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看我一副息事宁人的嘴脸,为首的壮汉抹了抹嘴,贼眼一转,狮于大开口起来:"哼哼,大爷我好好地在
街上逛,偏偏有不识相的狗东西赠脏了爷的新衣服,爷不过是要回点本钱,那个死书生居然敢当街给爷难堪,更有那个
不知好歹的臭小子胆敢插手爷的事!也罢,算爷今天走背字活该倒霉,你陪点布料钱和我兄弟的汤水钱,这事就算了啦!"
原来如此,对方的目的是钱还比较好办。稍稍缓了口气,正当我思索浑身上下还有哪些拿得出手的孝敬品的时候,
躲在屋内的上官月呜突然忍无可忍似的推开了窗,不怕死地趴在窗上向外火上加油地怒吼:"他们说谎!是他们的错!是
他们走在街上无缘无故地踢打一个路过的乞儿玩乐,被书生阻止了就反过来殴打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读书人!我是实在看
不下去了,才抓了把沙子迷了他们的眼,踢倒了正揪着书生不放的那个家伙的!是他们不对!我没有错--"
"咳......"臭小子,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无可奈何地发现好不容易才把拳头收回一寸的壮汉们因为屋里人的
激励恨不得立刻将拳头伸长一尺,我本能地缩了缩脑袋,强忍住连草履虫这种原生物都懂得的趋吉避害天性,硬着
头皮顶住壮汉们的咆哮,"各、各位!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少废话!赶紧赔钱,还有,叫那个臭小子出来给爷几个磕头赔罪!"仗着身强体壮,几个壮汉凶神恶煞地吆喝着,像
每一个时代每一个地方能够遇见的流氓那样,颠倒着黑白。
皱了皱眉.不是我想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实在是双拳难敌四掌,我可不希望梵玖霄这张十个屠林都提炼不出来的
俊颜一会儿变成猪头。可是,窗内,少年微微泛着委屈的水光的眸子笔直地注视着我.不用多看我也知道,那眸子里此
时此刻闪现着的是坚持的倔强,就像我小时候看到不公平的事情问大人们,却被告知少管闲事时的那种,坚持自己是正
确的不甘心的倔强。
场面一阵死寂,屋里的人屋外的人都在等我给一个交代,我的脑子则在飞快地计算着自己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以及
向商大神医借钱消灾的可能性有多大。没办法,坚持正义是要付出代价的书生已经被打了,总不能我也被揍,让这群人
踩着我的尸体进屋,要里面的商悦锦也跟着一起遭殃吧?社会是现实的,强大即是真理,反正想报仇我只要回王府带着一
群家丁们就足已出气了,实在不行的话公报私仇,给这些混蛋来个满门抄斩都易如反掌--
然而,上官月鸣的目光望着我,芒刺在背一般,紧紧地盯着。
他是要我给一个评判,他是要我给一个支持,他是要从我身上汲取到一种勇气,并且.这种勇气会跟随这个少年一
辈子,随着他成长,指导着他今后做人的方向.
就像小时候那个无力改变什么的自己.我虽然还做不到很多.但我希望至少大人们能够肯定、我所认定的、我所坚
持的、我所期盼的,是对的。
若是那时有个人能够摸摸我的头,说句"很好"的话,那么也许鲁莽、也许轻率,但我都不会是现在这个瞻前顾后、
畏首畏尾的市侩性格了吧?是一代人的懦弱导致了下一代人的懦弱。
也罢!虽然上官这小鬼偷我的钱自己跑路这一点应该被好好打一顿屁股,但我相信这一次他是对的,既然他是对的,
那么--
"各位,不好意思,钱我是有,但是,我不能赔给你们,也不能叫屋里的那个小子出来道歉。因为,你们是错的,
他那一脚,踹的对。"
气氛在我的话尾里冻结,连我自己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做出这种激怒敌人、恶化事态的意气之举。背后有点泛
凉,我不是不害怕,可真说出了口,反而就没那么怕了。管他要接我还是要卸了我.反正背靠着商大神医的活人居.他
要是不打算改名叫死人居的话,说什么也该等斗殴结束、曲终人散后救回我的半条小命吧?
