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卑 第一部————暗夜

“其实她是我家里人给介绍的相亲对象，现在她怀孕了，所以……我爸叫我赶快结婚。”
他是抱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吗？所以才那么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也不管林凌是否承受的住。
“你爸说的没错，等肚子大了再结婚对女孩子来说实在是难看了点。”
“凌，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假如我和她结婚了，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到那时，你还会需要我吗？”凌似乎听见自己胸口什么东西崩裂的声音。
“凌，你别那么说！”
原本已经压抑到极点的林凌被这句话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你也知道受不了吗？”他轻声的反问没让谭勋听见。
“是我爸擅自决定了婚期。就在下个星期。所以我才那么烦躁……”
“那你的决定呢？”
“决定？我……我两边都无法割舍。”
“可你只能选择一边。”
“是啊，只能选择一边，”谭勋喃喃自语着。面对这样的恋人，林凌还能指望什么呢？其实，答案早就已经存在，现在只是在等待那个答案自己出现而已。既然已经知道了答案又何必等待它的出现。

所以……
“我饿了，有东西吃吗？”林凌微笑着看着谭勋。
※ ※ ※ ※ ※
因为烧菜的豆瓣酱用完了，林凌决定帮厨师谭勋去楼下的便利店买。
“今天外面有点冷。”
说着，谭勋巴结的把自己的围巾主动的围在了已经站在门口的林凌的脖子上。
“而且还会下雨。”
“路又不远，我就不带伞了。”
老牌子的豆瓣酱、做早餐用的土司面包和黄油，晚上看电视必吃的薯片，还有为谭勋买的牙膏等等杂七杂八地物品统统买完走出了便利店门的林凌，迎着外面有些刺骨的寒风，拉紧了脖子上的围巾。刚嗅着恋人的味道，远远地林凌就看见楼下出口处停着一辆出租车，楼上有人急奔而下。

谭勋！
看着熟悉的身影，和那个身影焦急的表情，林凌不由得小跑过去。
“勋！出什么事了？”
已经坐进车里的谭勋显然已经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出事了，不小心摔倒了，孩子可能有危险！我现在得马上走。晚饭还是你自己吃吧。我有空会打电话回来的。”
林凌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看着事情紧急，也就应了下来。
“哦，那你路上小心。”
看着发动引擎，慢慢远离自己的车子。
忽然，耳边吹过一阵寒风，林凌想起了什么。朝着车子追了上去。
“勋，谭勋——”他看着不顾衣着单薄，没带任何行李就匆匆离去的恋人，无能为力地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解下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用力追着车子。但没跑几步就拉开了距离，显然谭勋并没有注意到，而林凌只能呆望着人和车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天，开始下起了小雨，地上的雨滴逐渐逐渐地淋透了地面。
回到两人的住所，此刻显得特别冷清，只有餐桌上只上了一半的菜所冒出的热气和窗外已经变大的雨声，还有一阵阵的焦味刺激着林凌的嗅觉。他立即冲进厨房，关掉了煤气，灶上的菜已经半焦无法吃了。林凌只有把它倒进了旁边的垃圾箱。然后回到餐桌，去完成一个人的晚餐。而后，所有的时间他都窝在电话旁的沙发上，看着无聊的言情剧，等待这个恋人约定会打来的电话一直到深夜。

久违的寂寞感又涌了上来……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寂寞逐渐变成恐怖……
之后，连续一个礼拜音信全无，已经无所事事地等待了一个礼拜的电话。因为看到床上因为匆忙而忘记带在身边的手机，林凌无法给谭勋打电话，而且他也不知道谭勋老家的电话，两个人就这么失去了联络。

林凌看着日历，想起了谭勋的话：
[是我爸擅自决定了婚期。就在下个星期。所以我才那么烦躁……]
算算日子的话，难道说他已经……
林凌忐忑不安地拎起了电话听筒，按下了按钮。
“喂，是炎吗？……你有谭勋老家的电话吗？……哦，谢谢。……没关系的，我很好，没问题的。”虽然这么回答对方，但对方无法看到的他的脸上已经不知不觉中布满了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只有闭起眼睛来。可这样更让事实在他脑中清晰的呈现出来。

