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刺青

“就是。”陈诚也“嘿嘿”地笑，朝住滚来滚去的姚小斌凑过去。
女朋友跟他闹是因为知道今天他无故翘班，说他贪玩，没个上进心。陈诚想他干的职业本来就追求自由，什么上进不上进的，他不追求高工资也不追求体面的工作，他只要自在的生活。可能也觉得对于真心将来要跟自己过日子的女朋友，自己的“潇洒”是种自私，所以她闹，他也没怎么回嘴。两人生活，做为男人有责任创造出更多的物质以建爱巢。
但没有更多的物质就不行吗？没多余的钱，吃了晚饭吹着电风扇的风，说个笑话，两个人笑做一团，这样不同样幸福着吗？
“你才更适合做女的，笑起来这么好看。”
姚小斌一转头发现陈诚的脸就在自己的右脸颊边，他没看到自己贴着纱布的脸。姚小斌含笑，斜着眼看他。
“你要是女的，我才是一定要娶你。”
在陈诚眼里姚小斌似乎有别于一般男人又绝对有别于女人的媚态。陈诚突然抱住他，手绕过了他的腰。
“下辈子你要是女的，我一定娶你，要你给我生个女儿。”陈诚说。
“要是生了个儿子呢？”
“就把他小鸡鸡给剪掉。”
……
这本来是玩笑话，多少也可以无关紧要的说下去，姚小斌仿佛没那么丰富的幽默感，他在说到热闹时打住了。
因为他脸红，因为他心跳，他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把推开了陈诚，跑到了电风扇跟前蹲下身子，把脸凑在风扇罩上死命地吹。
“热死了。”他说，声音在这小面积的旋风里绞得破碎，嗡嗡的，又似遥远地方传来的空灵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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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陈诚家在三环路以外,在靠近市中心的玉街西路找到工作当然租房比较方便,不然每天早晚还要花一个多小时在公车上。姚小斌上班的地方离家里不很远,但他和陈诚商量两人在外合租套房子，按他的说是和家里人分开住比较自由。
他这个理由可没对他父母说过，但他爸妈猜也猜得出，姚小斌从小就没别的孩子恋家恋父母。家里人想留姚小斌住在家里，比起担心他在外面过得不好，更多的是认为姚小斌的冷淡让他们有对付于儿子感情上的不甘。所以那个星期六姚小斌在家收拾了一箱要带到租的房子的东西时，家里充斥着隐隐的低气压。直到他出门时，家里的气氛也没好些，他说了声：“爸妈我走了。”
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的姚峰抬眼看他，妈妈李惠从厨房里出来：“这下如你愿了吧，终于可以飞了。”
姚小斌大可以撒娇的接个话，但他和一贯严厉的父母从来没什么默谐。
李惠原本想在儿子出门的时候在嘱咐他注意身体，注意饮食之类，话却一时没说出来，姚小斌就在这个时候拉着行李箱关门而去了。李惠在心里一阵牢骚，她觉得儿子真一点也不贴心，怎么对他好，他都一副冷淡的样子。
姚小斌和陈诚合租得两室一厅40多平米有卫有厨还有房东提供的旧家具的套房没在玉街西路，陈诚从此也要坐趟公车去上班，虽说这个地方没有处在闹事区，相同档次的房子房租便宜些，但现在这套房子也比以前住的那个地方贵点，他最近加了薪终于突破千元大关,条件允许可以住好点的地方了，每月多用了钱还要每天坐20分钟公车也让他觉得很值。姚小斌从租房的地方到公司也不近，和以前从家到公司的路程差不多，因为替陈诚考虑到经济问题，姚小斌便说这地方好，没市中心那么吵。
收拾房间完全是陈诚做主导，姚小斌就像小学生似的，陈诚要他怎么样他就怎么样，此时他苯苯的样子让陈诚哭笑不得。
