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易天羽轻唤有些失神的夜,这样的夜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带著莫名的悲伤,淡淡地在眼底晕开。
“没什麽,”甩了甩头,早就告诉自己要忘记的,可是今天却又因为眼前的人而被迫忆起,变得有些狼狈。
“夜,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语气中透著些不确定。
“没有,大概,”淡漠的声音仿佛在刻意掩饰著什麽,“快起来吧。”宣布话题的结束,夜起身朝房门走去。
第11话 离别之愁
就在手触碰门把的一瞬间,客厅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夜本来并没有在意,想著定是流回来了,却没想到听见的是两个人的声音,流,和言诩。愣在半空中的手有些迟疑,想了想还是放下了,转身回到床边。
“怎麽了?”易天羽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夜,“是谁来了?”
“同室的人和他的朋友,”轻描淡写地叙述,夜在床边坐了下来。
“唔?”一脸狐疑,“那为什麽不能出去?”是因为不想让对方看见他在这里吗?不过既然是室友,那麽对方也一定知道夜的职业,甚至和也从事相同的职业,这样算来问题就只剩下那个所谓的朋友了。
“人家带了情人回来,总不能去当电灯泡吧,”没办法,夜把话说白了。不过重要的不是不想去当电灯泡,而是不想让言诩知道他和易天羽的事。想都不用想,流那家夥肯定没有跟对方说明自己的事情。
“那我们就必须在这里呆著?”不知道为什麽易天羽心底有点不快。
“不一样啊,”索性把手背在脑後,倒在床上。
“哪里不一样了啊?”侧身,低头看著躺在身旁的人,易天羽稍微提高了声调。
“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要那麽大声,会被听见的,”夜稍微勾了勾手指,示意对方附耳,“关系不一样啊,人家是情侣麽。”
“……”双手撑著床,听到夜的话,易天羽心底划过一丝疼痛。按照夜的话,他们不是情侣,而仅仅是用金钱构筑起来的关系吗?不自觉地收紧了手,五指和白色的床单纠结得疼痛,“也是,反正对於你来说我只是客人,”这种用货币搭起来的桥梁自然和两情相悦无法并论,他也不敢妄想和谁作比较。如果现在在这里的不是他易天羽,而是那个什麽远风的话,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干嘛苦著一张脸?”用手指划了一下易天羽的鼻头,夜并没有完全明了那漂亮眼底荡漾的难过到底源於何处。
“没什麽,”摇头,胸前的银坠於皮肤接触的时候留下点点冰凉,努力地恢复原来的笑脸,“去偷看一下吧!”说著没等夜答应就迅速爬下了床,蹑手蹑脚地溜到门边,轻轻地打开一道缝隙。
从房间的角度看过去并不能观察到客厅的全貌,不远处还有家具的阻挡,而且沙发是背对著房间门的,所以无法看清两人的脸。
“流哥哥,抱歉,”坐在长沙发的角落里,言诩低著头,目光凝结在手里的水杯中。
“为什麽要道歉呢,傻瓜,”温柔地用手揉了揉言诩的头发,流在旁边坐下,沙发轻微的颠簸,让水杯中的水也不安地晃动起来。
“可是姐姐她……”咬著下唇,言诩觉得很愧疚,“我不知道姐姐她会这样为难你的,”早在昨天游玩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姐姐的不妥,他自然也明白事出何因,只是没想到她会因此而迁怒流。不,或许他早该猜到的,以他对姐姐的了解。
“没关系,我没有在意哦,”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问题出在夜的身上,虽然流从一开始就知道言晓不是一个容易打法的角色,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在夜的问题上闹出矛盾来。“小诩也不要在意了。”
“可是……”抬起头,似乎还想要说些什麽,可是对上流的目光时便顿住了,别过脸,垂了眼眸,“姐姐肯定还会找夜哥哥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是她想要得到的东西,便会不惜一切地弄到手,这次想必也不会例外。
“夜那小子你更加不用担心,他厉害得很,”其他的事情他不敢担保,不过夜的话,就绝对不会有问题,“那小子比狐狸还精。”
门後偷听的两人闻言後脸色表情各不相同,夜低咒著在背後说他像狐狸的流,而易天羽则努力地憋著笑,差点没一个腿软跪下去。
“你和人家姐姐也有一腿哦,”用奇怪的眼神睨了身旁的人一眼,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水性杨花”。
“小孩子不要用那麽粗俗的字眼,”光看表情不用想都知道这小孩脑子里想著什麽,夜毫不客气地在易天羽还带著些婴儿肥的脸蛋上掐了一把。软乎乎的,手感非常好!
