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点....赶快把热水跟布巾准备好,夫人要生啦!」一名身形福态的妇人急得满头大汗地东奔西走,一边嘱咐下人准备所有生产的家伙,一边还要应付因生头胎阵痛连连得大声尖叫的夫人。
「夫人,您忍着点,努力吸气、吐气时再出力,把孩子生下来,不要急啊!」
一边教导着待产少妇顺气以减缓疼痛,一边厚实的手忙碌地在少妇过大的肚皮上由上往下地推压着,努力让肚里的胎儿快些出娘胎,从羊水破了到现在已拖了近一天,再拖下去,恐怕大人与孩子都会出事。
「啊----好痛啊!!我不要生了,我不要生了!!」
少妇因头胎分娩而疼痛难当,早已将所有的礼数教条给抛诸脑后,不停地尖声大喊着,两双青葱般的手指几乎要将脑后的枕头给抓破。
「怎么、怎么生得这么慢啊?到底要不要紧啊?」门外一名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也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在廊上走来走去,每听到一声尖叫就急得想冲进去,但都被仆人给拦了下来。
「爹,不用担心,二娘会没事的。」一名七八岁长相清秀的小男孩悠哉地坐在栏杆上,两只小腿无聊地晃来晃去。
「夫人,快!再吐一次气,孩子就快出来了!再加把劲!」妇人满脸焦急地催促着产妇。
「啊----」少妇最后一次高声尖喊后,便累得喊不出声来,末了,方听得一声清翠响亮的婴孩哭声。
「生了!生了!」胖妇人小心地将婴孩放入温水中清理婴孩身上的秽物,再用毛毯将婴孩紧紧裹住。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位小姐呢!」胖妇人将婴孩清洗完毕后,才抱出来递到中年男子怀里。
男子笑得合不拢嘴,高兴地逗着怀里的小婴孩,皱巴巴的小脸好像不满离开母体似地紧皱着,哭得好不大声,两只粉嫩嫩的小手紧紧握拳,男子将小婴孩抱到小男孩面前,开心地道:「霖儿,你看,她是你的小妹妹哦!可不可爱?她名字就叫....呃....到时候再请相命的来算吧!」
小男孩好奇地凑过来看,顿时满脸嫌恶地开口:「嗤~她皱巴巴的,好丑哦!」
「呿!臭小子,你懂啥?你出生时还不是一样,比她还皱呢!活像前辈子欠了你很多钱似的。」
男子叨念了两句,便自顾自地逗起怀里的心肝宝贝。
「啊----啊!!!」原本静默许久的房内又再度传来一阵尖叫。
「怎、怎么了?」男子听到尖叫声差点吓得松手掉了怀里的婴孩,紧张地往里头探问。
「老、老爷,还有一个啊!」胖妇人汗水涔涔地一边搓揉着少妇的肚皮,一边再吩附其它仆人准备东西。
中年男子及小男孩顿时嘴巴张得像鸡蛋般大小,吓得愣在当场动弹不得,还....还有一个?!
「什么?双胞胎?!这是不祥之兆啊!这是祸胎啊!唉哟!!疼死我了!楚天尧,我再也不要生你的孩子了!」
一听自己肚里还有一个,关月何脸色丕变,在她娘家的禁忌中,双胞胎中小的那个将会是带来不幸之人,从她家祖传下来,从没出现过双胞胎诞生的前例,怎么嫁给楚天尧头一胎便是孪生的?!关月荷愤愤地怒骂着让她遇到如此不堪又这么痛苦的夫婿
「夫人,先别顾着说话,快用力把孩子生出来,不然连妳都会出事的!」胖妇人没料到肚里居然还有一个胎儿,方才第一胎就拖了太久时间,这次再缓下去,孩子真要出问题了。
原想再继续咒骂自己夫婿的关月荷一听到从小照顾自己到大的徐嬷嬷出声警告,这才愤恨地转回自己的注意力在第二次生产上,即使不想要这第二个孩子,但为了保命,她还是得把他生下来。
由于前一次的生产,使得产道扩张了许多,且肚里这还未出世的胎儿明显比前一胎还要小得多,故这次比前一次要轻松多了,关月荷稍一用力便将肚里的孩子产了下来。
「太、太好了!终于出来了,是个男孩儿呢!」徐嬷嬷这一次倒很注意地看着关月荷的肚子已明显消去许多,不可能再容纳一个胎儿后,才放心地将第二名婴孩清理干净。
小心地将小男婴用毯子包裹住后,徐嬷嬷发现弟弟比姊姊瘦小许多,连哭声也不似姊姊震天价响地号啕大哭般,反而是细细柔柔地,听来便令人好不心疼,身形也比姊姊小了一大圈,想来在娘胎里是被姊姊欺负了吧,得不到母体的营养,才会这般瘦小!
