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干嘛,听说陈兄弟出手大方,我们兄弟几个最近手头有点紧,想借点钱来用。”吊二郎当说话的是骑在车上的高中生,看样子是大哥。
陈丰把他们打量了一番,然后严肃的回答:“你们几个有手有脚的,年纪也不小了,缺钱花应该去找工作,找我干什么?”
陈丰没有傻到真以为他们是来向他借钱的地步,只是他觉得有理讲理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
混混们哄然大笑,今天怎么遇着个这么纯的主?z
陈丰身后那个恶汉首先失去耐心,出手推了陈丰一把,把陈丰给推得一个踉跄。
陈丰心里也有了几分火气 ---- 他一向是个文明孩子,岂能忍受这般不文明的对待。他回过头盯着那个混混:“你要再动手,我就不客气了。”
混混们又是一阵哄笑。陈丰暑假跟着果果在山上乱跑了几周,人给晒成了非常健康的小麦肤色,他的个子在同年纪的男孩子中也属中等偏上,虽说不上强壮,但也绝无病容。只不过,他身材偏瘦,加之与陈不语从小一起长大,举手投足间竟学了三分陈不语的书卷气,配上一张纯良无害的面孔,自他口出说出的威胁言论确实没有多少说服力。
就在混混们的大笑声中,那人又动手了,这一次他直接出拳,拳出得并不快,大慨是为了把话说完:“我就是要再动手,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
陈丰不是傻子,见他出拳,立即一脚踹向他的肚子。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y
陈丰出脚在后,却赶在恶汉的拳头之前抵达目的地 ---- 陈丰一脚端端正正力道十足地踹在了凶恶少年的肚子上,直踹得他“蹬蹬蹬”连退四、五步,然后捂住肚子卷起腰蹲下,半天直不起身,额头上冒出一粒粒黄豆大的汗珠,神情异常痛苦......
一时间,人人都没有说话。大家,包括陈丰在内,都愣住了。z
骑在自行车上的高中生下了车走到凶恶少年身边,伸手扶住他。看到少年脸上痛苦之极的表情,他抬起头瞪着陈丰,撕着嗓子说:“没想到看走眼了,原来还是个会家子。”
说完放开少年,回身从倒在一旁的自行车上取过链子锁,一边在手中舞动,一边对陈丰恶狠狠的道:“今天不放你的血,我就不用在道上混了!”
另外两个少年这时一人握了把匕首另一个操了根短棍在手,配合很是默契,看样子就连武器的配置也经过深思熟虑 ---- 长短结合软硬相辅。
陈丰刚刚还在为自己那一脚的威力发呆,看了那人的惨样,他这个纯良少年还真有些过意不去。这时候见了这阵势,所有的内疚都跑得无影无踪,胸中只有一种感觉:气愤!心里也只有一个念头:今天就是不要命,也要拼翻两个!
他这一气愤,出手也就不再犹疑不决。z
陈丰当然不是什么“会家子”,他平日里五谷不分四肢不勤,对男孩子们一向热衷的球类从来兴趣乏乏,从小到大,更是连架都没有打过。平生第一次出手,没想到就对上了主修打架专业的小混混,而且还一下就对上了三个 (至于那个凶狠少年,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这场架打得真是搞笑 ---- 陈丰出拳毫无章法,而且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力道,偏偏他不但一招一式都正中目标,而且还把一个个打得嘶牙裂嘴呼天呛地...... 结论:那几个小子也太逊了!
而从几个小混混的角度来说,他们现在只希望快点逃跑 ---- 自己击出的棍棒也好捅出的刀子也罢,准头永远差那么一点,速度也永远慢那么一拍;而这小子出拳无章无法,看上去力道也弱,可偏偏自己就是躲闪不开,最要命的是,他那拳头打在身上,那叫一个痛哦...... 结论:这小子深藏不露,高手,绝对高手!
