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不是天命吗?国师预测出将来一定会发生那样的事哦。"
"天命?发生过的事情改变不了,说是注定也就罢了。还没发生的事情,恐怕连老天爷都拿不准,何来天命之说?老
天爷既然说凶星有红痣,那有本事就让我不能把他的痣去掉啊!现在凶星没有痣了,你说是天算错了呢,还是人算错了呢
?嗯?""......唉,你这么乱来就不怕违抗天命遭报应折寿吗?"古人能活到商大神医这份上.除了潇洒之外也从侧面证明
了现代教材上所说的"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脱离愚昧的指明灯"这一论调啊!不愧是看惯生老病死、从阎王手里抢人
的神医,那觉悟就是超越了时代的局限性哪!
没有我这么深刻的感慨,闻言,商悦锦轻慢地笑了笑,低头继续去整理他的银针,只在漫不经心中,不屑地回复道
:"无所谓,折寿就折去吧,反正要是救人一命真能多活七年的话,我恐怕还有个千八百年的日子要过。想想也怪可
怕的不是吗?哈--!"
"呃......那我能不能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打算帮我这一把呢?"看了看邢勋,他若有所思,没有反驳商悦锦的诡辩,
这是好现象。走前一步怜悯地拍了拍还处在惊吓恢复中的上官少年,我不解地望着商悦锦,问出了心头的疑惑。
"也没什么,既然你能替一个偷了你盘缠害你险些饿死在我家门口的小子出头撑腰,我又为什么不能心情好时多事
这一把呢?"直到此时.我才终于初步领悟到商大神医那千金难买我乐意的人生准则,但等我真正吃到他任性的苦头,那
还要在很久之后......
此时此刻.我最关心的还是他的说词能不能打动邢大帅哥的心。邢大帅哥显然已经察觉到了我询问的视线,但却不
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向了别的地方:"对了,刚刚那小子不是扶了一个人进屋吗?人在哪里?"
"我扶他到里面一点的房间去了。我怕一会儿......呃......坏人们冲进来,他腿脚有伤不好逃......"说白了,死上官你
这臭小子压根就没相信过我能抵挡得住是不是!?狠狠地白了上官月鸣一眼,我堆起笑无言地催促着面色不善的商大神医
,直到对方自认倒霉地黑着一张脸撩开门帘走进里屋去,"遇上你算我走霉运,我去给他看看吧。"
"多谢多谢,不愧是神医,真是菩萨心肠啊--"我这厢还在歌功颂德,那厢却有人比商悦锦快了一拍撩帘入内。只见
邢勋素白的袍角随着迅速的移动飘起了一浪翻飞,被扬起的朴素印花布帘还没有落下来,屋内已然传出了宝剑锵然出鞘
的龙吟锐响--
"......说吧,我们在外面的对话,你究竟听到了多少?"
"勋!?你疯了吗作"抢身挤过商大神医与上官月鸣追进了屋内,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邢大帅哥那柄不知砍过多少人却依
旧光亮如新的寒铁宝刃,此刻,那七尺有余的东西正帅气地架在连头也不敢回,完全僵硬在原地的无辜青年的脖子上。
握剑的人明明有双稳健有力的手,但却象征性地抖动了一下,让锋刃在对方的肌肤上割出恐吓的摩擦,"从实招来
,你听到了多少!?"