"混帐!有种你再说一遍!"为首的壮汉怪叫着,真可笑,没理的人往往比较大声。抬起头,我冷冷地瞪着他们,背脊
的骨头有些缰硬地挺直着,却是挺得笔直的,就像我记忆中邢勋素色的背影:"说多少遍都可以,错的是你们,我们
没有错!""可恶!去死吧--"壮汉们爆发了,一涌而上的阵仗令我的头脑瞬问发热。多么熟悉的场景啊,梵玖霄毕生都
没有经历过的这种肉搏战,恰恰中学的时候我是经常做为炮灰参与的。
"等一等!"用尽全力吼出了如雷贯耳的一声,梵玖霄刻进骨于里的威仪再加上正气的刚烈成功地让男人们挥拳的动
作僵硬在半空中。扫视一眼这些乌合之众,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么的冷静、那么的浑厚、那么的沉稳、那么的孤傲
,亦是那么的苍劲,充满了力量,那是属于梵玖霄的声音,可是,他的声音、他的身体,却是属于我的。
"你们听好了,我只有一个人,所以我也只能全心全力地对付一个人。就算今天要被你们打死,我也肯定要拉一个
垫背的一起去见阎王!"弯腰迅速地检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我勾了勾嘴角,这表情在梵玖霄的俊颜上展示出一种反面
中Boss邪魅的壮美:"那么----你们谁愿意做第一个动手的人,好让我来拚命呢?"
"大伙别被他骗了,并肩一起上!谅他一个人能干出什么来!?"为首的壮汉悴了一声,狠狠地瞪着踟进不前的手下们
,可他自己都不敢迈前一步,又拿什么激励下属呢?
"来啊!没错,我只有一个人,所以我只能照准了第一个冲上来的人和他拚了。你们那么多人,其它人可以尽情地打
,不过,最好能在我弄死第一个人之前弄死我!呵,放心,人这东西最脆弱,也最是耐命呢!哈哈哈哈--"
"是吗?"突然,一道横插进来的清澈嗓音打断了我狂妄的纵笑。在场所有的人都本能地寻声觅去,只见活人居外那
棵参天的大树枝极上.随风舞着的.是一道素白的身影。
"那么......你觉得自己的命是硬是软?你觉得自己还有几条命足够你拿去祸室口呢!?"
第八章
"邢勋玲"惊愕地喊出声来,明明是他赶我出来的,为什么他却要跟上来?话说回来,既然他一路都跟着我,那我被
上官月鸣偷得那么惨,省钱坐驿车没钱买块烧饼充饥的时候,这家伙又躲在哪里!?
咳.是要爱我还是要整我......拜托你也明确一个好不好啊,邢大帅哥!
"走、走着瞧!我不会放过你们的......"能从那么高的树上轻身飞下来的绝对是武林高手这个道理我明白.同时,几
个壮汉互相使了个眼色,坏人们也明白。所以,在邢勋腾身飘落在地的留下了一句坏人们的经典台词后便做鸟兽了。
屋里的小上官还在惟恐天下不乱的催促着追赶空分神去吼他闭嘴。
从那道白影现身开始,我的目光,我的心神,我所有的一切感知就都铺在了对方高眺俊逸的身影上,仿佛一个月已
经足以沧海桑田,让我不得不仔仔细细从每一个细节去辨认他,又仿佛一个月不过是白驹过隙,我还清晰地站在那分离
的下一刻里,不舍地凝视着心爱的人,想起他还欠我的一个拥吻......
"呜!你干什么--"我相信凭借邢大帅哥的武功,我动作再快他想躲也是可以避开的。那么,被我牢牢地禁锢在怀
里的人啊,我能不能猜测,这也是你渴望的一幕呢?
