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做梦,我体验了一下模模糊糊的确定真的有人在翻动我的身体。从部位看目标是我的衣袋,我很想大喊抓贼转念便记起身无长物不值得为五毛钱坏了性命。很困,那个贼小心谨慎摸的很慢,我想安心睡觉就明智的闭着眼好心提醒:“左面衬衣口袋。”
有片刻的停顿,然后我的身家离口袋而去,瞬间脸被什麽东西砸了一下,下意识的睁开眼,真是人不可貌像,那个输了棋局的人外表高贵居然是个蟊贼。砸到我的是揉成一团的我那五毛钱,可见这里的盗亦有道对该取不该取很有原则。接下来我很遗憾的提醒继续翻我衣服的侠盗别再浪费时间:“只有五毛,我都翻了三天了比洗的都干净。”
那个人却不相信干脆明目张胆的翻完了剩下的口袋,一无所获后瞪着我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你到底是谁?!穿了一身抹布都能进入这间套房却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你来这里想干什麽?!说!”
说什麽?我是谁穿什麽关他何事?光天化日一个蟊贼气焰能够如此嚣张,证明了宰相府的丫头都是三品官。可是我的鼠胆发挥了作用,好歹回答个问题就不会导致灭口吧?“睡觉。”这个事实显而易见,那双眼睛锐利如激光总不会是摆设了。
“什麽?!”这个答案居然不被认同,他瞪大的眼睛让我没来由的想起了大尾巴狼。出门没来得及看皇历大概注明会有血光之灾,灭口就灭口吧现在睡觉为大。我刚刚闭了眼对抗又在蠢蠢欲动的斗争,身体被揪着领子提了起来又被扔了回去,挽救我的是一阵动听的铃声,那人掏出手机看看留下一句威胁从大门出去了。
“六点在门口等我!”?是什麽意思?困惑只是一闪念我欣慰的看到险些失去的五毛钱,捧起来弄平展收进原位,这时的心情完全可以用欢天喜地形容。难怪说只有失去过才知道珍贵,日后我一定要给它派上个有纪念意义的重大用场。既然是有惊无险没损失什麽,我又蜷成虾米继续入梦。
初二 小雪
“萧萧,起来了。萧萧?萧萧!”我被人摇了半天才意识到不是家人在叫我,这个小名在没了家时一并也没了,大尾巴狼见我睁眼似乎松了口气,扒拉扒拉我大概乱成时髦拉登的头发呲出了狼牙:“没睡够呀?等吃完晚饭回去再睡。”
睡了一觉还是不见东风压倒西风,我维持着朦胧的睡意捂着胃在狼爪下漫游一通进入一间包厢,餐桌是长宽相差数倍的长方形,金色的刀叉闪闪发亮。已经有人在里面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还有人拉拉扯扯嚷嚷的四座皆惊:“不管!你输了就得坐在这里吃完这顿饭,这是叔叔交待的你不能玩儿赖!”纠缠着的两人我好像都见过,依稀仿佛是那个蟊贼和昨晚救我于水火的那个医生。而凑在一起嘀咕的人中有一个正是海联的那位代表,另一个看上去就是一温室花朵。
大尾巴狼进门似乎愣了一下,我见过的两个美人瞬间抛弃既有的目标尖叫着朝这里扑过来,我很知趣的闪得尽量远些免得妨碍大尾巴狼的左拥右抱,可是美人们的雷达似乎不很精确,随着我的移动全都偏离了轨道眼看就要酿成大错,幸好身手敏捷的大尾巴狼及时调整了自己的方位,不着痕迹的揽住满怀的热情就势送入了那个蟊贼的怀抱。
“坐在这儿别动!”一片娇憨的抱怨声中大尾巴狼将我安置在窗边的藤椅上,转身又迎向被蟊贼秋千一样荡过来的叽叽呱呱的美人不解风情的变了脸色:“你说只看一眼我下午就做到了,这顿饭是叔叔的命令你闪远一点!”花枝乱颤的美人们似乎很满意这种状态,一边一个柔若无骨的挂在狼爪上激动的飞吻都失了准头往窗边乱飞。
