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王云舒（第一卷）情深无悔————柳少白

　　“原来墨阳子就是如墨！”冯子健咀嚼着这个信息，心里不由一个黯然，那如此说来十年前，如墨说要去充州寻墨阳子就家中的长辈之事，就根本是一个借口罗？那时的如墨其实便是不想与他们多打交道的吧！

　　“冯叔叔，你怎么了？”看着他的脸突然黯然了下来，北瑶墨墨几乎立即开始透视他的内心，捕捉他的思绪，看明白后，不由懊恼自己嘴快，原来爹爹和这个冯书呆间还有这么一茬啊！这下可好，怎么收尾呢？

　　“没什么，以后回家见到如墨，替我谢谢他们，更谢谢你不远千里来一趟！”冯子健却微笑着抬起了头，温和的道，不管当年的如墨为什么要对他们说谎，那个是借口也好，是不想见他们的理由也罢，如墨和北瑶光都没有对不起他冯子健的地方，人家说不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和苦衷，如今事隔十多年，如墨和北瑶光还记得有他这么一个朋友，派了亲生儿子照顾他救他，他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

　　“冯叔叔，你是个大好人，我现在知道爹爹和娘亲为什么一定要救你了！冯叔叔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再度透视他的内心世界，得到的讯息让一贯不太喜欢为别人着想的墨墨，都忍不住有些动容了，原来人类中真的有心思干净的像冯子健这样的人，十年的官场，位居高位，居然一点点都不曾腐化他的内心，还保持着这么纯净而无私的心灵，真的是很难得的一件事！不为别的，就为这，他也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这是人类所带给他的第一次直观而正面的品格形象，说到底，他虽然是个蛇子，有着一半的人类血统，但是他并不真的很认同人类很多丑陋习性，但是因为冯子健的心灵，让他开始重新审视他过去的偏激和片面。

　　再想起过去的风无影，还有陈玉白，人类社会中，因为有了他们的存在，所以娘亲才那么为自己身为人而感到骄傲吗？

　　从前叫干爹不过是为了爹爹和娘亲高兴，如今细想来，他们也配得上他唤一声‘干爹’的！看来等这里的事情稳定之后，他也许是该再去一趟侠客城，看看陈玉白干爹了！

　　冯子健哪里知道他不过无心的心理活动，会让墨墨有如此的赞叹，不由脸有些窘，“墨墨，你爹爹和你娘才是真正的好人，冯叔叔也不过是大千世界里的一个俗人罢了！”

　　“冯叔叔就不要这么谦虚了，墨墨可能还要在冯叔叔家里住上一段时间呢，冯叔叔你可不能干墨墨走哦！”默默微笑着走到床边，仰头看着冯子健，眼里全是认真乖巧。

　　冯子健忍不住摸了摸默默地头发，看他的眼神也如同一个父辈疼爱小辈般的和煦，“墨墨，只要你不嫌弃叔叔这里简陋，你永远可以住在这里！”

　　“谢谢冯叔叔，药快好了，我去端药，叔叔该吃药了！”

　　冯子健有些怅然若失的看着失去了墨墨乌黑头发的手掌，在看着已经回到了药炉边忙碌的墨墨的小身影，那从容又有条不紊的动作，以及那眉宇间淡淡的微笑，以及专注着把药往碗里倒得种种动作，都让冯子健感受到一种阔别已久的‘家的温暖’。

　　十年了，当年的青梅竹马的婉儿，此刻怕也早就嫁人生子了，是他先负她在先，所以他半点不责怪她，而自从十年前科考高中后，他也在没有起过成家的念头，这个府邸他一住就是十年，从前还人多一些，至少热闹一点，在他的父母也在几年前双双仙去后，这宰相府也就名副其实的冷清了。

　　如今看着一个后辈的孩子在给照顾生病的他，竟然让他的心回暖了起来！

　　墨墨把药汁扇凉后，端到床边，对着还陷入发呆思绪中的冯子健道：“冯叔叔，不要多想，喝药吧，好好休养身体，等你好了，墨墨还要你带我去游览京城呢，听说京城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冯叔叔要买给墨墨吃哦！”

