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九子 第四卷：昆仑制造————饮风沈醉

      第一次看见这样宁静柔和的李佑安。
      狻猊隐没在半空中，凝视着高楼上两个纯白少年两小无猜的画面，被这份和谐的美丽刺痛了心——即使他的表情始终空无一物的平淡。
      作为兄长，螭吻轻易就看穿了狻猊伪装下的五味纷杂。半是玩味半是关切，他问：“告诉我，你怎么想？”
      “……我很不安。”
      原本未期望立刻得到正面回答的螭吻多少有些意外，他没有错辨弟弟眼中一闪而逝的困惑，并为此感到惊讶。
      “我不知道，”狻猊顿了顿，像是在考虑表达的措辞，“怎样对他来说才是最好。”
      这种说法很含糊，但是螭吻明白他的意思。
      照顾他、保护他、悉心呵护、默默相随，却似乎比不上那令阳光失色的灿烂一笑。就算不求回报，也仍然会在意。
      可是，螭吻不得不承认，那个少年的纯粹有着无可抵挡的感染力。
      所以狻猊迷茫，因为他从未见过李佑安这么天真的表情。
      很久以前的小九无邪透明，一眼就能看到心底。
      很久以后的李佑安冷漠狠戾，偶尔的稚纯不过昙花一现。
      狻猊可以把小九圈入怀抱，挡风遮雨，无微不至。可是对现在的李佑安，他并不能肯定该如何去爱，不知道什么才是他会需要的。一个怀抱，一份纵容，小心翼翼的呵护——这样就可以了么？究竟怎么做才对他最好？
      如果说过去狻猊有自信和耐心慢慢探索相处的方式，那么现在，显然他开始急躁了。木青珞的出现引发了他强烈的危机感。
      “我也不知道，哪吒又是如何认识小九的，为什么记忆晶体里没有纪录。”
      “这或者说明我们手头的记忆晶体并不完整，又也许，有人动过手脚。”螭吻微微皱眉，“如果假设成立，问题又来了：什么时候？是谁？有何目的？”
      沉默。
      螭吻看了看狻猊，轻叹口气。他完全理解了他的忐忑。
      他们并非无所不能。
      作为龙神，他们拥有的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和最漫长的生命，但是他们仍然会受伤害会流血，也会死亡——所以他们同样会害怕失去。
      螭吻陷入沉思。
      狻猊的目光依然牢牢锁定着那个时刻悸动在心头的身影。
      高楼顶上，木青珞环住李佑安，带着他缓缓向地面落下。和上来时一样，他们降落得很慢，并且保持着匀速，少年小心地避免给他的新朋友带来任何不适。
      李佑安安静地闭着眼，聆听着耳边的风声，缓慢的节奏好似给人催眠。
      他的意识有些迷浑起来……
      四周是浓稠的黑暗。
      没有边际的虚无。
      他在黑暗中陷落。
      一直不断地，下坠、下坠……
      突然之间，风声消失了。
      李佑安陡然清醒过来，睁开眼。原来他已经回到了地面。
      木青珞不知何时放开了他，站的位置有些疏离。李佑安不能确定，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瞬间闪过的苍白。
      “你认得回去的路吗？”少年问。
      李佑安点头。
      “那么，再见。”
      少年干脆利落地转身。
      “谢谢你。”李佑安在他背后说。
      少年顿了顿，挥了下手，没有转身。
      看着他的背影远去，不知为何李佑安有种错觉，仿佛他是落荒而逃。
      部分出场人物对照表一：
      神族：
      李佑安——上古龙神第九位•椒图
      狻猊——上古龙神第八位，上离王
      螭吻——上古龙神第七位，上坎王
      蒲牢——上古龙神第四位，上震王
      睚眦——上古龙神第二位，上坤王
      应歧——龙族，应龙支族
      毕渊——毕方王族
      九婴——原九头蛇族，后修炼成蛟，内定的蛟族之王
      赤殊——毕方王继承人
      仙族：
      卫离——元阳公主•魃，十二天神将之一
      江玉溪——清源神君•杨戬，十二天神将之一
      金辰风——太白金星
      木青珞——三坛神君•哪吒，十二天神将之一
      巨灵——巨灵神将，十二天神将之一
      金吒——十二天神将之一
      木吒——十二天神将之一
      三清——太清、上清、玉清，仙族三长老
      
      第四章 西王母•蟠桃会（下）
      谈话又陷入了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高笙长长地吐了口气。
      “听起来像神话。”他说。
      “对人类来说，这确实是神话。但同时，它又是真实的历史。”
      高笙撇开眼，脸上淡漠得看不出些微情绪。
      “现在，能否回答我，您相信神的存在吗？”王晴锲而不舍地问。
      “你需要我相信么？”
      王晴微微一笑，她并没有被他带着某种讥讽的反问句式激怒。不过，这个人还真麻烦，不知道是否是职业病，对问题怎么也不肯正面回答，非要多拐几个弯。
      “其实无论您如何判断，他们本身是客观存在的。我说的神，是那些开天辟地的太古神祗，而不是后来自我标签的神族。他们由天地诞生，又造化了天地。他们创造生命，赋予生灵各自不同的能力。那个时候，人类原本是众多高等生灵里力量最为薄弱的种族。但神是公正的，人类得到了智慧与狡诈，依靠他们的头脑在人间夺得一席之地，并且不断地扩展领土，最终成为了凡界的主宰。
      “此外，脆弱的人类还得到了另一个了不起的补偿。在他们之中，总会有一些人，拥有特殊的先天体质，可以看透任何事物的本质，又可以轻而易举地纳为己用。这种特殊体质的出现概率极低，也许几百年都不会有一个。但是再小的概率，也只在人类中出现。这样的特质，我们称为‘天眼’。”
