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昭犹豫地说:“我陪姐姐一起回去吧?”
“不用,”尤听轻笑,“我一个人就可以,第二天就回去。”
尤家那地方,她实在不愿意让白念昭再沾惹分毫。
她伸出一根葱白手指,轻轻在白念昭额头点了一下。
眉眼下弯,“乖乖等我回来。”
-
忌日这天,尤听拎着相应供奉需要的香烛纸钱,再次回到尤家。
时隔数日,尤家变得冷清不少。
尤父不知道去了哪里,尤傲风的房门紧闭,可能还没从被打击的阴影中走出来。
客厅里只坐着宋知秋一个人。
她身形单薄了不少,看见尤听,没再露出伪善的笑容,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
双方都已撕破脸皮,自然没有再继续伪装的必要。
尤听同样视她为空气,拎着东西到了楼上——严婳的卧室。
宋知秋表面上说,“是来加入这个家,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实际上就是觉得和严婳共用一间房觉得膈应。
所以严婳的卧室一直都保留着,每年大小姐祭祀,也都在这里进行。
供奉完后,晚上会在房里歇上一夜,希望寄托这些残存的气息,在夜间的梦中,能够看见母亲的身影。
只可惜,一次也没有。
尤听烧完了烧纸,让佣人处理了烧纸灰,又在房间桌上的遗照前,点上买来的蜡烛。
一切做完后,她看着跳动的烛焰,低声说:“我也帮你报仇了。”
严婳的死,也许是天灾,也许是人祸。
年代久远,已经不可查证。
但总之,都跟尤父和宋知秋脱不了干系。
现在,她依靠严家来击溃了尤家。
尤父忙于处理公务焦头烂额,宋知秋和尤傲风这后来居上者,终究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此才算公平。
用湿巾仔细擦拭干净遗照相框上的灰尘后,尤听这才洗漱入睡。
也许是在天有灵,这一晚,她睡得极沉。
而她的梦里,头一次出现了严婳的身影。
女人的手温柔而眷念地抚过她的头顶,柔声唤着:“小听。”
和宋知秋矫揉造作的语气不一样,女人的声音透着天然的清婉。
涓涓细流一般,叫人听着就不自觉地静下了心。
“都长这么大了,”严婳的语气很是感叹。
她的手指落在尤听的脸颊边,微凉。
温柔的嗓音如梦如幻,像叹息,又像自言自语的呢喃:“这些年来,一定过得很幸苦吧。”
尤听眨了眨眼,心头撞起轻微的酸涩,抿着唇一言不发。
严婳弯起和她十分相似的眉眼,伸手抱住了尤听。
她在尤听耳边,很轻很轻地说:“妈妈很爱你。”
“特别爱。”
“你是妈妈拼命才生下来的宝贝,所以,现在也不能这么早来见妈妈哦。”
隐约有冰凉的泪落到尤听脸上。
严婳忽然一把推开了她,提高声音:“小听,快睁开眼,醒过来!”
尤听想伸出手,眼前的女人却在一点点地消失。
悲伤而温柔的笑容,化为了光尘,随风而轻轻飞散。
最后落在她掌心的,唯有一滴剔透的泪珠。
尤听心尖一痛,霍然从梦中醒来,视线朦胧地睁开了眼。
灼热的温度传遍全身,猛然让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原本身处的房间,竟然变成了一片火海。
入目所及,皆是疯狂扭曲的火蛇。
浓烟滚滚,火势随时都可能蔓延到床边。
尤听下意识地想要逃离,身体却像被钉在床上一般,提不起一丝力气。
就在她竭力尝试挣扎的时候,“砰!”一声重响,有人撞开了房门。
“姐姐!”清脆而慌急的喊声传进耳中。
是白念昭。
白念昭的目光迅速锁定在床上的人影,四周被火焰包围,她却无畏无惧地冲了过去。
也许是缺氧,尤听的视线模糊,意识跟着有些迷蒙。
她只能清晰地感受到,白念昭将她艰难地背在身上。
小孩身形瘦弱,平时胆小得像只容易受惊的小兔子。
这会儿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拖着她艰难地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姐姐,”白念昭低低说,“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高温让空气都变得扭曲起来,带着一个意识不清醒的人,在火海中前行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之上。
不断有豆大的汗珠,从白念昭的额边滚落。
她咬着牙,全身的肌肉都在发酸,但始终没有放弃尤听的打算。
她是个谨小慎微的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怯懦。
但她遇到了尤听。
从来不会嫌弃她的尤听,教她自强自立的尤听,给予她新生希望的尤听。
是她……最最最喜欢的姐姐。
胆小鬼也可以为了值得的人,愿意付出一切。
包括生命。
白念昭觉得自己几乎已经到了极限,全靠着一口气在支撑着。
她听见背上的尤听没什么力气地低声喃喃:“笨蛋,你跑进来干什么……放我,放我下来……”
白念昭忽然笑了起来。
明明自己都是强弩之末,还在喘息着,艰难地安慰尤听:“姐姐别怕。”
她说:“有我在。”
从三楼,到一楼,她不知道花费了多长时间,只是期盼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
好不容易就快看见逃生的希望,门口燃着烈火的梁柱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倒塌。
