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太生病了,最近我一直很忙。再说我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文老师,希望你不要无理取闹...... ”
“无理取闹,你骗我上床的时候,怎么不说无理取闹了,呜...... ”
“文琴,我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和你纠缠不清,今天是最后一次,你如果再缠着不放,别怪我不客气了!”
文琴的声音立即高了八度,显然气得不轻:“刘则清,你他妈这个时候给我说纠缠不清,当时说要离婚......”
“啪”的一声脆响,象是手掌打在脸上的声音。屋里突然一片死寂。
这个耳刮子也象是打在陈丰脸上一样,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天,我在干什么?偷听文老师和刘校长......
想到此,脚步下意识地悄悄向楼梯口移去,可到了楼梯边,人又站住不动:不行,我不能一走了之,听声音,文老师挨打了,我应该帮她。可是......
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里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
幸好,唐昀飞的身影这时出现在楼梯口,看见陈丰,他住了脚,向陈丰招招手。陈丰如蒙大赦,急急地向他奔去。
看见陈丰急急奔来的样子,唐昀飞有点好笑,拉着他下到底楼才放开他的手,说:“慢点慢点,又没有撞到鬼。”
陈丰动了动嘴,终是没有出声 ----- 他不是个八卦的人,更何况还涉及别人的隐私。
看着陈丰欲言又止的样子,唐昀飞也没有追问,只笑着开玩笑:“看你上了楼半天下不来,我还以为你被人寻仇寻到学校来了,结果倒象真是撞了鬼!”
回到家,陈丰又有了问题,问他哥:“哥哥,果果的那个‘加持咒’是不是对听力也有帮助?”
“是,不只听力,视力也是一样,但是你必须先要专心才会有明显效果。怎么,今天听了不该听的事情?”
陈丰于是把文琴和刘副校长的事说了一遍。陈不语认真听完整件事情,拍拍陈丰的头:“做得好,这种事就是连唐老师也不能告诉。”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下又过了两周,终于迎来了初二年级全体同学盼望已久的秋游。
这次的秋游是全年级一起出动,经过全体初二年级的一致努力和校领导难得一见的开明,秋游的地点终于不再是小凤山,而是位于翎山上的雁落湾。翎山与小凤山相接,出B市,先过小凤山再到翎山,也就是说,光坐车单边就要坐上将近6个小时。学校决定在雁落湾住两个晚上,周五大早7点出发,周日下午回来。为了学生安全,这次不但班主任要跟去,就连没有课的科任老师和校领导也必须同行。
为了这次秋游,周四陈不语忙到半夜。又是收拾夜里加冷的厚毛衣,又是装足牛肉干巧克力等一应零嘴,生怕陈丰落入不毛之地,经历红军当年过草地吃皮带的二遍苦。最麻烦的是,收拾的行襄还不能太大太重,太大不好看,太重不愿背,真是要命!惹得陈不语同志一面收拾,一面暗骂学校有病。
以前陈丰的班级也组织春游秋游,但每次去的都不远,一般都是当天去当天回。也不知这次是哪个校领导犯病,选了翎山不说,还是刚开发不久游人罕至的雁落湾,要是出点事,看他们怎么向家长交待!
陈丰同学就象所有的初二学生一样,自然无法体会陈不语同志这种为人父母的种种苦心,兴奋得来直到市府大钟敲过12响还大睁着一双清澈眼睛。陈不语知道他明天会在车上呆6个小时,有的是时间补觉,也由着他象吃了兴奋剂一样发疯。
周五一大早,外国语学校校园里人生鼎沸,欢声笑语交织,打闹呼叫声此起彼伏,汇成一遍吵得人直发昏的特大噪音。7点20分,谢天谢地,所有学生上车,只剩下一大群家长站在车下殷殷嘱咐切切叮咛,见到车上一张张听得心不在焉的小脸,深感无力 ----- 没办法,才上初二的孩子,怎么放得下心!
车开出时,坐在一起的陈丰杜云影,透过车窗向陈哥哥杜妈妈拼命挥手,那种兴奋的神情,哪象只是一次秋游,简直就象是坐在火车上向亲人连连挥手道别的大一新生。
第二十章 迷途
一行五辆豪华大客车抵达雁落湾的时候,辆辆车上都安静得出奇 --- 个个半大小子丫头睡得正熟。
老师很是吆喝了一阵,才把一条条小猪从梦中叫醒。一旦醒来,一个个立马生龙活虎上窜下跳,直把雁落湾的大小老板们看得眉开眼笑心花怒放 ----- 眼前的这些花骨朵啊,美得就象人民币一样!
饿了6个小时,当然是首先解决肚子问题,雁落湾饭店早与学校有合约,马上一人送上一合合饭。饭不算好饭,菜自然也只能叫马虎,不过在被饿了6个小时之后,恐怕什么样的饭菜也尝不出滋味了 ----- 这还是因为大多数同学都在路上吃了点零食的缘故,不然,就不仅仅是尝不出滋味那么简单了。
吃过饭略作修整,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迈向山间窄窄的石阶 ----- 车只能开到雁落湾,再往上,就只能步行了。三个小时后,陈丰和他的同学们终于抵达秋游的目的地 ----- 刚刚建好的翎山雁落湾旅店。
山上黑得早,分配好房间放好行礼再稍作梳洗,出门一看,不过6点半左右,天已经全黑了。旅店的前院早挂满了灯,摆好桌椅碗筷,初二年级5个班将近250个学生,外加20来个老师和校领导,大家一齐聚在露天围桌吃饭,好不壮观!
