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卑 第一部————暗夜

“感觉怎么样？我保证，他经过我的磨练一定能散发比你更耀眼的光芒来。”
顿时，整个摄影棚里充满了一种被冻结的凝重感。
看到好友凝视着前方的眼神和林凌看着自己这方向古怪的表情，蔡尹海不明白里面具体是什么含义。难道是自己刚才说错话了？对着那个一向自信满满的家伙，竟然说有人比他强。
“薰，对不起啦。”为了缓和周围怪异的气氛，蔡尹海主动道歉，可效果并不明显。
“……”
“哎……薰，你不会那么小气吧，我也就夸了他那么两句嘛。”
“我的确是没那么小气，不过让这种人顶替我原本想要的位置还早得很。尹海，你起码应该找个像样点的，这种类型的连及格分都危险。”薰不屑一顾的转身走向门，“休息的时间也该结束了，我先走了。不过我还是建议你能换个更好的。要知道，那个嗜香水如命的女人可挑剔的很，再通不过可别找我诉苦哦！”

门被重重的关上了。
“对不起……”背后林凌的声音显得那么不自信，“我好象是不太适合这个工作。如果有别的更适合我的工作的话，我会努力的。”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这个人说话就这样，别放在心上。”
“可是……”
“别可是了。你已经做了一半了，别半途而废。你再去换套衣服来。”
不管林凌怎么拒绝，蔡尹海已经把他推进了服装间，他不会让这个自己辛苦找到的“好素材”给逃跑的。
可他，林凌真的想逃走，想离开这里。虽然自己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一份很好的工作，但他无法从容的待在这里。因为，这里有那个男人……自己埋藏心里很久也不愿再想起的那个人。

很多年没见了，他变得更帅了，而且已经是个明星了。但他的性格没变，还是那么目中无人，天下唯我的样子，这从他眼中就能轻易看出。那双眼睛自己也再熟悉不过了，还是那么的深邃，那么的冷酷与无情。

“还没换好吗？”
“马上好了。”
林凌急匆匆地扣上扣子，因为自己坚决不让女人帮他换衣服，再加上自己的胡思乱想，动作慢了很多。朝着大大的落地镜整了整衣服，然后又走到了被灯光照得亮白的幕布前。
“这样可以吗？”
“照平日里的样子就可以，别紧张。”
对哦，照平常的心态。为什么自己就不能用平常心对待这一切，这镜头，这工作，还有那个男人……
林凌不由得会心一笑。可这一笑，让蔡尹海又差点措手不及。
※ ※ ※ ※ ※
“对不起，蔡先生，虽然说你的才能不可否认，但这些照片……”
“可是你还没看过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真的很抱歉，我又重新决定了人选。”
当蔡尹海还未来得及拿出纸袋中的作品就被眼前这个穿着套装化着无懈可击地妆的30出头的职业女性又一次回绝了自己，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请问，你这回又是选中了谁？”
“我还是决定按原计划让柏木薰拍这个广告。”
女人，不可理喻！
“他不是因为排不出档期拒绝了这个广告了嘛！”
“但是，现在我又反悔了。”
一个男声插进了两人之间。正是柏木薰大摇大摆地出现了。
“我可不想让那么好的机会溜走。所以再怎么忙我还是要挤出时间来。”
“薰，你这是做什么？”
“我刚说过，我是不想错过那么好的机会。S香水可是国际品牌，再怎么节省资金也不能找个毫无经验的无名小卒来当模特。我想陈小姐也不希望自己砸了牌子，何况陈小姐这次是不惜血本打算推出的新系列呢？”

陈馨清丽的脸庞上出现了满意的笑容。她虽然年纪轻轻就继承下父亲的公司，但要创自己品牌香水更是不易。要别人承认自己，特别是个女人，其中的艰辛不是外人所能见的。虽然她知道柏木薰说的都是漂亮话，但还是很合她意。她承认，柏木薰的确是个情场高手，女人的心思一看就透。陈馨看着他又露出了另一种笑容。当然，这不会是别有用意，因为接触过她的人都知道，这个女人的事业心绝对不比男人弱，因为生性高傲，又一直单身，所以别人总在背后称她是“香水女”，嗜香水如命。