很养眼。艳福不浅。装酷就能引来红粉佳人暗香盈袖。我的这个角落算是加座?赴这种约还得带着我很难为这匹狼了。我还是保持了应有的形象,这顿饭不知会耗费多长时间没有必要坚贞不屈。但不久我又觉得很不舒服,因为除了不折不挠的胃部斗争我似乎还暴露在无数伶牙俐齿之下。
“我跟你说的相信了吧?当时也就这形象生硬冷傲的来了,我怎麽可能跟他签嘛,穿了一身地摊货当然代表轻视不受宠或者小寒公司根本没有能力养活他!”海联代表没了花痴的白相依然是谈判时的刻板干练,将窃窃私语演化为激情演讲弥漫整个包厢不想听都不行:“……你不知道当时我这气呀,恨不得当时就找他评理,后来一想反正他得找我,才放了手让到嘴的小羊羔再养养膘。”
知人知面。这就是螳螂和黄雀的战斗,也许等这条美人鱼被拆成了鱼刺才会醒悟肥美的羔羊竟是条披了羊皮的狼。我以默哀的心态转头瞻仰一眼,没看到本尊却和另一双恼火的眼睛对上了,蟊贼的神色就像看到入侵自己地盘的宵小,我有些发懵,或许他真将我当成干那行的所以想找出罪证?这对视也就是电光火石的一秒,紧接着就发现其实我的位置是所有目光的中心,这让我自觉是一个入侵地球的ET,脑门儿上砸着清晰的能引起同仇敌忾的邪恶钢印。
白衣天使从论坛中忙里偷闲,拽住蟊贼……大概得改称保全,拽住保全往门外推:“不是要走嘛,要走就快走!跟杆儿似的戳着烦人!以为你谁呀?!”
保全却反方向运动不客气的坐到主位上,招呼肃立门外的侍应赶快上菜:“还等什麽?没见人都齐了?”然后放肆的打量着拔掉电源的论坛:“各就各位了,本人既然输了就绝不会赖帐,偶尔聚聚有利安定团结,那个什麽小姐,请坐到这边。”
“你啦说你呐……”谦让一番后温室花朵被硬推到了保全……好像又得改称金主了,温室花朵巧笑嫣然大方落座在金主旁边,剩下的两个还是推推让让想把对方安插入随意落座的大尾巴狼近前,白衣天使终于敌不过美人鱼的殷切期望黯然落座,坐定的瞬间忽然冲看的眼花缭乱的我高深莫测的挤挤眼。
我弄不明白,美人们的行为匪夷所思,本以为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是不是一直在加班挣钱和时代脱节了?现在时兴的是爱他就要放开他?都持这种成人之美的态度社会就能进步?“只有你陪人家了……”落单的美人鱼朝这边猫样的游来,委委屈屈的嗲音让刚安分一些的胃承受不了瞬间成几何倍数分泌的酸液变本加厉的抽痛,穷于应付这样瞬息万变的旖旎风光我脑袋一片空白,突然出声的狼嚎在耳边宛如天籁:“他不吃东西!你老实坐下!”
“你怎麽这样刻薄人家?!”气势汹汹的美人振臂一呼,若手中有剑下句就该是“我是希瑞”,尖细的小高跟能把地板踱出窟窿,兰花指指着我杏眼圆睁:“你们看看!都成这样了还不肯喂东西!就有天大的错误也不能不让吃饭!别怕!这饭我们吃定了!”
好像在为我打抱不平?可她的用意恐怕不良用词也实在欠妥,我无意改变她不可理喻的高大形象,这样的尴尬状态还是她最早发难种下的恶果:“我不吃。”胃翻腾的很厉害,我只想吐。
“啊?!好可怜!没有命令真的什麽都不敢呢!天哪!”美人鱼发出一阵恐怖的哀叹,像受了巨大打击变身为茱丽叶倒向主位上的罗米欧。
“得了得了!”金主四两拨千金让美人鱼归了位,斜睨我一眼为温室花朵殷勤的展开了餐巾,白衣天使嘎嘎的笑着看向挫败的美人鱼,掩饰不住看到对头吃瘪的得意:“这还叫可怜?你还没见昨晚我半夜上门服务时那个惨样呢!”
“哦?”美人鱼当下兴趣盎然,连过几个障碍凑向消息中心两只眼放出绿色光芒:“半夜?!哇!在哪里?快讲快讲!”
