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奏————hasuki

"少主只是让我来保护你。"
"哦？为什么要保护我？"
勘诉斜眼看着她，问道。
她面露苦色，似在琢磨着什么。
"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吧。"
"可是，少主让我什么都不要说。"
见她如此神色，勘诉自是知道出了什么事，而且这事与自己有关。
"清舞，若是我有心躲你，你以为你能找的到我。"
勘诉嘴角微扬，轻笑而言。
风清舞心下一惊。z
的确，如果告诉勘诉事情的始末，那是违背少主的命令，但如果真不能跟在勘诉身边行使保护的工作，那更是完不成任务。
权衡利弊，她一咬牙，终是开了口。y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并不很清楚，只知道有一天晚上，澈少在书房里查阅情报，忽然有一个人飞身进来，他武功很高，院子里的侍卫都没有发现他。他一进来就问你在哪里，澈少说不知道，他不死心，攻了上来，他很擅长用毒，我们没有提防，澈少被他挟住了，这时候无忧来了，一时惊慌，就说出了你去了无月宫，然后，他放了少主就走了。"
那又为何司沐澈要派风清舞来保护自己，难道那人要加害自己不成？
见她的确没有什么隐瞒，勘诉也无意追问。
"那么，那人长的什么摸样。"
忽然，勘诉想起了什么，问道。
风清舞回忆了一会儿，答道。
"我也没瞧清他的长相，年纪大概是三十出头，容貌却是很清秀，肤色很白，是那种病态的白，没什么血色，身材很纤细，象是一阵风就能吹走一样，对了，就是那种感觉，他很飘渺，象是仙人一样，这才叫人看不真切。明明容貌并不算特别出色，整个人，却感觉很美，是一种，苍白病态的美。"
勘诉点了点头。b
她刚要出门，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
"对了，他叫秋无伤。"g
勘诉一愣，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风清舞离开后，他端坐在桌边，仔细回味着她刚才说的话。
那番形容，不正与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影相似吗？
原本就混乱的大脑，现下又更加繁杂。
那个人，到底是谁。
秋无伤，他，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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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夜，忽然，他感觉到门外有人。
"进来吧。"
他并不转头去看，只这么说着。
门被推开了，来人果然是寒情城。
勘诉站起了身，目光定在寒情城的脸上，见他双目中有着隐约的血色，心中涌起一阵疼。
他没睡吗？现在也是深夜，他，一直都没有睡吗。
他刚要开口，寒情城靠近了些，一把把他拥进怀中。
"情城。"
勘诉不由脱口而出。
寒情城也是心神一动，凄冷的心头总算起了几分暖意。
"你真的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寒情城的声音响在耳边，荡在心底。
该说吗，又该说什么呢，脑子里太乱太乱。
见怀中的人仍是沉默无言，寒情城自嘲一笑，终是松开了手。
勘诉还未反映过来，寒情城已从腰间掏出玉瓶塞在勘诉的手里。
然后，他只微微一笑，那般的失落神伤。
最后一次深深的望了勘诉一眼，他终是推开了门，退出了房间。

勘诉呆呆的塄在原地，许久未回神过来。
刚才那个表情，那个凄凉包含着苦楚的笑，为何如此熟悉。
是曾经见过吗？还是。。。
"可是，我爱你啊，无伤。"
"你，真的要我走吗？"
是的，记忆中露出这样神情的人是自己。
爱，秋无伤是他爱的人？
师傅，秋无伤就是他师傅？
会是这样吗？他迫切的想知道答案，却是什么都没有。

躺在床上，闭上眼，脑中浮现的是一段段凄冷的画面，那些残留的景象，让他心头涌上阵阵苦楚和悲痛。
"师傅，我，只喜欢你一个人而已。"
"师傅，你说，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我就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你说，无时无刻都要怀着警惕，我就决不对谁卸下防备，你说，情动则心乱，我就永不对任何人生情，但是，只有你，只有你是不一样的。"
"你，是不一样的啊，无伤。"
"师傅，呵呵，其实，我早就不想叫你师傅了，我一直叫你无伤，在心里，一直叫你无伤。"
"无伤，无伤，我唤你无伤，就决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你，不相信我吗，我已经长大了啊，你看，我已经长大了，你瞧，我的手，已经和你的一样大了，我的人，已经比你还高呢。"
"我，已经可以为你挡风遮雨了啊，无伤。"

幽幽梨花树下，那个青衣的人影是那么凄愁，是那么神伤。
无伤，你是为谁皱眉呢，为我吗？因为，你不能爱我，所以，你才如此痛苦吗？
想飞奔而去，把他紧紧的抱在怀中，想让自己的身体，与他牢牢的贴在一起，只是，不可以，那，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无伤，我，会保护你。

