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鸟————天戒/流[下]

　　我知道，凛是想相信我，凛是想真正的倚靠我。同样，我亦希望凛愿意相信我，相信程慕南会一直深爱他，相信程慕南在这生都会对他不离不弃，亦相信程慕南是一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我想你相信我，可以吗？」
　　「可以...」
　　听到凛的答允，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终於放松下来。我收紧放在凛腰际的手，让他更靠近我的身体。带著试探，先轻吻一下凛那不住颤抖的唇瓣，在凛给我作出回应後，我们才恣意缠吻起来。
　　「凛...我知道，你的过去不是说斩断就斩断，但我们有我们的将来，不是吗？不要...被过去束缚著...」否则...凛的一生也会受到折磨。
　　「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呜...对不起...小南...」
　　不...凛，要说对不起的不是你，而是这个说要守护你、爱你的我。我不应该那样挖开你的伤口，我不应该让你的心再淌血。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小南...我......」
　　一直抱在怀中、接受我轻抚的凛，就在想再发言时突然身子一软，全身的力气像完全消失似的，身体软软地靠在我的怀抱。不论我怎样的轻呼轻拍，凛还是没有给我一丝回应，只是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嘤咛。靠在身体上的热感，让我知道，身子潺弱的凛，因为一直任由冰冷的雨水往身上打而再次生病了...
　　该死！我刚刚怎麽可以忘记这麽重要的事？我竟然忘记了凛是不能受寒而只顾著告白？程慕南啊程慕南，你真是太没用了！
　　不断责骂自己，我背起凛、撑起伞的直跑回家。我知道对全身已湿透的凛而言，这举动实际上毫无意义，但我怕再任由雨水打在凛的身上，情况会更为恶劣。
　　回家後我想也不想的，先替凛洗一个热水澡，让凛的身子暖和一点後才擦乾身子，为他穿上清爽的衣服。把凛送回睡床，我走到厨房寻找退烧药。
　　「凛...先把药吃下...会好一点的...」
　　「唔...」
　　我想，凛是听到我说什麽吧？但他实在太辛苦了...只见他唇瓣微微蠕动，像是想张开口却有心无力的样子。有见及此，我把药放到口中，再喝一口水，最後才扶起凛，唇对唇的将药送到他口内，并让他服下。然後又再以这方法，送了几口水，好方便凛把药吞下。
　　「凛...先好好休息一下...」
　　服药後，一边轻抚凛的柔软金发，我让凛安躺於床上，而自己，只是一直坐在床边细心照顾。每当我替凛抹身、接触到那灼热的肌肤；每当我替凛换冰袋、观看到那苍白的脸色时，我便不由得不断怨恨自己，恨自己的愚笨、恨自己的鲁莽、恨自己如此伤害自己心爱的人。
　　我可以...补偿今次的过失吗？凛会...原谅如此的我吗？我不知道...但我愿意对天发誓，在有生之年，我不会再辜负凛对自己的情义。这一生，我都要让凛幸福、快乐。否则，我愿意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沈凛篇　３６
　　很冷...世上的所有...都很冷...
　　拍打在身上的雨水...很冷...
　　吸入肺中的空气...很冷...
　　地上的砖块...很冷...
　　背部贴著的石墙...很冷...
　　埋在左边胸口中的心脏...很冷...
　　到了这一刻，与其说是对小南的所作所为而生气，倒不如说...这是一种很失望难过的感觉，还有...害怕面对他的恐惧。
　　这颗心，曾经被自己深爱的男人背叛过...
　　这身体，曾经被自以为是好朋友的人沾污过...
　　小南会如何看这事实？小南又会如何看这样的我？我连想像也不敢，更何况是确实地面对他？我第一次...这麽害怕去面对某个人的目光，即是是七年前，当我和伟的做爱照片被贴到满校都是时，也没有这麽恐惧著他人的视线。
　　七年前的目光...只令我觉得讨厌...只令我想逃避，但小南的目光，是我可逃避的视线吗？
　　而且...救...
　　在我已无法避开小南的视线，无法再离开小南，没有他，我会死的现在，我才知道，小南是为了救我，而一直留在身边，而我们的爱...是因为他人的施舍才出现...
