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壁?那不是无月宫丢失了十年的东西吗?"
寒情城微微一笑,这下可是有了跟秋似非交换的东西了。
勘诉也佯做出得意之色,心中却更是波澜。
记忆中的那些话,都是真的,那个人,那个他唤作师傅的人,到底跟无月宫有什么关系呢。
十四
越过最后一个山丘,总算是到达点无月宫正殿外。
向守于殿外的卫使报上名,那人一听寒晴城的名字,忽一吹口哨,四周十多个卫使手握刀剑把他们包围了起来。
寒情城握住勘诉的手,似是安抚。
勘诉心中无奈一笑,但的确感到心暖。
"这就是你们无月宫待客之道?"
寒情城冷笑讽刺到。
"寒宫主,无礼了。"
领头的人说罢,就率先攻击上来。
其余的人也纷纷攻上,寒情城松开手奋力回击,勘诉也抽出袖中的玉箫阻挡。
昨日的一夜缠绵,两人都还未恢复,动作幅度一大,下体就传来一阵撕痛。
原几招之下就能击退,现下却是有些费力。
寒情城不愿恋战,聚起内力一掌霹去,那些人被掌力纷纷击倒,互相使了个颜色,从腰间口袋里似是掏出什么皆向位于中间的他们扔去。
是冰蛇。
勘诉心下一惊。
眼见蛇已是要攀上他们的腿,寒情城出掌击去,无奈太多,包围着四周,击不个完全。
勘诉下意识的握起玉箫,贴着细唇,幽幽深曲自箫中传出。
转眼间,那些蛇竟都被震破了胆汁,渗出黑血。
见已无残留,勘诉不再吹奏。
寒情城听出那是勘诉层在夜晚吹的曲子,为何,这句子能击退那些蛇。
寒情城不由疑惑的望去,却瞧见勘诉手握玉箫神色恍惚。
四周的一切似乎已不存在。
他仿佛又回到那小屋外的草地上,远远的望向前方的一整片树林,眼中,却只有那人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青色外衣,漆黑的长发轻束一把,清风吹来,卷起他缕缕青丝,飞扬的空中,发丝互相纠缠着。
他握着一把玉箫,抵着灰涩的薄唇。
幽幽箫声自他口中传出,那么哀怨,那么凄凉,似是期待着什么,又似是抗拒着什么。
狂风袭来,一树梨花被吹散架,纷繁的花瓣自树上落下,随着风的波动在半空中飘零舞动。
青衣人依旧闭着眼,吹着箫,仍繁落的花瓣落在他发上,肩上。
风,吹动他的衣角袖摆。
风,吹在他异常消瘦的身体上。
就这么望过去,望着那人儿,明明很近,却是那么飘渺,似是再一阵风,就会把他吹走。
如此空谷出尘,如此的超凡脱俗,象是仙人一般。
是的,象是仙人一般,抓不住,看不牢。
他忽然想伸出手,为他摘下肩头发间的花瓣。
他忽然想跑过去,把他牢牢的抱在怀中。
只是,他不可以。
缓缓走去,步伐很轻很轻,生怕打扰了那人。
"师傅。"
走到他身边,他才开口唤道。
青衣人放下箫,睁开眼,转过头,凝笑着望着他,笑容里,是至死的温柔。
"你来了啊,阿离。"
他轻启唇角,声音也是那么轻,那么柔。
"师傅,这曲子真好听。它叫什么名字。"
他微微一笑。
"叫走《吹寒落烟曲》,可不光是好听,它呀,还可以抵挡冰蛇。"
含笑着看着眼前的人,眼神中满是宠溺的味道,他又开口道。
"你喜欢,我教你,对呀,教了你之后,你就不用担心再被冰蛇咬了。"
那时,他还想说,这曲子虽是好听,可是却诉着凄凉。
他想问,是什么让那人如此神伤。
只是那时,他没有问出口。
到最后,他也未曾问出口。
恍惚间,掌心传来一阵温热。
勘诉回过了神,环视四周,皆是倒在地上的卫使和冰蛇的残余。
原来,已不在那梨花树下。
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已不是那青衣人。
见寒情城担忧的看着自己,眼神中还留着着强压下的疑惑。
勘诉扬扬嘴角,示意他不用担心。
寒情城明白了他的意思,温柔的微笑着。
