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九子 第四卷：昆仑制造————饮风沈醉

      伸手抚上那沉睡中微启的唇瓣，泛着淡青的表皮因为干燥开裂了少许。不好看，对他，却是要命的诱惑。
      心绪纷乱。
      真的，他原本打算慢慢来。他不愿吓坏他，他只想先卸下他心底铺满荆棘的戒备。等到有一天，他希望他会自然而然地了解：他爱他。
      可是今天，他突然明白爱情是最不可控制的，若是不赶紧抓牢，任何可能性都防不胜防。所以——
      所以狻猊对着这干涩的唇吻了下去。
      一瞬间，所有混乱的思绪奇妙地平息了。
      轻轻地，他不敢太过放肆。只是用一种很珍惜的姿态，细细地吸吮那两片柔软。闭上眼，心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愉悦和安宁。
      后来——他也不知道这个后来是多久——直到所有干裂的地方被滋润了，他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他的唇。
      却看见，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直直地看着他。
      狻猊怔了怔，但并没有移开视线，深深地回望。
      他们对视，无言。
      然后，李佑安翻了个身，背着他，再度沉睡。
      同一时间，城东的某间公寓传出了一声尖叫。
      “小狗——你给我站住！”
      王晴一把从窗帘后揪出一只小狮子狗，双手并用恶狠狠地蹂躏。“叫你安安心心地给我找人你不听，乱兴奋个什么劲儿！还把舅妈送我的花瓶也打碎了！你这么三心二意，要找到什么时候？你要是害我得不到自由，信不信我把你扔锅里炖狗肉褒！”
      小狮子狗仰天呜咽，眼泪汪汪。
      “什么？你说你找到了？”
      王晴松开了手。小狮子狗连忙跳到桌上的电脑前，伸出一只爪子敲动键盘。
      只见屏幕上弹出某个官方内部网站的页面，小狮子狗熟练地用鼠标移到其中一个链接，点击了一下。
      王晴盯着网页上显现的资料，“……高笙？”
      小狮子狗叫了一声，打开另一个窗口。
      “FA710航班，B市至S市……你说他要来S市？”
      小狮子狗欢快地又叫了一声，甩了甩尾巴。
      王晴立刻换上微笑的表情，嘉奖地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把它抱在怀里。“乖孩子，干得不错。先奖励你东坡肉和叫化鸡如何？”
      小狮子狗闻言，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她，口水直泻而下。

      第三章 你的温度在我指间（上）
      S城城东国际机场。
      王晴百无聊赖地靠着玻璃墙，目视着人来人往喧闹的候机大厅。
      “小狗，你确定没搞错时间？我们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了。”她语气不善地询问匍匐在脚下的狮子狗。
      回应她的是极其无辜的眼神和低低的呜咽。
      “你说飞机误点你也没办法？”王晴很是任性地哼了一声，“我不管，你浪费我时间，今天的晚饭没份了。”
      泪水霎时填充了小狮子狗的眼眶。只见它爪子扒住她的裤管，努力地蹭着，试图唤起她的良知。
      “你这招对我没用。”王晴斜睨着它，一脸的铁石心肠。
      小狮子狗垂头丧气地退开两步，哀怨地用爪子磨着光可鉴人的地板，毫不在意地面发出刺耳的分贝。
      王晴眉头跳动，抬脚正要往它头上踩落，眼光瞥见出口通道涌动的人影，收回了脚势：“别闹了，目标出现了。”
      小狮子狗连忙做回乖巧的宠物，巴巴地跟着王晴迎了上去。
      穿过接机的人群，一个面相文气沉静，气度从容，年约三十多岁的男子只拎着一只公文包走了过来。
      “是高笙高先生吗？”王晴上前，隔着一段距离问。
      男子停下脚步，审视着她。“我想，我们并不认识。”
      “我叫王晴，这个家伙叫小狗。”她指指脚边的狮子狗，笑了笑，“你看我们现在不就认识了？”
      男子没有回应，只是眼神淡淡地注视着她。
      王晴摊了摊手，“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跟您谈谈，也许您会有兴趣。您不带助手保镖只身一人到S城，不就是为了了解关于高淀的事吗？”
      男子的脸上看不出多少动容，但是王晴感觉得到一瞬间他全身的戒备。他似乎想了一会儿，随后微微颔首。
      王晴微笑，他的冷静沉着让她感到满意。“那么，请这边走，我给您带路。”
      此时，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的李佑安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因为一次发病，他已经被禁足两天了。