“啊,”几乎不可闻的惊呼,易天羽捂著受伤的脸蛋朝夜张牙舞爪,狠狠地在心里从头到尾问候了对方的祖宗一遍。“哼,欺骗人家感情,小心被报复!”尽量放轻声音,在夜的耳边吹著气。
“谢谢关心,”弯起嘴角,夜乘机在易天羽的唇上亲了一口。
“哼!”被占了便宜的人愤然地扭过头,却刚好看见稍微侧过脸的言诩,“呃?!”那和记忆中某个人重合的面容让易天羽有些吃惊,但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怎麽了?”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夜问道。
“没什麽,”摇了摇头,易天羽没有把心中的想法告知。
客厅里,言诩缓缓地将头枕在流的肩膀上,黑瞳游离在地板的某个角落。这样突然的举动让流有些惊讶,身体不自然地僵直了一下,然後慢慢缓了表情。
“怎麽了?”在不移动肩膀的情况下侧头,伸出手从身後环过对方的肩。
“这个夏季结束以後我就要走了,”耷下眼帘,让流无法察觉那荡漾著不舍的波光。
“呃?!”这还是流首次接收到的信息,“要去哪里?”言诩那种幽幽的语气在流听来,似乎意味著这样的分离将看不见重逢的尽头。
“回家,”索性闭上眼睛,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去记忆那舒心的温度,离开了便不知道何时才能重逢,“只是因为暑假才过来的,”当然他还隐去另一个更主要的原因。
“小诩的家很远吗?”收紧了手臂,流将他圈到了怀里。
“嗯,很远,”真的很远,不仅仅是实际地域上的距离。
“远到不能让我去找你吗?”远大概是抽象的字眼,至少流是如此认为的。问题或许不在於路途的遥远,自然也不在於言晓,而是别的什麽。
“大概,不能,”不想让流知道另一个自己,更不想让他和那个世界有任何接触,“不过,”言诩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快乐些,“我会尽量回来的。”
“嗯,”尽管心底有一百万个不愿意,但是流能够读懂言诩心中的不舍,所以自己就更没有理由给对方增加负担,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只有用双手去拥抱,“我知道,我等你,”郑重地在言诩的额前印下一个吻,一个承诺。
“流……”抬起眼眸,微启粉唇,还没来得及说完,哥哥二字淹没在温润的吻中。言诩暮地瞪大了眼睛,惊讶於唇上突如其来的触感,本能地抬起双手想要推拒,手腕却在下一刻被牢牢地抓住。
唇瓣轻柔的触碰让目光开始涣散,湿润的舌尖试探性地滑入口中,在紧闭的齿间来回地划过,缓缓用力顶开。
“唔…”对方的舌头完全闯入的一刻,嘴角溢出了细碎的嘤咛。
瞬间仿佛有什麽随著入侵同时涨满了脑袋,奇怪的感觉在身体的每个细胞中叫嚣著。舌尖的纠缠让肢体的反应变得不受控制,似乎在极力地渴望著什麽那般让双手不自觉地攀上对方的颈项,肌肤的温度随著接触面积的扩大而迅速飙升,热得发烫。流节骨分明的手指插入言诩的发间,温柔的抚摸就像催化剂般加剧了那陌生的快感。轻微的喘息、情不自禁的嘤咛夹杂著液体的声音一起在客厅里飘荡,仿佛悬浮了无数的粉红色泡泡似的,让心踏上了云端。
“诩…”含著言诩的下唇,稍微用力地允吸著,然後用舌尖轻轻地舔舐。
“咳咳!”就在客厅的两人打得火热的时候,夜故意发出了让人无法忽略的声音,让胶著状的人在瞬间分开了。“乖乖呆在这里,”夜朝易天羽丢了一句,打开门走了出去。
“夜,原来你在啊,”早已习惯这种情景的流并没有什麽尴尬的感觉,甚至有某种第六感地朝夜身後的房门看了一眼。
“嗯,刚醒,”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般伸了个懒腰,“早啊,小诩,”久经沙场的夜自然也不会被刚才的画面影响情绪,就像什麽事都没有发生似的打招呼。
“啊,早啊,夜哥哥,”客厅里就唯独言诩最窘迫了,把头低得让下巴贴上锁骨,就连打招呼的时候都不敢抬眼,生怕那红得不像话的脸会惹来对方的讪笑。
“小诩要不要去参观一下流的房间?说不定会发现有趣的东西哦!”刻意朝流眨了眨眼睛,示意对方配合自己。
“啊?可是,”突如其来的话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加上方才的事情,房间二字变得尤其敏感,“还是…不要了吧。”
“没关系啦,不用不好意思麽,”夜很主动地上前拉起言诩,然後把他丢到流的怀中,“我也准备去吃早饭了。”
趁著流把言诩带进房间的时候,夜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易天羽拉了出来,迅速逃离现场。
第12话 往昔
“我是不能见光的吗?”
