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牛郎————碧若冰玄

“不要摆出这样的防备姿态麽，我又不会抢了你的，”直起身子，琴一脸无奈地摊了摊手，“只是没想过那家夥会把坠子送人而已。”
从夜进入酒吧的那天起，琴就不时会看见那个坠子晃荡的影子，银色的光芒不时漂浮在酒吧的空气里。起初，琴并没有太留意那设计过於简单的饰品，或者说它根本难以引起别人的注意，特别是在这种99%的人都全身挂满乱七八糟东西的娱乐场所里。可是某天银坠的突然失踪，让琴和酒吧里所有的人开始意识到它对於夜的重要性。所以方才当他发现坠子在小羽毛身上的时候，才会如此惊讶。
“……”看著胸前的坠子，易天羽沈默了一会儿，那坠子既然和窗台的图案有关，自然和自己也有不寻常的关系，所以夜才会选择将它送给自己。尽管在赠与的时候，夜的表情是满脸的不在意，但是现在从琴的表现看来，这个东西对於夜也有著什麽特别的意义吧。想到这里，易天羽就忍不住微微弯起嘴角，按照推理，现在拥有这个坠子的自己是不是对於夜而言也具有什麽特别的意义呢？
“你笑什麽，小羽毛？”偏头，狡黠地看著满脸泛甜的易天羽。
“啊，没什麽，”慌张地摇头，放开原本握著坠子的手，“还有，不要叫我小羽毛！”
“哦呀哦呀，我们的小宝贝来了，”酒吧里最让人头痛的人物自在地从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晃了出来，含著奇怪的笑容走到易天羽的身边，刚想要伸手摸摸对方的头发，却因为易天羽一个爪子拍过来而不得不缩回去。
“谁是小宝贝了？你们不要乱给人起外号！”这群人怎麽都脑子进水啊，难道就不能想些正常一点的东西麽？易天羽翻了翻白眼，心里愤愤地想到。
“呀，今天心情不好吗？”律踮了踮脚，坐上了高脚椅，双手撑在吧台上，好奇地看著易天羽，“是谁惹我们的小宝贝生气了啊？”
“不要叫那麽亲热，”沈下眸子，易天羽对这称呼比小羽毛还厌恶，浑身都是鸡皮疙瘩。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而第一次是在昨天晚上，可是怎麽那语气听起来好像认识了很久的样子，果然这些人都不能用常理来理解麽？“夜呢？”绕了那麽大一个圈子，易天羽把话题扯回到原点。
“出去了，”琴也将双手枕在台面上，凑了过来。
“有…客人？”莫名地，易天羽又有了昨夜般出去揍人的冲动。
“我说，小宝贝你要是每次都这样，我这里可就要关门大吉咯，”好笑地履上易天羽握著拳头的手，律说道。
“切，那是他活该，”不屑地轻嗤，他可一点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如果真的有需要後悔的地方，那就是我下手太轻了。”
“哈哈，”闻言，琴和律两个人不顾周围人投来的怪异眼光，开怀大笑起来。
“小宝贝你真好玩，”律觉得自己很久都没有那麽开怀过了，夜还真是带了个宝贝回来。“放心吧，夜只是出去买东西，很快就回来了。”
“那个……”易天羽犹豫了一会儿，用眼睛瞄了瞄把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两个人，“你们认识远风吗？”这是他现在最在意的事情了。
“远风？！”琴和律面面相觑，然後同时会意地一笑。
“你问这个做什麽？”律首先转过来反问。
“就是想知道啊，”无论从什麽角度看过去，面前这两个人的表情都有够让人寒心的，易天羽也不得不命令自己提高警惕，免得什麽时候被算计了。
“哦，这样啊，”琴把声音拉得很长，晃了晃脑袋，“你从哪里听见远风的名字的？”
“嗯…夜自己说的，”怪，这两个人的表情在易天羽的眼中说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夜告诉你关於远风的事情了？”律挑眉，想想也知道不太可能，因为没有必要。
“嗯，也不是，”垂下眼，用手指轻轻转动著手中的玻璃杯，“我无意中听见的，”梦话也算是无意中听见的吧，大概。
“哦，这样啊，你没直接问夜关於远风的事情吗？”琴明显是明知故问，“还是夜没有告诉你？”
“没问，”嘟囔著，易天羽想起早上的情形就郁闷，然後猛地抬头，看著两个一脸狐狸相的人，“你们到底要不要说啊？！”
“呵呵，好好，我说，”琴笑眯眯地拍了拍易天羽的肩膀以示安慰，“远风对於夜来说可是很重要的哦！”然後还刻意朝一旁的律眨了眨眼睛，“你说是吧，老板？”
“嗯，的确，”律忍住爆笑的冲动，满脸认真地点头，“以前他还经常在我们面前提起远风的事情呢。”
“是啊，”琴稍微抬头，望著铺满管道的天花回想著，“几年前远风突然失踪的时候夜还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满大街地找呢，结果把我们也害得一夜不得安宁。”