将小男婴抱出门外交给楚天尧后,徐嬷嬷便径自转回房内处理关月荷产后的一切事宜。
怀里抱着两名婴孩的楚天尧大眼瞪小眼地来回看着这对龙凤胎,第一胎是姊姊,第二胎是弟弟,两个孩子间隔只差了一刻钟,姊姊体型就如同一般婴孩出生时的大小、声音也宏亮,但弟弟相形之下就瘦小了许多,哭声似小猫儿叫般,柔弱地几乎让人听不到声。
楚天尧知道自己妻子顾虑着双胞胎的忌讳,但....怎么说也是同个爹娘生的,若是把两姐弟拆散了,似乎....太残忍了些....
「余伯,明儿个找个道行高的算命师来看这两个孩子,看看他们的命格,也算算他们该取什么名好。」楚天尧转头对一名长相忠厚老实,伺候了楚家一辈子的总管道,思忖着若这个小的命格八字都不错的话,或许能够消除妻子的顾忌也说不定。
楚天尧在商场打滚多年,对命理这种事深信不疑,他出生时,父亲也曾找算命师替他算过,说他这辈子注定是商人,虽非富可敌国,但也能够比一般百姓过足十分富裕的生活,当初楚千霖出生时,他也是让算命师看过,小子命格与他颇相像,生来就是要继承他家业的料,但楚千霖的娘亲早逝,算命师说以楚千霖一人之力要固守家业容易,但若想扩大他经商的版图,就得需有人来协助。
肥水不落外人田,楚天尧怎么也不可能让他辛苦建立的家业交给一个外人来协助,是以,他再娶一妻,杭州首富关颖的二女儿关月荷,就是想再多生一些孩子来扩展他的财富,光耀他楚家的门楣。
**********************************
过了几日,余伯从外头带一名自称是神算半仙的道士回楚家,楚天尧连忙将道士请入内厅,奉上上好的铁观音,并吩附下人赶紧让在内院照顾孩子的徐嬷嬷将两姊弟抱出来。
待徐嬷嬷抱着一个孩子出来时,楚天尧也看到自己七岁的大儿子楚千霖也吃力地抱着一个,吓得赶紧从他怀里夺过孩子,生怕这小子一个不小心松了手,把他的宝贝女儿给摔坏了。
小心地将女儿抱在怀里,回头赏楚千霖一记爆栗,骂道:「臭小子,骨头都还没长硬呢!就整天给我抱着小家伙,要是给我摔着了,看你爹不揍你一顿才怪。」
「嘻嘻!她白白胖胖的,好可爱嘛!」楚千霖吐了吐舌头,调皮地道。
「半仙,您快来替老夫看看,老夫这两个孩子的命相如何?顺道给他们取个好名字,最好是能助我兴旺家业的。」楚天尧手里抱着姊姊,喜孜孜地对道士说着。
道士走上前去,专注心思在楚天尧怀里婴孩的面相,边捻着斑白的胡子,边掐指沈算着,须臾,才恭维道:「恭喜楚老爷,令媛相貌水灵奇秀,眼神灵气动人,将来是必是个大美人,加上她的生辰八字,与老爷的八字十分契合,不仅能旺父母,将来若是嫁个好夫婿,也是个有帮夫运的好妻子,可助其夫飞黄腾达、成就一番大业。」
楚天尧一听便高兴得合不拢嘴,大笑道:「好!好!半仙您替老夫的女儿算这个命让老夫满意极了,请半仙再替老夫这宝贝女儿取个好名儿吧!」
「嗯....令媛本身命中注定福泽全家、一生顺遂、大富大贵,唯需注意的是千万要远离命格带火之人,否则会遭来莫大的灾难。这样吧!吾替令媛取名涵瑜,涵字带水,水能克火,瑜字乃美玉之意,温润的玉里也带水,相信是能替令媛消灾解厄。」
「好、好、好,多谢半仙指点,那老夫另一个孩子呢?他的命相又如何?」楚天尧虽有些介意女儿命里有相克之人,但一闻半仙给女儿取的名字可化解,便也不再恼什么了,赶紧再抱来另一个孩子让道士看相。
道士一看,眼神略有诧异,犹豫地问:「楚老爷,您这位....也是令媛?」
「不、不是,他是男孩儿,与他姊姊只差一刻钟而已,怎地?」楚天尧听得半仙的问话也是奇怪,他抱女儿让他看时也没说是男是女,半仙便一眼就可笃定是女孩儿,为何抱来儿子时,半仙反问他这奇哉的问题?