拉著易天羽走出公寓的大门,还没有离开几步路,夜的手便被狠狠地甩开了。鼓著腮,易天羽露出极度不满的样子,仿佛夜是那个欠了他八辈子债的人。
“你生什麽气?”双手环胸,夜有些好笑地看著竖起毛发的易天羽。
“为什麽人家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去,我就非要偷偷摸摸地出来啊?”没有压抑声量的打算,易天羽摆出一副不说清楚誓不罢休的态势。
“因为不想给流看见,”如果让那家夥看见易天羽,大概有要说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他懒得麻烦。
“为什麽?”死咬著下唇,易天羽抓住夜的衣角追问。心底有说不出难过,以至於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被人抛弃小狗。
“因为会很麻烦,”叹了口气,有些看不过那张皱巴巴的小脸,夜把易天羽圈到怀里,“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流那家夥嘴巴很坏,所以不想让他知道。”之前自己还站在好友的立场劝说他不要把心思放在言诩身上,如果这会儿让流看见易天羽,那他还哪有底气继续说然样的话啊?
“只是因为这样?”狐疑地挑起眉毛。
“嗯,只是这样,”用力地揉了揉易天羽的头发,半开玩笑地说道,“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切,自大自恋,谁喜欢你啊?”拨开夜的手,心情转好的易天羽大步地向前迈去。
“呵呵,别不好意思麽,”扬起笑脸,夜小跑著追上去,“走,送你回家。”
一路上两个人并没有太多的交流,只是静静地并肩坐著,看著车窗外风景的流逝。下了车,站在离易家不远的地方,夜松开了易天羽的手。
“不进去吗?”刚走了几步,发现手中的温暖消失了,易天羽回头询问不再前进的夜。
“不了,”其实是他不想碰上易天翔。
“为什麽?”偏著头,易天羽想起了那夜两人在花园中缠绵的画面,“因为哥哥吗?”他其实还是很在意的,夜和哥哥之间的关系。但现在的他却已经分不清这样的在意到底是基於什麽。
“好啦,快回去吧,”轻轻推了一下易天羽的肩膀,示意他快点前进,却在抬眼的瞬间,看见了站在大门口的易天翔。夜的心沈了一下,最近的确很倒霉,仿佛老天故意和他作对一样。
“哥哥,”易天羽也看见了站在门前的人,只是那张稍显紧绷的脸让他意识到有什麽不妥。
“快进屋去,妈妈回来了,”木然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稍微加重的语气让易天羽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哦,”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原地不动的夜,易天羽加快脚步朝屋里走去。
带弟弟的身影消失在身後的大门内时,易天翔才慢慢迈开步子。
“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吗?”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那天晚上夜和弟弟之间的事情他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他认为夜不过是起了玩心想要逗逗小孩子而已,就像许多年前那样。不过没想到昨夜易天羽竟然会跑到酒吧去,还在外面呆了整整一夜。
“为什麽摆出这样表情?因为是易天羽?”夜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两兄弟在某个方面还是挺相像的,而且那张生气臭脸也都一样难看。
轻叹了一口气,易天翔缓下自己的情绪,缓步上前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麽会如此心浮气躁,大概只要事情牵扯上眼前的人就会变得不受控制,而这次甚至连最爱的弟弟也卷入了其中。
“天羽还是孩子,”敛了眼神,易天翔选择了比较晦涩的表达方式。
“我知道,”将手插入裤袋里,绕过易天翔一米八的身躯,朝易家的大门看了一眼,“我不会对他怎样的,你放心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有些焦急的澄清,并不想夜误会自己。他自然知道夜不会把恨意发泄在天羽的身上,如果真的要这样做,那也不会等到今天。“那条项链……”
“嗯,我送给他了,”迎面吹来的风很惬意,里面还混杂著玫瑰的气味,“本来就说好在十六岁的时候送给他的,”只是以前一直没有这机会,也认为对方早已忘却了那个约定罢了。
“是麽,”突然没有了言语,周围的空气渐渐变得尴尬,易天翔微启薄唇,似乎还想要说什麽,可是最终还未等他开口,夜就率先告辞了。
“如果没有什麽事,我先走了,”随便地挥了挥手,夜转身离开。
“璟,”再一次喊出对方极度厌恶,而自己却永远无法忘记的名字。
但是夜没有回答,甚至连脚步都没有顷刻的停歇,就仿佛听不见一般。看著渐渐远去的背影,易天翔握紧了拳头,如果是曾经的璟大概永远都不会这样背对著自己吧。
十三岁那年的秋天,生活并没有因为季节的变化而有多大的改变,仅仅是庭院的枝叶泛起淡淡的黄。尽管易家甚为黑道的龙头,但继承人的身份却并未给易天翔带来多大的压力,日子依旧在他的眼中平淡而缓慢地流过。过於优秀的缺点是生活变得乏味,无论想要什麽都太容易到手,所以无法明白珍惜为何物。而给这种灰白的生活描绘上色彩的是那张漂亮的笑颜,也是他唯一的期待。
只是那天,突如其来的骚动打破了往日的闲情逸致,易家的大宅里罕见地喧闹著。易天翔飞快地从房间出来,跑到客厅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一圈了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仅仅出於好奇地钻进人群中,却不料看见的竟是跪在地上的於家父子。
“璟?!”低声的惊呼迅速被淹没在其他人制造的声浪里。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左顾右盼的易天翔无从获得答案,只能用疑惑的目光看著站在不远处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