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天歌————律香川

第一章
他发誓,那天进山只不过是为了采点快用完了的草药。谁知半途却拣了个小孩回来...
他赌咒这孩子真的是与他无关啦!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雁归来望向死死抓住自己衣角不放的小男孩。
「小兄弟,你找我有什麽事吗?」尽可能的表现出自己的「和颜悦色」,雁归来的嘴角一阵抽畜。
男孩不说话,只是用一双清澈的眸子望著他。
懒得再开口说话,雁归来当下决定不去理会他,自顾自地采集起所需的药材来。
──即使被男孩绊著相当碍手碍脚,但因为实在是不想和人交谈,雁归来也就懒得管男孩跟著自己干什麽了。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满意地瞄了瞄装满了药材的竹篓，决定收工。
──可是，这小男孩到底要跟他跟到什麽时候！
无可奈何地低下头看著他，雁归来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好耐性差不多都快要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鬼给磨光了。
「小兄弟，你找我有事吗？」强忍住想要发飙的欲望，他「笑眯眯」的盯著小男孩，嘴角却显出了掩饰不住的青筋。
谁知道男孩的回答让他差点就忍不住爆走。
痴痴迷迷的望著雁归来，男孩用更加痴迷地声音叫他：「仙女姐姐！」
「...」
呆望了一眼已经微微变暗的天空，雁归来立刻大步流星的准备甩掉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孩回家。
雁归来几乎是跑了起来。毕竟成年人与孩子的步子大小不同，男孩终是无法跟上他的脚步而放开了手。
马上更加快速地奔跑起来，他才懒怠管这种磨死人的小鬼。
反正他是在山间出现的，八成也是在山里长大的，就算不去管也不会有事。
还没到家，雁归来就听见婢女小绿草发疯般地尖叫。
「...你在干嘛啊？」放好竹篓，他受不了的看著站在椅子上在空中疯狂挥舞著双手的小绿草。
「蟑、蟑、蟑螂！」惊恐万分的扫视著地面，她生怕那只饱受她噪音虐待的可怜幼小生灵再次出现。
提著长长的裙子，小绿草装做很无助地望著她的主人。
白了她一眼，雁归来径自走入了内堂。
才过了半个时辰不到，小绿草又缩头缩脑的跑来找他了。
猛地把手中正在翻阅的书拍到桌上，他冷冷地瞪著小绿草，用眼神问她又有什麽事情。
怯怯生生的抬头望著雁归来，她小小声音问道：「少爷，您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应该怎麽处理？」
狐疑地眯起眼睛，雁归来说出了今天的第三句话。
「什麽孩子？」
「就是跟在您後面的那个啊...」
明显底气不足的回答，让雁归来的目光变得更加寒冷。
呜呜呜...为什麽她要照顾这麽难缠的少爷啊？早知道就跟著大小姐出嫁好了，至少不每天被少爷的冻死人的目光盯到伤风。
可是、可是听说陪嫁的丫鬟都是要被收房的啊！呜呜呜...她不干了啦~~~
第五百三十七次懊悔自己为什麽放著好好的大宅院不要，偏偏要来服侍形同伤风病毒的少爷，小绿草忍不住为自己掬下一把同情的泪水。
可惜，一个尖利到可以把人耳膜刺破的声音把她拉回了悲惨的现实。
「啊啊啊！！仙女姐姐！！」
用手指著雁归来，不辞劳苦的跟了他十几里路的小男孩猛地扑向前，一把搂住了他。
──说是搂住...不过，以他的身高来说，顶多就是把雁归来的屁股抱了个死紧。
脸色立马变得铁青，雁归来狠狠地瞪著捂著肚子死命忍住笑的小绿草，用眼神示意她：「这小鬼就交给你了！」
不等她有所反应，雁归来一扳开小孩的手马上就狼狈地溜之大吉。
被甩下的小男孩不知所措的望著狂笑不止的小绿草，心底有点担心眼前这个看上去很可爱的姐姐是不是疯掉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小绿草一边很没淑女风范的大口喘气一边转向那个突然冒出来小孩。
「小弟弟，你叫什麽名字啊？」
「龙...龙瑁。」
看著小孩可爱的羞红了脸，小绿草实在是想伸手去摸摸他看起来粉嫩嫩的脸。
可恶...天人交战啊！想起以前侍奉大小姐的时候，每天都有美少年的免费豆腐可以吃的说！
虽然小姐出阁了，但是为了贯彻孔老夫子「食色性也。」的名言，她可是带上了整整一箱治伤风的药硬是跟了少爷。
──因为、因为，要是跟著小姐嫁掉了，就不能每天看见白白细细光光滑滑的少爷了嘛！
不过，少爷好冷哦...