“哈哈，我记得，”律接话，“你没看见夜找到远风时候的那种表情，真是感动死旁人了。”
“不过也难怪，远风那麽可爱，谁都会喜欢的，”琴点头。
“那到底…远风是谁？”易天羽捏著拳在旁边听了半天，还没有获得最後的结论，尽管根据他们的话，对方的身份也多少能够推测出来，但是……但是，他大概还是希望听见那断定性的言语吧。
“你为什麽不去问夜呢？”凑到易天羽的身边，律呵著热气，故意说道，“还是你连面对现实的胆量都没有？”
“谁说的？！”拍了桌子，易天羽的反应很大，黑色的眸子里满是跳跃的火苗，“夜是我想要的，才不管那个叫远风的是什麽人呢！”
“小羽毛说得好！”琴在一旁听得花枝乱颤，“一定要把夜弄到手哦，我们支持你！”
“喂喂，你们说话也考虑一下後果和影响吧？”和上次一样，夜忽地就从一群人的身後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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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我有话跟你说，”易天羽决定立刻把刚才的气势付诸行动。
“啊，哦，”有些不解地看著易天羽一脸认真的样子，夜狐疑地看了旁边两人一眼，然後拉著易天羽出去了。
两人拐入酒吧旁边的一条巷子里，在某扇吊著小灯泡的後门站定。
“你要说什麽呢？”找了个干爽的地方靠著，夜掏出口袋里的香烟，准备点上，却被易天羽一把抢了过去。
“我讨厌香烟的味道，”说罢，不理会对方的意愿，顺手就把香烟丢到了还微湿的地板上。
“唉，”没有发难，只是有些无奈，“那到底是什麽事啊？”
“那个……”到了最後关头，不知道为什麽舌头竟然开始打结，易天羽真想敲自己脑袋，怎麽突然变得像个女生似的扭扭捏捏。
“嗯？”挑眉，看了易天羽脸上奇怪的表情变化一眼，夜觉得自己的玩心又被挑起了。
“就是…那个……”为什麽说不出口呢？明明刚才还说得挺流利的，怎麽一到夜的面前就开始出现大舌头的病症？
“那个什麽啊？”忍不住笑出声，“你今晚怎麽了？刚才的气势都到哪里去了？”回想起刚才在酒吧里易天羽拍著桌子的模样就觉得好笑，这小孩是太爱逞强了麽？怎麽只要在外人面前就那麽盛气凌人，结果跑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就像现在这般扭捏起来。
“就是那个远风，”好不容易冲出了口，“远风到底是谁啊？”脱口而出的瞬间，仿佛把所有的枷锁都冲破了，话也自然顺畅了起来。
“远风？”夜有些惊讶，“谁告诉你的？”
“你今天早上梦话的时候说的，”易天羽死死地盯著夜，“远风到底是谁啊？”为什麽可以让你在做梦的时候都叨念著？
“你那麽在意这个做什麽？”看著易天羽火烧的样子，夜顿觉好笑。
“是不是如果今天早上在你房间的是远风，不是我的话，就不需要那麽偷偷摸摸了？”就连易天羽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在不知不觉间开始拿自己和那个人做比较，近乎妄想般奢望自己在夜心目中的位置能够超越对方，是的，妄想而已。
“嗯，的确，”扁嘴想了想，夜尊重事实地回答道。
“为什麽？我就那麽比不上他吗？”可恶，易天羽觉得自己快要被心底那把火给烧成灰烬了，紧紧地捏著拳头，准备若对方不能给他一个好的答案，他就用拳头去亲那张俊脸。
“你们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啊，”夜抽笑著，摊手。
“呃？！”一瞬，仿佛被丢进了冰窖一般，易天羽整个心都凉了。原来他们两个之间根本不是谁更重要的问题，而是根本不能比较的问题吗？前一秒还燃烧著火焰的眸子顷刻黯淡了，就像没有了繁星的夜空那般。
“喂，胡思乱想什麽呢？”有些不忍心，夜将僵直了身子的孩子揽到怀里，用温暖的手臂环过细小的身躯，低头凑到耳畔，“傻瓜，远风是我以前养的狗啦，你怎麽可以拿自己和狗相比呢？”
“呃？！”猛地一愣，眼底升腾的雾气消失了，易天羽抬头，瞪大了眼睛，“你说什麽？”
“呵呵，”咧嘴笑著，揉了揉易天羽的头发，“我说，远风是我养的狗啦！”
“啊？！”张大嘴巴，易天羽难以置信地看著还止不住笑意的夜，咬牙切齿地说道，“可恶，琴和律那两个家夥！”
“那两个家夥跟你说什麽了？”说不出原因，夜就是觉得今天心情很好。
“他说远风对夜很重要啊，还说……”像是突然醒悟到了什麽，易天羽眯起了眼睛，“可恶，竟然给我玩文字游戏！”
“好啦，他们这样说已经算是客气的了，”努力地掩住笑意，好好地安慰了一下怀里的人，“看你以後还敢不敢惹他们。”