危急时刻,白念昭用最后的力气,一把将尤听推了出去。
她失了力,瘫倒在地,梁柱轰然塌下,堵住了求生之门。
隔着茫茫火海,尤听睁大了眼,似乎看见白念昭对她笑了一下。
她绝望地想伸手去够,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艰涩地动了动手指。
“不……不要……”
风里传来烈火噼啪的声响,隐约像是佛寺里低沉高深的诵经声。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尤听忽然想起了那些被小心保存的手抄经文。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白念昭会真的如纸上所写。
刀山火海,为她担尽一切苦难。
长发遮住了面容,只能看见一抹极为隐晦的流光,顺着下颔滑落。
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第22章 别不要我
窗帘没拉, 光从窗户间投射而进,落在眼皮上。
病床上的人不适地皱起了眉,手指动了动。
尤听醒来的时候,身处的环境赫然已经是明亮整齐的病房。
空气里飘散着消毒水的气味, 隐约能听见走廊传来的轻微动静。
一切安和得像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
之前的火灾恍惚如一场噩梦。
尤听猛地从床上坐起身, 将手上的针头一拔就准备走。
查房的护士连忙跑过来阻止:“诶诶诶, 尤小姐, 你这是要做什么?”
尤听盯着她, 面无表情地问:“白念昭呢?她在哪里?”
护士疑惑地问:“谁?”
尤听闭了闭眼, 哑声说:“火场里……和我一起的女孩子。”
她又问了一遍:“她在哪里?”
护士恍然大悟,说道:“那个小姑娘的伤势比你的重些,在另一个病房呢。”
尤听猛地抬起头。
像是发愣了下,她又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嘴角明明上扬着,眼尾却染上了微红。
她就知道,她的小兔子哪里会那么轻易地死了。
等白念昭伤好了, 她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才行。
明明自己都怕得不行, 还搞什么舍己为人,真是蠢死了。
尤听问:“她怎么样了?”
护士笑着回答:“放心吧, 还好送来得及时。只是手臂上有点烧伤,其他没什么大碍。”
她看了看时间,“应该再过些时候, 也能醒了。”
尤听正想去看看白念昭, 病房里忽然走进几个身穿制服的人。
为首的男人向着尤听出示了下证件, 是警察。
“尤小姐你好,”男人说, “我们怀疑你家那场火灾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纵火, 现在来向你调查一些情况,请配合。”
尤听怔了下,神情忽冷。
她抬头,问警官:“除了我和白念昭,还有别人受伤吗?”
男人摇头,“没有。”
尤听扯了下唇角,已然想到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会是谁,点头应道:“好,我配合调查。”
-
也许当真是严婳在天有灵,这事说来颇有几分戏剧性。
发生火灾的当夜,白念昭本已打算入睡,却在经过客厅时,看见尤听遗落的东西。
那是她们一起从严家带回来的,严婳生前最喜欢的一幅画。
尤听跟她提过,打算在忌日这天,将画一同烧给严婳。
她一向是个仔细的人,偏偏那天就是忘了带这幅画。
白念昭稍作犹豫,最后还是选择换了身衣服,带着画卷,联系莫叔开车送她去了尤家。
谁知道还没进到尤家,她和莫叔已然看见了冒起的黑烟和隐隐的火光。
莫叔立刻拨打了火警电话。
眼看火势越来越大,白念昭心急如焚,等不到消防员赶来,自己跳进了旁边的水塘,然后匆匆冲了进去。
她胆小。
她怕事。
小心行事一向是她的准则。
但尤听始终是不一样的。
很早之前,白念昭就已经恍悟——
原则之上,姐姐至上。
消防员最终及时赶到,救出了体力不支的白念昭,将昏迷的两人都送往了医院。
经过急救,两人都平安无恙。
但医生在给尤听做检查的时候,却从她的血液中检测到了残留的麻醉药成分。
火灾加迷药,这事一看就另有隐情。
医生立刻将这事报告给了警察,与此同时,警察也在尤家的起火现场找到了异常的蛛丝马迹。
纵火者很小心,如果发现得再晚一些,说不定会将这些痕迹都烧没,成为再普通不过的一场失火意外。
但偏偏。
天意如此。
这些痕迹,加上警察的追踪调查,最终锁定了嫌疑人——宋知秋。
那柔柔弱弱的豪门贵妇,竟然成了丧心病狂的罪犯。
蓄意纵火,杀人未遂。
没花多长时间,着急潜逃的宋知秋就被警察堵住,坐在了审讯室里。
知道尤听没死,她苦笑一声,流着泪交待了一切。
就算嫁给了尤父,宋知秋也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
没有身世背景,没有人脉关系,更没有什么经商头脑。
所以,她注定没办法帮尤傲风夺回公司。
但她的心够狠。
她坐在沙发上整整一夜,终于决定,用自己的方法,解决掉尤听。
这个方法,就是让她彻底消失。
尤听搬出去住了,平时根本不可能回家,严婳的忌日就是宋知秋唯一的机会。
她想要尤听死。
排除了一个又一个计划后,最终,宋知秋圈定葬身火海这个招数。
她早早想借口支开了尤父和尤傲风,将佣人驱散,只留下自己实施一切。