　　“好！一定！冯叔叔会很快好起来的！”冯子健微笑着回过神，端过药，一口气就喝了干净，墨墨见他全部喝下了，也笑了，“冯叔叔，你睡一会吧，墨墨不打扰你了，墨墨去找老方爷爷，今天不能再和冯叔叔挤了，请老方爷爷在隔壁给墨墨整理一个房间睡，可以吗？”

　　“墨墨，是冯叔叔疏忽了，什么都没为你安排好，喝了你的药已经好多了，让冯叔叔去给你安排吧！”冯子健惭愧的想要起身，他这么大的人了，竟然什么事情都要还是孩子的墨墨去操心，真是太不应该了！

　　墨墨摇头，用一只手按住他，“没关系的，这里以后是我的家啊，我要住很久的啊，所以冯叔叔不要把墨墨当成外人啊，墨墨自己去找老方爷爷！

　　说完也不等冯子健再说什么，便跑了出去，刚走不到两条走廊，便见到一大群人，在老方的带领下正往这边走来，其中一个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不用问也知道这人定然是当今的皇帝了，走在他身边的一大群穿着官袍的，显然便是冯子健朝堂上的同僚了。

　　看到他们走过来，墨墨立即快速的重新走回冯子健的房间，冯子健本就没有睡下，见他突然走回来，惊讶的道：“墨墨，你怎么？”

　　“你的那个皇帝带着一群大臣来了，估计是来看冯叔叔的一会儿，冯叔叔，你可不许逞强的说你没事，明天就要早朝之类的，若是那样的话，墨墨可要生气的！”北瑶墨墨立即义正词严的看着他道。

　　冯子健哪里不知道墨墨是为他好，闻言，也立即点了点头，“我知道，墨墨，冯叔叔不会再拿自己的生命不当一回事了！皇上来，我也实话实说！”

　　“恩，这样我就放心了！”墨墨这才点了点头，他就是怕这个闲不住的冯子健又逞强的把事情往自己头上揽。

　　话刚完，凌乱的脚步声也已经到了门口，老方的声音在门口喊道，“大人，万岁爷来看您了！”

　　本就开着的门口，冯子健还没来得及从床上下来，就被进门的老皇帝给阻止住了，“冯爱卿身体不适，就不要跪叩了！”

　　“陛下，微臣怎么能劳动陛下亲自来臣的府上，微臣真是——”

　　“冯卿，你的身体可是有更加虚弱了？那帮没用的太医，开了那么多副方子，都没能吧爱卿治好，等朕回去一定要重重的处罚他们！”

　　“陛下，是臣的宿疾，太医们已经尽心尽力了，陛下万请不要责罚他们！”冯子健连忙为他们求情道，“如今魏晨的故有之子师从神医墨阳子，特地来给微臣治病，相信用不了多少日子，微臣便又能为陛下鞠躬尽瘁了！”

　　皇帝显然是早就听了那些回宫的太医们禀报过了，如今说那句话，不过也是为他自己寻个台阶下而已，再加上他自己的身体也是宿疾缠身，来看冯子健固然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怕也是想为自己求个医问个药，墨墨早就洞悉了这一切，只是不吭声，此时听到冯子健提到他他才微微的从床边站了起来，并不跪拜也不行礼，只是用一个孩子般好奇的眼神看着皇帝。

　　皇帝等人也早已经把视线移到了墨墨身上，本是想斥责他怎么不跪，却在看到他俊美可爱的面容，和好奇的天真模样后，会心笑了起来，还是个孩子，难怪不懂规矩了，皇帝倒也不怪，“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墨墨！”北瑶墨墨立即装出有些害怕的看到这一大群人，往床的里边缩了缩。

　　“陛下，墨墨还小，不懂规矩，有点怕生，陛下请恕罪！”冯子健还真以为他被吓坏了，不由有些急着要为他求情。

　　皇帝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冯爱卿不要紧张，朕不会为难一个孩子的！更何况这孩子还是你故人之子！”

　　看了看桌子上的药碗，又问，“喝了药感觉如何？”