一场打架变成了一个打,三个挨,居然还很持续了一阵子。等到陈丰终于觉察到不对劲,收手站定,那三人才象是三个稻草人一样,“噗噗”几声瘫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陈丰看着地上好象已经失去了知觉的三个人,发了会子呆,然后抬起头开始四下搜寻。
第一个,看见的是街道对面的大帅哥,正是美术老师唐昀飞 ---- 唐昀飞跨坐在摩托车上,含笑望着他。这学期,出人意料的,唐昀飞接受了学校的聘书,正式成了外国语学校的一位老师,只是他不再辅导陈丰习画(其实就算他想,陈不语也是万万不会准的)。他见陈丰看他,露出个鼓励性质的微笑,竖了竖大姆指。
这不是自己要找的人,陈丰继续搜寻,然后就看到了他哥。
陈不语正站在陈丰身后十来步的地方,专注地看着他。陈丰一见陈不语,就象小孩子看见了失散多时的爹妈一样,眼睛一下子红了,几步冲到他跟前,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把头搁在他肩头,既紧张害怕又有些撒娇地叫:“哥哥......”
陈不语环住他的腰身把他紧紧搂住,柔声道:“小丰不怕,哥哥在这里。”
大街上虽然很安静,但也不是全然无人。这时正好有几个人经过,见了陈丰和陈不语的亲密举动,有些好奇。可这两人,一个全然没有注意,一个全然不在意,神色都自然得很,这样一来,反倒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了。人们的注意力很快转到地上倒着的几个混混身上。见他们衣衫破损伤痕累累,竟然全都持着与己无关的态度匆匆而去。
陈不语搂着陈丰,抬眼看向街道对面的唐昀飞。
唐昀飞见陈不语望向他,很有礼貌的微微一笑,两人遥遥相望,眼睛中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暗暗流淌。
然后,几乎同时,两人都看向街道的另一头。那一头,一个年轻女子正慢慢骑车而来,却是陈丰的班主任文琴。
文琴似乎心事重重,见了陈不语和唐昀飞两个熟人,也没有多加注意,只是点了点头,连笑容也舍不得给出一个,骑车而去。
第十八章 天台上的魂灵
回到家,陈不语把陈丰抱到膝上,问他:“当大侠的感觉好不好?”
小家伙自从见到哥哥,身子一直有点打颤,看样子今天受的刺激不小。听了陈不语的话,也不作声,只摇摇头。
“怎么不高兴了?”陈不语对陈丰的心思一清二楚,现在只是想让他自己把心事说出来,以免留下心结。
陈丰闷了片刻,说:“我是不是把他们打得太厉害了?他们会不会残废?”
陈不语亲亲他的脸蛋,笑着说:“敢欺负我家小丰,他们活该!不过,小丰虽然狠狠教训了他们一顿,但还不至于把他们打残。要让哥哥说,打残了更好,世上从此又少几个祸害。”
“可他们也没有把我怎么样......”听到不会至残,陈丰的心放下不少,但是心里仍然有根刺顶着。
陈不语就怕他钻牛角尖,连忙开导:“他们是不是说过要‘放你的血’?想想如果你打不过他们,现在会怎样?”
看陈丰不作声,又接着道:“那些小混混坏得很,专门欺负初中生。前几天三中就有两个学生被他们抢了钱,人也打成重伤,现在人还在医院。”
陈丰听得大吃一惊:“学校不管他们吗?”
“他们早就被学校开除了。”
“那...... 那...... 警察呢?”
“警察太忙,那两个学生又没有死,这种小案子警察顾不上。”
随着陈不语的描述,陈丰眼前浮现出一间多人病房,病人中有两个中学生模样的少年,一个头上裹着纱布,一个右腿打着绷带,头上裹着纱布的那个正在睡觉,右腿受伤的少年似乎伤得不重,正半躺在床上看书......
待到图象消失不见时,陈丰的心结已经解开。他心结一解开,人立即不再打颤,问题也冒了出来:“哥哥,今天你用的什么法子帮我?”
