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安是椒图的转世,她恢复记忆时就明白了,也难怪第一次见他会有奇怪的愉悦感。但是她不愿把李佑安扯入两族间的是非,在她心里,一直记得的是那个纯真无邪惹人怜惜的孩子。
“江玉溪呢,为什么不叫他去?这方面他更擅长吧?”卫离不怎么感兴趣地问,觉醒后的魃公主,回复了前世一贯的懒散。
“他有更重要的工作,而我这边最近也是人手不足。”金辰风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镜,莫测地看着她,“不管怎么说,这到底是命令。”
“知道了。”
懒得去探究对方的语气里是否有挑衅的意味,卫离站起身,简单地结束了对话。
S市S大。
此时正值上午第二节课的时间。
苏小桥脚步匆匆地走进文学院的教学大楼,不时抬腕看表。因为社团联的工作耽误了上课,他决定从侧门的安全出口穿捷径去教室。
到了那里却发现此路不通,有一些陌生人和学校的保安正守在门口,好像忙碌着什么。
苏小桥上前,对着一个保安礼貌地问:“对不起,请问这边不能过去么?”
“对,有个剧组借了整层楼在拍戏,听说演员有好几个是明星。”保安回答。
看来只能规规矩矩地从正门走了,苏小桥想着就要转身,忽然一个柔美的声音叫住了他。
“是苏同学吗?”
苏小桥回头,只见许云深正向他招手,身上还穿着戏服,一边指示工作人员放他进去。
苏小桥觉得有点头皮发麻,面上却是保持微笑的表情走上前。
“真不好意思麻烦你,许小姐。”
“哪里,”许云深嫣然一笑,“看来我们很有缘呢。”
一个绝色美女在第二次见面时就感叹有缘,在苏小桥看来,可绝对不是什么好运犯桃花。动物性的本能让他对她总带着十二分的戒备感,无论她长得有多迷人。
外表是用来骗人的,这是他从小的经验之谈。有时候越是看上去无害的事物就越危险,他本身就是一个明证,何况身边还有那么多活生生的例子。
虚与委蛇地客套了几句,借口要上课,苏小桥急忙脱了身。
背对着许云深离去,他并没看见她脸上浮起的似笑非笑、哀怨诡异的神色。
坐在课堂上,苏小桥满脑子都是许云深的影子。“校园行”的活动刚结束,她又忽然滞留在S大拍戏,苏小桥可不认为是巧合。他非常了解S大的某些教条,除非有厚实的背景,不然原则上学校管理层是不赞同沾染娱乐圈的。
想起她方才说的有缘,那时的表情好像有一种奇怪的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苏小桥想着想着,忽然浑身一震,脸色沉了下来。
结果这堂课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下课铃一响,便飞快地离开了教室。
苏小桥步行了五分钟,来到学生社区一座食堂前。这个时候食堂里空荡荡的,师傅们正准备着午饭。但是李佑安平日里这时才方起床,会来买早餐。
眼一瞥,苏小桥意外地在食堂一侧的车棚里看见了要找的人。
只见李佑安瘦弱的身影被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团团围住,其中一个人正揪着他的衣领说着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
训话工作被人打断,为首的那位十分不快地转过头。但当他看见苏小桥时,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没什么,我们只是聊聊天。”为首的男生睁眼说着瞎话,一挥手,一群人呼啦一下地全跑开了。
苏小桥的脸上有一丝杀气一闪而逝,但他并有追去,而是急忙走到李佑安身边。
“怎么样,没事吧?”他拉着李佑安上下左右瞧了个仔细,“有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要吃药?”
“没事。他们没动手。”李佑安表情冷淡地道,对苏小桥团团转的模样克制着翻白眼的冲动。
“他们是什么人?”苏小桥瞥见他脖子上被衣领勒出的淡淡的红痕,语气森然。
“好像是体育系的学生,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他们一下,他们要我道歉而已。算了,这些人又成不了气候,真要是有危险,还有应歧在。”李佑安不怎么在意地道。
苏小桥明白他的意思,在学校里李佑安向来低调,从不引人注目,当然不希望这种现状被打破。但是像刚才的状况,苏小桥觉得有必要回去和张扬商量一下。应歧毕竟只能在暗里保护,有些事不能出面。现在虽有苏小桥照应,可是还有一年他就要毕业了。
“你来找我有事么?”
