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月云霜曙

作者:月云霜曙  录入:11-27

若是他自己......
倒是有可能。

因为想着念怀悠的事,薛帆一直睡不着,将近日出才浅浅入眠。所以第二日将近中午,他才醒来。想着不管怎么说,还是去见见念怀悠,跟他借青鸿剑一用,不过想来,恐怕不易。
到了宫门口,才听伺候的丫环说念怀悠竟还没醒!
薛帆抬头看看:"已经是日出三杆,他还没起来?"
"宫主早上日出后才睡的。"风露答道。
"这么晚?"
"是啊,"风露露出无奈的表情:"他说什么要赏月--真是!这么大了,还总是这么任性。"
赏月?难道他一晚上没睡,就是为了这个?
风露见他不说话,又说:"宫主说过,如果薛先生要找他的话,随时都可以进去找他。"
"呃......恐怕不太方便。"薛帆笑笑,尴尬地说。
"没什么的。"说着,她将薛帆推入房中,留下一串戏谑的笑声。
"这......"薛帆看着在他面前关上的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缓缓转过身,白纱帐中,影影绰绰地现出床的影子。薛帆移步过去,看见了躺在床上,沉睡着的念怀悠。
他小小的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几缕细长的发丝。
薛帆忍不住在床边坐下,拾起发丝,放在鼻下浅嗅。
却不料突然听到声音:"上来和我一起睡好吗?"
薛帆猛然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念怀悠已经醒了,正笑眯眯地盯着他看。
他赶紧放下手中的头发:"对不起,吵醒你了吗?"
"没关系,反正也睡得够久了。"念怀悠伸出手来,将薛帆要缩回去的手抓住,轻轻一拉,竟将他拉上床来,压在他身上。
薛帆一惊:"你做什么!"
"没什么,"念怀悠笑得灿烂无比:"只是想继续睡一会儿而已。"说着,从薛帆身上下来,改躺在他旁边,只是手还是搂着他,不让他离开。
"放开我!"薛帆想要扯开他,却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他分毫,不禁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地跟着父亲习武,如今竟然让这么个外面柔弱的美人儿宫主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
"薛大哥,你昨晚也没有睡好吧?既然如此,为何不好好再睡一觉呢?"念怀悠仍然甜笑着,问。
"你又知道了?"
"因为你这里有黑眼圈喔。"念怀悠用食指点了点他眼下的肌肤。他手指的气度让薛怀心中长升起了奇怪的不可言说的感觉--却不讨厌。
薛帆看着眼前的人:"你究竟想我怎么样?"
念怀悠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他笑,过了会儿,才开口,却是完全不相干的事:"睡吧。"
薛帆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不一会儿,他就沉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不觉已是日沉西山了,幽幽的光线透过层层的纱缦斜照在床上,发出血般的红色的光。
薛帆闭着眼,想还是要尽快离开这里的好--念怀悠,他惹不起。
从来没有碰见过这样的人:如此美丽却又深沉,看似简单但又不易看透。相处过这么多人,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他看人虽说不是百分之百的准确,不过所猜也八九不离十,只是,对于念怀悠,他却甚至不知该从何入手。看似破绽百出,实则防范得滴水不漏,究竟怎样的环境可以培养出这样的人来?
正想着,突然感到身旁的床上一重。淡的香薰味让他轻易地知道是谁来了,却怎么也不想动。
却没想到,一支柔软的手带着丝凉意,拭探性地伸入他的衣襟内。
薛帆一把抓住:"你做什么!"
身后传来那好听的笑声:"没什么,只是想让薛神医给我探探脉。"念怀悠果然伸出手来放在他面前。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透露出丝丝诱惑的味道。
"......放弃吧,我对你没有兴趣。"淡淡的语调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你就这么肯定?"念怀悠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
"是。"
"......"
"......"
"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好勉强。"果然,念怀悠缩回了手:"不过,先生还是该为我探探脉吧,怎么说,先生也答应怀悠会为怀悠治病的。"
薛帆皱了皱眉,想想,他也说的没有错,便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起来,要为他探脉,心里却不住怀疑他是否真的有病?
可没想到,一起身,见到念怀悠的模样,却忍不住差点栽下床去。
只见他半敞着胸,似乎刚沐浴出来,脸上被水气蒸出来的红晕还没有消散,半干的头发贴在脸颊上,还不停地在往下滴水,从脸上流下,散发出诱人的气息。细细的锁骨引领着视线滑向被衣裳遮蔽住的隐露的肌肤。浑身似乎也弥散着薄薄的雾气,迷蒙着眼。
诱惑!
心中浮现出这个词的薛帆马上转过了脸:"快把衣服穿好。"
"我才刚洗完澡啊。"话虽如此说,念怀悠还是乖乖地将衣服拉拢了些。
"手。"
听了他的话,念怀悠将手伸到他面前。
虽然难得见到他这么乖,薛帆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地将手搭在他的脉上。
过了许久,只见薛帆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你的脉象......怎么会这么弱?"简直就像是......垂死之人的脉象,可是,不管他怎么看,念怀悠都不像快不行了的样子。
"我怎么会知道?"念怀悠毫不在意地笑笑。
薛帆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对他这么不在乎的态度突然非常不满,对他吼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如果不在乎的话又为什么要找我!"
"是风露坚持说要找你来为我看看的。"念怀悠仿佛是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生气,只是露出无辜的表情。
"那么,原本是我自己多事,送上门来的罗?"
"薛大哥,你到底在气什么?"
"我......"面对他无辜的脸,薛帆突然什么也说不出。说什么呢?说自己只是在生气他对自己生命毫不在乎的态度?说他在气念怀悠原来根本就没想要见他?气念怀悠原来对他的出现保持着可有可无的态度?
这种话......他说不出口。明明刚才才说了那种话拒绝念怀悠,可现在却要他如此说--他说不出口。
"不过,我真的很高兴你来了。"念怀悠清朗的声音仿佛突破了迷雾,将他从黑暗中唤醒。
薛帆抬起头,看着他。
仍然是笑着,给人的感觉却不像是他所习惯的那样的仿若是敷衍般的完全感觉不到真心的笑容。
薛帆心中突然跳了几下,马上移开了视线:"总之......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是吗?太好了,因为我现在觉得生命并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我想要继续活下去。"
惊讶于他话中的消极,薛帆忍不住看向他。念怀悠远笑盈盈的脸上有着满足与一丝丝......羞涩?
这样的他,让薛帆的心再次鼓动起来。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自从那日他为念怀悠诊断以来,薛帆就再没有见过他的面,这样下去,别说为他治病,就是要问有关青鸿剑的事也不可能。就算问艳致或者紫堇也完全得不到任何消息,就算问他们关于念怀悠的事情,也都得到否定的答案。才知道,原本他们真的只是为念家掌理一些财务与管理方面的琐事,他们本来都是普通人,也只能算是被雇佣而已,甚至他们都不懂武功,只知道一些强身健体的吐纳之法而已。而镜湖宫的事则主要由三位长老与两位护法掌管。而紫堇的恋人潋滟则是宫中的左护法。
所以,他们两人根本是一问三不知。
早知道当初就不要那么明白地拒绝他就好了。
这样想着的薛帆渐渐烦躁不安了起来。
这一日,好不容易见到了清流,正想过去问他,却看见他向一个人跑去。仔细一看,原来竟是自己一直在找的念怀悠!
念怀悠亲呢地摸摸他的头,好像在对他说些什么,清流高兴地抱住他的腰,又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妩媚动人的脸上泛滥着笑意,他在念怀悠脸上亲了一口,念怀悠也很高兴地抱起他转了两圈。
看到这一幕,薛帆心中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想要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脚却怎么也动不了,想要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后悔!
他真的感到后悔,当初因为自己的戒心太重,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念怀悠是真心的,现在,这种酸酸的感觉又是什么?为什么会在看到两人如此亲热的现在吃起醋来,早知道就不要拒绝了,如今连吃醋的立场也没有了。
悔恨在心里蔓延。
却毫无办法。一切都已经晚了,不是吗?
是他自己放弃的,不是吗?