"......君子非礼勿闻,但各位争执的声音那么嘹亮.在下虽无意探听,奈何还是离得太近了点。"沉默了片刻,青年
维持原状,不卑不亢地开了口.几句话就说得旁人顿生好感,不仅彬彬有礼,而且在情在理,反倒显得邢大帅哥霸道蛮
横了
其实,邢勋并不像一般武夫那样鲁莽,他有着文生的书卷俊雅与武者的浩然正气,只是跟在梵玖霄身边太久.免不
了会染上点助纣为虐的条件反射罢了。
见状,我在心里仰天长叹了一声,走过去拍下邢大帅哥的腕子打了个圆场:"算了,寥寥数语能听出什么来?勋,
你太谨慎反而显得可疑了。这个,呃,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啊?听上官小鬼说你的腿脚有伤,恰好这里有郎中,请他为您看
一看吧。""多谢阁下美意,在下姓古,双名远飞......"似乎感觉到颈上的寒意已经撇去,青年缓缓回过头来颔首为礼,
只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又被邢勋蹙起俊眉硬生生地打断了--
"怎么是你纷你为何也会在此处!?"邢勋死死地盯着那半转过来的清秀俊颜,语速飞快又显然经过了斟字酌句地喝问
道。见势不妙,生怕邢大帅哥招呼不打二度出手,我连忙往前栏了一拦,迷惑不解地用目光询问突然发难的他。狠狠地
哼了一声,邢勋的手离开剑柄环臂抱胸白了我一记,"这个人就是当时到府上通知我去给你们收尸的那个书生!京城离
此处几百里,他为何那么巧也在这里!难不成是有心一路跟踪而来.图谋不轨?"
"啊!莫非--"当事的几人各自呆了一呆,片刻之后,青年也恍然大悟地伸出了手,颤抖地指向了我,"我想起
来了!是你们!难怪看到那个少年我一直觉得眼熟!你们不就是一个多月前倒在路边的那对摄政王府悬赏缉拿的逃奴吗!?"
"逃奴?那是什么东西?"不爽地瞥了一眼转过头去的邢大帅哥,我算是猪到当初他是怎么替我隐瞒身分的了。亏他编
得出来,那么我请求古远飞到王府送信儿是不是就解释为怕了摄政王的厉害,主动缴纳赃物请求从宽处理了?
只可惜.古远飞是个聪明人,就算我有心委屈自己顺着邢勋的谎话编下去,光是凭气势他也不会相信我。更何况,
估计刚刚我们在外屋的对话,他已经一字不漏地昕到了耳朵里......
深深地看着我,古远飞咬着下唇沉思了片刻最终,艰难地对着我弯下了腰,拱手一礼:"王爷千岁千千岁!草民愚
钝,未曾识得大驾,冒犯之处还请王爷恕罪--"
第九章
嗯,一般连续剧演到了这一幕应该有什么场景?最庸俗的套路就是来个所有人恍然大悟,纷纷下跪,万岁千岁地黑压
压跪个一群。
不过在场的熟人们没有一个是肯跪我的,古远飞显然骨子里也有读书人的傲气,那声千岁是喊出来了,但即便已经
痛得双腿发抖,他也没有要跪下去顶礼膜拜我的意思。
梵玖霄......其实某些意义上你混得也还挺失败的,稍微有点骨气的人就不把你放在眼里啊--!
打了个哈哈,我有点佩服这个书生的定力.平民百姓见到王孙贵胄居然面色不改,不卑不亢,哪像我那些同学们,
别说是国家高层领导了.见个偶像就能兴奋得整夜打了鸡血一样睡不着觉!只是,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锵然脆晌,这已经是我今天第二次被邢勋的拔剑声吓得从思绪里摔出来了。
仰天哀叹了一声,严厉地瞪着最近动不动就付诸武力的邢大帅哥,我狠狠地压下他的手腕,想了想,索性连剑一起
先缴获了过来,"够了!我知道你想说为了安全杀人灭口也是无可奈何的,但这里每个人都知道我的身分,要说灭口的
话,一问悦锦你杀不杀?上官月鸣你杀不杀?我这一路上遇到了那么多人,你是不是都要杀!?"
