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王云舒（第一卷）情深无悔————柳少白

　　“一位姓北瑶的小公子，他说他的双亲让他来见大人您的，正在老奴身边，您看一—”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些急促凌乱的脚步声，然后书房门便被打开了。

　　如此近看冯子健，北瑶墨墨发现他比自己以为的还要瘦削了，那一袭袍子穿在他身上就像挂在竹竿上一般，不过这人眉宇间的方正之气，却还是浓郁的，看得出是个真正的好人！

　　“北瑶墨墨见过冯叔叔！”墨墨难得乖巧的给冯子健行了个大礼。

　　冯子健几乎立即蹲下身子，扶抱住他的双手，那乌黑墨色的瞳仁里，全是惊喜的眼光，“你，你是北瑶小姐的什么人？”

　　其实在看到墨墨与如墨几乎无分轩轾的小脸时，冯子健便已然肯定这孩子是谁的了，但是他不敢相信在阔别十年之后，他还有机会见到那个人的儿子，不由又惊又喜的想要从墨墨口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北瑶光是我的娘亲，我爹爹叫如墨，我叫北瑶墨墨，爹爹和娘亲听说冯叔叔病了，很担心，不过娘亲因为身体的原因，和爹爹两个人脱不开身来这里看冯叔叔，所以才让墨墨代表他们来看冯叔叔的！”

　　说词自然是早就想好了的，墨墨说来自然是诚恳又流利。

　　一把用力的抱住北瑶墨墨的身子，冯子健几乎激动的要哽咽出声了，用尽所有的理智对着老头道，“老方，你先下去吧，墨墨留在我这儿了，我会照顾他的！”

　　“要不要老奴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小公子都冻的浑身发抖了！”老头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家相爷，不过还是看得出他的心情是高兴而激动的！

　　“不用了，老方爷爷，我和冯叔叔聊一会天，要是饿了，我让冯叔叔带我去找吃的，您年纪大，去休息吧！”墨墨立即乖巧道，老头听了一阵激动，而冯子健也冲着老方点了点头，“老方，你就下去睡吧，我会照应墨墨的！”

　　“那好，那老奴就退下了！”

　　老头一走，冯子健立即把墨墨抱进屋子，赶紧把门关上，对着故人之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半天才问，“你娘和你爹他们都还好吗？”

　　“冯叔叔不用担心，爹爹身体康健的很，娘亲估计最近气候转变的关系，所以有些不适，有爹爹照应地，没事的！”墨墨自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事实上北瑶光健康的不要再健康了，然而冯子健分明对他的娘亲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情，如果不编这么个理由，怎么跟他解释，他娘亲不来，而是让他这么一个小孩子来的理由？

　　“那就好，那就好，你，你今年几岁了？”从见到这个瑶光和如墨的儿子开始，他的心思就已经开始不定了，干脆也不再批阅公文了，直接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今年整十岁！”北瑶墨墨则是充分把一个乖孩子的本色给发挥的淋漓尽致，有问必答，恭敬有礼。

　　“是啊，十年了，一晃眼，时间过的真是快啊，我，我也已经十年没见过你爹娘了！”

　　言里颇有几分感慨，当年带着御医出宫去救二皇子的情景还犹然在眼前，他本是想救了二皇子后，去侠客城见一见瑶光他们的，没想到，那一次差点让他命丧黄泉，若非后来的宁远王爷司徒伊来得及时，十年前就已经没有他冯子健这个人了，而等他把伤都养好之后，再派人往侠客城送信时，才知道瑶光他们早就已经在二皇子出事的当天就离开了侠客城，不知去向，这么多年，他一直都不曾停止过找他们，但是总是没有找到，对北瑶光的心思，他也琢磨了这么多年，也没琢磨透，他对她到底是感恩之情，还是爱慕之意。

　　而现在，当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也自知身体快要拖不过的时候，瑶光和如墨的孩子却找上门来了，让他的心是又喜又悲，当年他看瑶光对着如墨的目光，他便找到她是喜欢如墨的，也相信他们一定会走到一起的，只是亲眼看到那个印象中还青春朝气的女子的儿子，他的心还是忍不住有一种失落和落寞。