看着火焰熊熊燃烧起来的那一刻,宋知秋畅快极了。
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她踩着严婳未寒的尸骨,昂首挺胸进门的那一刻。
大火将吞噬所有的罪恶,也将掩埋不堪的秘密和真相。
她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没想到,最后仍然是黄粱一梦。
宋知秋咬着牙冷笑:“尤听还真是命大。”
负责审讯的警官目光凉凉地道:“这叫吉人自有天相,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宋知秋泄气地瘫坐在椅子上,祈求地问:“我能见见我的儿子吗?就一眼,一眼就好。”
警官没有回答。
探视需要登记,但从头到尾,尤父,甚至尤傲风,都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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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真相水落石出,这场豪门纵火案一跃成为万众瞩目的热点。
医院门口蹲满了采访的记者,尤听烦不胜烦,等白念昭醒后,就立刻安排人秘密转了院。
她去病房的时候,白念昭正笨拙地尝试去拿桌上的水杯。
她一只手打着石膏,可能是不太习惯,另一只手的动作十分鲁钝。
看起来颇为滑稽。
尤听靠着病房门,看着床上还没发现自己的白念昭。
果然很笨,拿杯水都拿不到。
可又……那样的鲜活。
她将扬起的唇角拉直,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听见脚步声,白念昭抬起头来,看见是尤听后,立刻瞪圆了眼。
她缩回手背到身后,头低垂着,身子也往后缩了缩。
俨然一个做错事后见到家长的小孩子样。
尤听从喉间溢出一声轻呵,“这会儿知道害怕了?”
白念昭耳朵动了动,紧张地咬住下唇,还是没敢抬起头来。
尤听走到病床前,随手拿起一张椅子坐下。
拿起桌上的热水壶,倒了一杯水,递到白念昭面前。
她穿着的是和白念昭一模一样的蓝白病服,长发虚虚披在肩后。
没化妆,唇色便比平常稍淡一些。
身上原本锋锐的冷淡,也跟着冲淡了不少。
“低头做什么?”
尤听问:“都敢闯进火里,不敢和我说话?”
白念昭悄然抬头觑了一眼尤听的脸色,又飞快垂下长睫。
她抿抿唇角,细声细气地说:“……对不起。”
尤听怔了下,“为什么道歉?”
“因为姐姐不高兴,”白念昭小声说,“一定是我惹姐姐生气了。”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当时那么做是错的。
尤听冷着脸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白念昭嗫嚅着唇,不说话。
“白念昭。”尤听正色。
小兔子一下子警觉地坐直,“在!”
尤听忽然凑近,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以后不准再这样做,你的生命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白念昭眨了眨眼,忽然倔强地瘪着嘴,“不对。”
她看着尤听。
清澈如镜的眼眸里仿佛有簇星火,要一直烧到尤听的眼中才罢休。
白念昭说:“姐姐最重要。”
病房内骤然安静下来,气氛在一瞬间似乎变得不太一样。
小兔子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灼热,像是那天困住两人的烈火。
烫得尤听偏过了头。
她忽然有种强烈的直觉,再说下去,很多东西会变得不一样。
而这变化是好是坏,谁也不知道。
尤听起身:“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袖口被人勾住,她低下眸去,余光里看见白念昭怯生生的几根手指。
“姐姐。”她喊。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白念昭抬起头,仰望着尤听。
眸中若星辰闪烁,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这个时机其实并不好,但也许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她不想再胆小下去。
“我喜欢……”
袖口忽然被人抽离,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尤听没有转头,低而沉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离开了病房好久,白念昭还保持着那呆愣的动作。
伸出去的手指触到冰凉的空气,一点点地变冷。
桌上的水杯还散发着袅袅热气。
风吹动了窗帘,有光照进,刺了下眼睛。
她如梦方醒。
很多时候,成年人之间并不需要给出明确回应。
一个眼神,一句话,又或是一个动作,都是潜藏的信号。
白念昭的身体不自觉地轻轻颤抖起来,她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慌乱和害怕过。
姐姐刚才……那是拒绝了她吧?