      高笙半垂下眼，一语不发，视线似乎被王晴面前的柠檬汁吸引了。
      直到王晴开口问：“高先生，您在看什么？”
      “光或者能量，青色的。”他第一次没有迂回答案。
      王晴愉快地微笑——那是她方才残留在杯中的力量——谈话终于有了实质的进展。
      “很小的时候，我就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去世的母亲，当我告诉她我的发现时，她严肃地叮嘱我绝对不能再对任何人提起这个秘密。长大后我才明白母亲的苦心，她是在保护我。几年前我参观过华帮的秘密实验室，当时我心里真的很庆幸，我一直严格遵守了母亲的嘱托。”
      “高先生，对您的坦诚我深表谢意。”王晴郑重地说：“我也坦白告诉您，找上您并不是偶然，您是我们挑选出来的人。有一件非常重大的事，十分需要您的帮助。”
      喉咙涌上一股浓烈的腥味，只忍耐了片刻，终于禁不住冲口而出。
      鲜红的血迹洒满了衣襟，斑斑点点，衬出几分凄厉。
      毕渊单膝跪倒在地，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着，断裂的骨头搅伤了内脏，阵阵剧痛刷白了他的脸。
      他的表情刻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死死盯着视界里那个伤痕累累浑身是血但依旧彪悍挺立的身影。
      怎么会有这种事？z
      直到刚才他都一直占尽上风，连续的攻击压制得对方几乎无法还手。可是为什么转瞬之间，一败涂地的人却是他？
      “不可能……这不可能……”毕渊如同梦呓一般地喃喃自语，“你居然练成了‘分身有术’！”
      巨灵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胜利者的表情因为染上了血迹显得分外狰狞。“为什么不可能？”他面带嘲笑地反问，“你太小看天神将了！”
      毕渊怔愣，忽然间有所领悟。y
      他不是太小看了天神将，他是低估了巨灵。代表仙族最高战力的天神将，原本都是天界横行一时的人物，只有巨灵一向被认为是凑数的。数千年来每一次天界的征伐，巨灵及其名下的天兵天将从来是冲锋陷阵的炮灰，能幸存的寥寥无几。好几次，甚至只剩下巨灵一个光杆司令侥幸逃生。所以众多对于天神将的议论，极少把他计入在内。
      毕渊也一样，他看不起巨灵，压根就没有把他视作天神将级别的对手。可是现在他想起，巨灵能在无数次的炮灰战斗中幸存至今，稳稳地守住他的地位，又怎么会是庸手？
      所以，毕渊输了。因为轻敌，也因为巨灵隐藏得太好。毕渊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练成了“分身有术”这样的高级法术，以至于被他的分身体在背后偷袭得逞。
      各族法术中的分身之术，一般分为两大类：化身千万和分身有术。前者胜在数量，但所化形体皆非本体，力量有限。而后者却是在时限内从己身的灵体中生成实实在在的复制灵体，从而获得加倍的力量。分身有术是高难度的法术，练成者寥寥，而且因为这种法术对灵体消耗过大，应用时一般都用其简化形式：三头六臂。
      “杂种鸟就是杂种鸟，果然不成气候。”巨灵趾高气扬地说，“爷爷我可没工夫陪你玩。”
      毕渊心里明白巨灵其实已是强弩之末，这一局拼得两败俱伤。可是此刻的他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手飘然而去，无能为力。
      结界不知何时解开的，显然蒲牢已经不在了。这让毕渊感到恐慌。假如他的主君因此对他失望，那么这万余年的心血都将付诸东流。
      一声叹息从身后传来。系出同源的火焰之力包围了他，慢慢抚平了体内的伤痛。
      毕渊稍稍恢复了力气，勉力站起身。当他看见为他疗伤之人的面容时，脸上的表情再一次冻结。
      赤殊。b
      毕渊猛地退开三步，拒绝他的帮助。
      又一声轻轻的叹息，赤殊淡淡地表情透着无奈。“你又是何苦……”
      毕渊冰冷一笑，不发一言，转身离去。g
      与此同时，坚持着胜利姿态的巨灵一脱离毕渊的视线，就狼狈万分地摔下了云层，落在一条幽暗的小巷中。幸好他还勉强维持了片刻隐身形态，没有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他庆幸的不止于此，他庆幸的是那个躲在暗中的强大气息终究放过了他。虽然因为力量上的差异，他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不过至少他还掂量得出那个气息的主人可不是他惹得起的。
      巨灵恨恨地骂了句粗口，坐在地上大喘气。之前的伤势加上“分身有术”的后遗症，把他折腾得够呛。虽然在毕渊面前装得潇洒，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巨灵也不愿使用这最后一招。他并没有杨戬、哪吒那种等级的力量，“分身有术”只不过练成了一半，连“三头六臂”也无法施展。所以这一招对他而言简直是自虐。
      巨灵正为伤势愁眉苦脸，前方却传来一声惊呼：“巨灵大人！”
      一个窈窕的人影急切地跑过来，巨灵方要戒备，却认出了对方，太白金星手下的潘秀秀。
      “巨灵大人，您怎么了？”潘秀秀看清他的伤势，顿时惊慌失措。“天啊，这么重的伤！”
      “喳喳呼呼做什么！”巨灵斥道，甚感不耐。
      被他一喝，潘秀秀胆怯地倒退一步，小声说：“我、我立刻去叫人来，请您忍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