每次才想摸摸看他白白嫩嫩十指纤纤的手，他就会用可以让水结冰的目光瞄著装出一副纯洁善良无辜可怜的她。
目光再次落在眼前看起来似乎很好吃的小男孩...啊！我呸呸呸！怎麽把自己说的像个妖怪似的。
小绿草狠狠的训斥了自己一番，才把手放到了龙瑁的脸上。
「呜呜呜...我好感动哦！这麽滑的皮肤，好好摸哦！」一边自言自语，她的眼睛开始慢慢发出狐狸偷到鸡後的那种精光。
被小绿草的性骚扰举动吓的在墙角蜷成一团，龙瑁开始觉得搞不好自己不是遇仙而是撞到狐狸精了。
擦干净自己嘴角流下的口水，她这才想起了少爷交给自己的任务。
於是乎，妖怪马上又恢复成了笑地很甜的姐姐。
「小弟弟~~来~~~~告诉姐姐~~你家住在什麽地方啊？」
被小绿草瞬间变脸绝技吓得魂不附体，龙瑁抖著嘴唇道：「我、我没有家。爹爹和娘亲都死了。」
刹时，躲在门外偷听的雁归来脸都绿了。
他、他该不会给自己找了个很大的麻烦吧？早知道告诉那个小孩他是鬼就好了...
小绿草该不会好心到要收留那小孩吧？要是她那麽说的话，身为主人的自己怎麽有脸拒绝婢女这一小小的、非常符合人之常情的要求？
完了，这回玩完了，他要写信给大姐要她把那两个麻烦一起弄走，以免影响自己平静安逸快乐的生活。
果然不出他所料...
小绿草少得可怜地同情心见到美少年马上就冒了个尖芽，再听他「诉说」完自己悲惨的境遇後更是犹如黄河之水，一发滔滔不可收拾。
「好可怜哦！弟弟不要哭了，以後就和姐姐一起住吧！姐姐和少爷都会好好的照顾你的，放心吧！」
把耳朵紧紧的贴在了门上，雁归来在心底狠狠的咒骂著多管闲事到极点的小绿草。
混蛋！她居然还敢给自己找麻烦！也不想想自己除了捣蛋还能干什麽！
──自从雁归来带著姐姐淘汰给他的侍女小绿草离家以来，餐餐都是靠他这个以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打理，就连洗衣服那小妮子也硬是能给他把衣服搓出个洞来！害他开这个医馆辛辛苦苦赚下的血汗银两都浪费在了饭馆和请洗衣妇上...
天杀的小鬼！
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从门缝里看到那个叫龙什麽的小鬼竟然点了点头，雁归来差点就控制不住的推门而入。
「冷静、冷静，我不生气，我一点也不生气！」恨地牙痒痒的给自己做自我催眠。
可怜天见的雁归来为了维护自己主人的面子死都不愿让小绿草发现自己在偷听，再如何抓狂想砍人也只得咬碎一口白牙的离去，以防止自己听到一些能叫自己完全爆走的话。
风萧萧，卷著他远去的身影。
在雁归来的白袍後面，靠近臀部的地方，两个黑黑而鲜明的小手印随著他的行动一摆一摆的放肆的在空气中微笑。
次日，天还未亮，几个月来第一次睡地安安稳稳的龙瑁就被一只冰冰凉凉的手捏醒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一发现来人是谁，立刻就睡意全消的扑了上去。
「仙女姐姐！」
一脚踹在龙瑁脸上，雁归来简直不爽到极点。
『死小鬼。』心底虽然骂个不停，可他的面上却仍是一副毫无表情冷冰冰的样子。
拂袖出门，他根本懒得理会那个在床上捂著流血不止的鼻子哭泣的小男孩。
确定雁归来已经离开，小绿草才悄悄溜进龙瑁的房间。
从袖子里掏出偷偷拿的膏药，小绿草一边为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的龙瑁上药一边安慰他。
「幻灭了吧？可怜哦！想当年我为了成为少爷的贴身使女，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浪费了多少银两贿赂管家呢...」
她忽然惊叫一声，差点把龙瑁吓的掉下床。
猛地拍上床板，小绿草咬牙切齿的道：「我现在终於知道为什麽当时我送柚子给总管的时候他笑的那麽诡异了！原来他早就知道少爷是这种个性！」