"......"默默地垂下了被夺去剑的手,邢勋闭了闭眼,走向窗边不再多说。
我知道自从经历了那一百五十三条人命之后,我和他之问始终横亘着一道鸿沟,我们谁都不敢轻易去碰触那伤口,
仿佛一日一伤痕再度破裂,就永远没有了愈合的机会。不过,有些事情不拜托他还是不行的,比如说:"那个,算了
,勋,你身上有银票吗?拿几张给我。"
尴尬地接过邢大帅哥闷声不吭甩过来的银票我数了几张面额大的,一股脑塞给了不知所措的古远飞,不理会他因此
欲红的脸色,"上次救命之事还没有答谢阁下,这点银子不成敬意,就算是辛苦你为我们跑了一趟的酬劳吧。"
"王爷折煞在下了。若说是跑腿的酬劳,当初王府就支给了我五十两银子,我那时不要,现在也不会要的。"一脸肃
穆地双手递回了银票,古远飞的身形很消瘦,但却有了瞬间高大起来的错觉。
"在下并非清高,但也不至于为区区银两沦为跑腿小人。如果王爷是怕在下泄露了您的行踪,那大可不必用铜臭来
羞辱鄙人,可知,若是在下今日能为几百两银子封嘴,明日必是会为几百两银子开口之人!"
"说得好!"收起了银针,商大神医猛地插嘴叫了声好,完全是惟恐自己家里不会被低气压团扫荡的看好戏眼神。
乍听之下觉得他是一面倒地在帮古远飞说话,可停顿了半晌,见没有人接口,商悦锦话峰一转,又对书生刻薄起来
:"不求利无非求的是名了。读书人想要榜上之名无可厚非,呵,能救上一次王侯的性命,可比寒窗苦读十载来得容易
多了,不是吗?"
"在下子然一身,无意为名利二字算计半生。"古远飞眉也不皱地继续着他慷慨激昂的反驳,莫名地,他越是振振有
词,说得比教材上的烈士还无私,我就越是觉得他眼底深处栓桔着一头欲望的猛兽,而那猛兽的贪婪远非俗名与薄利能
够喂饱的......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在下什么都不想要!告辞了!"终于被我的问题气炸了.我明显地看到消瘦白净的书生浑身抖了抖,在压抑着怒吼了
一句后,狠狠甩袖,转身就要往门外冲。然而,气愤蒙蔽了他的头脑使他忘记了自己脚上还有严重的伤势--
"当心--"眼疾手快地箭步冲上前去,我一把捞住了古远飞立足不稳向前倾倒的身子,揽在对方腰问的手微微用力
一带,他便顺理成章地倒入了我的怀中,抵上了我的胸膛。
"呃,你还好吧?"
"多、多谢王爷......"气氛凝滞了几秒,嗡声地,我的怀里传出了道谢的声音。垂眸一看才发现,此时此刻彼此暖昧
的姿态,已经将古远飞知书达礼的清秀
容颜羞得红到耳根了。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已经分不清现在觉得怀中人秀色可餐是属于淫龙的惯性思维,
还是属于我的潜意识了。
清了清喉咙,把乱七八糟的歪脑筋暂时压下去,我轻松地环抱起行动不便的书生,将他轻柔地放在了屋内的卧榻上
,放缓了语气"刚刚是我们说得过分了。你放心,你要去要留我们都不会阻拦的,不过先得把你的腿养好了才可以。让
郎中帮你看过伤之后,你想去哪里,我们送你去就是了。"
"呵,在下既然说了孑然一身,自然也没有什么非去不可的地方。睫羽扇动了几下,古远飞低下头乖乖地任商悦锦
挽起他的裤管检查伤势,不再反抗。
"那我们送你回家好不好?行吗?王爷大哥?"被忽略在一边早就耐不住寂寞的上官月呜插嘴进来,两只眼睛以从未有
过的黑亮圆润憧憬地仰望着我力足以达到五星标准!不过为"王爷大哥"了?
