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铭尘握紧姬家代代相传的宝刀,狠狠点头,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责任重大。他要保护太子,用生命去保护那个人。即使变成鬼,也要用灵魂去保护那个人!
「很好。」姬老将军拍了拍幼子的肩膀,「尘儿,你现在就带着太子逃!离开姬家,永远也不要回来!」
──逃?!
姬铭尘蓦然怔住。
「磨蹭什么!快点!」姬老将军一把提起姬铭尘,向外猛推一掌。
「爹!我不逃!我要和你们一起,我要和嘉兴朝共存亡。」姬铭尘死活不走,拉住父亲的衣袖,大声吵着,「爹,你不要赶我......」
「呆子。」姬正翎敲了一下小弟的头,缓缓道,「谁说走了就不能与嘉兴朝共存亡?听着,铭尘......你的嘉兴朝就是太子殿下。太子不死,嘉兴朝就不灭......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还说什么与嘉兴朝共存亡?」
──我的王朝就是太子殿下?
姬正翎的话,在那一刻深深刻进姬铭尘心里。不知为何,他胸口的刺青突然灼热起来,仿佛一团烈火正在燃烧。
「铭尘,你听好。」姬正翎捧起了小弟的脸,正色相告,「西秦有叛军,不能去;东边是海,没有路逃;南边是皇城,现在不可能回去。只有北方,继续向北──那才是你们的活路。」
北......向北么?
姬铭尘的身体微微颤抖,握刀之手再次缩紧,骨节『咯咯』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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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儿?」
当慕容羽再次睁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躺在路边,身上盖着一件单薄的衣服。那衣服不是他的,而是身边那名少年的。
「北方。」蹲在墙角的少年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淡淡回答。
「北方么?」简单地重复着,声音很低,有种凄凉的感觉。
「太子,你放心,」姬铭尘的视线一直望着别的方向,「我会一直保护你,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死;即使我死了,我的鬼魂也会保护你。所以,你不用害怕。」
姬铭尘没有听见对方的半点反应,有点沉不住气,转头向慕容羽望去,发现对方在笑。
「笑什么?你不相信?」姬铭尘有些着急。
「不,我相信。」慕容羽笑吟吟地望着姬铭尘,轻轻道:「我看过你的刀法,很厉害。如果是你,一定可以保护我。所以我相信。」
突然被对方称赞,姬铭尘有些害羞,匆忙把视线移开。
第一次看到慕容羽,他穿着青衣和长裙,自己还以为他是女孩。即使现在已经换上男装,依旧那么漂亮。脸也好、手臂也好、脚也好,慕容羽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细细瘦瘦的,很容易激起别人的保护的欲望。
然而事实上,姬铭尘也知道,太子并没有外表看上去的这么柔弱。无论听他说话,还是看他举止,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只要太子殿下还活着,嘉兴王朝就不会灭亡。如果是这样的太子殿下,等他长大了,一定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国君吧?如果是他的话,一定可以复国吧?