“沙发在这个地方太挡路了。”
……
“窗帘不这个样子挂的。”
……
“哎呀，大少爷抹布的水能不能挤干点先。”
最后陈诚无力致极——“我来吧。”……“还是我来吧。”……“算了，你歇着吧，怕你了。”
姚小斌坐在漆已经脱得斑驳的旧皮沙发上，看着从厕所洗完拖把出来一脸菜色的陈诚，捂着嘴偷笑。
“你这家伙是故意偷懒的吧？”陈诚咬牙切齿得冲过来掐姚小斌的脖子。
“哈哈……你这么能干让你表现一下嘛，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就笨……”
陈诚折腾了两下懒得跟他闹了，倒在刚擦干净的沙发上，头枕着一头沙发扶手，没穿袜子的脚踢掉拖鞋翘到姚小斌的腿上，“累死我了，给我揉揉。”
姚小斌听话地给他的腿胡乱捏捏。
“这小丫鬟，听话。”陈诚笑着用一只脚踢踢姚小斌的肚子。姚小斌的手刚捏到陈诚大腿上，两个指头在紧实的肉上狠劲掐下去。
陈诚杀猪似的叫着从沙发上跳起来，姚小斌起身就跑，陈诚追上去。两个大男孩一前一后，在屋里撵得鸡飞狗跳，姚小斌又跑到客厅时脚迈得太快没来得急拐弯，沙发拦了他的路，他狗急跳墙，纵身就要朝沙发背跃过去。
就听他“哎呀！”一声，前半身在地上，后半身挂在沙发上。他当时发挥无限潜能，被绊倒吃痛又立刻爬起来逃命，可惜他已经耽搁了时间，陈诚越过沙发已经拖住他的腿,续而将他整个按在地上。他想着要怎么报复这个没良心的,他一个人辛辛苦苦打扫完清洁，这家伙不感恩还恩将仇报。陈诚抓起旁边刚刚自己脱掉的拖鞋，作势要用它抽姚小斌的脸。
姚小斌拼命用手捂住脸，大叫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哥哥哟饶了我吧。”
陈诚与姚小斌同年，他的确比姚小斌大几个月,大家是同学好友姚小斌可从没叫过陈诚哥哥。
“态度还算端正。嘴再甜点，我就放你一马。”
正笑闹着，房外响起敲门声。
他们刚搬到这个地方,大概来的人只可能是房东,姚小斌不管来者会是谁,听到敲门声心里大叫"有救"。
陈诚果然说：“先放你一马。”起身去开门。
姚小斌立刻翻身起来，他跳着脚一边找着刚才胡乱踢掉的拖鞋，发现陈诚的拖鞋就在脚边，嘻嘻笑着飞起一脚将拖鞋踢到陈诚脚跟上去。陈诚转过脸一脸凶恶以示警告，让他先别“皮”，呆会儿再来收拾他。
门开以后姚小斌脸上的笑意，稍稍僵了僵，因为门外站着一个碎花连衣裙的少女，冲陈诚说：“怎么这么久才开门，我还以为找错了地方呢。”
陈诚嘴里喃喃道：“这不是来了么。”一边引那女的进来。
姚小斌已穿上了自己的拖鞋，扯了扯衣角，偏着身子看来的陌生女子。
陈诚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何珊，呐，这是我朋友--姚小斌。”
这是姚小斌第1次见到何珊，他对她仿佛比对别的女的都要好奇，将她细细打量，从她的白色细带平底凉鞋到梳得一丝不乱的马尾，清秀的小脸苗条的身段站在陈诚身边是俊男靓女的一对。
何珊也同时打量着自己男友的朋友，面容清俊文质彬彬，很安静的气质，让人无由地很喜欢，但此时这个安静又令人喜欢的陌生男人眼神却直刺刺地看着自己，对此何珊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不自觉地低了低头将自己和与姚小斌相对的眼睛移开，仍然保持着大方的笑容：“你好。”
“你好。”姚小斌也淡淡的一笑。
在何珊进门放手里的提包，姚小斌凑到陈诚耳边，低声说：“你女朋友很不错。”
陈诚朝他笑笑，姚小斌以为他会说“那当然，不看看是谁的马子”这类自夸的话，但陈诚没有。姚小斌移开眼，避开那张他看来的春光满面的脸。
何珊很开朗，跟姚小斌很快就熟络得像是早认识的老友，下午吃过新房里开伙的第1顿饭，让陈诚洗碗，何珊就在沙发上教姚小斌打纸牌。
“哎呀，小笨呐牌不是这样出的!”
