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牛郎————碧若冰玄

作者:碧若冰玄  录入:12-17

“为什麽不相信我们?”於璟跪在於延景的身旁朝所有的人大声地质问著,努力支撑著父亲身体的手还在轻微地抖动,不是害怕,而是气愤。
“到底是怎麽回事?”终於忍不住地易天翔一步上前开口问道。
“天翔,这跟你没有关系,站回去,”父亲严厉的目光伴随著冰冷的声音一同扫来,易天翔不禁有些怯意地把重心往後挪了挪。
“天翔,你会相信我们的,对不对?”仿佛找到了一丝希望,於璟朝易天翔投来求助的目光。
“璟……”他当然会相信於璟,只是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毫无了解的他给出的结论又有什麽用呢?
“天翔,站回去,”这次是在身後拉扯自己的母亲,犀利的目光几乎要穿透他的身体。
“可是……”还想要说些什麽,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地被往後扯。在被几个人强行架离的时候,易天翔勉强地回头看了一眼,刚好对上於璟近乎绝望的眼眸。张开口想要说些什麽,声音却仿佛被什麽吞噬了一般消失了。
大概是明白他和於璟之间的关系,所以母亲让人直接把他关到了房间里,直到所有的事情平息以後。
等易天翔重获自由的时候,於家父子已经不见了,即使他想尽办法也找不到他们的踪影。那张漂亮温柔的笑脸就像跌落的镜子般破碎了,没有任何准备,於璟就这样走出了他的世界。也许这是上天的惩罚,易天翔後来总是这样想,因为他的无能为力,因为他最後连一句“我相信你”都不曾说出口,所以上天把仅有的色彩没收了,世界又恢复了原来的黑白。多少个夜晚,於璟那张纠结著痛苦和盼望的脸在脑海中浮现,让他辗转难眠。如果当初他能够在坚持一下,如果当初他至少把心底要说的话传达出去,那麽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知道那件事情的真相是在二十岁那年,也就是事情发生以後的第七个年头。发现也纯粹是一种巧合,但始末却让他恨不得掐死自己。於家父子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被丢出来的替罪羊,尽管这样的事情在黑道的世界里早已司空见惯,可是他竟然让它发生在了自己最重要的人身上!那一年,他发了疯地想要寻找於璟的下落,然而却依旧如当年那般一无所获。但二十岁的他早已不像十三岁的孩子般天真,即使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他也明白那是父亲搞的鬼。所以他忍了,把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最深的地方,换上一张面具,冷然地接过易家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务。
得知於璟下落的时候已经距离那天的分别有十三个春秋,而讽刺的是,他之所以能够找到对方,仅因为父亲的去世,而再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十三年的时间可以让太多的东西发生变化,於璟不再是他曾认识的於璟,而他也不再是对方所了解的易天翔。只是唯一的,还有那份被埋藏在深处的心不曾改变,无论岁月如何变迁。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惩罚,当易天翔站在“Taste & Night”的门前时便如是想著。曾经温柔的脸庞蒙上了冰霜的冷漠,淡然的背影落寞得让人揪心,却仍毫不留情地拒绝自己伸出的双手。所有的一切,大概在自己被迫转身的一刻就已注定,是他亲手在於璟的眼底种下绝望,又怎麽能够在此刻奢求一切回到从前?
第13话 决意
回到家中,易天翔并没有找弟弟询问昨夜发生的事,而是直接回了房间。对於他来说,也许更在乎的不是弟弟会发生什麽事,而是他和於璟之间的关系吧。想到这里,易天翔自嘲地摇了摇头。这种没有来由的妒忌已经历史悠久,从以前开始易天羽就很喜欢粘著璟,整天都璟哥哥地喊著。而璟也应该很喜欢他,尽管那只是单纯的类似於兄弟之间的感情。所以才会有那窗框上的图案和银坠的故事。
“哥哥,”房门被敲响了,弟弟的主动让易天翔有些意外。
“进来吧,”转身面对房门的方向,易天翔依在窗旁。
“哥哥,”门被推开一条缝隙,易天羽走了进来,仿佛需要拿出勇气般吸了一口气,“我可以问你关於夜的事情吗?”