结束了，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可林凌无法对谭勋产生任何恨意。
温柔的妻子和可爱孩子，在有了如此美满的家庭之后，还有哪个男人愿意选择一个毫无出路又要忍受周遭异样眼光的同性同居生活。当然，只要还不排斥和女人躺在同一张床上。
所以，林凌无法对谭勋有那样的恨，唯一要恨的恐怕就是他太轻易说出要爱自己的那句话吧。刚刚痊愈的伤口，现在又裂开了。
“炎，今晚有空吗？我想过来。”
※ ※ ※ ※ ※
不知是出于自我的厌恶，还是出于对谭勋的报复，那晚林凌和炎上床了。他不想自己的身体留着谭勋的味道。而另一方面又因为谭勋曾经说过自己是他唯一的，不让别人染指的话而希望谭勋能奇迹般出现在自己眼前，骂他也好，打他也好。可惜，这种幼稚的想法是根本无用的。他必须接受事实。

趴在陌生的床上，林凌歪着脑袋看着不远处被扔在沙发上那条他送给谭勋的围巾。
“炎，那条围巾送给你吧。”
“我有好几条了。”
“可我不想再留着它……我也不想留在这个地方。”
“你想回去了？”炎动了下身体，准备下床穿衣。可林凌的话又让他停了下来。
“不是指这个。我说的是，我想离开这个城市。去陌生的地方从头开始。”
“你不会是逃避吧？”
林凌笑了，转过头，看着炎。一直感觉自己今晚是利用了炎来安抚自己受伤的感情。
“我已经心冷了，而且也很累。炎……借我靠会儿。”
炎毫不吝啬的抱过了林凌的肩膀靠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好些了没？”
“别那么温柔。”林凌又笑了，“对不起，今晚我很任性，让你为难了吧。”
“怎么会，是喜欢才那么做的。”炎不知从哪里掏出了烟，“不介意吧？”凌摇摇头，然后看着他吞云吐雾。
“我真希望自己也能像你那么洒脱啊。”
“你有想好去哪个城市发展吗？”
“说什么发展啊。我现在只是个无业游民而已，靠着那些可怜的积蓄过日子。只要能找到一份称心的工作就不错了。”
“真的决定了吗？”
“恩。”
“哎，那打算什么时候走？”
“或许，明天吧。”
“这么快！”
“恩，可能的话……是明天。”
“去陌生的地方生活很苦啊，没有亲人和朋友。一切都要靠自己。”炎最开始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对不起，以后什么时候能再回来都说不定啊，恐怕要很久，也恐怕是永远。”
“别说的像生死离别。我可指望着你能衣锦还乡，最好再带上你的真命天子。”
“谢谢。”
“傻瓜。”
“围巾我还是留给你了，如果你不喜欢就扔了吧。”
“那多可惜，可是名牌啊。我收下总行了。”
“谢谢你，炎。”

第 六 章
来到M市已经一周了。从到达的第一天开始林凌就勤快的买了当地的报纸，拿笔圈出自己合适的招聘广告，开始一个个的奔走。可是，在当第19次泡汤以后他真是有想放弃了。现在社会竞争激烈啊，他求职真赶上新一届大学生毕业生，求职人一多就变得更困难了。再加上他没有别人那么活络的人脉和嘴皮子。嫩得又像个大学生，递上的履历别人都会怀疑。总之，外表怎么看也很难让人有可靠的感觉。

再鼓了鼓勇气，暗自打算，如果第20次再不成功，他想还是换个城市再试试吧。或许去那种小城市机会会大点。
可能真是因为老天特别“照顾”他，在他跑了第20次面试失败后，林凌终于放弃了在M市发展的计划，准备行李去别的城市。就在整理那些衣服的时候，从一条裤子的口袋里掉出了一张名片。林凌呆看了好久才想起来名片上那个名字是谁。

“蔡尹海，摄影师……”
林凌终于清楚的想起，他是在和谭勋度假时偶然碰到的那个冒失的摄影师。虽然有点唐突，但人很温和。
他有说过想找自己拍照片吧……
记忆里的确有这么一句话，只是不知道那么久还有效没？
窘迫的自己以前从未想过要去拍照片赚钱，也从未想过自己也有这种本钱，但现在的处境也只有硬着头皮去问问看，说不定有转机。
林凌又注意了一下名片上的地址和联系电话，开始拨手机。可接电话的并不是蔡尹海本人，而是他所在公司的接线小姐。不过林凌在说明来意之后被获准来公司面试。林凌不由得欣喜。但是……那个公司并不在M市，看来他还是需要搬行李。

※ ※ ※ ※ ※
“小姐，请问蔡尹海先生在这家公司吗？”
“是的。请问先生有事找他吗？”
“呃……我是昨天说好要来他那里应聘的那个人。”
“哦，请稍等，我马上通知他过来。”
在前台小姐联络蔡尹海的时候，林凌只有站在那里闲看四周环境来打发时间。在那位小姐身后装潢精美的墙壁上贴着该公司的椭圆型标志。
这家名为金益达的影视娱乐公司，会是自己今后的工作场所吗？在前面走廊两侧就贴着他们公司培养出来的明星海报和影视剧的宣传海报，有几张的确满眼熟……林凌还没看清楚海报上是否有自己熟悉的演员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这个声音正是那天在海滩上叫住自己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