“切，下次我绝对给他们好看的！”抬起高傲的下巴，易天羽才不会因为这点事情而被打倒呢。
“哈哈，”虽然小家夥看起来信心满满，不过要对付那两只老狐狸还是太嫩了点，夜一点也不看好，只要不要被欺负得体无完肤就该谢天谢地了。
“不准笑！”抡起拳头就朝夜的脸庞飞去，但意料之中地被轻易躲开了，“夜，有本事你就给我站住别跑！”
“哈哈，你抓到我，我就不跑！”夜仗著身高优势，三步两步就轻易地拉开了距离。
或许在不知不觉里，我们都在改变，但是在不可抗拒的前进浪潮里，还有某些东西被沈淀了下来，无论事物如何变迁，仍然烙印在心底的深处。
第15话 困惑
几天下来，夜已经渐渐习惯易天羽每晚的到访，开始偶尔还会投诉一下对方是否闲著没事做天天往这里跑，但次数多了也就懒得调侃，反而慢慢地把自己没入了等待的情绪中。特别是像今天这样天还没黑就窝进酒吧里的日子。
百无聊赖地瘫在吧台上，夜一边享用著琴特别调制的重量级柠檬饮料，一边四处张望著。抿了抿唇上残留的酸涩，不自觉地回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在不知不觉间他的生活竟然被易天羽那小子给改变了，这是就连易天翔都不曾做到的。自从那孩子出现以来，他没有接过一单生意，不过这也是当然的，有那样的小恶魔在身边，别人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能力。某种程度上来说，易天羽的出现是来捣他的饭碗的，不过让夜自己不快的是，他竟然毫不在意地放任这小子任意妄为。
有些烦躁地用手耙了耙头发，夜一口气把面前的玻璃杯清空了。残留的浅黄色液体在杯底泛著淡淡的光晕，玻璃杯壁的水珠缓缓地往下淌，在吧台上沾湿了一圈。
“干嘛，小羽毛没来你无聊了？”一直在旁看著夜的琴忍不住笑道。
“是本来就无聊，”白了对方一眼，夜将目光放在正在为晚上的表演做准备的人身上，搜寻了一会儿，发现少了某个熟悉的身影，“琴……”刚想要发问，便看见方才搜寻的人从侧面的房间走了出来，手里还提著一个小包。“旋？你今天不上班了？”
“嗯，今天有点事，”被突然叫住的旋停下脚步，有些尴尬地微低著头。
“嗯……”仿佛已经明了什麽似的拉长了鼻音，夜笑著说道，“这样啊，那玩得愉快哦！”
“嗯！”用力地点了点头，旋绽开一个笑脸後边小跑著出去了。
“啊啊，就连旋也开始恋爱了呢，”用手撑著脸，夜看著对方离去的门口感叹著。
“干嘛，你这麽快就见异思迁啦？”琴坏心眼地敲了一下夜的头壳，“这样小羽毛很可怜的哦！”
“谁见异思迁啦？”像赶苍蝇一样赶走琴的手，夜将空杯子啪地一声放到对方面前，示意添杯，“首先，我和易天羽只是服务者和顾客的关系；其次，我对旋也没有那种心思。”
“哦呀，你这样说要是被小宝贝听见可是会伤心的哦！”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的律，搭上夜的肩膀。
“有什麽伤不伤心的，本来就是这样啊，”迅速地抬了一下肩膀，把上面的“脏手”抖掉。夜的心里纠结著，他并不讨厌易天羽，甚至可以说有些喜欢和他在一起胡闹的感觉。可是他却又比谁都清楚，他不可能去爱对方。
“可是小宝贝很喜欢你吧，”律收敛了玩笑的嘴脸，沈下墨色的眼眸。
“老板，不觉得这样的话出自你的口，听起来很可笑吗？”冷笑著，夜将目光散落在琴重新推过来的饮料上，“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吧，我们这样的人根本不应该去奢望那种东西。”而他也不想要去追逐些什麽爱情幸福一类虚无缥缈的，像现在这样不好吗？其实，挺好的。
“凡是没有绝对，”抿了一口威士忌，火辣的感觉在口腔灼烧著，律眯起了眼睛，“你还可以回头，不是吗？问题只是你愿不愿意而已。”三只手指拎起玻璃杯，轻轻地用杯底在桌面上划著什麽，留下细长交错的水痕。
“老板说得没错哦，”琴凑过来搭话，“反正你现在又没病没痛，小羽毛又那麽喜欢你，你也不讨厌人家，这样不是皆大欢喜麽？”
“之前警告我的人是谁啊？”抬头狠狠地瞪了搅浑水的琴一眼，夜放下手中的杯子，“反正这是我和易天羽之间的事，你们都别管。”有些闷气地离开吧台，夜大步朝门口走去。
“要逃吗？”律在夜擦身而过时说了一句。
“只是今天没心情待在这里，”想要去找个地方透透气，还以为自己习惯了，就不会察觉空气的混浊污秽，但到底不过是自欺欺人。
夜拉开门，在风铃声还没有来得及停歇的一刻就消失在繁华的街道里，完全没有留意刻意将身形没入暗处的人。不久，酒吧的门再次被推开，套著深蓝色T恤的孩子走了进来。少了以往的锐气，就像被磨掉了爪子的小豹子般低垂著头，拖著脚步晃悠地移动到吧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