　　“冯叔叔，只要你的病好了，你总是有机会再见到我爹爹和娘亲的，我这次来，就是爹爹派我来给冯叔叔送药来的！”

　　墨墨把他脑子里的所有想法都看了个遍，又是为他可怜，又是为他感动，什么人不能喜欢，偏偏喜欢上他娘亲，哎！也真是个痴人了！

　　“药？真是很感谢如墨，不过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怕是……”冯子健摇了摇头，“药就带回去吧，估计如墨得来也不容易，别白白给我浪费了，也许日后有人比我更需要的！”

　　“冯叔叔，我爹爹找的是最好的名医，花了好几个月才得来的，您要是不吃，我一定会被我爹爹打的，责怪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爹爹派我来送药，一来是因为这药来得不容易，交给别人不放心，二来是因为我学了好几年医术，爹爹希望我能照顾好冯叔叔的身体，爹爹说，这个朝廷和天下的百姓都还要仰仗冯叔叔的辛苦呢！所以请你一定要吃，你若不吃，我就跪下来求你吃了！”

　　北瑶墨墨暗自一叹，果然书读多了的人，脑子里就是固执的很，看来只能来苦肉计了！

　　一边说着一边要跪下来的样子，冯子健哪能让他跪，连忙半途就扶住了他，“墨墨，哎！我吃，我吃就是了！你北瑶家对我冯子健可谓一恩再恩了，十多年前，若非你爹爹和娘亲，我就差点要迷路在山里，也差点会赶不上科考，十年前的恩情，我还没来得及报答，十多年后，他们居然还责成你这么小的孩子来送药救我性命，我欠你爹爹和你娘亲的又更多了！”

　　北瑶墨墨才没空听他讲这些迂腐的什么报恩不报恩的话呢，听到他愿意吃药，他立即从怀里把那瓶子里的金丹给倒出一颗来，递到他面前，他本是打算若这冯子健实在不肯吃，他就想办法把那药丸给硬塞进去，如今他自已主动愿意吃，那是再好不过了！

　　“冯叔叔给！”

　　冯子健看了看那金丹，又看了看正一脸认真的盯着他的墨墨，最后还是仰头张口把金丹给服了下去。

　　见他吃了下去，墨墨这才略微安心了一下，“冯叔叔，你现在的身体必须调养，金丹固然能治你的宿疾，不过你的身体也给你糟蹋的外强中干了，从此刻开始直到我说你可以重新去忙碌前，你都必须给我休养，我明天开几副方子，让老方爷爷去配药，一天喝三顿，先喝上十天再说！”

　　“墨墨，你听我说——”

　　冯子健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一会之间，他就成了一个被十岁孩子勒令要休养的人了？

　　“不听，不然回去我就告诉娘亲，说冯叔叔一点都不爱惜身子，不听我的话，估计娘亲若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的，这次她还急着想要亲自来看冯叔叔的呢！若不是爹爹顾念她身体也不太好，否则早就来了，而冯叔叔你就这么不把我爹爹和娘亲的担心放在眼里吗？”

　　要抓人软肋这种事，墨墨自然也是深得精髓的！

　　果然，提别的也许没用，一提北瑶光要抱病来看他的事情，冯子健的心里立即升起了愧疚无数，马上就妥协了，“好！好！我休息！我马上就休息！”

　　“这还差不多，冯叔叔，墨墨也好困了，今天就和冯叔叔一起睡好不好？”北瑶墨墨立即满意的点头道，如果他猜的没错，冯子健的病一直不好，也自然不会是单单的操劳所致，房间里一定有着其他古怪的，所以既然爹爹把冯子健的生命大事，交到他手上，而他又想多为自己争得几年自由的话，排除其他危害冯子健生命的因素是头等大事，那今天先去冯子健房里看看是很有必要的！

