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的悲呜声里,有一抹挣扎在绝望深渊底端却还要昂起头的不甘:"为什么我要被生出来?为什么我的命要这么苦?为
什么说我是凶星,为什么要我死!?我不是什么凶星,我不想害任何人的!我想活下去啊......可是我也想为夫子他们昭
雪啊......我不愿意送死.可是我必须得为他们做点什么啊......我想活下去......就算大家都说我该死......可是,我还是想
活下去啊--"
"那就活下去吧。"反手握住少年痘骨磷的的手腕,我用力地点了点头。我还只觉得少年是个我想扔下但道义上不太
好扔下的包袱,但此时,被他说服了。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但没有人有权力去惩罚一个还没有犯
错的人。
什么凶星不凶星的,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想杀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吗?我要这孩子活下去,就算和他们所有人针锋相
对唱反调,我也要他活下去!
如果连个少年的命都保不住,那么无论是我还是梵玖霄,做人也太失败了点吧!
"总而言之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吧!活着,什么都有可能的。"
背起腿脚不便的上官月呜,我身上的箭尖也还埋在肉里,负着重走起路来,每一步都是我这辈于前所未有的艰辛"
我背着上官月鸣这么明目张胆地一路走回去,就算路不远,就算被官差和自己人发现的机率比较高,可是......还是
很冒险。咬了咬牙,我厚起脸皮又想到了邢太帅哥。
虽然架吵过了,虽然冷战还继续着,虽然我们的意见无法统一,虽然有那么多的虽然,但是,关键时刻,无计可施
的时候,我所能想到的,所能依赖的,所敢试着去相信的,还是他,只有他。
猛力拉住一个迎面走过书生模样的路人,我拆下头上的束发小冠,顾不得自己披头散发的落魄样子吓到了人家,死
皮赖脸地扯住他的胳膊,狼狈地恳求道:"这位小哥,麻烦你,帮忙去四王府送个口信儿给一个叫邢勋的大人,给他看
看这个就可以了,顺便告诉他,有人说:"对不起,我错了"......
"你、你们还好吧?"被我的行为吓得不轻,书生有一双漂亮的杳眼,此时此刻瞪得圆圆的.文秀的脸上一阵仓惶。
我看到他眸中的倒影,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如何不堪入目的惨状。发冠除下了,头发乱糟糟地散在后面:衣服为了包扎
伤口撕得东一角西一角破破斓斓,不少地方还被伤口渗出的血污了一片:脸色灰白,背上还负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已然
昏迷的半大孩子。
如说我更像是逃犯。梵玖霄本尊地下有知的话,现在不是死要面子的时候,道:"救人如救火,这位小哥,快照
我说的去送信儿,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等等.你......你和那个孩子都受了伤吧?但是应该还不能待在那种肮脏的地方,伤口的血腥吸引蚊虫盯爬,那样会
很难救治的!"事实上,这世上确实还是有好人的,而且我运气还不错,第一个就找上了。看了看上官月鸣又看了看我,
书生文质彬彬的但办事却很有魄力,沉吟了片刻,颤巍巍地架住我的胳膊,向着前面胡同里的一间简单民居赶了去。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会照你说的去做的,你先和孩子在我借住的地方处理一下伤口......"
"......谢谢......"哑着嗓子低下头,我谨慎地将部分重量压到书生的肩上,三个人以最可笑的姿势用最快的速度闪进
了小院的门。当书生把上官月鸣从我的背上扶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再也没有力气自己站起来了。
拚尽淫龙这些年缎炼出来的体能极限,我推开紧张兮兮要割开衣服为我们擦拭伤口的书生,焦急地吼他:"不用
了,这点伤暂时还死不了人,快去送信儿......一定要快!拜托你了--"否则,让邢勋之外的任何人先找到我都是危险的
。我甚至怀疑,这场暗杀可能是梵玖散安排的......
被我的坚持感染到了,书生匆匆忙忙丢下手中的布巾.点了点头就关门离开了。见状,我喘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
渐渐觉得头晕眼花起来。理智提醒我.防人之心不可无,书生是会帮了自己还是害了自己还无法确定,乖乖待在他这里
是不安全的。但是理智之外的其它一切机能都在咆哮着,管他是死是活,老于可是一步都走不动了......现在就全指望书
生的脚程了,伤是死不了人的,但他速度慢一点可就真的要出人命了。因为邢勋虽然有可能肯听我的话暂时放过上官月
鸣,但是,我至少也得能说上句话才成啊!
可恶......笨书生你倒是给我快一点啊!我他妈的快昏倒了。
咬紧牙关,拚着淫龙最后的那点力气,我爬上床将少年瘦小的躯体包裹在怀中,回护的姿势一目了然后,眨眼间,
黑暗吞噬了我所能看到的最后景致......求求你了,邢大侠,邢大帅哥,你可千万不要趁我意识不清的时候玩什么先斩后
奏啊!
真的!求求你了,邢勋!求你......