姐姐会不会讨厌她?
心脏传来阵阵的抽痛感,随之而来的,是突然而起的寒凉,呼啸着卷过身体的每一部分。
她着急地想要去求证,手刚掀开被子,就被扯了一下针管。
微弱的痛感让白念昭停了下来。
没用的。
她低下头,肩头颤抖着,泪珠在病服上留下湿润的痕迹。
比起未能完整说出口的情愫,她突然更害怕,被明确地拒绝。
被彻底地抛下。
-
病房外。
尤听靠着墙,很轻地叹出一口气。
秀丽的眉微微拧在一起,她闭上眼,有些倦怠似的。
指节屈起,在墙上无意义地轻敲着。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好像堵了一团乱糟糟的线。
缕不出头尾。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现在的剧情,也太崩坏了。
离开的时候,她没去看白念昭。以小孩那性子,估计又该哭红了眼。
敲击墙面的手指顿了顿。
她慢悠悠睁开眼,墨瞳沉沉,没有直接回自己的病房,而是找到医生联系出院的事。
尤听的伤势并不重,医生检查过后,很爽快地签下同意书。
回到梦语江南,第一件事,就是让莫叔给她重新物色一套房子。
莫叔诧异地问:“小姐想要和白小姐一起换个地方住吗?”
尤听稍顿,摇摇头:“是我要搬出去住。”
莫叔颇觉意外,欲言又止地看了尤听好几眼,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拿人工资的下属,没有置喙的权利。
莫叔的业务能力十分出色,很快就找到了一套很符合尤听要求的新房子,又联系了负责搬行李的工作人员。
打包搬运的时候,尤听就站在二楼的走廊,靠着栏柱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东西并不算多,一件件地从房中取出装进车里。仿佛将属于她的气息,一点点地从这间别墅中抽离开来。
少了一个人的物件,这房子忽然看起来清冷了不少。
主卧和次卧之间相差的并不远
之前一起住的时候,她有时候回来得晚些,经过白念昭房间时,还能看见微黄的光线从房门底溢出。
等到她的身影进了房,那光线便也跟着慢慢地关掉。
一切其实好像早已有迹可循。
但这不对。
也不该。
小兔子太小了,还没经历过什么风浪,别人给了一点点好就当成无上的宝藏。
尤听对她好,她就依赖上了尤听。
商场上的风花雪月总沾着利益的气息,可白念昭不是。
她赤忱又纯粹,羞怯却勇敢。
她的喜欢像清澈见底的湖泊,沿着河道便绝不回头。
太干净了。
但尤听,只是个身怀目的的任务者。
负责搬家的司机问:“尤小姐,已经全都收拾好了,现在出发吗?”
搭在靠栏上的手指轻轻颤了下,尤听回过神。
“好。”
她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下,直到离开这间别墅。
没有回头。
……
……
知道失火是有人蓄意谋划的以后,严家人都紧张得不行,想让尤听搬去跟他们一起住。
但尤听还是更习惯一个人,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严家人还是不放心,强烈要求请几个保镖保护在尤听周围。
毕竟宋知秋虽然进去了,但还有对尤家父子在外面。
谁知道会不会狗急跳墙也做出什么蠢事来。
尤听实在盛情难却,只好点头答应。
她略微犹豫了下,对严融说:“也让几个人去暗中保护下白念昭吧。”
“……舅舅。”
严融一愣,站在原地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他猛然拍了拍脑袋,连声应好:“行行行!不就是再多保护个小丫头吗,舅舅都答应你!”
完全没有听出尤听提起白念昭时候的停顿,满心沉浸在尤听终于开口叫他舅舅的欢喜中。
这是不是代表着,听听开始接受严家了?
要不是身在外面,怕失态太过丢脸,严融一定得抱着尤听重重哭诉。
他可是等了二十多年,才等到这一声舅舅。
重新搬家以后,尤听去医院探望过白念昭两回。
但都没有进去,只是在病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