「你叫什么名字?」慕容羽突然问。
「姬铭尘。金名铭,小土尘。」
边说还边把自己的名字在地上写出来。
「铭尘......」慕容羽念一遍,望着地面,「姬铭尘,你做我的开国大将。我是皇帝,你是将军,我们把江山抢回来。」
姬铭尘吃惊地望着小他五岁的慕容羽,难以想象,一个孩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不知为何,面对对方投来的目光,姬铭尘不自觉地点下了头。
「太好了。」慕容羽轻轻一笑,这是他们的约定。
姬铭尘按照姬正翎教给他的那样,带着年幼的太子一直向北方逃去。
回忆里的那天晚上,父亲无比慎重地把昏睡中地慕容羽交到自己怀中,嘱咐道:「尘儿你记住,从现在开始,你的生命不仅仅是你的,更是太子的,你要有为他而死的觉悟。你要记住,你胸前的那两个字象征着什么──你一定要记住!」
那个时候的姬铭尘含泪点头,他知道,自己是姬家最后的传人,要守护太子这个嘉兴王朝最后的希望。
二哥站在父亲身后,没有多说什么,只轻轻向姬铭尘点了点头,像是鼓励,也像是祝福。
这一走,不是生离,就是死别。
嘉兴朝气数已尽──所有人都明白。一个八岁大的太子能做什么?他有能力做什么?两个孩子能活下来就算命大,还谈什么复国?像是笑话。
送走姬铭尘和太子的那天晚上,谢运天的军队杀拢姬家门前。
姬家的血,染红了嘉兴朝最后一方土地。
那个不可一世的王朝,终于在烈火和鲜血中画上了句号。
逆将谢运天取国君而代之,国号『运天』,他自己便是运天朝的第一代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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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尘......」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慕容羽抬起灰尘仆仆的脸,一手按在肚子上。即使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姬铭尘已经从这个动作中看出,他饿了。
一想到太子沦落至此,姬铭尘的身体就阵阵发寒。
他内疚、自责,但却无济于事。
只见他蹲下身来,抚摸着慕容羽的头,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脸,说道:「我这就去找吃的,太子你就呆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着,又把姬家带带相传的短刀交给慕容羽,「我离开的时候,就让这把刀代替我保护你。殿下,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慕容羽听话地点了点头,手把刀柄握得死紧。
见状,姬铭尘这才转身离开。
他们已经越过国境,来到北方草原。一望无垠的荒芜,这里是游牧民族的地盘,各个部落逐水草而居,游荡无根。他们的食物就是牛羊和乳制品,并且随部落迁徙,没有农田,这让姬铭尘到哪儿找吃的?难道要挖草根回去给太子吃么?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是殿下!
听出这个声音的姬铭尘立刻转身向回跑去。
他从未感受到这样一种清晰的恐惧,恐惧到脑中一片混乱,除了向声音传出处跑去之外,什么也不知道。
「殿下!」
姬铭尘大喊一声,几乎震破喉咙,他看见慕容羽小小的身体倒在草原上。
「铭尘......救我......救我!」
慕容羽向姬铭尘伸出手,艰难地向前爬了几步,但他下半身好象被什么东西拖住似的,移动艰难。
姬铭尘仔细一看,才发现缓坡之下,是一个人死死拉住了太子的脚。
那人趴在地上,身受重伤,一身戎装,背部高耸着几只坚硬的箭羽,箭头插入他的肉中!
但此时的姬铭尘哪有心思管那戎人的生死,一心只想着太子,冲上去扯开那人的手,大吼道:「你放开他!你放开他!」
那戎人死也不放,嘴里『叽叽咕咕』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
「救我,铭尘!」
太子的求救声让姬铭尘更加心急,但无论他怎么推、怎么扯,都不能扳开戎人抓住慕容羽的手。但突然,姬铭尘注意到太子手中的东西──那是他刚刚交给太子的刀,姬家的刀,为了保护太子而存在的刀。
思及此,姬铭尘从太子手中夺过刀来,霍然拔出!
冰冷的刀光映在他紧绷的脸上,那一刻,手竟不自觉地抖了起来。虽然自幼习武,但却从未杀人。可是,慕容羽口中不断喊出的『救我』,却像咒语一般让姬铭尘忘记了所有恐惧,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大吼一声,一刀向那戎人刺去!
生死之间,那戎人竟突然跳了起来,把姬铭尘压在地上,想要夺刀。
但那戎人早已身负重伤,这激烈的动作让他血如雨下,染红草地。失血引起一阵眼花,姬铭尘看准时机,摆脱戎人的制箍,翻身一刀向对方的后颈刺去!
在鲜血涌出的瞬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什么动作全都停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垂死的戎人陡然睁开眼来,瞪着姬铭尘。
姬铭尘被对方的眼神震慑,身体一僵。然而正在这个时候,一股温热覆盖了他的手背──竟是慕容羽。只见慕容羽握住姬铭尘的手,猛地把刀从那戎人颈部拔出,还不带姬铭尘反应过来,手又随着慕容羽的动作狠狠向戎人后颈补刺过去!