这晚,仍是明月当空,似乎镜湖宫中的天气要比外面好得多,不仅没有那刺骨的寒冷,连阴天都很少有,由于海拔比较高,晴朗的天气尤其多,因此,也比山下更常看到清朗的月光。
薛帆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不断出现早上看到的影像。
说实话,那两个人都是美人,在一起也是很赏心悦目的一幅画,可是,当他看到两人那么亲密地在一起时,心中所涌起的酸楚的感觉,让他不能欺骗自己说他丝毫不在意,但是,却一直无法迈出关键的一步。虽然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对念怀悠有好感,否则的话在他被那样地戏弄了后,他早就应该拍拍屁股走人了,绝不可能轻易地因为念怀悠的一句话而留下来。但不管怎样,他也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念怀悠的情义,因为自己无法相信他。
虽然是自己的决定,但还是不能不让自己后悔。
迷迷糊糊地想着,突然传来说敲门声。
"谁?"
"薛大哥若没有睡,可有兴趣陪怀悠喝一杯?"
蓦地清醒过来。
我想去!
"我......睡了。"
怎么样,也无法说出口自己想要跟他在一起的话。
"那真可惜。"念怀悠的声音淡淡传来,听不出喜怒哀乐的感情的改变。
接着,是门被撞得闷响了两声。薛帆正觉得奇怪,又听见念怀悠远说:"既然薛大哥不想出来,怀悠就在这里陪陪大哥。"
说完,念怀悠再也没有说话。
两人,一个在床上躺着,却怎么也再睡不着;一个席地坐在门外,一口口地喝着坛中的玉液。
不知是谁困住了谁,谁烦恼了谁。
"你究竟想要怎样!"薛帆实在受不了,打开了门。可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中确实感到喜悦。
如果......如果!
念怀悠笑笑,没有说什么,只是举了举手中的酒坛。
两人对视许久,终于,薛帆轻声道:"我来陪你喝罢。"
于是,两人就坐在薛帆门前的阶梯上,喝了一夜的酒。