“不是哥哥,这次是果果。”
“果果?!”陈丰失声叫了起来。
“果果在你身上下了‘加持咒’。”不待陈丰问,陈不语已经在作进一步解释,“‘加持咒’是帮助你增加力量加快速度的咒语。出手还是你自己出手,有没有觉出自己击出的每一拳都快了好几倍,力量也加重了不少?”
“原来...... 果果好厉害!”
“是啊,果果很聪明的。我们小丰是个有福之人,能够交到果果这么好的朋友!”
接下去,上杜家吃饭,吃完饭做作业,洗澡,一夜无话。
直到躺在床上,陈丰才想起另一个重要问题:“哥哥怎么知道有人欺负我?”
陈不语似乎有些疲倦,他闭上眼睛,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说:“我是哥哥啊,要是不知道,还能当哥哥吗?”
这种回答,陈丰以前听得不少,这次他终于不干了,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不嘛,哥哥又想随口打发小丰!”说完翻身坐起,伸手去摇陈不语的肩膀。
陈不语把他拽进怀里,紧紧搂住不准他乱动,依旧闭着眼睛说:“记不记得哥哥生病后,让你带上的那条链子?那是个有灵性的东西,只要你有不测,它就会传消息给我。所以你千万不要把它搞丢了。”
陈丰看看手上的链子,黑暗中自是看不清楚,又问:“那以前呢?我小的时候,只要有人欺负我,哥哥也总是知道。”
“不用链子,哥哥当然也会有其它办法。睡觉了,小丰,哥哥今天累了。”
其实以前,陈不语的一魂一魄一直跟着陈丰,只是他受伤后,必须把魂魄聚齐才能疗伤,只得把它们收回来。一条链子,再有灵性,怎能与自己的魂魄相比,不过也不失为一条权宜之计。
除此之外,陈不语还没有告诉陈丰,今天陈丰大发神威虽是果果的杰作,但那几个小混混想逃又逃不掉,只有在原地等着挨打,却是出自另一人之手,而这人多半就是唐昀飞。
陈不语接到链子传来的不祥感觉,连忙赶过去,却终是晚了一步,没有见到施术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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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丰很快沉入梦乡。
等到陈丰的呼吸平稳,陈不语的一双眼睛却突然睁开,在黑暗中熠熠闪光,锋芒毕露,与他平日的内敛平和全然不同,很有几分赫人气势。
瞬息之间,陈家客厅外的天台上,一个声音在淡淡的月光里响起:“客人在我家门外徘徊不去,不知亦尘之前可有得罪之处?”
说话的正是陈不语,不过,不是陈不语本尊,只是他的一魂一魄,所以有声无形。
“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单魂单魄就敢放马过来。”同样是魂魄,这个魂魄却有形也有色 ---- 一团鸡蛋大小的幽绿色火焰在黑夜里发着毫无温度的光亮,任谁都会在第一时间联想起“鬼火”二字。魂魄冰冷森严的声音中除了一股浓浓的恨意外,听得出还有不少顾忌。
“彼此彼此,最近几百年来,还没有哪个魂灵如此放肆,胆敢上门挑恤。”声音依旧一派淡定从容,听不出丝毫情绪。
“刘逸,字逸尘,东汉末年江都郡王第七子,本为刘汉宗室子弟,五岁颂文七岁能诗,一时有惊才绝艳旷世才子之名,不幸十岁时不知所终。世人皆叹英才遭天妒,却不知实乃才华过人得高人亲睐,从此修为仙之道筑出世之途。奈何尘缘未了,三百余年后,为一陈郡谢家子弟所误,自此坠入凡尘,虽历经劫难而始终不悟...... 不知道我苦苦收集来的这些材料,齐与不齐?”
“真是难为你了,竟会费一番苦功去收集这些毫无用处的东西。只不知,我们到底有什么样的过节,你需要为亦尘伤这番脑筋?”
“刘逸尘,想不到还有人可以把你的根底挖出来吧?收集一切与敌人有关的资料,是我的习惯,更是我能活到现在的法宝。至于有没有用,你很快就会知道。”
“你辛辛苦苦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来求证你这些材料的可信度吧?”陈不语的声音中多了淡淡的讥讽。
“我不过是想亲眼见见你这个所谓的三界之外的旷世才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魂灵的声音中也多了点讥讽,“不过如此!”