“柏木说的没错，为了这个新系列能顺利打入市场，你只有再辛苦一下了。”
“可是薰的形象并不适合这个香水系列的主题啊。”
“我相信他可以做到。”这个个性独立的女人一向很坚信自己。
从会议室出来，蔡尹海就对着跟在自己后头一起出来的柏木薰恨得痒痒。早上的碰壁影响了一整天的情绪，怎么也无法拍出好的镜头。愤愤然地回到家里，随带拖着那个罪魁祸首。
“你这个家伙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关好房门，蔡尹海要好好审问。
“我不是说了理由了嘛。”
“你当我是白痴啊！你那么辛苦的调动档期，往自己身上再增加负担，就是要阻挠我的好事？你就这么讨厌我……不，或者是那个人，林凌？”
“拜托，我来你家连口水都没喝。”翘起二郎腿舒服的坐在沙发上对着正在俯视自己用逼问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房屋主人，柏木薰好像个没事人一样。
“别转移话题！说，你和林凌认识吧？”
“先让我喝口水。”正要起身自己去厨房倒水又被蔡尹海推了回去。
“想吊我胃口？好，你不说也行。这广告我也会好好拍完，但我也不会放弃，总有一天我会让林凌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就这么执着的想捧红他？”
“我没说这是捧，是挖掘他，打磨现在还未闪现的光芒而已。而且，我已经打算说服他作为我下次个人影展的人体模特。”
“什么！”
刚才还一副嬉皮笑脸地模样的柏木薰，差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反对？这可是我自己的事，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没理由来反对。”这下轮到蔡尹海优哉游哉地了。
“……”柏木薰一时哑口无言。
两人静默了许久，蔡尹海突然冒出的话让一直自信满满的男人觉得困扰。
“你们曾经有过关系吧？爱，还是恨？我想应该是恨，否则你不会这么阻挠我的。”
“也不完全是。”
“那现在你们还有没关系？”
“早没了。”
“那好，既然没了关系我们的事你也不用操心。也不许你再来捣乱。否则别怪我……”蔡尹海没有让柏木薰有辩驳的余地，“好了，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明天起你就乖乖来我的摄影棚，我会做好我的工作。只希望你别再弄出别的状况了。要知道，我已经有一个礼拜被这个广告折磨的没睡好觉了。”

看着柏木薰有些困扰的表情，蔡尹海知道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但自己又不想打破沙锅问到底。如果要说，他自己会说的。
“那么……他怎么办？”
柏木薰好一会儿才开口。
“当然还是要留下。你不会要我赶他出去吧？你对他已经恨到不想见面的程度？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他现在急需要工作，而且我也要定了他做我的模特。”
“随便你吧！”柏木薰扔下这句话起身向门走去，“如果你真能把他磨成钻石我倒也想看看。”
这小子是在逞强吧！
蔡尹海笑着帮他开了门。
“哦，我忘了告诉你。为了让林凌更容易适应这份工作，我打算让他也明天起去摄影棚，观摩一下什么是专业水准。”蔡尹海笑的更深了。
“你小子！”存心找茬。
“不好意思，我也是临时决定的。”
※ ※ ※ ※ ※
春风·细雨，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春季而上的新品香水系列。而且广告必须在春季到来之前完成。这次陈馨打算只用平面广告的形式来推销产品，虽然只做平面，但已经投入了百万的资金，她打算用视觉冲击来吸引消费者，就是说她打算让这一系列香水的广告贴满大街小巷，并且做成含有故事性的广告内容，定期更换。这样的创意必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陈馨就那么自信满满的计划着。所以，广告模特必定也选用了当红的明星才更有号召力。

“我相信自己不会选错人。”看着镜头前挥洒自如的男人，过来探班的陈馨很满意。“明天准备出外景吗？”为了做到最好，她总希望自己能亲自过问一切。
“是的。日程已经安排好了。在那儿，……啊，林凌，帮忙把那张表格拿过来下。”
“哦，好。”不一会儿，陈馨拿到了记着日程的表格，但一点都没注意到身边这个男人就是之前蔡尹海曾想向她推荐的人。哪怕注意到了，也不会留下印象吧。
林凌就那么站在摄影棚阴暗的角落里尽量不去打搅他们，自己静静的看着。偶尔，在他们忙不过来的时候也帮把手。
“休息一下吧！”听到有人喊，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松了口气。在送走了他们的老板后大家显得更加活跃。
“感觉怎么样？”
“啊……还可以。” 一时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的林凌显得有些迟钝。可能还沉浸在刚才认真、紧张的气氛当中。
“其实也不那么难，只要放的开……”蔡尹海那么鼓励着林凌。
突然一个格外响亮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是从模特休息室里发出的。
“都说了，我不喜欢这个牌子的咖啡，怎么老是记不住呢！”
很快从里面出来一个女生带着委屈又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
“大少爷他心情不好，所以他身边的人就遭殃。”蔡尹海并不怎么在意。反倒是林凌看着那个女助理朝自己身边的门口走过来，手上还拿着未喝的速溶咖啡杯显得有那么点可怜。
“难怪……”
“什么？”蔡尹海在还没注意到的时候，林凌已经上前拿着笔在白纸上写着什么然后递给了那个女助理。
“买这个牌子的应该可以。”然后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谢谢！不过，真的能行？”
“如果是存心找茬那就没办法了。”
目送着匆匆离去的女生，一直在旁边的蔡尹海有些好奇。
“你难道有特异功能，能知道别人的喜好？”
“怎么可能！”林凌腼腆的笑了下，“其实，我和柏木以前在一所大学读过书，只是看到过他喝这个牌子的速溶咖啡而已。”
“哦……那天你可没告诉我你们认识啊。”
“其实并不是怎么深的交情，所以没提。”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林凌微微垂着脸，让蔡尹海无法看清楚他此刻的表情。
“不过，我记得他这个爱喝速溶咖啡的家伙对牌子不怎么挑嘴的，今天有点特别啊。”
“可能是天气转暖的缘故吧。换季嘛！”
蔡尹海还是无法看清楚他的脸，更无法猜透他的心思。