眼神中有些东西让他感到熟悉,似乎与刚才的青衣有相同之处。
是什么呢,是宠溺,还是。。。。
定下心神,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不过是幻觉,应该是记忆中的某个场景。
只是,那已是残留的影子。
已经,回不去了。
十五
不等他们向里面走去,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已走了出来,步履轻盈,一看就是高手。
只见那人披散着长发,玉冠只揽起一束。英挺的俊容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高挑的身形满是潇洒。
"原来是寒宫主啊,在下未能远迎,失礼了。"
来人拱手作揖,满脸歉意的说道。
寒情城傲然轻哼。z
"哪里啊,我刚才见识到贵宫独特的迎接客人的方法。"
那人扫一一眼倒在地上的人,微微皱眉,向其中一人问到。
"怎么回事?"y
那人捂着胸孔,粗喘着气,回答道。
"禀宫主,是右使命我们在殿前埋伏,切莫让寒宫主进去。"
那人脸上似有些尴尬,又再次拱拱手说道。
"是似非太纵容下属了,请寒宫主见量。"
寒情城不怒反笑,却是带着嘲弄的意味。
"秋宫主可何止纵容啊,贵宫右使闯我重雪宫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秋似非面上一塄,随即又恢复微笑。b
"这自然是知道的,那不过是染月一时贪玩,寒兄不必当真。"
寒情城眉毛一挑,邪笑道。g
"既然秋宫主什么都清楚的很,那么,我今日为何而来,你也该知道吧。"
总算是说到重点了,见两人你来我往的绕圈子,勘诉听着就急,可是,堂堂两位宫主在对话,以自己的身份怎么都是插不上嘴的,而且,以这情形来看,当然是不要惹那秋似非注意。
秋似非摆出为难的神色。
"不瞒寒兄,你来的原因我是知道的,你要的东西,也的确在我这,但是,那是染月托我看管,我虽想交与寒兄你,但,若是染月回来了,我实在不好跟她交代,不如寒兄向她取可好?"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下,瞟了一眼寒情城的脸色,他轻笑一声,又说道。
"再说,染月之所以这么做,多多少少,也是因为残影已留在重雪宫多月,寒宫主该是让他回来了。"
"那残影是自愿留在宫中,又非我强行不让他离开,他整日徘徊在宫外,就算是我想赶他,他恐怕也不肯走吧。"
秋似非撩下被风吹得拂上脸的细发,又是一笑。
"虽说贵宫圣女寒情语貌若天仙,气质出尘,但我们残影也非好色之人,怎就偏偏对她痴迷呢?"
他幽幽反问到,口中满是嘲弄。
寒情城也不生气,只傲然一笑,沉着的对答到。
"是呀,这我也奇怪,不过我更奇怪的是,贵教出了名的影子杀手,没事儿跑我们重雪宫干什么,情语从未曾出过宫,若非残影闯入,又怎会恋上情语呢?"
秋似非一听,脸上顿时露出尴尬的神色。
从他们的对话,勘诉稍微理了下思路,立马明白了前因后果。
秋似非派作为杀手的残影前往重雪宫自然是为取宫中某人的性命,残影却偏偏恋上了寒情语,留连在重雪宫迟迟不回去。
林染月晓得了他们无月宫第一杀手迟迟不回来复命的原因,一时气急就闯入了重雪宫躲去了宫中宝物。
凭自己的直觉,勘诉知道这其中定然是还有什么蹊跷,只是那原委,恐怕只有林染月和秋似非他们两人才知道。
一时又是无语,勘诉不愿在这儿多做耽搁,传了个眼色,寒情城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秋宫主,在下也不为难你,这样吧,咱们一物换一物,我这儿有块玉壁,是来的路上无意中拾到的,秋宫主是否愿意用千奏寒丹来换?"