对於夜的事情,他总觉得太不公平,仿佛全世界就他一个被蒙在鼓里。就连刚才进门的时候,母亲的表情也都有些怪异。明明是许久不见,本应微笑著拥抱自己的母亲却显得动作太过僵硬,就连笑容都仿佛被什麽定格了一般。那是夜的关系,直觉这样告诉他。可是当他询问母亲关於夜的事情的时候,对方却闪烁其词,随便找了个话题搪塞了过去。
“妈妈呢?”分不清楚到底是因为岁月的变故,还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易天翔觉得自己对於母亲这个词已经没有太多的感情,不过是曾经给与自己生命,然後偶尔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出现的女人罢了。
“房间里,说是累了,”对於母亲蹩脚的演技,易天羽想要发笑,“夜的事情,可以告诉我吗?”哥哥和母亲不同,所以易天羽也不会像对待母亲那样轻易让哥哥把原先的话题转移了。
“为什麽要知道这些?”易天翔可以确定於璟的事情对於当时还年幼的弟弟而言仅仅是模糊得无法追溯的记忆,那麽此刻让他如此在意的原因又是什麽?单纯处於银坠於窗台图案的相似?他不相信。
“想知道,不可以吗?”无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坠子,锥形的尖端陷入了皮肤里,传来轻微的刺痛感。
“你很在意夜的事?”目光落在易天羽紧握坠子的手,易天翔抿了抿唇,他也许真的是在妒嫉这个弟弟,从很久以前便开始,因为於璟对他从不像对天羽那般坦然。
“嗯,很在意,”也许并不是因为从房间窗户偷窥的一幕,不是因为那过於想象的银坠,而是,“大概,还是喜欢,”目光接触夜的刹那,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他感到惊讶和震撼的不仅仅是那清丽的面容和炙热的吻,而是从内心深处流溢的无法解释的在意。尽管这样的说法也许有些奇怪,可是现在的心情除了这两个字就没有更合适的解释了吧。
“天羽,”稍微摇了摇头,这样的答案显然让易天翔感到困挠,“夜是……”
“我知道,”打断了对方的话,易天羽没有打算在夜的问题上让步,即使对方是自己的哥哥,“可是哥哥也喜欢夜,不是吗?”就连瞎子都能看出来,平时精明能干一丝不苟的哥哥只有对著夜的时候才会叹气,才会无奈。
“那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很熟悉的台词,就在不到一个小时前,他也在问夜同样的问题。到底哪里不一样了?为什麽所有人都知道那个真相,而唯独他被拒之於门外?为什麽其他人可以堂而皇之地走进那个房间,而自己却不得不偷鸡摸狗地溜出来?或者对於哥哥和夜来说,易天羽不过是突然之间插足的人,可是仅仅因为时间的交错,而必须否定他的一切吗?因为他错过了夜的过去,所以连知道的资格都没有,所以连涉足他的世界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与夜的相识不如哥哥来得早,所以就不得不被排除在外,即使说喜欢也要被当作是小孩子不成熟的天真妄想吗?
“天羽……”站在易天翔面前的易天羽让他觉得陌生,果然如夜所说的,在不知不觉中他们都改变了吗?