「嗯....生得与其姊如出一辙,水灵动人,无奈....这种面相生在女儿身是大富大贵,生在男儿身就......」道士说到一半便吞吞吐吐,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就怎么样?您倒是说啊,半仙!」楚天尧这下着急了,反倒催促着半仙继续。
「照吾的看法,这孩子是....男身女命....堂堂七尺男儿却有似女人的面孔,不但将来无法成就大业,且若无十足的本事,只会徒惹无谓的麻烦罢了。」道士无奈地如实吐出。
「男身女命....那、那他的命格呢?他的八字有办法挽救吧?」楚天尧着急地问着,男身女命也就认了,但如果长得与姊姊一模一样,总该可以助他兴家立业吧?
「楚老爷是位经商之人吧?」道士反问他。
「是啊!怎的?」
「这孩子....与其姊虽只相差一刻钟,但命格却是大不相同,他与您一家人有缘无份、刑克父母,若您....还希望祖宅家业兴旺依旧的话....老夫劝您....断不可与这孩子相认....否则....三年内必会家道中落....祖传心血,功亏一篑......」
道士感叹着,两个命格迥然不同的孩子,居然同时都降生在这个家中,是福是祸....只能看天了!
「余伯,从账房里拿一百两银子,好生送半仙出府。」楚天尧瘫坐在椅上,面色如灰,双眼如铜铃般大地瞪着怀里不知发生何事仍安详睡着的孩子。
果真如妻子所言,双胞胎定有一人不祥,想他生平不曾做过啥大逆不道的亏心事,怎地祸事却发生在他身上?
「楚、楚老爷,不让吾替令郎取个名儿吗?」
楚天尧自嘲道:「半仙,您既然已说我若与这孩子相认,便会家道中落、祖传心血都功亏一篑,那您又何必再浪费力气替他取名字呢?余伯,送客!」末了冷硬地下逐客令,足见他是如何地愤懑。
他可还没说完呢,怎么这楚老爷就要轰他走了?道士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小男婴一眼。可怜的孩子,若你撑得过你的大劫,将来...定会有一个与你相伴一生的人,道士在心里叹着,转头便随余伯离去。
待半仙走后,楚天尧粗鲁地将怀里睡得香甜的婴孩扔给徐嬷嬷,抱回女儿,随口交代:「把他扔到柴房去,让他自生自灭。」
徐嬷嬷闻言惊骇地愣在原地,「老、老爷,他....他也是您的亲骨肉啊!」
「老夫绝不会让我楚家的祖传家业及我大半辈子的心血都毁在他手上,把他扔到柴房去,若是死了,也算他命好,早些投胎去,若是他的狗命不死,是他自己命硬,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就得做楚家一辈子的奴才,带下去!」楚天尧落下狠话后随即抱着女儿往内室走去,看也不看徐嬷嬷及她怀里的孩子一眼。
徐嬷嬷老泪横飞,心疼地看着甫出生不过几天的小婴孩只因为算命仙的几句话,便从天堂狠狠地跌入地狱中,明明就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明明就长得一模一样,怎么姊姊生来就得众人疼爱,每个人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呵着疼着,反而生下来就瘦弱的弟弟,最需要人疼时,就不见半个人来看看他呢?
娘亲忌讳着双胞胎中的老二会是不祥之人,从没抱过他、喂他喝奶,而亲生爹爹也就只抱过他这么两次,倒是姊姊都不晓得已经安稳地在爹怀里睡着多少次了呢!
「没关系,爹娘不疼你,嬷嬷疼,嗯?」伸手轻抚着小婴孩光滑细嫩的脸颊,小男婴睡着的嘴角因嬷嬷温暖的手轻抚着而微微上扬,睡得更香甜。
**********************************
「青姐姐,咱们到底要去哪儿啊?」一名玉雕似的俊俏男孩儿抬头望向身旁戴着纱帽的年轻少女,他们已经出来好多天了,每天躲躲藏藏的,疲倦不已的面容显示着他又饿又累,好想爹娘......