“还有哪儿?小寒的狗窝呗。半夜跟催命似的叫了我去,啧啧,软的跟面条一样,虚脱了,根本爬不起来,话也没法说了,那身汗呀,加了身睡衣都湿透了。还只让我打了点滴,想做个全身检查看坏了没有都不让,只摸着个衣服边儿又给轰出来了!你说是不是过河拆桥……”
白衣天使的描述至少使我知道了两件事,第一,昨晚我的胃濒临坏掉情形比想象中还惨,第二,我确实耽误了大尾巴狼享受良辰美景。或许还有第三,就是白衣天使不是事先预约的,可这一点不影响整个事态往更恶劣的方向发展。
“你也是!怎麽不坚持呢?!机会多难得!要是我在,全身检查不行试试半身也成呀!有什麽蛛丝马迹没有?试验工具绳子链子鞭子棍子刀子药有几样还是多的都数不清?”没有条理的话一定是由没有条理的人说出来的,我听着听着更加稀里糊涂觉得自己是一只在实验室中束手待毙的小白老鼠。
“唉!你也知道小寒的,连手腕脖子都包的严严的很小气啦。就摸了一下小手手还是插针头,那个手感……”
“够了!”大尾巴狼突然大喝,我正在努力理解天书一样似乎性命攸关的对话被吓了一跳,表现于外在上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哆嗦,这个哆嗦又恰到好处的落在了全体研究人员的火眼金睛中。
金主的眼睛好像带着剑气,美人鱼则泛滥出似乎该称作同情心的秀逗东西:“可怜呀!都成了惊弓之鸟了……吃了多少苦头才变成这样?难怪连我请吃饭都不敢答应。”
“闭嘴!”大尾巴狼的气势横扫千军,只有以不变应万变程式化布菜的侍应稳稳的托着盘子踟蹰前行,在犹豫着分不分我一杯羹时大尾巴狼终于善解人意:“给他一开杯水就行。”就是这样一句普普通通的吩咐又让刚刚安静的包厢又经历余震:“太过分了!怎麽能这样养!”美人鱼拍案而起义愤填膺:“你要死不悔改我就接收了!”在她冲过来前大尾巴狼动作效法凌波微步,一个饿猫扑食已将大鱼收进了囊中:“你敢!”
“死变态!吃了肉还不让人喝汤!”大鱼扑腾着躲避天罗地网,奇怪的是其余的人包括应该柳眉倒竖的白衣天使都司空见惯般无动于衷甚至满脸兴奋。
效率奇高的侍应托来一杯开水,走了一半被默不做声的温室花朵接了亲手端了过来,已经头晕目眩的我居然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点点星光,可能是在这样奇异的空间里呆的过久眼冒金星了。
“你还好吧?”声音真温柔,这样看花朵绝对是在座者里最正常的一个,像做梦一样我点头伸手准备接这好像需要的甘霖,一只狼爪横空出世劫走杯子拉一切回到现实:“莫小姐是吧?幸会。这种事怎好劳烦您呢?我来就可以了。”
“楚先生幸会。你们在商谈大事就继续吧,不必为我分心,我自己会找到乐趣。”温室花朵……哦,现在是一朵带刺玫瑰,玫瑰云淡风轻的闪过大尾巴狼的魅力出击,清晰可见大尾巴狼的玻璃心碎落一地鲜血淋漓,接续的是星星眼睛缓缓下落照耀着我,温柔的声音在此刻越发的悦耳动听:“要是觉得不舒服我可以陪你出去走走。”
我真的想离开,包厢里弥漫的食物香气令我反胃,情感让我立刻同意,理智警告说先考虑付帐问题现在一贫如洗,紧要关头还是大尾巴狼恶狠狠的冷酷眼神有助决定:“谢谢你,可是我还有约。”玫瑰的失望显而易见,可大尾巴狼的狞笑难以理解,他没有趁机斥责我不识好歹,反倒坐到旁边从衣袋里摸出一小包东西:“时间到了,把药吃了吧。”
是已经吃过几次的胃药,我奇怪他竟然带着,接过温水吞下去,还是被当作入侵者一阵翻搅,好痛,额角顺理成章浸出了冷汗。
“忍一忍,很快就走了。”是谁的声音?
“啊~~~恶劣!竟然用药控制!”
“难怪……好可怜!”