　　别乱想，小南爱我，这不是很足够了吗？
　　要不是Calvin叫小南跟我一起住，我们有可能相爱吗？
　　结果是好的，不就行了？为什麽要想这麽多？
　　七年前，Calvin说爱情令我活该被轮奸，七年後，凭他的一句话，便左右了我的爱情？
　　有别於雨水的温热滑过脸颊，我知道自己又哭了。不知为何...即使是七年前...我知道自己被玩弄了，甚至被好朋友轮暴过後，我也没想过要哭，更别说流出眼泪，但在认识小南，跟他一起後，我反而...软弱了...
　　把脸埋在双膝之间，任由雨水打在自己身上，却完全没打算回家。我在等，等小南的到来，把我救起，送回幸福的家中。
　　小南...快点来救我...我觉得很辛苦...我想要你的拥抱...你的吻...
　　小南...小南...
　　「凛！」
　　拍打在身上的雨水突然停了下来，我知道...小南终於找到我，打了把伞遮著我了。小南...不管我去了哪，你都能找到我吗？这样子的我，又怎可能离开小南？
　　下意识地甩开小南的手，拒绝他，说著晦气说话，但我的心却在呐喊著...
　　小南...别放开我...别放弃我...请你紧紧把我抱著...即使紧得让我呼吸不了也好...请不断地说爱我、非我不可...让我安心地、真正地完全依靠你...可以吗？
　　「我知道不论我说什麽，你也不会再相信我。但...你不要这样，好吗？我不想你有事...你有事的话...我也不会想生存下去的...」
　　彷佛知道我的心意似的，小南无视我的违心之语，反而紧紧地把我抱著，深情、也沉重地在我耳边呢喃道。
　　再多说一点...我喜欢听你说爱我...
　　「凛...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我不想失去你，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想过什麽救不救的问题，我是在与你的相处中爱上你的...就算你真的不爱我，就算你以後真的把我当玩具当宠物，我的心意也不会变...」
　　听著，我不禁又再次滑下泪水。够了，真的够了...有这番的说话、有这番的深情，已让我有足够的勇气再去相信一个人，及全心全意地再爱一个人。
　　「小南...我可以相信你吗？」
　　小南...我可以相信你会一直爱我吗？我可以相信你这生都会对我不离不弃吗？我可以相信你是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吗？我可以...爱你吗？
　　「我想你相信我，可以吗？」
　　「可以...」
　　凝著了七年的软弱，彷佛要一次过爆发出现般，令我不由自主的，尽量往小南的怀中缩去，忘情地回应著小南的亲吻。
　　「凛...我知道，你的过去不是说斩断就斩断，但我们有我们的将来，不是吗？不要...被过去束缚著...」
　　我真的知道了...我知道...小南，只要有你，一切都可以弥补过来的...
　　「小南...我......」
　　我想说...我爱你，我想说，等我一会，我很快...便会爱你如你爱我般的深，但淋了雨的身体却不容我说下去，还没说完最重要的一句话，我已经眼前一黑了。
　　小南...好像在叫著我，呼唤著我的名？他好像在要我...张开口？是想喂我服药吧？努力地蠕动了嘴唇一下，却无力张开口。大概是小南也知道我的情况吧？只感到一温软之物贴到唇上，送来了微暖的水和药，是小南吧？小南何时学会如此煽情的举动？
　　但真的...舒服多了...不管是身，还是心...
　　接著又模模糊糊地睡著，在朦胧间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在不断地抚著我的脸，能够拥有如此温度的，世上只有小南一人吧？咦？这不代表小南已连续两晚没睡？不行，要爬起来叫小南睡觉，但身体却彷佛变成不属於自己似的？我想动，却完全动不了，好像被鬼压一样。
　　小南，对不起啦...在心中模糊地想著，接著又是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当我正式清醒过来时，天色才开始发白，我想，大概是六、七时吧？而经过一晚的昏睡後，身体已不再沉重，轻松灵活得多了，而小南一见我张开眼，便马上温柔地把我扶起，让我靠到他怀中。
　　「怎麽了？再多睡一会嘛！」
　　我没说话，任由身体滑落，赖到小南的大腿上，然後缩起身子。或者是我这模样实在太有趣了？小南竟轻笑起来，伸手抚著我的头发。
　　「小南...你很暖啊...」
　　一边磨蹭一边撒娇道，更加缩起身体，像小猫般把自己窝在小南怀中。可能真如小南所言，我是天生的一只猫吧？任性而自私，在受过伤害後不愿再相信任何人，却在小南的爱护下学会再次相信一个人...