这顿饭,令外国语学校三剑客终身难忘。
不是因为人多 ----- 虽然人确实很多;不是因为饭菜 ----- 虽然饭菜确实很香;更加不是因为地点 --- 虽然黑夜院中,地点也确实诡异;而是因为......
大慨是又累又饿的缘故,这顿晚饭异常美味,不管是漂着油珠子的冬瓜汤,还是肥肥的腊肉,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就算用“抢”来形容也不为过。
饭吃到尾声,见校长老师又要废话,杜云影提议大家溜回房间玩牌。陈丰他们这一桌很靠边,悄悄溜走不难。同桌的7个男生3个女生悄声商量了几句,一个女孩和三个男孩无意同行,其他包括三剑客在内的四男两女六个人,人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了院子。
房间在另一个院子,出了前院只需再走3分钟就到。
旅店大慨刚刚建好,路灯道路等一系列设施尚不完全,沿途的灯十盏中只有三、四盏亮着。这时山里起了雾,丝丝缕缕地飘浮在夜空里,虽不至掩没周遭景物,却也让人觉得迷迷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太真切。
走了10分钟左右,肖笙最先发现问题,他对身旁的陈丰杜云影道:“我们好象走错了路,我记得来时只花了3分钟,应该早到了。”
话一出口,前面的学习委员俞欢也叫了起来:“对呀,我早就觉得不对劲。”
大家只得站住,东张西望一番,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 夜色里山雾中,一切都隐隐绰绰似幻疑真。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还是班长肖笙一向有主见,道:“我们先退回去吧,这种地方,走丢了就不妙了。”
于是掉转头,齐齐向那个欢声笑语震天响的院落走去。
这一次,两百多人发出的声音无论如何也不会弄错,想走错也不可能。可是,六个人一直走了20来分钟,还是没有走出这个院子。起初几人还时不时地说笑几句,走着走着,笑声停了话声住了,到得后来,六个人全都沉默不语,心底的疑虑越来越重,惧意也越来越浓......
最后,几人不约而同一起住脚,望向彼此 --- 笑声就在前方,路也只有一条,可他们就是走不到!
俞欢杜云影两个女生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不过雾越来越大,大家连路都开始有点看不清楚,当然不会有人去注意她们的脸色。
关键时候,还是肖笙临危不乱,颇有点大将风度,他当机立断,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小楼模样的建筑物说:“我们先到那里去,找人问路。”
一句话提醒了陈丰杜云影,两人同时拿出手机要打电话 ----- 校长的手机号码早给了大家,怕的就是有人迷路。
“中国电讯真破,又没有信号!”杜云影看着手机,气恼地大叫起来。
陈丰也只能看着手机发呆,他的也没有讯号。
没办法,一行六人只得按肖笙的法子,先随便进到一栋楼里,只要找到人就不怕了。
六个人再次上路。说也奇怪,刚刚还在耳边的同学笑闹声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夜雾里,只有六双脚踏在道上的声音,在这个雾气沉沉的死寂小院里显得异常刺耳。配上耳畔若有若无的山风掠过树梢的嗖嗖声,听得久了,就连夜行人自己也生出毛骨耸然的感觉,不知不觉间,彼此的呼吸之声越来越重......
六个人三人成一排,手拉着手臂靠着臂,眼睛不停地四下张望,气氛紧张异常,生怕大雾中窜出某种不明生物来。
又走了将近半个小时,俞欢的情绪终于达到临界,她突然站住,带着哭腔说:“怎么老走不到,我们是不是,是不是......”
几个人都在想着同一档事,可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 --- 再说,他们都是有文化有理想的新一代,怎么会相信这种封建迷信?!
可是...... 可是,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又怎能让人不疑?
唯一与大家想法不同的是陈丰。他早已过了怀疑阶段,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个时候,非同一般的见识终于发挥了作用 ----- 陈丰最先冷静下来,对几个同伴说:“大家先站住。”
事实上,在他说这话前大家早已站住 ----- 他们不仅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而且经过1个小时的瞎转,一个个已是惊吓过度疲惫不堪。经他这一说,所有的目光都盯到了他脸上。
只见陈丰拿出他那个没有讯号的手机,然后在上面按了一个键,隔了几秒钟,开始讲话。
陈丰讲出的话几乎把他的同学们吓得一屁股坐地上去 --- 虽说大家都在想着这事,可说出与不说出之间,还是很有差别的。
“果果,我们遇到鬼打墙了。”陈丰对着电话说。
陈丰和果果天天煲电话粥,昨天夜里,果果坚持他今晚就算到了翎山上也必须给他打电话,陈丰随口问了句要是没有讯号怎么办,果果信心十足地回答:“你给我打电话,有没有讯号都打得通。”陈丰当时并没有当回事,现在也不过是不得已而试之。
没想到,一试之下,电话竟真的通了,害得他几乎要高声赞美老天的慈悲!