　　“好！走，我们回去休息！”冯子健哭笑不得的从椅手上站起，走向桌子边把蜡烛放进一边的灯笼里面，提着竿子便牵着墨墨往外走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推开尽头的一间房门，进门前冯子健细心的道，“墨墨，你站着别动，等叔叔把里面的灯点上，你再近来，屋里黑，便绊倒了！”

　　其实墨墨哪里需要他点灯，别说还有烛光微弱着照路，就算没有，这点黑暗也根本对他没什么影响的，事实上站在这里，他也早已经把这房间里的一切都扫视的清清楚楚了！

　　这房间果然被人动了手脚，竟然有好几个‘消生术’的符咒笼罩这房间，没想到天上的神仙竟然也会使这样的阴招，这消生术的符咒，不会一下子要人命，却会慢慢的消耗掉被罩人的生命之气，难怪一个小小的风寒，冯子健喝了那么多药，竟然还会拖成如此大病，这固然和他本身太过操劳有关系，但是最大的罪魁祸首还是这‘消生术’的符咒。

　　他爹爹以为他不知道星君归位之事，其实他知道远比爹爹以为的多的多，不管如何，这天庭这回是下定决定要把冯子健这个文曲星给召回天上去了，而他虽然觉得他早上天也许还少受罪一点，不过既然爹爹的命令是不能让他死，他就必然要全力保护住他！

　　想到此处，墨墨立即闭了闭眼，再睁开之时，双眼已经发出有几分诡异的黑光，快速的朝着房间那几面被施了‘消生术’的墙壁看上两眼，电光火闪间，几缕轻烟就消散在了空气之中，‘消生术’已被破！

　　而此时，冯子健也已点亮了好几根蜡烛后，又走回门口，拉住墨墨的手，“墨墨，进来吧，小心脚下！”

　　“谢谢冯叔叔！”墨墨这才走进房间！

　　第四章：留在冯府过生活

　　第二天，上邦老皇帝十年来第一次收到了冯子健的告病奏折，老皇帝当场就叹了一口气，而下面的满朝文武也都是一脸深忧，谁不知道十年来，一次都没有告病过的人就只有冯子健了，这些日子天天咳得震天响，都坚持来上朝的人，今天却递了告病的奏折，可见若非病的实在起不了身，那个倔强的瘦的像竹竿的人岂肯递这样的奏折？

　　“众卿，下朝之后，随朕一起去宰相府看望一下冯爱卿吧，小央子，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召集好，现在朕就派去冯府！”老皇帝仿佛一下子老了多少岁。

　　这十年来，他九个儿子，被他杀的杀，贬的贬，仅剩的几个不是没用的货色，就是已经被派去了边疆，以至于他这把岁数，想要立个太子分担一下他的重担，也不知立谁才好，朝里亏得有冯子健这个倔强又有文人骨气的宰相，而今，连他也快要不行了？老皇帝不由有了一种日暮西山的苍凉之感！

　　“是，陛下！”

　　一大群的太医被紧急的派来冯府，而此时的冯子健却正被北瑶墨墨勒令躺在床上休息呢！

　　管家老方领着一群太医走进房时，墨墨正用着一个小炉子在房间内的一角扇着风，熬着药呢，房间里到处都飘满了中药的药香味，那些太医也都不是庸人，一闻这味道，便知这药方子是出自高人之手，轮着他们来开药，也未见得能比这炉子上的药更高明！

　　一时间跪过冯子健后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有劳几位太医辛劳一趟，子健并无大碍，休息几日便上朝，请带子健回奏陛下，谢主隆恩！”

　　冯子健没想到他一个告病的奏折会引来这么多的太医，不由感觉有几分惭愧了起来，事实上自从昨夜吃过墨墨送来的那颗丹药之后，他觉得他的身体好多了，就可以去上朝了，若非碍于墨墨的坚持，又拿出瑶光姑娘的关心之情来说服他，否则他哪里会躺在这里？

　　这下弄得这么多太医来看他，他自己先一步不安了起来！

　　“冯叔叔，你在胡说什么？你咳出来的血都快黑了，你还敢说你没事？你最好还是老实点，卧床养病，等到我说你可以下床忙碌时，你才可以去上朝，不然我就哭给你看，然后回去告诉爹爹和娘亲，说你欺负我，没有好好照顾我！”墨墨立即放下煽炉子的小扇子，一脸不高兴的走了过来。