　　真好...我这只猫...终於找到爱我的小南狗狗了...
　　接著，我们聊了好一会，说小南经常要照顾生病的我，说到他照顾我是应该的，说到我们是恋人，应该不分年龄，不分彼此地照顾、爱护对方。我说我不懂照顾人，小南便说把他当成仙人掌便行了，说著，更站起来，扮成一棵仙人掌呢！
　　我不禁笑了，开始愿意去相信，小南是个会完全包容我的过去的男人，我想，我可以完全地依靠他、依赖他，在他面前软弱吧？
　　慕南篇 37
　　如同大雨过後会天朗气清，我与凛这一场情人节感情风波，亦在这场大雨过後，出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状态。
　　我想，我对凛的认识是更多更深了，而凛，亦比以前更为信任我。比较起身体的接近，我与凛之间心灵的距离，比以前大大的缩短。
　　过去已是过去，不论我想做什麽，也於是无补。其实，凛也深明此道理吧？所以他绝口不提，把那件事埋於心底，让时间冲淡心中的悲伤。而作为他现任恋人的我，能做的事就是不再去接触凛的那道伤口，同时阻止他人挖开那条疤痕。还有就是...尽我的最大努力让凛面对将来的生活、让凛得到幸福。
　　因此，只要凛觉得开心，我不介意当一个笨蛋，做尽世上的白痴事，只为逗凛一笑。
　　就我个人而言，凛那打从心底所展现的笑容，真的很美很好看。他那种笑容，给人一种柔和、温暖的感觉，而正正就是这种笑容，让我的心产生涟漪，然後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他。可惜的是，凛自己并无这种自觉，对人总是冷冰冰的，从不展现这真实的一面，让人对他产生误会。
　　这算是好事吗？只要凛一天还保持这样的态度，那他的笑容，就永远都只属於我一人，但这亦代表，过去的事，凛仍未能完全放开...
　　「噗...很傻呢...」
　　果然，凛还是这样最美、最吸引人。痴迷地望著被扮成仙人掌的我逗得开怀地笑的凛，我不禁想：只要凛能开心、能放开怀抱由衷地笑，笑容不是属於我一人的也没所谓。因此，我更是下定决心，要努力地逗凛笑。
　　「那你努力吧，我再去睡了。」
　　看著凛抱起抱枕，要再次睡起来时，我罗嗦地叮嘱凛要吃饭及服药。可以的话，我是想陪在凛的身边好好照顾他，但想必凛会觉得没必要吧？而且，凛心爱的植物们也需要浇水，所以最後我只得忍痛上学。
　　之後的日子，我与凛过得风平浪静及恩爱非常。凛比以前更像猫了！不论什麽时候，凛都爱黏著我撒娇，在家时更常常要我把他抱在怀内。就算在学校，只要四周没有人，我们便会像连体婴般黏在一起，把握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亲近对方，然後在上课前不舍地吻别。
　　而在这一段时间，不知怎的，有一位学弟特别与我亲近。不...其实他接近我，也已经好一段时间了，但Bruce没提起，我自己亦无自觉。
　　「喂...慕南，你不觉得，我们结伴的时间，少了很多吗？」
　　「啊？」
　　「你要陪你的老公大人，又要陪那个葛雷小弟，我这个兄弟，你可以放到一旁了～」
　　「我陪凛是很正常的，但葛雷...我与他，也不是常常在一起吧？Bruce...你不要告诉我，你吃醋啊？」
　　「对！我就是吃醋！呜...枉我们一直是好兄弟，但现在你都不理我了～慕南，你真让我心淡。」
　　「你少恶心！热死了，快点放开我！」
　　一边推开装哭当『怨妇』、死揽著我的Bruce一边骂著，这时，一个小巧可爱的身影，已走到我们的身旁。