“别大惊小怪的啦,我昨晚就知道了,一天三次,药量还不小呢。”
……
熬过抽搐我渐渐适应,有钱人就是无聊有东西不吃都看着我干什麽?真的将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我又一次坚定树立了实现共产主义的伟大理想……
“走吧。”可以离开了?有没有听错?我的表情一定像得到了千年不遇的大赦。大尾巴狼轻轻的笑了,将我拉起来向门口走。
“这麽快就结束了?”迎面而来的是那位中流砥柱,眼睛依然在镜架后面闪着精光:“跟莫小姐头次吃饭就这麽匆忙,不知道你们俗事缠身的会觉得怠慢人家了。”
“哪里,黑伯父,我们聊得很愉快。”莫小姐似乎又回到了温室,乖巧的笑容里带了羞涩。
“哦?那就太好了!不知哪个败家子那麽幸运?”中流砥柱兴趣盎然,我恍然大悟原来大尾巴狼此行是为了相亲,那位金主是对手了?想想刚才有些好笑,风流倜傥据称阅人无数的大尾巴狼还用相亲?
“伯父您真会说笑,我只想自己有没有幸运结识这位先生。”
……
暖气停了吗?空气冷的快冻结了,我被拽到了大厅,眼前还晃着指向我的那根纤纤玉指。
“在这等着。”大尾巴狼的命令让我惶恐,能出来说明账单是解决了,可这里离住处太远万一他又有什麽巧遇忘了来叫我那我怎麽回去?“大尾巴……呃……夜寒,”好在及时想起来时的问题,我弯转得慢些也强过出言不逊:“我……你还回来吧?”
大尾巴狼忽然很高兴,就像刚刚发现自己中了五百万彩票:“当然,就几分钟。以后就这样叫我,我也叫你萧萧。”
雪花在飘。空气很好。我立在汉白玉台阶上仰望夜空,是一种带了暗褐色的黑。一直在办公室宿舍地铁中运动,静止在暗夜里才知道衣服太薄。我蹲下来缩成一团,稍稍缓和了一些的胃木然的存在着。
近在咫尺的喇叭声使我抬头,一辆丰田霸道停在台阶下金主斜靠着大开的车门。想必他也知道我不是混进去的了,还有哪里看不顺眼要找我麻烦?
“萧萧?”是大尾……夜寒的声音,我转过头,他就站在身后面沉似水伸出一只手。我站起来摸摸口袋,诚惶诚恐的将仅有的财富双手展示用力紧攥着。他还是伸着手,霓虹灯照得他脸色铁青,我再摸摸:“真的没了……”他不是早就知道吗?这也看得上眼?又不是我自愿来的,虽然显然他被这里宰了一刀,可我不忍放弃对我忠心耿耿的那五毛钱。
白色宝马被泊车小弟恭敬的请来,楚夜寒一言不发还是伸着手,我被冻的哆里哆嗦一心想着车上的暖气,咬咬牙将五毛钱塞到他手里全当壮士断腕。自3由5自77在
我被拖着走,那五毛钱还在我手里,我的手在楚夜寒的手里。他的手好温暖,温暖到我没有想到应该挣开。车起步时我看见了丰田霸道旁金主的脸。也被霓虹灯映的铁青。隔着车窗都感觉得到那股直逼而来的剑气,寒入骨髓。
宝马在覆盖着薄雪的高速路上飞驰,寒冷渐渐散去胃就活灵活现起来,我还是弯成虾米数着倒退的路牌,大半天的折腾已让我精疲力尽。
……
“萧萧……萧萧?醒醒,到家了。”我在车上又睡着了?软绵绵的身体很久都无法完全清醒,等对环境有了大概印象,才猛然有些不安,我已经被楚夜寒拖抱着回到了狼窝。
好困。我还不能睡。我不是老外,习惯使然熬不到清晨起床后才打理自己。像个UFO,这是我在喷头下对自己下意识机械性动作的客观评价,因为似乎已找不出脚踏实地的感觉,一切行动都是浮在半空中的飘忽。
好像在倒到床上前还干了些什麽,那匹狼的脸在眼前晃了晃,回忆中似乎是被灌了杯伴着药片的牛奶,而我一觉起来看到了久违的灿烂阳光。
初三 晴
新崭崭的一天从早晨开始,这个新字还包括了我的新牙刷新毛巾。等我从浴室飘出来,楚夜寒极严肃的坐在我的床边:“胃不疼了?”
好像有些不妙,高照的艳阳辉映着我心头的愁云惨淡:“哦。”其实还有些痛,但主要感觉已经被身体的虚飘替代了,我不知怎麽就又倒回了床上。
“把你昨晚说的话再给我重复一遍!”楚夜寒在耳边咆哮,我本能的往里缩了缩,他的表情带了急于将我扒皮抽筋锉骨扬灰的狠毒。其实根本不知道昨晚说过什麽,确切地说对昨晚干过什麽都毫无印象。我只记得想睡觉。现在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