满腔的苦痛无处释发，积压在心头迫的人无法呼吸。
真是如此的悲伤吗，只回忆起些许的片段，就已是那么深的痛吗？
覆上自己的脸孔，竟已是满脸泪痕。

再也没有人，回为他吻去泪痕了。
他伸手擦去眼泪，眼前浮现的，是寒情城清俊温柔的笑脸。
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誓言性的话，他所做的，是用自己的手，自己的唇，来拂去他心头涌起的伤痛。
他会为他的苦笑而皱眉，他会为他的神伤而疼惜。
他的手，是那般的温暖，他的唇，是那般的柔软，他的身体，是那般的让他安心。
脑中回想起他最后的一抹笑，失落，凄凉，苦楚。
勘诉睁开眼，飞快的起身，朝门外走去，打开门，却发觉已是清晨。
不敲门，径直推开隔壁的房门。
里面已是空无一人。
整齐的床塌上没有睡过的痕迹，桌上摆放的是一个杯子，和一壶未喝完的酒。
他，竟也是一夜无眠吗？
到最后一刻，他，也还在等着自己吗？
什么都没有留下，一句话，一个字，哪怕是一声再见。
真的结束了，一切都太晚了。
他，已经走了。
熟悉低吟回响在耳边，感觉，却是那么飘渺，那么遥远。
"莫离。"
莫离，莫离，他到最后叫的，都是莫离。
柳莫离，那是个不存在的人。
他，从未叫过自己的名字。
远远的望着前去的道路，清晨的初阳洒在他脸上，顺着眼角而下，两道隐约的泪痕泛着光。
他嘴角微微上扬，笑的是那么清澈，却有那么苦涩。
凄凉，疼痛，自嘲。
喃喃开口，低声念着的，只有那么一句。
"不是莫离，不是柳莫离，我，是勘诉啊。"

十八
风清舞去勘诉房里找他上路，却见房中空无一人，走到隔壁，才发现他一个人独自坐在桌边。
已是日上三竿，可他眼中却布满了血丝，神色木然，该是一夜未眠。
他见到风清舞，唇角微扬，明是一贯的微笑，却是无比的苦涩。

自出发赶往京城，到到达洛阳，不觉间已是半个多月。这段日子来，勘诉的异样自是被风清舞看在眼里。
原本谈笑自若的人如今却是沉默寡言，虽时而调侃几句，却是漫不尽心。
血丝和疲倦几乎是没离开或勘诉，弄的风清舞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有没有睡。
一贯的温和微笑，现在虽也仍在，却是带着几分苦涩和无力。

半个月来，勘诉的脑中来回影映着与寒情城相识至今的种种回忆，对方的目光神情，言语动作，无不鲜活的重现在勘诉的眼前。
倒是那些碎片般的回忆，好一段时间，勘诉都只偶尔想起，连秋无伤追寻他的事，也几乎快忘记。

寒情城啊寒情城，为何那日你可以走的那么干脆，连句到别的话都不跟我说。
是觉得没有意义了吗？
还是已对我失望？
我不怪你为何不再继续等我，只懊悔自己没有先早一步，只是如今已是没有用了吧。
你已回重雪宫，我也会回京城。
将来，你处江湖，我居庙堂，彼此恐怕再无机会想见了吧。

情到深处，勘诉的眼角泛出几许泪痕，苦笑摇头，恨自己为何之前的时候放不开如今却又放不下。
正在这时，勘诉感觉到窗外飞过一个人影。
是寒情城。
他忽然脑中跳出这样的猜测。
不多思考，他快步出门，正巧风清舞路过他门边。
见勘诉迅速的向远处丛林跑去，她也紧随过去。

树林深处，勘诉忽然感觉到这气氛有些熟悉。
心中的焦急使他没时间多想，追上几布，便看见树下站着一个青衣人影。

洛阳？
勘诉心头一惊，恍然大捂的想到当日被曲子引出的情景。
他心中苦笑，
自己何时变的那么不小心，竟又中同样的计。
忽然想到那日陪伴他，安抚他的寒情城，神色不免又黯然。

虽只见得青衣人的背影，但瞧见他清风飘渺消瘦柔弱的身姿，勘诉心中已猜到了几分。
那人转过身，容貌并不十分精致，但拼凑在一起却尤为的惬意，肤色果然如风清舞所说，异常的白质，更带有几分病态。
细长的眼眸带着化不去的哀伤，紧闭的薄唇没有丝毫的血色，竟是苍白带紫。
青丝衣角被风吹起，更显其飘渺无依之姿，空谷幽兰，竟象是出尘仙人一般。

记忆之中，那抹梨花树下的飘渺身影又一次出现在勘诉脑中，与眼前的人重叠。
"你，就是秋无伤？"
勘诉平静的问出口。
那人似一愣，紧皱的眉头锁的更紧，神情也更是苦涩。
"你，不记得我了吗？"
那人小心翼翼的问出口。
勘诉轻闭双眼，叹了口气，幽幽而言。
"我不记得你了。"
又是一股苦痛涌上心头，明是早知道答案，睡梦幻觉中也浮现过了许多了这样的场景，但亲耳听来，却是更为痛苦愁伤。