　　“回禀陛下，舒服多了！”冯子健立即回答道。

　　“那就好，朕就放心多了！墨墨对吗？你不要害怕，朕不会伤害你，朕只想问问你，冯爱卿的病能不能彻底治好，大概要花多久的时间？”

　　墨墨低着头，轻声道：“干爹的病比较严重，虽然有了师傅的药方，也要最少修养二十天以上，彻底治好已是不能了，因为拖延的时间太长了，顶多只能控制他发病起来，不会再咳出大量的血来！”

　　“连你师傅都没有办法把冯爱卿的病彻底治好吗？”皇帝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师傅也是个人，并非万能，干爹的病太重了，这一次要是晚来几天，等咳出都是黑血时，就算师傅亲自来了，怕也来不及了！”

　　“朕明白了，总之尽全力把冯爱卿的病给控制住，朝廷和天下都需要他！”皇帝似乎也释然了，不再纠缠着说其他了，转而如此吩咐道。

　　“是，墨墨会的！”墨墨知道他是有些心灰意冷了，这就是他这么说的目的，这个皇帝本是一代明君，偏偏要在晚年暴发贪婪欲？现在被心魔疾病缠身，还妄图以人力回天吗？这江山也该传给下一代了！

　　“冯爱卿，那你就好好修养，朕先回宫去了，对了，墨墨既然叫你干爹，你又未成家，这孩子就如同你的孩子一般，以后等你身体好了，常带他去宫里玩，林王家的世子，正好长居在宫中，也没有同龄的玩伴，他们年岁差不多，正好可以做了伴！”

　　皇帝此言一出，包括冯子健在内的所有大臣都有些惊讶，在他们而言，这可是隆恩浩荡了，这代表着以后墨墨不但可以和皇子世子们一起做玩伴，也代表着若是受教育的话，可以同时享受宫里的太傅们的教授，这在从前还从来没有开过如此先例呢！

　　“微臣谢陛下隆恩！”冯子健稍稍怔松了一下，把头一直叩到床板！

　　皇帝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便转身往外走了，冯子健又高声道，“恭送陛下！”

　　皇帝一走，冯子健额头冷汗都出来了，墨墨立即上前扶着她，想让他重新躺好，冯子健却两眼发亮的看着他，“墨墨，再叫一声好吗？”

　　叫什么？墨墨一时间有些怔楞，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干爹，你要躺下了吗？”

　　“干爹？墨墨你真的叫我干爹啊！真好！我够资格做你的干爹吗？”冯子健似乎到此时还有几分不敢置信的狂喜模样。

　　北瑶墨墨本来是想在皇帝面前，加深他爹娘和冯子健交情极深的感觉，所以才叫冯子健干爹的，说到底本意不过是糊弄一下那皇帝，却没想到会让冯子健激动道如此模样。

　　“当然啊，本来害怕冯叔叔嫌弃墨墨，既然冯叔叔喜欢，那墨墨以后就叫你干爹好不好？”

　　“好！当然好！太好了！”冯子健都高兴的语无伦次了！

　　“干爹，现在你该睡觉了！”北瑶墨墨自己都有些忍不住想笑了，如今的模样让别人看到了，绝对不会认为冯子健的模样像个一朝之相的。

　　“好！”果然像个乖孩子，默默说什么，他就同意什么，真的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日之后，墨墨正式成为冯府的小主子，开始了在人间看似漫长又短暂的五年生活！

　　第五章：格局向命运靠拢

　　这五年里，墨墨一次蛇山也没有回去过，偶尔用意识流和他伟大的爹如墨交流一下，因为天庭似乎一直不愿意放过冯子健这个读书人，五年里，墨墨或明或暗的为冯子健挡去了不下十数次的“意外”，才使得他还能安好的站在朝堂之上。

　　而三年前，驻守边境的司徒伊，终于被老皇帝召了回来，被封为太子！

　　这个册封并不在满朝文武的意料之外，因为皇帝剩下的儿子中，有治国之才的除了宁远王爷司徒伊外，就只剩一个性格温厚的林王了，林王敦良有余，魄力却不足，这样的人若是立为太子的话，在太平盛世时固然是个很好的对象，然而现在天朝四面楚歌，强敌环视，他的性情是绝对固守不住这万里江山的！