说罢,寒情城自腰间掏出星月壁。
秋似非见了,惊讶的睁大了眼。
"星月壁,这是我宫失踪了十年的圣物,怎么会在你这儿,来的路上?难道说是那屋子。。。"
秋似非张嘴诧舌。
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他定了定神。
"听说星月壁是贵宫信物,代表着宫主亲临,以这东西来换,林右使知道了,也不会怪罪吧。"
见秋似非的神色,寒情城就知道这笔交易一定做的成。
"好,我跟你换。"
说罢,秋似非从腰间掏出一个精巧的瓶子,袖手一扔,寒情城一手接住,另一手又扔出了星月壁。
"秋宫主果然爽快,既然事情已了,再下告辞。"
寒情城拱手行了礼,作为礼貌,勘诉也拱手作揖。
忽然,秋似非瞧见了勘诉手中握着的玉箫。
他心下一惊,张口问道。
"你怎么会有这玉箫,你是谁?"
勘诉也是一愣。
"在下柳莫离,是恒风派弟子。"
秋似非并未注意到为何恒风派弟子会和重雪宫宫主在一起,他的心思全在那玉箫上。
"你从那儿得来的箫?"
他有瞟见地上凌乱的冰蛇的尸体。
"难道说,你也会《吹寒落烟曲》。"
勘诉也是一震,果然就是《吹寒落烟曲》吗,记忆中的那个人也是这么说的,他跟无月宫有关?
虽知道自己疑惑的事就快得到线索,但是眼下寒情城还在身边,他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更何况他也不知那个青衣人与无月宫到底是什么关系,是敌还是友,他不能冒这个险。
他怔了怔神,不慌不乱的回答道。
"不瞒秋宫主,这支玉箫是从我师傅那儿得到的,至于那《吹寒落烟曲》也是从师傅那儿学来的,师傅并未说这箫的来历,可能也是从故人那儿得来的吧。"
"你师傅是谁?"
秋似非立马问道。
"我师傅是恒风派长老柳墨云。"
秋似非默念着这个名字,想要找出头绪,却是什么都没有。
勘诉心中暗笑。
柳墨云虽武功高强,江湖人皆听过他的名号,但却深居简出,十多年来,几乎从未下过山,别说是教他武功,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其他门派的人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也是当初勘诉借他的名来伪装的原因之一。
秋似非眼见实在是找不到联系,也只得作罢。
勘诉行了行礼,便转身欲离开。
心想,
现在不快点走,若是真让那秋似非想起什么了,还真不晓得走不走的掉。
寒情城虽是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眼见不可能得到答案,但也只能一同离开。
秋似非回过了神,两人已远去。
望着地上的冰蛇,他喃喃自语的唤着,
师叔。
十六
下山的路上,勘诉和寒情城竟是不再调侃,气氛陷入一片沉默。
因为两人都清楚,千奏寒丹已得,彼此已无理由在同行。
不舍,心中明明是不舍,但是,却又能如何。
以何理由能再一同相处,爱吗?
但是,谁也没说出口啊。
是的,谁也没说出口,这一路上,心动,情种,爱生,彼此间却无一人愿先承认这个事实。
不能说,先说的人,就输了。
肌肤相亲,赤裸相对,身体已是契合,但心,却仍留有最后一道屏障。
该说吗,告诉他我的身份,还有一切我所知道的和我不知道的。
勘诉的心在挣扎。
自上无月宫来,脑中时隐时显的残影,看不清的记忆,还有,心底深处涌生的爱意和那隐约的不安搅的勘诉的心好乱好乱。
从未这么慌乱过,记忆之中,从未有过。
果然,情动,则心乱。
先理一理头绪再说吧,脑子里堆积的,实在太多。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从离开封火岛一直到惠城,这段时间里,无论是寒情城和勘诉都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
是就这样交集过后再擦身而过,还是坦率的说出一切。
坦率?