把药罐递给龙瑁让他自己上药，小绿草抱著头为自己花了三两七钱外加五个铜板买的柚子痛哭起来。
好不容易才发泄完了心中的愤恨，小绿才方才取出雁归来给龙瑁准备的衣物为他穿好，遵照少爷的命令把他带到了前堂。
才跨进门，龙瑁闻到缓缓飘出的阵阵菜香，肚子马上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正在放筷子的雁归来扭头的时候，恰好就看到了他羞红了的小脸。
嘴角微微地勾了上去，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笑容给原本就秀丽的脸增添了多少韵味。
不明所以的看著门口一大一小两个目瞪口呆的人，雁归来自顾自的坐下，拿起筷子准备开动。
正当他把筷子伸向鱼香肉丝的时候，一声堪比女鬼的尖叫刺过了他的耳膜。
张大了嘴吸著鼻子，小绿草再次发出凄厉的嚎叫。
「今天、今天是少爷做的菜！」
龙瑁只觉得一阵风刮过，身旁的小绿草立刻就不见了人。
和筷子停顿在半空中的雁归来的目光对上，两人不敢置信的盯著不知何时蹿到桌边的小绿草。
──只见她一手拿著一盘宫保鸡丁，一手抓著几个鸡绒汤包，顺便还护著一盘鸭舌汤以免雁归来和龙瑁跟她抢。
自认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雁归来先会过神来，摇了摇头，取过一盘还未被小绿草所践踏的百合滑鱼丝递给楞在一旁的龙瑁。
叹为观止的看著小绿草搞定一盘又一盘菜，龙瑁下意识的赶紧把「仙女姐姐」为他虎口夺食抢来的鱼送入腹中。
菜入口中，他才总算是有点明白为什麽小绿草的吃像会那麽难看了。
──因为，真的是很好吃嘛！
ps：此文为四年前老文，曾以IYSM这个帐号在露上发表过。後来过稿撤了，不过...俺不想修稿...於是乎...不能出版了。其实我觉得，这文根本没有出版的价值，即使是在三年前。
啊，对了，这个其实是论坛恶搞文来著，龙瑁就是从前赤瞳物语的龙马大小姐。
第二章
杂乱的琴声，恍如瓢泼大雨般的打在人的心头。
龙瑁聚精凝神的从这扰人心魄的贯耳魔音中辨别出细小物体擦过空气的异声。
琴声愈急，从屋外射入的暗器也就越多。
金钱镖、梅花扣、风凉针，甚至惊风追魂，都是一把把的直向抚琴人喂去。
用衣袖挡下不断地攻击，龙瑁青衫的背後已湿了一大片。
瞟了一眼挡在自己身前保护自己的人，雁归来叹了口气，轻道：「这件衣裳是不能要了。」
不等龙瑁回答，他便低下头去接著拨起琴铉。
不同於方才的噪音，这次，他奏的是一曲《广陵散》。
悠悠扬扬的琴声，摄人心魂的曲调，比起那杂音更能吸引人。
不一会，龙瑁的招式就乱了。片刻之前还应付的游刃有余的阵阵暗器也逼的他手忙脚乱起来。
先前他是用衣袖收拢起所有的暗器。现下，他只能拨乱它们的方向而已了。
凛冽的攻势丝毫没有缓解，依旧是一波波的朝著雁归来袭来。
琴声渐入高潮，龙瑁的动作也便越显凌乱。一个闪神，几枚风凉针就直朝著雁归来的门面射去。
「不好！」暗自叫苦，龙瑁顾不上连绵不绝飞进的暗器，提气跃向雁归来，想以身体挡下那些风凉针。
仿佛毫无知觉般，雁归来仍是不急不缓地抚著他的琴。
还没拦下射向雁归来的风凉针，龙瑁身上就已经中了好几枚金钱镖了。
但他的还是反应慢了一步，那些暗器终是直直的射向雁归来俊秀的脸。
暗呼糟糕，龙瑁不死心的再次跃起，想用自己护住雁归来。
身体尚在半空中，他便睁大了双目看著眼前惊人的一幕。
──雁归来缓缓地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望著直射而来的暗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在它们即将触到他细嫩的肌肤时，却突然一齐直刷刷地掉落在了地上。