第五章
好痛哦......全身好像都散架了一般......高考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感觉昨天又跑了N次一千五的样子......困困的,
身体重得像灌了铝一样。是哪个混蛋发誓上了大学后人就可以轻松的?那为什么还要叫我起床?上午的课翘掉就好了嘛!没
有翘过课的大学生涯是不完美的啦。
"呜......起不来啦!再五分钟......"
"殿下!王爷!醒醒--"咦?上铺那个家伙的嗓子什么时候这么磁性过?
我记得他和破锣的唯一区别就是能够发出比较复杂的音节来啊?也不像是舍长在吵我,那个有SM倾向的暴力男向来是
直接拿脚踹我的,怎么可能轻缓地用手拍打我的脸颊?呃......总不会是对铺的小郭吧?那臭小子比谁都变态,拿臭袜子堵
塞呼吸道唤醒法就是他发明的损招--
"王爷!醒一醒!您的伤应该没有严重到会昏迷啊......"
"别吵了!再吵就先奸后杀,再奸再杀,杀了还奸喔!"忍无可忍地怒吼出全宿舍最低档的抗议词,感觉耳根瞬间清静
了下来,我满足地抿了抿嘴,打算翻个身继续补眠。谁知,不翻还好,一翻身牵动了背后的肌肉.终于剥皮抽筋般的剧
痛让我想起来--我已经不在那个和平安定欣欣向荣的现代社会了,而且,我背后中了三招!
"痛痛痛痛痛--"绷紧皮弹坐起来,又因为坐起来的动作疼得趴下去,再由于趴下去的举止抽播地僵硬了身体。
表演完以上这一系列谁看了也笑不出来的哑剧之后,我泪眼汪汪地转过头来,也不管淫龙的脸被自己丢得还剩几成了,
气若游丝,半点气魄也不剩地可怜巴巴望着一脸肃穆却眼闪尴尬的白衣帅哥,怯懦地确认道:"那个......你找到我多久
了?"
"有一阵了,王爷受了伤,一直叫不醒。"邢大帅哥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果然还是正直的人,和梵玖敌那种卖掉别
人还哄别人说他是不忍心的狐狸有着天壤之别。
但是,我情愿他不要把心虚都写在脸上,那会让我想猜不到悲剧都做不到的。"你......你把上官怎么了玲"可恶啊
啊--该死的书生你要不然就跑快一点在我昏倒前赶回来,要不然就跑慢一点等我苏醒后再把人带回来,现在倒好,黄花
菜都凉了,我这几箭挨得浪费了!
"上官是谁?"略有错愕,邢勋思索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过来。只见他摇了摇头,突然起身,趁我碎不及防之时撩起雪
白的衣摆,直挺挺地"刷"地跪倒在了我的床前,双膝落地的那种。
"王爷,属下无能,辜负了王爷!但凭王爷处罚--"
"哈--"
目瞪口呆地瞪着跪在床前的邢大帅哥,冷汗排着队开始在我皮肤上玩跳伞。
这回是双膝啊!双膝着地的跪法啊!想当年他被淫龙在野外强暴之后,拖着身躯一路杀敌杀到吐血支撑不住时,也只
是傲然地倚剑单膝点地而已!
这个喜欢穿白色的男人心里有一片谁都没资格踏足的净土,究竟要怎样的过错,怎样的自责,才能让他甘愿放低了
身价呢?我不相信杀死小上官能带给邢勋这么太的罪恶感,他是支持杀那个少年的,并且是以国运这般堂而皇之的理由为
后盾。何况,如果我眼角的余光没看错的话,躺在床内侧的少年似乎还活得好好的,正睁大眼睛嘲弄般的偷望着我们...
...
如果连上官都还没死的话......
邢勋啊~!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到这个地步的事啊啊啊啊啊!
脑海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浮想连翩,一会儿怀疑邢大帅哥移情别恋搞大了哪个无知女性的肚子打算奉子成婚:一会儿
又怀疑莫璃那只小狐狸成亲了还不老实.玩婚外恋引诱我家帅哥当第三者插足!此时此刻.什么国仇家恨、什么天下大事
,什么灾星祸患的都靠边站,尽管无耻,但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宁可上官已经死了,邢勋的愧疚只是因为杀了我
不允许杀的人而已。有一刹那,我真的觉得只要邢大帅哥没有辜负我对他的喜欢,整个世界毁灭掉、人类绝种也于我无
关紧要!
恋爱中的人果然是愚蠢而自私的啊,我也未能免俗,可能谁也未能免俗吧?然而,邢勋没有抬头欣赏我那丰富的表情
变化,他只是跪倒在那里,深深地,垂下头去,"王爷,属下无能,祭坛外的一百五十三位少年-..."已经......都被灭
口了。"
"你说什么--"傻傻地反吼一声,五雷轰顶大概就是现在这种滋味吧!