“真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当时我还以为没希望了。”
“你好，蔡尹海先生。”
“你好，林凌。我这么叫不介意吧？”他微笑着伸出了手，林凌不由得也伸出了自己的的手和他相握。两人边说边进了他的工作室，里面堆杂着各种摄影器材让蔡尹海在看到的时候一下子觉得尴尬起来。林凌盯着屋里杂乱的东西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下面该坐还是站着。蔡尹海急忙将沙发上的杂志报纸一类的东西随便扔到一边，再请林凌坐下。

“真不好意思，这里太乱了，因为最近在赶一个广告，忙得焦头烂额地。”
“不好意思的是我，你这么忙我还来……”
“怎么会，你来的正好。”
“正好？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你还真客气。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份工作嘛，现在就有一个现成的，想试试吗？”
“什么？”
“当我的Model。”
“啊！”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想请你让我拍些照片嘛。只是当时是私人请求，而现在是工作上的，为了这次广告能顺利通过。”
林凌虽然来之前就在猜测自己会做什么工作，但真正听到时还是会惊讶。
“你的意思是，让我做这次广告的模特儿？”林凌加重了疑问感。他是在对自己的能力表示怀疑。
“你对自己没信心？之前我用过好几个模特儿，但都不行，没有那种感觉，只有你符合。”
“但是……”
“如果你考虑好了，答应的话可以马上试镜签合同。”
“这么急？”
林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之前他找了那么多份工作都失败了，没想到却在这个自己陌生的领域轻易的找到一份工作。
“那么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因为这个广告实在很急，没有更多时间让你考虑了。”
“好的……”林凌犹犹豫豫地应声。
“那么我等着明天听你的好消息。”
“不，我的意思是……我想现在就试镜。”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自己挑剔的机会了，林凌下定决心，先接下这份工作。先试试也好，如果不行再推掉好了。
“是嘛，那是再好不过。我马上叫摄影棚准备。”看着满心欢喜跑出工作室的蔡尹海，林凌对他的印象算是不错。
一个热爱工作的男人！
之后的经历，都是林凌自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也从未想过的。被女人摆弄着往脸上擦粉、换衣服，在镜头前要求释放自己的情感……可是自己还哪里来的“情感”？这一切都让林凌很不习惯。看着镜头他就觉得浑身僵硬。

“没关系的，第一次拍都这样，慢慢就习惯了。”旁边帮自己试衣的化装师好心安慰他。
“有人例外哦。也就只有那个自恋的怪胎能第一次就发挥自如。”蔡尹海一边说着一边更换胶卷。
林凌觉得自己窝囊地是在浪费胶卷和蔡尹海的工作热情。
蔡尹海似乎注意到自己随意的话让镜头前这个有着和身体一样纤细神经的男人更紧张了，于是连忙道歉：“对不起，林凌，别想那么多，你就按自己最自然的动作来做好了。”
“哦……好的。”虽然答应了，但身体还是无法自如转动，无意中已经抿了很久嘴唇。这个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吗？蔡尹海看着他这个细微的动作，看着他因为抿得太久而呈现玫瑰色的嘴唇，不自觉得对着那个部位按下了快门。

就是这样！我可以把他拍得更性感！
在林凌纤细敏感的普通外表下还有着多少不让外人所发觉的美丽？而他，蔡尹海则认为自己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蔡尹海，听说你又换模特儿了？”
一个声音打断了摄影棚里喀嚓喀嚓的按快门声。
“你这个家伙又偷懒了？你老是这样，导演很头疼啊。”
蔡尹海说完这句话才回过头，看着身后那个慵懒的靠在门框上帅气的男人。
“现在是休息时间，我只是过来看看是到底怎么样的人让你那么执着。”
“他是第一次拍，紧张得狠，你要看的话就看，别打搅我们。”
蔡尹海只是用头点点前方被灯光聚拢着的那块房间里唯一光亮的地方。那里只有一个呆呆的纤瘦男人在僵直的紧盯着镜头，外面的一切他似乎都没注意到。普通的没有再普通的男人……这只是在外人看来是这样。

“尹海，他……”
“我就知道你会唠叨。别看他那么普通，可是有意想不到的一面啊。”蔡尹海又换下一卷胶卷，抬头对着幕布前的人说。
“先休息一下吧，林凌。”
“好……好的。”
看来他还没有从刚才的紧张中解放出来。蔡尹海笑着，转身问着一直站在他身后看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