再没有多余的对话,文明像是很遥远的说词。我狠狠地近乎狼狈地啃噬着那两片温软的唇,舌尖搅动着更多的味道
,原始的,本能的,去捕捉属于对方的气息。
接吻的技巧是梵玖霄的记忆教给我的.邢勋的口腔更是那条淫龙轻车熟路的地方。舔着对方的贝齿,摩擦着对方敏
感的上颚部分,怀里僵硬的身体在逐渐柔软,本在迥避的舌尖欲拒还迎地被我纠缠着,蒙胧的余光中,我看见邢勋再也
抵挡不住地缓缓合上了双眸慢慢沉醉下去,而我也在激情中睁不开眼了,也许动情的吻,是必须合上双眼,虔诚地去感
知的吧。
"勋......我想你了......"一个绵长的吻结束了,疲惫的男人们像刚刚浴血奋一般,头抵着头喘息连连。我还想在这伤
风败俗但足够美好的气氛中再沉溺,但邢勋却在我的呼唤声里浑身一颤,清醒了过来。
"呵,这么软弱的话不适合你啊,王爷。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刚刚是谁还抓块破石头,像个泼皮一般,打算以万金
之躯与一个市井小民拚命来着?"
"呃......"要不是你一直躲在幕后非要等着关键时刻才肯出来抢镜头的话,我用得着那么拚吗!?唉.在心里长叹了一
声,我越来越不理解邢大帅哥的行为模式了。白了我一眼,邢勋的眉间锁着一抹凝重,但凝重之内,更深的地方还若隐
若现的蕴含着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无法确认是否有支持的情况下,如果是王爷,应该会选择最稳妥的办法,哪怕
忍得一时的耻辱也无所谓。"言下之意就是我有勇无谋,逞匹夫之勇了不是?"......很遗憾,我不是他。"他是枭雄,但我
不想做他。他要的是一世的天下,我要的,是这一世天下中身边的人们。
"是啊,太好了,你终究不会是他。"淡淡地,邢勋笑了笑,他的笑容带着正派角色在电影落幕的最后一刻总会有的
那种欣慰与坚定,举起的手不轻不重地落在了我的肩膀上,那一瞬间的力度让人除了震撼外再想不到任何暖昧的地方。
这算什么玲我被认可了吗?我通过考验了吗?我被耍了吗--
一把扯住邢大帅哥,我紧紧揪起他的前襟,一时问拿不准自己是打算再吻下去还是一拳接下去,而他则无畏地看着
我,那双星辰栖息的黑曜眸子眯起了一汪笑意。
"......"×的,为什么每次这个人和我对视着的时候,我就像被文艺附身了一般缠绵徘恻了起来呢?还好,虽然我们
两个不介意就这么毫不退让地彼此僵持起来,但屋里还有看不下去这幕烂肥皂剧的观众们。
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身为药庐的主人,并且也是以后还要在这个地方继续混下去的相关人士,商大神医踹开了自家
的柴门,环臂抱胸,挑眉瞪目,拉长的话音里透出一丝暴风雨前的宁静。"咳咳,有没有谁来告诉我一下,你们这堆人
挤在我这里,一会儿要死一会儿要活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嗯?"
一言惊醒梦中人。闻言,脑中最细的那根神经弹起绷断了的声音,剐刚几个壮汉围困我,我还有股悲壮的豪情支撑
自己不要退缩,可商大神医却只用了轻飘飘的一个疑问句,就叫我在酷暑三伏的天气里由内而外吹过了一个冷气团。
......我化成灰也忘不了,当初是谁一个小小的报复就叫我这辈子再也吃不下中055的质问,我很想把一切的错误都推
到梵玖饮那只狐狸以及叶素玄那个神棍身上。
只是邢勋与上官月呜两个当事人都在看我,了如实招来,我再没有别的退路了:"那个,说来话长啊......呵、呵
呵......"