对于身处江湖的寒情城和久居朝野的勘诉来说,这都是太难做到的事情。
说出一切,就意味这让对方掌握自己的弱点。
没错,感情,永远都是一个人最大的软肋。
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十七
眼见已是过去了半个月,寒情城和勘诉,一个仍是傲然邪气,一个仍是温润调侃。
象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是的,只是象。
太多的东西已经变了质,纵然是仍以温淡的笑容相待,眼中却早已藏不住情意。
寒情城在等,等勘诉亲口告诉他一切,他真正的身份和他的来历。
那么多月来的朝夕相处,寒情城自然不会相信柳莫离只是个普通的恒风派弟子。
他知道的太多,明明是才华横艺,智谋无双,却偏偏武功不济,怎可能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中人。
但是,他并不想去问,他等的,是勘诉能真正放下所有戒心的一天。
勘诉也在等,他等的是自己能下定决心向寒情城吐露一切。
对别人来说已是不易,对勘诉而言,却更是难。
二十多年来,早已习惯保持着警惕,就连从小就一起长大的无忧和司沐澈,他都无法真正的信任对方。
既然是那么多年的习惯,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更改呢。
但是,他也明白,爱,是必须包含着信任。
寒情城的等待,他看在眼里,寒情城眼中的情意,他更是感受于心。
矛盾,挣扎。
情已伤神,那脑中挥之不去却又看不透彻的记忆碎片,更是扰乱了他的心。
无月宫,星月壁,竹屋,玉箫,《吹寒落烟曲》,还有,师傅。
这些名词构出的是一副残缺的画卷。
太多的疑问,太多的不解,每每努力的琢磨,似是涌起了什么,却又是抓不住。
抓不住,摸不透,飘渺,虚无。
一路悠闲而去,不觉间却已到惠城不远处的小镇。
还没进镇,两人察觉到空中有一飞鹰跟在他们附近盘旋。
寒情城幽幽的看了一眼勘诉,然后,抬头吹了个口哨。
黑鹰自空中飞下,乖巧的停在他臂上。
解下鹰脚上的纸条,寒情城打开一看,眉头一皱。
放飞了鹰,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眼角却不由凝神瞟向勘诉。
勘诉自然是猜到原由。
就算是有总管坐阵,但,若大的重雪宫怎能三个月没有宫主。
看来堆积的事务已有小山那么高了吧,不然,顾袭风怎会如此焦急的传信来催。
见他不说,勘诉自然也不问,这也算是两人那么久相处来的默契。
"明日,我就得赶回重雪宫。"
吃过饭,走在回房的楼梯上,寒情城忽然开口。
终于,要走了吗?
"恩。"
只轻答一声,连该有的礼貌性的问候也已忘记。
脑中反复的,只有一个念头。
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刚走上二楼,就瞧见门口站着一个白衣人影。
轻束着长发,手握长剑,端秀的面容上是清澈的神情。
"清舞,你怎么在这儿?"
勘诉见是风清舞,快步上前问道。
自离开了封火岛,一路上就有听到消息,一个多月前司沐澈与江夕昂带领宁军已凯旋而归,圣上更是下旨将他的亲妹妹,莹华公主封洛烟嫁给司沐澈。现下已是大婚之际,作为澈少近侍的风清舞为何会在这儿。
面对勘诉的问题,风清舞轻咬下唇,并不作答。
勘诉自是知道她要说的是不能让寒情城知道。
寒情城也看了出来,微微苦笑,拱了拱手,就走回自己的房间。
进了屋,勘诉又问到。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风清舞不作答,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