殷红的血液像喷泉一样,溅到两人脸上,一股腥热。
然而刀下戎人的身体却渐渐冰凉。
慕容羽脸色苍白,姬铭尘拉过他,替他擦去脸上的血迹。
「是我不好,太子,让你的双手染血了。」姬铭尘喉咙哽咽着,一把抱过太子,「是我不好......太子,是我不好......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太子,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
无论何时,慕容羽都是这样回答姬铭尘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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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慕容羽和姬铭尘没有丝毫力气,躺在草原上。
不远处,就是那具已经凉透的尸体。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落日的方向奔来一对人马。人数很多,地面都被马蹄震得摇晃起来。
姬铭尘霍然起身,一把抱过慕容羽。
──究竟是什么人?
姬铭尘不知道,但他的目光却移向身旁死去的戎人──这些人一定和他有关。
「太子,快跑。」
料定来者不善,姬铭尘拉着太子想逃。但谁知刚走一步,身子就直直倒在地上。他已经饥饿不堪,再加上刚才的事情,全身力气都已耗尽,现在能睁眼都算奇迹,哪儿有力气再逃呢?
眼看那群人马越来越近,姬铭尘只能咬牙瞪着来人,紧紧抱住慕容羽。
马队在他们面前停下,为首一人三十多岁,看上去杀气很重。
只见他跳下马来,走到那戎人的尸体前检查了一阵,随后又向姬铭尘问了一大堆话。不过姬铭尘听不懂半句,只隐约从对方的眼神和表情中得知,他对自己并无敌意。
接着,那男人大笑起来,拍了拍姬铭尘的肩膀,对身后马队说了些什么,好象是称赞。
看到所有人都对自己投来赞许的目光后,姬铭尘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群人来自『卡赫拉』部,那名中年男人正是他们的汗王。他们正在追杀的奸细,正是刚才被姬铭尘杀死的那名戎人。
从汗王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很欣赏姬铭尘的勇气和身手。
就这样,七岁的慕容羽和十二岁的姬铭尘被卡赫拉族收养,他们和一位名叫『赫拉雅』的老妇生活在一起。三年后,老妇死去,姬铭尘随汗王征战草原,而慕容羽由于过于纤瘦,只能留在部族中帮些诸如剪羊毛之类的小活。
比起能征善战的姬铭尘,慕容羽在卡赫拉部中不怎么受重视。
但谁又能想到,那个连提一桶奶都非常吃力的人,竟是前嘉兴朝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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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速流逝,转眼已是八年。
慕容羽十五岁,姬铭尘二十。
由于游牧民族之间为了水草而争斗不断,姬铭尘大半时间都跟随汗王纵横草原,和慕容羽见面的机会不多,但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
汗王非常赏识姬铭尘,部族里的人都把他当成汗王的半个儿子对待。
比起八年前,姬铭尘的皮肤越发黝黑,伤疤越来越多,男人的气息也越来越重。
但慕容羽却正好相反,个子虽然长高不少,但脸却越来越女气,和草原上的蛮汉属于完全不同的类型。
某天晚上,卡赫拉部的男人激战胜而归。
帐篷内,慕容羽卸去姬铭尘的铠甲,扒下外衣,望着他身上深浅不一的新伤旧伤。
「这次多了三道。」
仔细检查了一遍,慕容羽抱出一个准确数字,起身正准备去拿药,却被姬铭尘拉住。
「殿下,药我自己上。」
「跟我客气什么?」
「你毕竟是太子呀......」姬铭尘压低声音,带着轻微的责备。
这八年,他们已经学会卡赫拉的语言,但卡赫拉人却不懂他们的母语。所以,即使姬铭尘称慕容羽为『太子』,族里没人会觉得奇怪。
「都八年了,谁还记得我这个太子?」慕容羽淡然一笑,表情说不出的苦楚。
「我还记得。」姬铭尘目光诚挚地说,「即使已经过去八年,我还记得你当初对我说过的话,你说我们要夺回江山。」