“既如此,你目的达到,亦尘不送。”
魂灵突然冷笑起来:“怎么,害怕了?原来真是受了伤。”
短短几秒的静默之后,魂灵的声音再次响起:“这种便宜我岂有不占之理!”声音中有恨意有嘲讽更有幸灾乐祸和不以为然,到最后一个字时,那团幽绿亮光自是消失不见,就连声音,也已经去得远了。
又过得片刻,床上的陈不语缓缓合上眼睛,嘴角露出丝冷漠的笑意,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我的便宜岂是好占的......”
他的嘴角,似乎有一丝淡淡的血迹正若隐若现。
第十九章 又是偷听
打架后的第二天,陈丰有些忐忑不安地去上学,虽然明知不太可能,他脑子里还是不断上演警察持枪走进教室,宣布他的杀人罪状,然后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他带上手铐押上警车的场景。直到下午快放学时,一直风平浪静无波无浪,才终于不再疑神疑鬼。
不过,平静在最后一刻被无情打破了。
最后一节是美术,唐昀飞刚宣布下课,班主任文琴那张怎么看怎么象是张吊死鬼的脸出现在教室门口 --- 这学期,不知怎么回事,文琴总是一张苦瓜脸,根据肖笙私下推测,她不是借了高利贷就是被人赖帐不还。
文琴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面无表情地向坐在教室后边的陈丰喊:“陈丰,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说完立即走人。
态度之无礼,连正要准备出门的唐昀飞也皱了皱眉。
陈丰第一反应自然是自己打人的事东窗事发。进到办公室,东张西望一番,偌大一个办公室别说警察,就连其他老师的影子也不见半个,惹得陈丰很是纳闷。
文琴也没有管陈丰的反常,只板着脸,向陈丰道:“你是今年我校助学活动中初二年级绢款最多的一个,作为奖励,刘副校长让你下个月去参加市教委的表彰大会。你把这份表填了,明天交回来。还有,记得明天带两张照片来贴证件。”
文琴这番话完全是干巴巴的公事公办口吻,而且语气严肃冷漠,就连道貌岸然的鼓励意味也不屑装出一分。陈丰心中虽然感到不太舒服,却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反正开学后,文琴心情一直不好,对学生通通没有好脸色,这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出了办公室,在楼下撞上唐昀飞,连忙上前打招呼。唐昀飞随口问了句文琴找他的事,陈丰一五一十的说了。唐昀飞笑着敲他脑门,道:“你这个小迷糊,肯定没有问是几寸的照片,难怪你哥哥总是不放心你。”
经唐昀飞这一提醒,陈丰才又慌慌忙忙地上楼去找文老师,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唐昀飞含笑摇摇头。
只不过几分钟时间,文琴所在的语文教研组的大门已经上锁了。陈丰心道刚才自己明明比文老师早下楼,在楼下的时候又没有见到文老师经过,文老师这是上哪去了?正冥思苦想间,忽然有隐隐约约的谈话声传来,凝神细听,其中一个正是文老师的声音。于是顺着声音寻到源头,却是楼上的校长办公室。
走到办公室门口,陈丰轻轻推推门,门被从里面锁上了。举手正要敲门,突然想起这可是刘副校长的办公室,陈丰的手一下僵在了门前 ----- 毕竟是一校之长,初中生陈丰还没有胆子找人找到他的办公室。
正要准备下楼而去,却听里面传来文琴的哭声,她一面哭一面叙叙叨叨的说:“你一个大男人,说话不算话...... 呜...... 本来说得好好的,暑假给你老婆摊牌...... 可你躲我躲了一个假期,....... 呜,我哪里也找不到你,......好不容易,呜...... 好不容易,开学见了面,你又一直不理我,呜......呜...... 我到底哪里...... 哪里做错了...... 你一直都在骗我,骗我...... 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