李佑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苏小桥这才想起找他的初衷。
“我看到谢欣欣了。”苏小桥正色说道,脸上却划过狐疑的表情。
高淀躲在一棵树后,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处正与苏小桥谈话的李佑安。
“为什么这么快回来?”他问,并没有回头。
他的身后,正站着刚才几个表演“欺负弱小”的学生。
“苏小桥是学校的名人,你只是叫我们试探,又不是真的要动手,我们不想惹麻烦。”为首的人回答道。
高淀没说什么,只是挥挥手,站在另一侧的雷逊扔给他们一沓纸币。
等到这些人心满意足地离开,高淀才放下望远镜,转过身。
只见他的脸上青青紫紫色彩斑斓的一片,右眼还画着个大大的黑眼圈,模样十分耀眼。
“没有看到上次揍我的家伙。”高淀揉着淤青的嘴角,咝咝地吸着凉气,“那个李佑安平时装得到像乖宝宝,可骗不过我,哼。”
雷逊直觉他说的这人不简单——至少普通人不会跟着那么高强的保镖。
高淀虽是个纨绔弟子,好歹自小被父母逼着学过不少防身功夫,不会轻易失去抵抗力。虽然身上的伤都只在皮肉,主要集中于脸,但这种手下留情反而显出手头功底。不过对高淀来说可不是什么幸事,而是奇耻大辱。
“少爷,您想怎么做?”雷逊注意到高淀闪耀的眼神,开始头痛。这位大公子最大的才能,就是把简单的事复杂化,并且有着不达目的绝不罢休这种意外的执著。
“他那么喜欢伪装,我偏偏要让这里所有人看到他的真面目!”高淀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下一秒因为扯动了伤口,嗷嗷乱叫地捂住脸,痛得原地跳脚。
下午一点,离上课还有五分钟,原本空荡荡的教室才慢腾腾地热闹起来。
李佑安缩在最后排的位置,眯着眼似乎在打瞌睡,心里却思索着上午苏小桥对他说的事。在数月前统一S市黑道的战争中,“谢欣欣”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一块小小的踏板。事后,她也像配角的固定出路一样,黯然远走他乡。如果不是许云深的出现,至少苏小桥是不会想起还有这个人的。
许云深不是谢欣欣,苏小桥只是对她怀疑。因为他在许云深那倾国倾城的容貌中,看到了几丝谢欣欣的影子,尤其是她笑的样子,实在是太相似了。
从许云深身上,苏小桥的动物性直觉总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气息。
李佑安思考的却是另一回事。他在检讨过去的手段还是太软了,留下了太多斩草不除根的先例。无论许云深和谢欣欣有何关联,他得出的教育意义是,对敌人心慈手软无疑给自己找麻烦。他在脑海里给这个名字打上了红圈,不过他还需要观望一阵子,毕竟处理一个公众人物需要诸多后备的考量。
李佑安在记忆里又陆续拖出了一些计划中的牺牲者,比如陆向阳,比如唐果。也许,他需要对过去的一些决定重新审视。
正想着,嘈杂的上课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李佑安抬起头,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打开书本和笔记。这时他才忽然发现,身边的座位不知何时已有人落座。
李佑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一张色彩斑斓的脸孔拥堵了整个视界。
“你好。”这张脸露出极为璀璨的一笑,尚未消肿的五官挤作一团,完全破坏了人类端正的容貌准则。
“你、你好……”李佑安低声回应,往旁边挪了挪身子,似乎很是畏惧。心里则隐约觉得有点眼熟。
“是李佑安同学吗?”脸的主人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表相给他人造成的困扰,还作出和气的模样。
“是、是的……”李佑安不安地看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努力压低声音。
“看来你是完全不记得了,那我提醒你一下好了。”那张丑脸连着身体整个儿贴近了他,在他耳边道,“数学系大楼后面的林子里,你不仅打扰了我的好事,还指使保镖对付我。我可是记忆犹新哪。”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李佑安面上满脸疑惑,心里可没好气,他想起来了。又是一个做事拖了尾巴的后果,该死的应歧,也不提醒他一下——这时他完全没有考虑到以他当时半梦半醒的状态,是否有人敢提出任何建设性的意见。
“你想骗谁?我可是受害者。”这次移动的是手,不怀好意地从桌下伸了过去。“你很习惯伪装吧?你叫人揍我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样。”
李佑安脸色一变,身下的某个器官被人恶意地包围在了掌间。
一股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热气钻入耳朵。“介绍一下,我叫高淀。”
那只恶毒的手开始进行猥亵的玩弄动作。
李佑安的反应是抓过课桌上的笔盒,反手狠狠地砸向冒犯者,“你他妈的找死!”
高淀的额角被磕出了血。他身体向后微仰,拉开一段距离,手捂住头,脸上却浮现得意的笑容。
教室里静可闻针落。所有人的视线汇集过来,愣愣地看着这个扎在人堆里毫不起眼的少年一改常态的凶狠,迟迟无法回神。
李佑安明白过来,瞬间回复了冷静。他扫了周围一眼,轻轻吐了口气,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摘下了那副可笑笨拙的眼镜,露出清冷秀气的本貌。
“高淀是吗?我记住了。”他淡淡地说着,然后拿起课本,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容地走出了教室——丢下身后的一片哗然和老师的怒气。
李佑安离开教学楼没多远,应歧就出现在身边,忧心忡忡地跟着他问:“少爷,您没事吗?”方才发生的一切躲在暗处的他都看在眼里,可是来不及也不能够出面阻止。
李佑安脚步不停,语气中却没有他预想的愤怒。“不必杞人忧天,你认为我的心脏会脆弱到为这种事发作么?”
应歧很想说是,当然他没有开口。
李佑安冷冷一笑:“我刚才是失控了,但也只是一瞬间。不过却让那人得逞了,看来以后在学校是装不下去了。”
“少爷,要不要……”作为一个保镖,应歧理所当然地认为任何危险性因素都应及早排除。
“不,你不要出手。”李佑安的脸上划过一种有趣的表情,“反正我也玩腻了扮书呆子,正好有人送上门,倒是难得的乐趣。”
应歧无言地看着他,他从来就跟不上他的思维模式。
“歧,我不上课了,你送我回去。”李佑安淡然地说道,朝着校园的正门口径直走去。
就在李佑安逃课的同时,苏小桥也被一通电话叫出了学校。
电话是他的心腹小七打来的,说是邻省的黑道魁首华帮派代表来到了S市,约见红门首脑。
苏小桥坐进来接他的车时,忽然觉得有些蹊跷。
一般而言一个帮会大哥为了驾驭手下,总会保持一点高深莫测,可是苏小桥从来不掩饰冷落大脑发达四肢的意图——有疑问就找小七,小七解决不了找张扬,哪怕张扬也不行,还有佑安呢——有那么多代劳的能者,何必自己头痛?
所以他很干脆地向坐在车前排副驾驶座的万能助手开了口。
“我也不清楚,他们才进入S市地界就来了联络。”小七答道。
苏小桥立刻拨了张扬的手机——小七不会自作主张答应会见的要求。“阿扬,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