「那么久的事,我忘了。」
慕容羽取来药瓶,在姬铭尘面前坐下。
「太子......」
「嘘,不要说话。」
见姬铭尘露出即将说教的表情,慕容羽急忙截断了他,蹙着眉,有些不耐烦。直到姬铭尘乖乖闭嘴,才露出一丝苦笑,右手上抬,触及对方胸口上青黑的纹身。『嘉兴』二字依然清晰,和八年前一模一样,不过拥有这个纹身的人,已经长大。
现在,那刺青附近,多了一道寸长的箭伤。虽然不深,但却差点刺入心脏,非常危险。
轻轻抚摸着这道伤口,慕容羽双眉不自觉地蹙紧,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道:「铭尘,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离开?」姬铭尘睁大眼睛,显然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
慕容羽一边把金疮药涂抹在伤口附近,一边低声道:「你和那些人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应该为了他们受伤,你不应该为了他们厮杀......你的命是我的,你只能为了我而受伤。只要我们离开这里,你就不会伤成这样。」
「可是......」姬铭尘露出为难的神色,「八年前是他们救了我们,如果不是他们,我们恐怕早就......」
「所以你不走?」慕容羽蓦然抬眼,瞪着姬铭尘。
「......」被对方这幺一瞪,姬铭尘瞬间说不出话来。
慕容羽生气地戳了姬铭尘的伤口一下,姬铭尘吃痛,『啊』的叫唤一声,龇牙咧嘴,一把抓住慕容羽的手腕,防止他再次攻击。
「放开!」
慕容羽生气想抽手,但力度和平衡都没掌握好,随着这一抓一躲的动作,两人身形偏斜过去,倒在地上。姬铭尘压住慕容羽,慕容羽长发散乱,双手被缚,动弹不得。
「对......对不起......」
发觉自己太过失礼的姬铭尘急忙松手,正想起身,却被慕容羽搂住脖子。眼睛还没来得及眨一下,嘴唇随即被一股温热截获。
「唔......」
姬铭尘吓了一跳,想说话又说不出来,无意中张开的嘴,正好给了慕容羽深入口中的机会。
「铭尘......」
低哑的轻喃,慕容羽的舌尖已经成功侵入,挑逗着对方不断退避的舌头。
姬铭尘只觉一股热浪袭来,身体酥了似的,压在慕容羽身上。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只让姬铭尘感到吃惊,没有一点厌恶和不舒服。慕容羽身上传来的清香,让他一阵神迷,僵硬的舌头也反射性地开始转动,享受着对方口中的甜蜜,身体不自觉地把慕容羽压得更紧。
「铭尘,」慕容羽望着姬铭尘,呼吸渐渐急促,「好好吻我。」
说着就闭上眼睛,两人的身体紧贴一起。慕容羽双臂不断收缩,把姬铭尘越抱越紧。舌尖的触感和吮吸,让他们两人的身体都渐渐起了变化。
但就在这个时候,姬铭尘的动作停止了。
「太子,我们不应该这样。」
突然说出这幺一句话后,姬铭尘起身坐起,视线不敢在慕容羽脸上多做停留,匆匆移到其它方向。脸上火辣辣的,红到发痛。事情太突然,让他有些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慕容羽竟然会吻他?
「铭尘,带我走。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慕容羽边说着,从背后抱住姬铭尘的腰,动手解他的腰带。
「太子,你不能这样!」
姬铭尘慌张地拉住慕容羽的手。
然而慕容羽只说了一句『放开』,他便不敢再用力。
这八年来,他已经习惯听从慕容羽的吩咐,无论对方叫他做什幺,他都没有反抗过。但是现在,随着慕容羽的手缓缓向下摸去,从胸口到腰,再到腹部,并且还在往下。姬铭尘意识到自己不能眼睁睁看事态严重下去。
只见他倒吸一口气,脸涨得通红,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慕容羽笑道:「你紧张什幺?如果你现在走掉的话,我会生气──非常生气。」
「可是太子......」姬铭尘不懂,「你为什幺要这样?」
「这还需要其它理由吗?」慕容羽的声音虽然轻缓,但听上去却性感无比,「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想和你做──只和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