「小少爷,咱们要去苏州城找王爷的一个朋友,请他帮帮我们啊!」年轻少女脸色惨白地一面安抚着疲累的小主子,一面又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是否有追兵。
「哦....那找到爹爹的朋友,咱们是不是就能回家见爹娘啦?」男孩睁着兴奋的大眼问着少女。
「嗯....是的,找到了人,小少爷就可以见到王爷及王妃了....」
心疼地望着男孩天真无邪的大眼,这叫她如何说出实话,王爷与王妃早在他们逃出来的那一天就双亡了,王爷一人力战大群官兵的围剿,最后精疲力竭而亡,而王妃也在至爱的丈夫身亡后,举刀自尽倒卧在他身旁。
得快些找到那位楚老爷了,手紧揪着胸口,阵阵传来的剧痛让她不时直冒冷汗,她的伤......拖不了多久了,希望那位楚老爷真能够助小少爷先逃过此劫啊!
好不容易一路上风尘仆仆地赶到苏州城,一进城他们便向路人打听楚家的方位,随即带着满心的期望来敲楚家朱红的大门。
「请问....楚天尧楚老爷在吗?」年轻少女瘦小的身躯紧抱着身旁的小男孩,紧张地开口,心里希冀着这里会有他们要找的人。
「呃....你们是......?」开门的仆人犹疑地问着,一双豆豉般的眼上上下下打量着一身狼狈的两人,暗忖着自家老爷认识这两人吗?会不会是骗子或乞丐来着?
知道眼前的仆人不相信他们,年轻少女从怀里拿出一块龙纹玉佩,递给仆人道:「请你把这块玉佩交给你们老爷,他见了便会明白的。」
「哦....那你们先稍等会,我进去通报老爷。」随即又掩上大门看也不看两人地入内走去。
「青姐姐,楚家的人都是这般没规矩的吗?」从出生到现在没受过一丝委屈的严煜枫冷着脸问少女,若不是他们现在有求于他们,他早给那仆人一顿好看了。
「小少爷,您先忍忍,那仆人不认得咱们才会这般失礼,青兰相信那位楚老爷看了玉佩之后,定会见我们的。」青兰安慰着在气头上的小主子。
须臾,厚重的大门又再度打开,原先的仆人已没了先前狗眼看人低的不屑态度,但脸色亦没好看到哪去,他冷淡地开口:「二位请进,我家老爷正在厅里候着。」
青兰顿时松了口气,还好....只要楚老爷肯见他们,那小少爷就多了一分希望,赶紧牵了严煜枫的手随着仆人入内。
「老爷,人带来了。」
「嗯!下去吧!」楚天尧人安坐在花廰中悠哉地品着自家开的茶庄新采下来的春茶。
「是。」仆人对主子微一行礼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咳!!二位,请坐吧!」
楚天尧一边招呼着两人,一边思忖着眼前这两人的来意,根据城里的消息,皇上前一阵子下了圣旨诛了三王爷严韶一家百余口人,据说是严韶打算谋反叛变,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声濎沸,而这两人拿着代表严韶本人的信物-龙纹玉来找他,却不知有何意图。
「二位,在下便是楚天尧,请问二位是?」
「是这样的....小女子名叫青兰,这位是我家小主子....青兰也不隐瞒了,想必楚老爷已经知道我家王爷....的事了吧?」青兰看了一眼严煜枫,他还不知道自己爹爹已遇难的事,故尔青兰语带保留地问楚天尧。
「是有听说。」看样子是严王爷的下人了,十成是逃出来的漏网之鱼。
青兰倏地下跪恳求道:「楚老爷,小女子在这儿求您了,求您救救我家小少爷吧。」
「这位姑娘妳先起来吧!有什么事慢慢说,老夫会量力而为的。」楚天尧嘴里这样说,但心里早盘算着该如何打发这两人,毕竟窝藏钦命要犯可是死罪啊!
「楚老爷,他就是我家王爷的独子,求您了,看在当初我们王爷与您交好的份上,您救救我的小主子,带他上长白山去找他师父好吗?」
青兰揽过严煜枫,凄苦地恳求着,要不是她身受重伤,时日无多,无法亲自带着小主子找他师父,否则他们也不会落到要来求人的地步。
怜情————如星
作者:如星 录入:11-26
怜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