目瞪口呆的看著波澜不惊的雁归来，龙瑁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陈秀人就大笑著进了屋。
笑著拍了拍自己徒儿的背，陈秀人道：「你功夫还不够到家啊，龙儿！」
龙儿。最初只有师叔是这麽叫他的，自从他打听到这是自己的乳名之後。接著，小绿草和师父也跟著叫了起来。
龙儿。能叫他这个名字，就说明了他长辈的身份。更不用提他还是个男子。
「把衣裳脱了，我给你补补。」雁归来笑的风清云淡，叫人无法看清他。
「今天我有点事，就不在这儿用晚膳了。」接过雁归来递过去的毛巾，陈秀人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淡淡的说道。
没有接他的话头，两人都清楚武林盟主的身份就注定了他的忙碌。
雁归来送陈秀人出门的时候，小绿草正好买菜回来。望著他们的背影，小绿草的嘴巴翘了起来。
「真讨厌，我不喜欢那个什麽武林盟主。每次他来的时候，少爷虽然比平时看起来快乐一点，可是他的笑容好假。」
诧异地看著小绿草，龙瑁不明白她说的是什麽意思。
皱起了鼻子，小绿草放下了手中的菜。
「你不觉得吗？少爷虽然会对著他笑，可是那种笑脸根本就和面具一样！」
整张脸都不悦地扭在一起，小绿草不再说什麽，直接向厨房走去。
呆楞在原地，龙瑁脑子里满是小绿草所说的话。
『师叔...和师父在一块的时候，显得虚假？』
不等他细想，雁归来已返身入门。
「怎麽了？刚才累著你了吧？」自说自话的拉过龙瑁，雁归来从怀中掏出毛巾为他擦著仍在缓缓流下的汗水。
随著他手的移动，龙瑁的一颗心也乱了起来。
隔著薄薄的一层布料，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雁归来细长的手指。
曾经有一次，在跟著师父练功的时候，他不小心割破了手腕。原本在树荫下旁观的师叔马上就奔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掌。
他记得，师叔的手掌比自己的大，但是很软，就象小绿草教给他的那个词──柔若无骨。
自己还在一阵心驰荡漾中，师叔温暖的舌就舔上了腕上伤处。
细柔的发丝滑过他的手臂，他立刻就全身燥热起来。
还好小绿草及时带著药箱跑来，要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麽事来。
那个时候，龙瑁就察觉的自己对师叔的感情，已经不是亲情可以解释得了的了。可是，喜都喜欢上了，他也没办法。
一个「情」字，恐怕是世上最难解的结。
三年前，当师父出现在无名镇的时候，自己没有多少犹豫就拜了师。
师承武林三大高手之一，再加上他天资聪颖，又肯下苦功，在江湖上闯下一番名号，是迟早的事。
师叔和师父虽然同出一门，但两人性情不同，学的东西也不一样。师父专修武艺，习的是杀人之术。而师叔学的却是医道，悬壶济世，救人之法。
而今，师父当上了武林盟主。而师叔虽有一身高超医术，却偏偏隐姓埋名到这偏僻小镇上开了一家小小的医馆。
从来都只诊脉开方，师叔的药，是专程采来为几个人用的。
师父的金创药，另外还有一堆他叫不上名字的丹药。
听小绿草说，那些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了不得的东西。
寒枫金露。专解奇毒，除天下第一毒「麝香草」外，三个时辰内可解毒。
夜月香。专治内伤。魏王曾千金难求一粒...
这麽多珍贵的药品，师叔都是随随便便的摆放著，一个不小心，瓶子就会从橱柜里掉出来。
一天，龙瑁为此询问雁归来的时候，他淡淡的微笑著，对他说：「药做了，不就是给人用的？只不过是药罢了，随时都可以做，那麽宝贝它干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