　　顿时所有的太医都把目光转向了这个粉妆玉琢的漂亮小男孩，看他那架势，这药竟然像是出自他之手？这孩子顶多不多十岁模样，竟然有这等医术？众太医不由也有些汗颜了起来，只是他们从前怎么不知道冯相得府中有这等岐黄高手？

　　而冯子健的脸上则有着些许尴尬，想要阻止却又说不出什么好借口，只能讷讷地低声叫了一声道：“墨墨！”

　　“冯叔叔，墨墨说的不对吗？爹爹说你是个大好人，为国为民任劳任怨，可是，如果你自己的命都没有了，你还怎么为皇上和百姓效力呢？众位太医爷爷们说对不对？”北瑶墨墨嘟起嘴，看了他一眼，有看向众位太医。

　　众人立即点头称是，“冯相，这位小公子说的极是啊，您这一回病的实在不轻，前次老朽等给您开的方子，您可都有按时吃？”

　　“我家大人一忙碌起来，药常常忘记吃，一天三顿，总有一顿那药是喝得冷的！”看门的老方立即报告道。

　　“冯相，您这样如何能行，难怪身体一直也好不起来！”太医们一听，眉头也不由自主皱了起来，所谓药医不死病，可也要吃的人配合才好啊！老是忘记喝药，或者喝冷药，他们就是神仙下凡也拿他没办法啊！冯子健惭愧的连连点头，“是子健的不该！”

　　“小公子，这药炉的药是你配的？”一个太医终于忍不住问道。

　　北瑶墨墨点了点头，“恩！冯叔叔体内阴寒之气淤积的太多了，所以这副方子，是要把他体内的淤积寒气给散发出来，这样之后再给他开几副温和补身的方子吃上一阵子，就不会有事了！不过现在时不能让他上朝了，他这病最忌劳累过度！”

　　“小公子说的的确是正理，没想到小公子年纪小小，医术竟然有此造诣，实在是难得啊，倒让老朽等都惭愧不已了！”

　　“太医爷爷不用自谦，墨墨也只懂很少的一些皮毛而已，事实上我来这里之前，是我师傅早就开好的方子，墨墨不过是照背出来抄下来让老方夜夜去配的药而已！我离出师还早呢！”

　　“不知尊师是？”

　　“我的师傅叫墨阳子！”

　　北瑶墨墨这话一出，众位太医顿时发出惊讶的‘啊’声，接着气氛顿时热络起来，“原来是墨阳子前辈的关门弟子，这就难怪了！”

　　“是啊，墨小公子，不知尊师他现在可好？”

　　“师傅他老人家一切安好，谢谢诸位爷爷关心！”北瑶墨墨笑的露出一口可爱整齐的白牙，众人看了又是一阵欢喜。

　　“有墨阳子前辈的弟子在，哪里还轮得到老朽等来献丑？冯相，老朽等就先回宫复命了！”太医院首座太医给冯子健行了个礼，然后放心的叹了一口气想要告退！

　　“是啊，冯相爷，您一定要好好听墨小公子的话，把身体养好，陛下那里，臣等也该回去复命了！”

　　“啊，真是有劳诸位了，老方快替我送诸位太医出府！”冯子健连忙感谢道。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群太医很快就被送走了！

　　“墨墨，你不是说是如墨和瑶光让你来的，怎么会又是你师傅？”冯子健现在也有些傻了，弄不明白到底是谁让他来找自己的。

　　“冯叔叔你不知道吧，其实所谓的天下第一神医墨阳子，就是我爹爹如墨啊，他不想让世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早些年都是化装成墨阳子的身份去救天下苦病之人的，我的医术自然是跟爹爹学的啊，我若不把墨阳子的身份抬出来，那些太医又怎么会服气把你交给我治呢？”北瑶墨墨莞尔一笑，为他解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