　　「南学长，今天你依然是带饭盒回来吃吧？我可以跟你一起吃吗？」
　　饭盒？一起吃饭？咦？对啊！已经是午膳时间了！凛的饭盒还在我手上呢！死人Bruce，明知凛在等我送饭盒给他，还拉著我疯言疯语，害我忘记了时间！哼哼！午膳後我一定给他好瞧的！
　　「南学长？」
　　「啊！一起吃饭吗？没所谓。但我是到温室那边吃的，你没问题吗？」
　　就在我这麽说後，葛雷即露出一副既难以置信又钦佩的样子望著我，兴奋地说：「温室？南学长可以到温室吗？好厉害！」
　　啊？为什麽可以到温室吃饭，就是好厉害？有点不明所以的望望混蛋Bruce，只见他对我贼贼地笑，然後站起要离开。离开前，他还语带深长的说了一声『好自为之』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课室。
　　什麽好自为之啊？Bruce是不是有那条神经接驳错误，导致他疯疯癫癫的？作为朋友的我，要找一个心理医生让他看看吗？
　　决定了後，我便与葛雷一边聊一边走往温室，而在一同前往时，旁人都露出一副诧异、惊讶的目光。
　　唉～我当然明白这些目光是什麽意思。想想，人所共知的四年级高材生与全校师生眼中的不良少年走在一起，这情景可以说要多突兀有多突兀，若不是自己曾从苏文迪的魔爪上救过这学弟，连我自己也不会相信，我们会拉上关系。
　　不过，我真的很不明白，为何葛雷会愿意接近我这个恶名昭彰的人？看他一副文静乖巧的样子，就算是救命恩人，理应还是不会想接近不良少年吧？但他却差不多每天都来找我，真是一个怪人......
　　嗯？怎麽...我好像感受到一种好像要杀人的视线？四处张望，但我却找不到有人用敌意的眼光看我。是我...太敏感了？
　　「南学长，怎麽了？」
　　「啊...没什麽...对了，我只是说到温室罢了，你怎麽说很厉害啊？」
　　「校方不是下了规定，没有沈老师的批准便不能进去吗？」
　　咦咦？有这规定的吗？怎麽我从不知道？我好像都是自出自入的。
　　「只要你是喜欢植物的，凛...不，沈老师是会批准的。」
　　「是这样吗？南学长...经常到温室了？」
　　「嗯...因为我要拿饭盒给沈老师，有时帮他替植物洒水及搬泥土。」
　　还有就是与逗逗凛大猫，与他幽会，好好恩爱一番而已。不过在他人眼中，却是不良少年被老土老师以不知名的手法所收服，不甘不愿的跑去当苦力吧？
　　「南学长和沈老师好像很熟络呢...不过也正常，你们住在一起嘛。」
　　这个啊...我们不止熟络，我们更是一对恋人啊！呜...我好想说出口呢！但若真的这样说，这个天真纯朴的可爱少年不被吓倒才怪...
　　「嗯！到温室了！凛～我带饭盒过来了。」
　　一推门踏进温室，我便把刚刚的顾忌忘了一半，亲切的叫著凛。若果不是葛雷就在身边，我已经飞扑到凛身上紧紧抱著他，然後与他亲吻了。
　　「你来了吗？咦，这位是？」正在工作中的凛，听见我的声音便立即抬起头，而就在他看到葛雷时，疑问便立即出现。
　　我走到凛的身边，悄悄地告诉他，那个羞赧地站在我身边的少年，正是上次被我所救的那人。而凛在听後，只是稍微的观察一下，便对我说他是一个让人想欺负的对象。
　　其实...不用凛说，我也有这种感觉啊！看他一脸天真无邪又弱质纤纤的，好心点的人就会想保护他，让他不受一点沾污，而恶质点的人则会想欺负他，让他哇哇痛哭。或者，就因为这样，苏文迪才会选他下手，而我才会救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