“其实并没有不一样啊,”别过脸,易天羽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所谓的不一样不过是你们为了把我排除在外而编出来的理由罢了,”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唇,“我喜欢夜,不管他和哥哥曾经是什麽关系,或者现在是什麽关系,”触目所及的许多东西都会骗人,但是自己的心却不会欺骗自己。无论过去的纠缠是什麽,无论在夜背後隐藏的是什麽,他喜欢夜,这就是他的心告诉他的答案。“即使你不告诉我关於夜的事情也没有关系,我要说的只有这些,”抬头和易天翔对视著沈默了数秒,易天羽转身准备走出房间。
即使不知道也没关系,其实真的没有关系,当他走进这个房间,听到哥哥的反问时便如是想著。他喜欢夜只是因为他是夜,和他的过去,和他现在与哥哥的牵扯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只要这样就好了。就像是黑暗的前路突然豁然开朗起来般,易天羽的心情犹如雨後的晴空似的明媚灿烂,接下来需要考虑的只是如何把夜抓到手。
“天羽,”就在易天羽准备扭开门把的时候,一直没有作声的易天翔开口了,“於璟,夜真正的名字。”
“呃?!”转身,易天羽还以为对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告知的,“於璟……”低声重复著相同的发音。
“但是关於他的事,你还是自己去问他吧,”其实易天翔的想法和弟弟的一样,那些过去根本不重要,特别是对於与之没有任何关系的易天羽来说。而且那样的过去,要从他口中说出来也是件十分痛苦的事情,所以干脆丢给夜自己决定好了。
“以前……”试探性地,易天羽上前了一步,“我们以前见过吗?”在仅仅剩下轮廓的记忆里,他莫名地觉得那里曾经存在过夜的身影,尽管和现在大不相同。
“嗯,见过,很久以前。”
“是麽,”低头,目光落在胸前的银坠上,闪亮的光芒里还有岁月留下的细细划痕,交错著,“窗台上的图案其实是这个银坠吧?”只是一个瞬间似乎所有没有头绪的事情都被一根丝线连接起来了,那些想不通的问题也渐渐浮出水面,“这个,”用手指捏起坠子,将尖锐的末端朝上,“用这个刻上去的,是吧,”到现在那尖端还残留著磨损的痕迹。
“嗯,”有什麽在悄然改变,易天翔很想要阻止,想要挽回,然而理智告诉他一切都已经太晚,早在他转身的一刻就注定了今日的终结。
“是麽,”原来他的预感并没有错,窗台上的图案的确和银坠有关,也的确和夜有关。“这样就足够了,”能确认这些就够了,剩下的就由他自己找夜解决吧。“谢谢,哥哥。”
“天羽,”第二次唤住准备离开的人,“夜也许不会对你认真的,”不是出於妒嫉,而是真实的担忧,为了自己的弟弟。虽然夜一直都说不在意过去的事情,但是他的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谁也不知道。再者,早已选择自我放逐的他,会轻易让自己爱上一个人吗?而且还是易家的人?他很怀疑。
“啊,我知道,”易天羽所考虑的和易天翔并不相同,他所想到的是那个叫做“远风”的人,所以哥哥的那句“不会对你认真”很自然而然地就被理解为“夜早已有所爱的人”。只是在易天羽想来,即使是这样也没有让他退让的理由。难道就因为对方心底驻扎著一个人,便什麽都不做地选择放弃吗?他做不到。
“既然知道,为什麽还……”尽管易天翔并不清楚易天羽所谓的知道所指的是什麽,可是既然能说出这三个字,那大概也有了不会得到回应的觉悟。
“哥哥不也知道吗?”站在门口,背对著易天翔,淡淡地反问,“哥哥不也没有放弃麽?”如果是哥哥的话,不可能不知道远风的存在,可是却依旧没有对夜死心,不是吗?既然是这样,又凭什麽站在这里阻止他前进?
“那是……”他大概比任何人都喜欢夜,从许久以前开始,所以当再次在酒吧中找到那个身影的时候他很气愤,怨恨对方为什麽要这样对待自己。然而也是在那十三年後的第一次见面,他终於开始清楚地意识到,当年的转身到底让他失去了什麽。
十三年的时间里,於璟独自走在另一条他所陌生的道路上,过去他所认识的,所喜欢的於璟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在“Taste & Night”里出卖自己肉体的夜。凝视著那双一如以往般明亮的星眸,他忘记了自己才是那个最没有资格责怪於璟的人。是他的软弱和迟疑亲手撕裂了於璟的世界,现在又凭什麽站在那用污秽和肮脏堆砌的高台上数落对方?