　　比较起来，有着不凡谋略，又善于代兵，在百姓和朝廷官员中声望极高的六皇子宁远王爷司徒伊，就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司徒伊甫当初一回朝隔了几天，就亲自来了宰相府，想来也是听说了北瑶墨墨在冯子健府里之事！

　　那时的北瑶墨墨也已经长了些个子，十二岁的他，已经很有几分俊俏少年郎的架势了，那风姿身段，无不吸引的朝中众多有女儿的官员们，三天两头逮着机会拜访宰相府，就为了想早早的与冯子健攀下一门亲事。

　　虽说这墨小公子是冯相的义子，然而这么两年下来，冯相依旧拒绝了好几门亲事，且没有成家的打算，而对这个义子却疼爱的几乎要惯上天，加上皇上三五不时也会召冯相带他进宫，有眼睛的人谁都看得出，这墨小公子即便将来不继承冯相府的家产，也是前途一片光明的，更何况他那等姿容不凡的俊秀，哪家不愿要他这样的女婿啊？

　　而司徒伊的一回朝就频频拜访丞相府，还三五不时的在自己的王府里设宴，邀请冯子健和墨墨过去聚会，就更让一群准备投机倒把的人，嗅到了新的气息。

　　北瑶墨墨对这些是全然没放在眼里的，在他而言，爱上一个人还是一件太过早的事情，他才十二岁，不管是以妖精的年龄还是以人类的年龄来说，这个岁数都太小了些，而且大千世界红尘三千，他还未开始真正的逍遥，怎么可能去理会感情，更别说成家了？那简直就是笑话一个了！

　　而且他就算以后要娶一个女子做妻子，也定然不会娶个人类，毕竟这世界上墨果可不是那么好寻的，而且他也不认为还会有那么一个女子，会像他娘亲被他爹爹深爱般的被他自己所爱！

　　而且从他伟大的娘亲从小惩罚他和宝宝的种种手段来说，还有他那一胞所生的姐姐北瑶宝宝的种种可恶行经来说，女人代表的就是‘麻烦’和‘记仇’！所以短时间内，他可没打算找一个这样的麻烦！

　　这几年他一直在想的一件事情就是，该如何才能让天庭那些闲着没事干的人，放弃提前把冯子健他们给弄回天上去的打算，毕竟这事关他自己接下去几十年的自由，若是天庭那帮子人老是这么折腾着冯子健的话，那他就永远没法离开冯子健去人间别的地方玩玩，虽说冯子健待自己比他爹爹和娘亲还要疼爱了，可这宰相府和京城毕竟就这么丁点大的地方，两年下来，他早就玩的腻的不要再腻了！

　　司徒伊对他也是极好，许是因为他有一双像极了娘亲的眼睛，这司徒伊比冯子健就坦白清楚的多了，他一直对娘亲就没有放下过心思，不像冯子健这个书呆子干爹，想了十年也没想明白他是在喜欢着娘亲，而这个司徒伊就不同了，从回朝后第一次见到他，就没有停止过问他爹娘隐居的所在，分明是还不死心。

　　北瑶墨墨简直不知是该笑他的不知深浅，还是改笑他的天真，他真以为他爹爹是个普通的长得好看的男人？竟然在娘亲都嫁给爹爹十多年后，还不曾放弃过想从爹爹手里把娘亲夺过来的希望，哎！难道下世投胎做了人之后，连最基本的属于星君的判断力也跟着全没了？

　　司徒伊可以为执念而愚蠢，他北瑶墨墨可不会！所以这几年来，他一直不算亲近，也不算疏远的与司徒伊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对冯子健却是越来越亲近了。

　　跟着他学文，学字，几年下来，他的性格在人前也稳重了许多，因为不想让冯子健为他操心，很多捣蛋玩耍之事，他都是背着冯子健偷偷去做的，在冯子健眼里，他是全天下最乖巧，最聪明也最体贴的一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