姚小斌“哎哎”地点头，陈诚在厨房那边吼“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洗碗，姚小斌不也没做饭吗？”
今天晚饭是何珊下的厨，做饭的人不负责洗碗，这是事先条约立好的，没有做饭的是两个人，洗碗的只有一个，何珊明摆着要偏袒姚小斌。听到陈诚抗议，何珊掩着嘴笑，对姚小斌说：“别管他。”
姚小斌朝厨房那边大声说：“今天就让我偷懒玩儿会儿吧。”
“今天你还没偷懒够啊！”陈诚抗议不绝，今天收拾屋子基本上是他一人搞定的哎。
等陈诚收拾完厨房，看见正在沙发上玩的起劲的两个人，走过去一只手掐住一个人的脸`。何珊叫着打陈诚的手，姚小斌盯着牌似乎走火入魔，被掐也呆呆地看着牌没什么反应。陈诚好奇的坐到他旁边看他到底抽中什么牌，姚小斌仍一脸呆样，陈诚恶意地将下巴靠到姚小斌肩膀上，姚小斌终于忍不住推他：“热~~~”
"几点了？”何珊开口问，又嬉笑着看对面两个大男孩，“这么肉麻不怕我吃醋。”
陈诚冲她眨眼：“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姚小斌心口微一缩，他夹在了她们的打情骂俏之间，好象是两块饼干中多出来的东西，又巧妙的被当成了夹心馅儿，夹心饼干的滋味好了，但那块馅儿的心思没人知道。
“6点11分。”陈诚掏出手机精准地报时，他是声音带着气息拂在姚小斌耳朵边，姚小斌朝旁边靠了靠与他拉出距离。
“快过来帮我玩会儿。”何珊将手里的牌在面前一放。
“我约了网友在网上等呢。”说完急急往陈诚的房间跑，去开陈诚房间里的电脑。“小斌呆会儿再来和你一决胜负，先失陪下下。”
代陈诚在沙发的另一头，何珊的位置上落坐，姚小斌说：“不会是我打得太臭，不愿意和我玩吧。”
“怎么会。”
姚小斌看着陈诚，心里想这也是微妙的维护吧。
“你看过我的牌了，怎么玩？”看陈诚拾起何珊刚放下的牌，姚小斌忙说。
“从新来不就行了。”
姚小斌已经没了打牌的兴致：“算了，不玩了，没意思。”
结局都一样，总是他输。
“那要怎么有意思，来点什么赌注？”
赌啊？
“给钱么？”姚小斌问。他还从没赌过，即使知道自己牌技爆烂，但想象中这种事有点刺激，有吸引他的新鲜感。
“俗。”陈诚说。他不想跟姚小斌赌钱，明知道他是二掉子，而且他想到了一个比赌钱还好玩的点子。

第 5 章
陈诚走到沙发旁边的一张桌子前,从何珊放在桌子上的提包里翻出什么东西,然后又回到姚小斌对面坐下。
“以前上完美术课的时候猜剪刀石头，输的人就要被用颜料画一笔，还记得不？”
当然记得，姚小斌想到那个时候自己和陈诚满脸画得花花绿绿就觉得又蠢又好笑。
“现在没颜料什么的，用这个。”
陈诚把手里的一个小金属管举到姚小斌面前，两手拉住金属管两端一扯，原来是一只酒红的口红。看上去脂粉不施的何珊也有这样色泽妖艳的口红？
“输的人就要被画上一笔。”陈诚一脸坏笑。
还玩这个，会不会太幼稚？但对方的陈诚，姚小斌就觉得这样的游戏不置可否。
也许因为有了这一搏，姚小斌破釜沉舟，竟发挥潜力，开始就连赢了两盘，一洗刚刚一直输牌的怨气。陈诚愿赌服输，算条好汉，毫无反抗任姚小斌在自己脸上画了个大红叉。姚小斌拍拍陈诚破相的脸，笑得肚痛，但马上他就笑不出来了。接下来几盘姚小斌再也没翻过身，他估计自己脸上都腾不出地方再给陈诚画了，输得想要赖账。
陈诚见姚小斌闪身想要逃，忙出手抓住他肩膀，死死将他按住，捉住他的下巴固定他乱晃的头将他的脸扭正。
