愣, 被他说得有些哭笑不得——只能说不愧为文字工作者, 能把根本拿不出手的学历讲成缺憾美,把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变得让人尊敬佩服, 这颠倒黑白的功夫实在是了得。
但这番话却直接掐灭了衡宁扬长而去的冲动。
成年人了, 应当现实些了, 为了钱,他也应当忍受下去。
于是他轻轻松开有些泛白的指尖,好半天终于抬起头,弯着眼客套道:“能帮上杨梦圆就好。”
真的累死了,衡宁心想,倒不是成年人之间的那套虚实相间的礼仪让他疲惫,而是强行逼迫他跨进不属于自己的阶层,那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那种近在咫尺却决不能触碰的心酸,和那无论怎么克制都会疯了似的肆意生长的嫉妒……
真叫他喘不过气来。
一边,沉默了好久的温言书终于开始转移话题,放下手中的高脚杯,举着刀叉道:“累死我了,我这块儿牛筋真切不动,早知道就不要全熟的了。”
杨梦圆也扬了扬还沾着血水的刀叉道:“牛排吃全熟就是老啊,你要不要试试看我这个三分熟的。”
温言书看了一眼那对父女俩面前红泱泱一片的盘子,面露痛苦:“救命,我还是吃盘子吧。”
衡宁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把自己盘里几乎没怎么吃的牛排切成小丁,往他那边推了推:“换?”
温言书立刻在杨梦圆玩味的眼神中,喜滋滋地拿过盘子来。
事情的结果就是,衡宁几乎没怎么吃,只是大力出奇迹地把温言书那片儿带着牛筋的牛排也切开来,两份都进了温言书的肚里。
而温言书趁大家不注意,一口一口喝着杨文武带来的红酒,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差不多半瓶下了肚。
临结束,杨文武去买单,杨梦圆便跑过来问衡宁:“衡老师,你英语口语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每个星期找你加一个小时的英语对话。”
今天的两堂课,一堂是上的数学,一堂是上的生物,明天两堂则是专攻物理化学,他们并没有关于英语方面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