"当然,也是个好主童。"人家给了高帽子不戴白不戴。享受地挺起腰板,我揉了揉少年的乱发,将视线转移到明明被商
大神医耕得很痛,脸色煞白却绝不呻吟出声的书生那边:"你家在何处,本王亲自送你回去便是了。"
"不劳王爷费心.在下已无家眷高堂。"
"呃......"真是的.怎么和约定俗成一样精彩的人物要不是大户出身.就是从石头缱里蹦出来的孤家寡人。一时不知
该说什么,话峰便被邢勋阴着俊颜接了过去:"既然如此,你前些时日为何会在京城,此刻又为何会在这附近!?"
"哦?奇怪了,大梵国太平盛世之下,百姓还不可任意走动了不成?"这么尖酸的反驳当然不是书生的口气,又是商悦
锦的多嘴。我终于发现这家伙骨子里就是个煽风点火、搬弄是非的男人。
这么算来.当年梵玫霄按倒他,用唇叫他闭嘴说不定也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呢?呸呸呸--我怎么替强奸犯辩护起
来了!
不过.一问大神医这一抢白,倒叫古远飞没有了据理抗议的立场。缓缓地看了我一眼,他想到了什么似的.叹了口
气,平静地回答了邢勋的问题:"在下家道中落,无奈便卖了祖业,本欲赴京苦读,秋试时考取个天子门生也好,至
少能与经史子集相伴一生。谁知,京城吃住昂贵,远非薄产足以支付的。一个月前拒绝王府的赏银时,其实在下已经无
米为炊了。想在京里谋份事做,奈何人生地不熟,处处碰壁。
恰巧遇到了一个押镖进京的老乡,说是家乡筹善款欲建所子弟塾,正在找夫子,我若愿意不妨一试。京城实在难以
留人,我便跟着他们的镖队回乡了。谁知行至这附近,遇到了另一队从家乡出发的镖师,一问才知道夫子早已有了人选
,我不忍老乡为难,也不愿回乡受举目无亲的尴尬,便暂居于此,此地通达南北,客多行驿,替人写写算算的倒也能聊
以生计了。再之后,就是今日见到几个恶汉欺负贫弱之人......"
"那你今后有何打算呢?这里是待不了啦,你招惹了那些人,我们走后他们势必会对你不利的。"而且我相信有能力自保
的商悦锦一定不乐意多保一个拖油瓶在身边的。斜了一眼陷入沉思的邢勋,大概是在古远飞身上看到了我们那个时代大
学生毕业就是失业的悲惨境遇吧,总觉得面对他同情心就会泛滥一点。"这样吧,你反正也没有一定要去的地方,不
如暂时跟着我们,一路游山玩水,也算是积钻阅历吧,你看如何?"
"是啊是啊!一起吧,古大哥!"上官月鸣毫不犹豫地支持了我的建议,这小子自从我替他说完那句公道话之后,看我的眼
神都不一样了。
不管怎么说,阴暗少年变成狗腿正太后可爱得不是一点半点!忍不住又揉了一遍他的头发,鬃毛一般的触感,和同龄
的琉官相比,他们有着仿佛日与月一般的差距。
"可是......"迟疑了一下,古远飞应该是动了心,但目光瞥向沉着张脸生人勿近的邢勋时,又惨淡地笑了笑,"恐
怕不太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这里我说了算。"顺着他的目光斜了邢大帅哥一眼,我有点赌气.气自己不能像"梵玖霄"那样轻易
左有他的决定。真正的淫龙是从不需要在乎邢勋的心情或者和他商量什么的.我虽然没有那样霸道的独裁想法,可身为
男人,我也不希望总是看别人的脸色斟酌己见。见状,邢勋的表情还是阴沉的,但却识时务地服从了多数意见:"既
然王爷答应了,你就跟我们一起吧。多一个人也没什么......"
"好,那就这样定了。"生怕他话中有话,我一锤定音地结束了讨论,走过去递还邢勋的配剑,挨着商悦锦蹲下身去
,询问还在埋首处理伤员的神医道:"你这边又怎样?他要多久才能行动如常,我们好出发?"
"伤筋动骨一百天,没听过吗?慢慢等吧。"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手上的动作告一段落,商悦锦不急不缓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