"我"的思想告诉我,那是一百多条鲜活的人命,怎么可能有人会如此残忍地把他们扼杀在花季当中?而梵玖霄的回
忆则在嘲弄,为了梵国的平安,为了所谓更高的利益,牺牲区区几百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明知是迂怒,可我就是忍不住拈紧邢勋的肩膀,狠狠地摇晃着他的身躯,用力地把刺入我心脏的痛苦转移到他的胸
膛:"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不会是你,你干不出这种事的......那么,为什么不阻止!?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你不是大侠吗?你不是武功高
强吗!?他们残杀这些无辜孩子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属下,在找王爷的下落。"淡淡地回答道,邢勋的口气并不是在为自己开脱,他眼中的痛苦不比我少,那痛像
荆棘一样缠绕在他的良知上。可是,他看着我,直直地,凛冽地,严苛地,却也毫无悔过之意:"王爷,我确实猜到
了以三王爷的性子,大有杀了那些少年以绝后患的可能。但是我没有留在那里......所以,对不起。"
"邢勋......"我应该感动吗?比起一百五十三条年轻的生命.在邢大帅哥的眼中,我更重要许多。可是我真的有资格
感动吗?用一百五十三条年轻生命流出来的鲜血染红的玫瑰,那种狰狞不该称之为美!
是的,不是邢勋的错.错的,是我的天真。
我以为他们要杀的只是一个被叶素玄挑中的上官,却不知他们一开始就不可能让知道了太多的少年们各回家中去扰
乱民心:我以为我救了上官就没有无辜的人会牺牲了,却怎料也许正是我的争执我的狡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多说的那
几句实话,害了更多的人......一百五十三条人命,那些年轻的、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有了,都没有了。
我有邢勋在担心,他们怕是也有一百五十三个家庭在牵挂吧?谁都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悟空,谁都是有家有室,人
生父母养的。都是人......为什么这里却有一群可以轻易杀死别人的人呢玲这就是权势吧?这就是力量吧?这就是命吧!
这里不是我出生的那个年代,这里有些人的罪,没有人能够去惩罚!
"哼......说的好听,这句对不起干嘛不去向那些枉死的人说呢?看看他们会不会原谅你!"上官月鸣趴在床头咚嗦着,
他在畏惧,也在愤怒。
掌下扶着的肩膀闻言震颤了一下,不假思索地,我歇斯底里地发出嘶吼,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要保护同样鲜血淋漓的
爱侣:"上官!住口!别再说了--"谁都别再多说了,够了!已经足够了!我受够了!
"出去......你立刻给我出去!不过,不想死的话,就别离屋子太远。"没有考虑到自己在驱赶的是一个还受着伤发着
烧,对周围惶恐不安的少年。现在,我已经不想考虑还有谁是更可怜的了。我的身体和灵魂都在被自责的火焰炙烤.我
快要崩溃了.所以,我要驱赶邢勋之外的任何人,只留下跪在眼前的这个,我的共犯。上官月呜逃走了,门被狠狠地关
上,门外是男孩压抑的哭吼声。
邢勋还跪在我的面前,背脊挺得笔直,只有空洞的目光里透出了一丝暗淡。
其实,我们谁都不是下手残害无辜的恶人。动手的是梵玖饮,那个早已不在乎去地狱任何一层的男人。我和邢勋的
手都是干净的,但是我们一个是造成这一切的导火线,一个是明知会发生却没有阻止的旁观人。
"疯了......为了这个梵国,已经有人疯了!"猛力跪倒,我咆哮着扑住邢勋,牙齿啃噬着他光滑的颈侧.血的腥气和肉的
味道瞬问弥散在口腔里。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我知道不做点什么疯狂的事情,我就要被无形的压力挤碎
了砸扁了!
微微颤了一下,邢勋没有避开,仿佛我施予的痛是他为自己制定的惩罚,默默承受着。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上官指天骂地的声音.那声音像诅咒一般,提醒着我这里是封建的社会,这里是皇权高于人权
的古代,这里是力量凌驾于法律的旧时代。如果我能像梵玖霄该多好,我要是能有他那样的气魄,他那样的狠绝,他那
样的高傲,他那样的唯我独尊的话,把这一切不合理看得理所当然,付之就可以享受这高高在上的摄政之位,就不会痛
苦了吧?如果我是他的话,就可以一笑了吧?权倾天下,如果我是他的话,大概死的只会是了吧。自我放弃般地失声狂笑
着,如果我是他,我能是他的话......蔑视四方了吧。
我甩开白衣的英俊青年,背倚着民居简陋的床板,屈膝冷凝地注视着沉默不语的邢勋。
一股寒意从小腹升起,一路冻结了肝肠,从我的口中吐了出来:"还愣着干什么,本王命你把衣服脱了!立刻!"
"......"随着我的冷斥,一抹锐利擦过邢勋黑曜石般瑰丽的眸子,只是那光芒消逝得太快了,让我无法不怀疑只是自
己错觉。回神后,他还默默地跪在我面前.没有震惊,也没有服从。"听到了没有!?放聪明点就自己脱,否则,被本王
撕坏了的话,这里可找不出第二件衣服给你换!"快要被这窒息的气氛压垮了,烦躁地扯起他的长发,我的心扭曲地疼着
,只想逃离这现实的残酷,哪怕代价是跳下万丈深渊。
"满意了吧?一百五十三条人命!满意了吧!你说,本王是该惩罚你呢?还是奖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