没错,他是说过对念怀悠没有兴趣,而念怀悠也说过不会勉强他,但是,为什么他们会这样啊!
"该你了。"
薛帆看着眼前的棋局,只能苦笑:"算了,我输了。真是,为什么你就不能让我一局呢?跟你下棋,我就从来没有赢过。"
"是你心不在焉吧。"念怀悠也不为难他,爽快地放下棋子,对他柔和地笑着。
"若真是如此,我也不会这么地受打击了--我和你下棋,我就没有赢过一次!你就当让我一次有什么关系嘛!"一次也没有赢过,这样的棋局,不论是谁,都会觉得大受打击吧。说到打击,薛帆的心思不由又转到那日见到的情景--那对他可说是大打击呢!
正犹豫着要不要问,清流来了。
"宫主,披香让我问您,晚上想吃什么菜,她好现在准备。"清流可说是趴在念怀悠背上问。
念怀悠也不生气,转向薛帆:"不知薛大哥喜欢吃些什么,尽管说,披香可烧得一手好菜,宫廷的御厨也未必比得上。"
"是吗?"薛帆虽然心中不高兴两人的亲密,脸上却不动声色:"那我可要好好尝一尝了。"接着说了几道菜,心思却全在眼前两人身上转动。
待清流下去,薛帆心中仍是躁闷不安,无处发泄。
"前两日我不在宫中,也不知薛大哥住得是否舒适?"
听怀悠话,才知前段时间不见他是因为不在,并非有意躲避,薛帆心中也稍稍平静了一些:"不知有何要事让宫主牵挂?"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些宫中索事。"念怀悠 端起茶,吟吟笑道:"薛大哥也不用多礼,叫我怀悠即可。前两日没时间陪陪大哥,这些日子怀悠可要伴大哥在山上好好逛逛。"
"也好,听说镜湖宫内美景如画,我倒还真没好好欣赏过呢!"薛帆欣然应允,两人说说笑笑间,也不觉时间飞逝。
当日初见,一人调笑戏弄,一人羞恨气愤,哪料得到今日的谈笑风生?

一连几日,两人均是游山玩水,逍遥自在,薛帆倒也一直没有机会提青鸿剑一事。
只是心中对念怀悠终究是有些担心,也不知他这奇怪的脉象是由何而来,但念怀悠本人对此却是全然不放在心上,而且近日看来,除了脉象极弱外,也没有其他不妥,让薛帆稍微放下了心,然终究有根刺梗在心里,所以,也玩得不太尽兴。
这日一早,薛帆照例来找念怀悠,却没想到一向来去自由的他竟被挡在门外。
"这是怎么回事?"薛帆瞪着挡在他身前的风露,不悦道。
"宫主有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去打扰,还请薛神医不要为难奴婢。"尤其是你!风露心中想着,面上恭敬有礼,不露半分心思。
"若是宫主身体有所不适,就让在下一尽绵薄之力。"薛帆也是不卑不亢。
"薛公子,还请回吧,宫主有令,奴婢不敢不从。"妙舞上前,昂首道,神情如冰。
"若是我一定要进去呢?"薛帆见她如此,心中有气,又奇怪为何念怀悠说什么也不肯见他,还派人守住这宫门?究竟发生何事?
这样想着,不由得着急起来,眼看着就要硬闯。
"住手!"
薛帆定睛一看,竟是自己最不愿见到的清流!每当看到他,自己便情不自禁想起当日他与怀悠亲昵模样,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不知又有何指教。"
"怎敢?"清流说完,竟不理他,转向妙舞:"还不快将剑收起来,若真伤了宫主的贵客你当如何?若薛公子要硬闯,你还真杀了他不成?"面上似是在说妙舞不是,却句句指向薛帆。
妙舞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向薛帆拱了拱手:"妙舞失礼了,还望公子见谅。"
"不敢当。"见她如此,薛帆也不好再坚持:"只是在下担心怀悠才会硬闯,也有不对。"
"薛公子若真要见宫主,清流自不敢阻拦,请。"说着,清流将薛帆引入殿中,待他进去后,才又将殿门关了起来。

薛帆看着在眼前关上的门,也不知这殿中念怀悠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竟有些不敢往前走了。
过了一会儿,念怀悠的声音轻轻传来:"清流,薛帆他走了么?"
薛帆听这声音,心中一震--你就这么不愿见我?前两日殷勤陪伴都是假的?
他缓缓走到床边,看见念怀悠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竟是令人心痛的苍白!
"你怎么了?"
念怀悠闻言,忽睁了双目:"怎么是你?"
"你就这般不想见我?"薛帆听他说话,心中更气。
"的确是有些不想......"念怀悠苦笑:"不过,既已如此,就还请薛大哥为我看一看。"说着伸出了手递到他面前。
薛帆本来心中极气,但见他颦眉苦笑,却也不忍,手还是按上了念怀悠寸、关、尺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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