“想溜~~~”陈诚笑得奸险，“别想耍赖，乖乖认命，嘿嘿~~~”
姚小斌打他掐着自己的手，“痛死了！让你画，让你画！”
他一闭眼将头仰起来，陈诚像是要憋出内伤的笑声在耳边一抖一抖的。感觉到陈诚竟然在自己的嘴唇上涂涂画画，姚小斌睁开眼，看见陈诚的面孔就眼跟前，近得不可思议，他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想要退开，但最终却没有。
姚小斌看着陈诚原本低垂的眼突然上移了一下，对上了他的眼睛，姚小斌在那一刻看见了陈诚的双瞳里各有一个模糊的人影，那是他自己。姚小斌眼神在此刻游移起来，他一瞬间觉得自己不敢与任何人这样直视，但他的眼移到哪里陈诚的眼就跟到哪里，感觉到了陈诚的眼正在追着自己的眼睛。
一点点信号在空气中暧昧扩散，发出这个信号的陈诚本人不自知，姚小斌却在刹那间耳朵里一片“嗡嗡”作响，他在这名为危险的信号里感到兴奋，这让他暗自害怕又欲罢不能。
这代表什么？还是本来无一物。
姚小斌平息自己絮乱的气息，声音低低的：“走着瞧，看我总有一天报复回来。”那样的话却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又软又慢没有丁点气势。
“玩什么呢？这么好笑。”
何珊在房间里上网，听见外边越渐猖狂的笑声，忍不住出来看看。发现两个红红的大花脸在沙发上对坐着一边笑，一边出牌，特别是姚小斌---完全毁容了。何珊也马上笑得蹲到地上，发现原来陈诚拿自己的口红来糟蹋时，笑着去打他，拳头落在他肩膀上。
“死人，搞什么鬼呀！这支很贵的~~”
陈诚陪笑着拉住她的手，“我赔你一支，行吧？”
在和何珊说话间看见姚小斌站起了身，忙叫道：“这盘还没完呢，估计我抽中了好牌想跑？”
“我上厕所，人有三急。”
姚小斌到了卫生间，反手关紧了门，一抬头对面盥洗盆上方一面挂在墙上的镜子，镜子里映出个满面红痕的人，两片嘴唇却画得好，饱满分明红艳亮丽。他伸手在唇上慢慢摸下去，血红飞出唇角成了血盆大口。
姚小斌自嘲轻笑，笑声竟冷冷的：“人不人鬼不鬼。”

第 6 章
9月低的某一天,天气依然热得令人心烦意乱。姚小斌跑完外勤一路奔回公司，因为还有个报告赶着要交。他在电梯里眼睛盯着表示楼层的数字灯闪烁，好一会儿才发现和自己同电梯的一个年轻女人看着他在热天里奔跑而潮红的脸轻笑。那个圆脸的模样看起来很可爱的女人跟他同一楼，经常打照面，姚小斌早感觉得到这个可爱的女人跟很多其他的女人一样对自己有好感。
如果再主动一点，会不会与这个陌生人发展为恋爱？姚小斌最近面对看上去还算不错的女人时时常生出这样的想法，但他却一次也没有表现得主动一点过。比如眼前这个女人，他在一瞬间的好感之后会觉得她太做作了点。
如他家里长辈们所愿，姚小斌在积极的找女朋友，但他自己也承认，也许是太挑了。
刚回办公室不久姚小斌就被经理叫过去，跟他谈话的内容竟然是问他如果分配他到湖南新成立的分公司有什么意见。
姚小斌头脑一热，这意味着他有可能被分配为分公司的先遣部队中一员，从另一方面理解是因为他有一定的实力被分到那个传说中万物待新一片荒凉的地方去堵冲锋的枪眼。要堵住了，他光荣了，在新地方大可以施展拳脚。反之的话他会败兵而回落得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