肝胆皆冰雪地在商悦锦不愠不火的冷眼洗礼下长话短说的交代完前因后果,当提及那一百五十三条无辜的性命时,
我和邢勋都有一种难以抬头的暗淡。
反倒是商悦锦一脸平静,兴趣缺缺地听到了最后,发出了一声不屑一顾的轻嗤:"说白了,就是朝廷要杀一个屁
股上长红痣的倒霉孩子来换取安心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偷偷瞥了一眼邢大帅哥,他毕竟在这个问题上也是站在叶国师那一边的。不过邢勋倒
是没有因为商大神医不客气的嘲讽而露出不满的神情,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关于大梵国内谁才是真正惹不起的人物,我
和他在默契中达成了共识。
斜了一眼也开始发现谁是最可怕的人并且不断向后退缩的上官月鸣,商悦锦挑了挑眉,嘴角划开一抹只有他自己不
会觉得胆寒的凉笑,把目光移向了我:"也罢,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给我照实回答!"
"你问吧......"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搓着手指,商大神医看了看上官又看了看我平静得就像在问外面天气怎么样一般,淡淡地询问:"我问你.这小
于真的愉了你的全部盘缠,害得你走投无路了吗?"
"......"不然你以为我干嘛要死皮赖脸地巴在你这里做全职菲佣?
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上官月鸣抢在我闲口前用力点了点头,畏惧却又不肯退缩地对上商悦锦堪称凶器的目光:
"没错!是我偷了他的东西!我看他一副弄种的样子,在外面连买块馑都不知道怎么付钱.实在是难以指望跟着他能有什
么前途。所以我就偷了他的钱,反正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银子花,我自己也可以找出解决的方法!"
"......"臭小子!前半句就能交代清楚问题了,你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再说了,我虽然来古代的时问不短,但我在梵玖霄的
摄政王府里只见过元宝没见过铜钱,只吃过鲍鱼没吃过馑,我怕被店老板坑了多问几句丢了你的脸了不成?死要面子的臭
小鬼!
微微一顿,商悦锦郑重地点了点头,打断了我磨牙的腹诽:"很好,我明白了。""你明白了什么?"茫然地反问道
,在我来得及得出结论之前,就见商大神医手脚麻利地一把拽住了上官月鸣,在少年吓得惊声尖叫的背景音下,拿出成
年人的力气,三下五除二地将少年反剪着手面朝下丢在了书案上。
紧接着从怀里掏出几根银针,也不知他是怎么出的手,反正在场的人回过神来的时候,上官月呜的裤子已经被扒了
,屁股上那颗红痣在针尖的摆弄下,不费吹灰之力便瓜熟蒂落一般剥了下来。
"商悦锦!你这是做什么--"玩SM也不带当着这么多人玩的!
"哼哼,无稽之谈,什么红痣灾星的,不就是一颗痣嘛,一根针就能打发的东西,用得着搭上那么多人命吗?可笑!
喂,你不是烦恼这小子的事吗?现在你就告诉那些江湖骗子,痣没有了,让他们重新再去算,看看凶星还应该有什么特征
。他算出什么.我就能叫这小子身上没有什么。"冷冷地笑着,商悦锦扯回少年的裤子,气定神闲地点了盏烛火仔细灼烤
起他的银针来。被他快刀斩乱麻的作风吓到,那么复杂的事情居然让他手起刀落浓缩得那么简单,慢慢地,我也忍不住
觉得好笑起来,尤其是想到叶素玄和梵玖散到时候的脸色。
"真是儿戏.哪是一颗红痣没有了就能不算凶星的?"心里轻松了些,不是因为矛盾解决了,而是突然发现,我原来
也一直被绕进了因果的圈于里,直到此刻,才豁然开朗。
"哼,随便找几个特征就说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孩子将来能覆国才更像儿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