只是瞬间的对视,易天翔已经明白他和於璟已经结束了,彻底地。他没有干涉对方自由的权利,而现在的夜也显然不会给他这样的厚遇。如果不是那家酒吧,如果不是夜这样的职业,也许他们之间就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比陌路更加陌路。
如果说对於夜,心底还曾残留著当年於璟的影子,还会记挂曾经的诺言,或许对於他,对於整个易家都是一件好事。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无论最後的结果是怎样,我都会能为自己负责,”十六岁对於哥哥来说大概还是孩子的年龄,但是他知道他已经不是孩子,他有足够的能力去决定自己的未来,也有足够的能力来成就自己的未来。
“我知道,”岁月的流逝比什麽都更加残酷无情,只是眨眼的瞬间,他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年仅十三岁,对什麽事情都无力控制的孩子,而眼前的人,也不再是往昔仅懂得哭闹玩耍的三岁孩童。“夜的事情,不要和妈妈提起。”也许是为当年的事情而内疚,也许只是单纯地害怕被责备,母亲从那时候开始就不愿提起任何关於於家的事情,就当作什麽都没有发生过那般。
“嗯,”就算没有易天翔的叮嘱,他也不会再愚蠢地去招惹母亲。
“还有,”迟疑了几秒,又追加了一句,“去酒吧的时候小心点。”
“知道了,”忍不住噗哧地笑了出来,“哥哥,你最近怎麽像欧巴桑一样唠叨啊?”朝对方摆了摆手,易天羽终於在没有第三次阻拦下跨出了不属於自己的房间。
站在走廊上的易天羽扯开张扬的笑意,抬头望窗外蔚蓝的天空。
夜,从今天起我会闯入你的世界,觉悟吧!
第14话 远风的秘密
太阳在地平线上收起最後一丝光芒的时候,易天羽独自溜出了易家的宅第。和哥哥的一番谈话过後,他现在的心情可以说是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尽管他还不得不承认仍然有那麽些在意夜的秘密,不过这不是现在的重点,最重要的是去考虑怎样把夜攻下来!
小步地跑下楼梯,对开酒吧的门,叮铃铃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顿住脚步,抬头看去,门上竟然挂了一个很小的椭圆形银色风铃,长长的尾巴还在因为方才的晃动而摇摆著。皱了皱眉头,什麽时候这里多了个风铃的?这种小咖啡馆的感觉实在不太适合牛郎酒吧。耸了耸肩,易天羽关上门,没入了喧闹的人群里。
“呀,小羽毛来了啊,”本来还在擦拭酒杯的琴,眼角瞄到人群中的易天羽时便靠到了吧台离对方最近的位置,招手道。
“呃?”什麽时候他多了个外号?易天羽沈了沈脸,肯定是夜那家夥说出去的,可恶!“不要叫我小羽毛!”
“不好吗?我觉得挺合适的,”掩嘴低笑,琴晃晃悠悠地把一杯果汁放在台面上,“请你。”
“一点都不合适!”狠狠地睨了对方一眼,有些不爽地坐上高脚椅,伸手接过那杯冰凉的液体,“谢谢。”
“啊,那坠子,”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琴突然凑上前,几乎把脸蛋贴在易天羽的胸口上,长长的黑色发丝在肩膀和大理石台面上散开了漂亮的弧度。“夜送给你的?”嘴角弯起奇怪的弧度,半眯的凤眼显得更加细长,总让人觉得里面闪烁著某种带著阴谋的光芒。
“嗯,是啊,”吞了吞口水,易天羽不自觉地将身子往後倾,和对方拉开距离。伸手握住胸前的坠子,不知道为什麽总觉得对方似乎只要一张嘴就能把坠子吞下去,尽管他自己也明白这样的想法很荒谬,可是身体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地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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