第 七 章
林凌的办法奏效了。女助理去过休息室后特意又找到林凌表示感谢。
“不用这么客气。举手之劳。”
看着那个女生一扫先前的委屈表情，林凌也不由得笑了。
“既然你这么闲，以后就当我的助理好了，我这里正缺人。”
结束工作后的柏木薰自作主张地先定了下来，根本不像是商量的口气说道。
谁都知道柏木薰大牌并不缺人手。看他的表情也不是诚心希望林凌做这份工作，他的眼睛里满是轻藐。
“我想尹海你不会介意吧。反正现在也不需要他拍照。空着也是空着。明天开始拍外景，阿彩昨天就请了产假回去修养了，公司给顶的这个你也看到了，根本不会做事嘛。而且，你不是也说应该让这个新人多多观摩，有利于以后的发展吗？”

蔡尹海没想到被他摆了一道。看着柏木薰眼神里明显透出得意的笑，会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没有理由去拒绝。
他不会为难林凌吧？哎……怎么有不好的预感？
看着不管身体还是精神都很纤细的林凌面对霸道的柏木薰困扰得眉头皱起的样子，蔡尹海更有这种感觉。
“加油吧。虽然他很挑剔，但只要你没做错，他也拿你没办法的。”
“嗯！”林凌还是勉强自己笑得很有精神的回复了蔡尹海。毕竟这份工作得来不易，他也不想轻易放弃。现在的状况是很现实的，吃饭比什么都重要。
※ ※ ※ ※ ※
“快点给我弄好！衣服呢，衣服？不是这套！你们在搞什么飞机啊！”
柏木薰一直催促着，而作为摄影师的蔡尹海只是站在远处看着林凌狼狈的帮他们捧着一大堆衣服。看着他被呼来唤去地实在有点可怜，但自己还是不能去帮把手。因为有个人正盯着这只可怜小兔子的一举一动。

难道他就这么恨？
蔡尹海干脆就在旁边观察着，说不定能看出点什么。
“怎么样？弄好了没？”
总算轮到自己出场了。蔡尹海拿着装备齐全的相机和相架，摆好角度，调好光距。
“请务必在中午之前拍完。”说话的是柏木的经纪人温奇仁。说话客气工作仔细，又是个顾家男人，唯一不好的地方恐怕就是在柏木的父亲面前所表现出的近乎拍马的敬意。不过也就只有对柏木父亲一人而已，其他哪怕是柏木薰他也是不卑不亢。

“这么急？我还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拍出满意的效果来。”
“那倒没关系，因为在行程安排上下午2点前必须赶到电视台录节目。除去换装、吃饭的时间所以请你务必在中午1点结束。”
“好吧，我尽量了。”
看着一向喜好穿西装的男人，古板又循规蹈矩的模样，蔡尹海也无法放松自己的心情了。看来，柏木老头子把这个懂三门语言的经济学硕士放在自己儿子身边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再看看，镜头前这位一直耀眼的活在众人眼里的大少爷，沐浴在众人羡慕的容光中，一副不知世间忧愁的样子。每次想到这点，蔡尹海就会觉得老天不公平。不过，那也是随意的想想。毕竟，回想起来自己也是幸运的……

这次外景选址是在远离市区的山上，所以，到了中午该吃午饭的时候柏木他们也没有时间，只有匆匆的在车上吃盒饭解决，然后即可要赶往电视台录制节目。
再怎么挑剔，柏木也没选择的余地只有吃饭盒了。
“讨厌！”原本就对盒饭这种中低档食物绝少碰的大少爷在打开饭盒看着里面的饭菜马上皱起了眉头，立刻把饭盒递还给了正分配完午饭的林凌，“这是谁买的？里面有胡萝卜知道吗？”

“哦，对不起。”林凌这才想起，在大学时代的薰就讨厌胡萝卜，说胡萝卜吃起来一股子药味。“可是，大家的都一样，现在也没时间再去买了，我帮你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