他举手一掌袭向勘诉，勘诉反射的一躲，风清舞见状连忙上前阻挡。
对招间，一剑一掌竟是不分上下。
过了一会儿，风清舞总算是占了上风，却不料那人一甩衣袖，白色的粉末顿时洒向风清舞和勘诉。
来不及闪躲，两人皆沾上了那粉末。
迷魂粉。
风清舞一时无力，摔剑倒在地上。
勘诉咬了咬嘴唇，身子摇摆的正欲到底，那人一个健步上前，扶住他的腰，揽他入怀。
眼见勘诉昏睡时的表情竟也是略带伤痛。
那人又一皱眉，目光中是掩不住的心疼。
"师傅，我，只喜欢你一个人而已。"
耳边响起的是曾让他心震的话语，眼前浮现的是略带愁伤的神情。
当日说话的少年已经长大，如今的苦楚哀痛也已是为了他人。
该怪他吗？怨他吗？
可逼得他忘记自己，忘记誓言，忘记一切的人却偏偏正是自己。
所以，他，又能如何呢。

待风清舞醒来的时候，眼前已空无一人，勘诉和秋无伤，早已不知所踪。

十九
淡淡的药香，似是触动了记忆深处的某个地方。
安宁的山间小屋，一个蓝衣少年正和一青衣男子同坐在桌边，磨药浸汁，彼此间没有什么言语，神情气氛，却是说不尽的温馨。
眼睛沉重的丝毫都睁不开，模糊的景象浮现在勘诉的脑中。
看不清，捉不透。
朦胧间，瞧不清那两人的脸。
但勘诉却是知道，他们之中，一个是他，另一个，则是秋无伤。

"阿离，你醒了啊？"
一个清幽飘渺的声音传入勘诉而中，语气似是平静，却又暗藏着欣喜。
是秋无伤吧。
勘诉心中猜测道。
虽认不得他的声音了，但从那残缺的片段中，他很清楚，秋无伤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平淡幽静，然内心深处却也是泛着情感的波澜。

朦胧间似是有人把他扶起，好不容易睁开眼，自己已是在一小屋中。
与无月宫那间竹屋相似的布置，勘诉知道，他现在，已是在白云山上。
转过脸去，对上的是秋无伤略显哀愁的目光，他的容貌依旧是带着病态的苍白，明是靠的很近，却飘渺的叫人看不清。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勘诉冷一轻笑，问道。
心中，却是已有了答案。

秋无伤紧咬着嘴唇，阴涩微青的薄唇硬生生的被他咬出些许红晕来。
眉宇眼角，是浓郁的化不开愁伤。z
忽然，勘诉有一种冲动，想要伸手上去，抚平他紧皱的眉。
可是，却发现，y
原来自己的双手，已是沉重的一点儿也抬不起来。

"我，只是想让你想起我。"
过了半响，他才幽幽开口。
勘诉无奈轻笑，说道，
"我知道你是秋无伤，那不就行了。"
秋无伤塄愣的看着他，似是不相信这话是出自勘诉之口。
勘诉似是安抚的一笑，b
"就算我想不起以前的事，我也会记得，你，是我师傅。"
秋无伤想笑，扬起唇角，却满是苦涩。g
是讽刺吗？原来自己百般的要那人认清自己是他师傅的事实。
可是，他却致意唤只他的名。
而如今，他只希望他能回到从前，
但那人，却只认定他是他师傅。
真的回不去了吗？
一切，都不一样了吗？
不，不会的。
他会想起来的。
等他想起了一切，
他就还是那个说着"无伤，我心里只有你。"的阿离，
那是他的阿离，是他一个人的阿离。

"对了，你以前，是叫我阿离的吗？"
勘诉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秋无伤欣喜一笑，他正是希望勘诉能多问些以前的事，这样，他才能及早的想起一切。
"是啊，你说你不喜欢勘诉这个名字，说是怎么听都觉得奇怪，那时候，你不就已经和司沐澈他们用柳莫离这个名字招摇撞骗了吗，所以，你让我唤你阿离。"
勘诉微微一笑，想起当初来竹林遇到的少年，又问道，
"那个孩子，他，也叫阿离吗？"
秋无伤身子一颤，神色似是凄伤。
然后，他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是啊，他，也叫阿离，这是我在山下救了他之后，给他取的名字。"
说到这儿，秋无伤顿了顿，似是回忆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
"叫着他的名字的时候，我就会觉得，你，象是从未离开过。"
勘诉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也涌起了几分怜惜和惆怅。
"他，也是你的徒弟吗？"
犹豫了一下，勘诉这才问出口。
秋无伤吟笑着摇摇头，
"他总喊我师傅，可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他，我可以教他武功，但我不会收他为徒弟。"
"为什么？"
勘诉脱口而出的问道。
秋无伤幽静的双眸凝视着他，眼中略带笑意，也似是含着些许的温柔。
"因为，我的徒儿，只有你。"
平静的语调，却叫勘诉的心中泛起涟漪。
轻闭上眼，秋无伤喃喃的说道，象是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从一开始，我就是这样想的，我只喜欢听你，叫我师傅。"

在床上又稍做休息了一回儿，勘诉正欲起身，却见那个叫阿离的少年，已站在他门口。
脸上满是孩子气的不高兴，语气也是冷冷的。
"吃饭了，起来吧。"
勘诉无奈一笑，看来那孩子对他已经是非常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