讲完这句可怕的话后,陈丰有短暂的沉默,象是在听果果问话。然后就听陈丰继续解释:“房间就在隔壁院子里,来的时候只用了3分钟,现在我们走了1个小时还在院子里打转。”
“......”
“不是,我们全年级一起吃饭,我们几个早走了,没有和其他人在一起。”
“......”
“也走不回去,只听得见声音,怎么走也走不到。”
“......”
“是,我们是陷在了雾里面,什么都看不清楚。雾还越来越大,走不出去。”
“......”
“好,我试一试。”
说完这句话,陈丰突然闭上眼睛,过了几秒钟,再次睁开。身边的几人突然觉得他的眼睛亮了不少 --- 陈丰有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但现在他的眼睛不只清澈还很明亮,明亮得来即便在夜色下浓雾里,也可以明明白白地看见其中的清澈光亮。
只见陈丰用他突然间变得异常明亮的眼睛四下看了一圈,然后又讲开了电话:“对,我看见了,我的左前方应该有个院子,其它的建筑好象都是幻象。”
“......”
“好。”
然后就见陈丰拿着电话,转头招呼同伴:“你们跟着我,不管脚下有没有路都一定跟上,不要害怕。”
说完他大步对准左前方而去,完全没有理会脚下的道路。
他的同学们早已被今晚的经历吓成半傻,更被眼前的情形弄得糊里糊涂,哪里还顾得多想?当下一个个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向前而去。
令人奇怪的是,一眼望下去,他们早已偏离了小径,现在的脚下明明一团漆黑根本没有路,但步子踏下,感觉却是实实在在地踩在水泥路面。不过5分钟,已经走出浓雾,进到一座院子里。
举目望去,四下里都是同学们打打闹闹进进出出的身影,却不正是他们下塌的院子又是哪里!
几个人望着眼前这幅平凡得来不能再平凡、熟悉得来不能再熟悉的画面,百感交激,竟恍然生出再世为人的感觉,一齐觉得眼睛发涩喉头发干,也不知是谁开的头,几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几乎要喜极而泣......
四个男孩子与俞欢杜云影两个女孩道别后,匆匆进了他们合住的房间。
刚进房间,文琴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对着陈丰声嘶力竭地大喊:“你们几个,擅自乱跑,你们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们多久?遇到你这样的学生,我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陈丰没有作答,他愕然地瞥了瞥文琴,然后精疲立竭地倒在床上,看也懒得再看她一眼。
其他人也没有回答 --- 此时此刻,他们实在不想说话。今晚的事,简直就是恶梦一场,现在他们只盼着能够快点从梦中醒过来。
第二十一章 前尘碎片
“刚才是兄台在弹琴吗?琴声清远纤尘不染,真是世外之人弹世外之曲。”一身白衣、有着一双清澈眼睛的温润青年极有礼貌地拱手行礼,眼神温暖热情,似是极想要结交面前之人。
一身书卷气的俊郎青气也还了一礼:“亦尘不敢。”他的礼数周到之极,却也疏离冷淡之极。
“在下谢然,长住山下佛寺,今日进山游玩走得太远,回去已是不及,不知可否借宿贵宅?”
“此间主人因事外出,我只是暂时代为照管,实在不能代主定夺,望谢兄见谅。”即便是拒绝的话,也讲得礼数周到,姿态优雅。
白衣青年并未生气,含笑告辞:“谢然多有打扰,就此别过。”
“亦尘兄,今日秋高气爽,我备了好酒好菜,不如我们同去野外游玩?”
一身书卷气的俊郎青年看着眼前的那双清澈眼睛有点发怔,沉默片刻,依旧用他彬彬有礼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周到礼数回答:“亦尘代为照管此间,不敢有误主人嘱托,实在不能擅离职守,还请谢兄谅解。”
“那...... 谢然就不再打扰了。”白衣青年落寞地转身离去,神态间有掩不住的失望。
“今日好巧,亦尘兄来寺里所为何事?”白衣青年温暖的眼睛里有点点亮光闪烁。
依然是满身的书卷气和疏离感:“亦尘有故人远来,今日到此与故人一会。”
看着亦尘毫不留恋的背影,白衣青年清澈的眼睛黯淡下来。
白衣青年望着檐外的暴雨发呆,忽然眼睛一亮,对着远处雨中的青年大叫:“过这边来,等雨住了再走,亦尘兄。”
雨中的青年纵是淋成了落汤鸡,举手投足间仍旧一派优雅。听见喊声,抬头看他,只摇摇头,那意思:这种雨不碍事。转身又去。
白衣青年怔了怔,转身进屋,片刻后出来,手中已多了一把伞。他打着伞向雨中的青年追去,又似嫌手中雨伞碍事,索性收了伞一路跑去。追上青年,把伞塞进他手中,一面拭着挂了满脸的雨滴一面说:“这个时节的雨淋不得,会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