      说起来，过去每一次生病，始终对他唯命是从的张扬和苏小桥难得会发挥他们年长的优势，把他的活动范围进行严格限定。自认强硬的李佑安唯独在这种事上总会莫名其妙地被牵着鼻子走。而现在多出一群“兄长们”，他更是没有了丝毫反抗的立场。
      这几天除了忙于帮派事务的张、苏二人，连在李佑安眼里堪称“无业游民”的睚眦他们也变得神出鬼没，不知道在折腾什么。倒是狻猊每天傍晚会准时出现。
      至于现在，空荡荡的房子里除了或明或暗的保镖，就只有他窝在躺椅里发霉。
      想起造成这种状况的主因，那头引发了他情绪波动的獒犬，李佑安不由自主地皱眉。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绑架事件后报复虎威帮的行动中，那只獒确确实实被张扬处理掉了。就算因为物种差别，他无法从獒的外貌上进行区隔，但是当时黑暗中的那双狼眼却是深深刻在他心底的。
      为什么明明死去的生灵，还会再度重现眼前？
      李佑安揉着太阳穴，重重地吐了口浊气。他讨厌超出掌控的事物，但是不知何时起，周遭的一切已经陷入了不符合逻辑的诡异。常理，这个词仿佛从来与他格格不入。
      不过，他接纳那些超常识的存在是一回事，是否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他并不想面对这些现象后关于己身的答案。他视人生为游戏，把这个世界当作游乐场。他允许过程中的任何变数，但不能容忍游戏被破坏。
      可惜世事不如意者八九。
      李佑安眯起眼迎视天上的日芒。
      他觉察到自己似乎变得不同了。不能再那样肆无忌惮，那样任意妄为。他不乐意现在的状态，可是他控制不了。
      人心日夕万变，难以琢磨。包括他自己的。
      李佑安不免有些沮丧。
      脑海中闪过狻猊的脸。只要在他面前，这张脸是一成不变的似水温柔。如此固定的表情他甚至怀疑会否是面具。当然，他没有求证过。也许从眼睛里可以看出答案，可是他不愿意探究过多。
      偶尔从狻猊遗漏的目光里，李佑安读到了深沉的疼痛。这让他觉得不安。
      有时候禁不住会想，那些落到他身上的视线，是否仅仅是一种对过去的怀念？
      心头莫名隐痛。
      李佑安不自觉地捂着胸口，冷笑。
      “你还好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佑安一愣，睁开眼。木青珞站在他面前，直直地看着他。
      “你怎么进来的？”
      木青珞指指高高竖立在阳台外的杉树。
      李佑安想象了一下他爬树的样子，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他并没问他如何躲开保镖和别墅的监控系统，在李佑安的意识里，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你带蛋糕没有？”
      “没。去店里吃。”木青珞伸出手。
      这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却像相识多年般自然。
      李佑安微微一笑，握住了他的手。
      第三章 你的温度在我指间（下）
      S大校园内。
      课间时分，林荫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很是奇特地留出了一段宽敞的真空带。几乎所有经过的人都会投以又惊又奇的眼神。
      江玉溪瞥了一眼身边的视线焦点，淡淡地说：“你不该来。”
      “我可不放心，这么大的功劳说不定就让你一个人独吞了。”实在算不上友好的回答夹带着粗嘎的笑声。
      “你的模样太引人注目了，巨灵。”对他的咄咄逼人江玉溪平淡以对。
      巨灵狞笑，“难道西王母看到我还会吓跑不成？就算她逃得再快，我脚一伸就能挡住她。”
      “我只希望你别忘了我之前的提醒，对西王母保持应有的尊敬，不然真的惹到她吃亏的绝对是你。”
      “是、是，你***真是啰嗦。”巨灵一脸不耐地敷衍。
      江玉溪也不以为忤，他的注意力落到了前方，正和同学谈笑着迎面走来的子凰身上。
      也许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子凰抬起头，与他对视了一眼。随后她示意同学先行一步，独自留在原地，如同召见臣下的帝王一般，看着他们朝她走近。
      江玉溪和巨灵在她跟前两丈的距离停下，一瞬间，一股诡异的气场以三人为中心四散开来。
      周围路过的人们似乎都没注意到他们的异状，只是莫名地打了个颤，下意识地加快脚步。
      江玉溪望着子凰，微微一笑道：“王母殿下，杨戬有礼了。”
      子凰几不可察地点点头，凌厉的目光扫向一旁倨傲的巨灵。
      江玉溪挑眉，用视线警告无礼的同僚。
      巨灵不甘不愿地哼了一声，翻起白眼粗声粗气地说：“巨灵参见西王母。”
      子凰朱唇轻启，曼声道：“原来仙族已沦落到如此地步，净剩一些不成器的东西。”
      江玉溪拦住怒气冲冲的巨灵，恭敬地说：“倒叫您看笑话了。仙族当年惜败妖魔之后，如今确实处境艰难，所以急需您的相助。”
      “艰难？”子凰冷淡一笑，“当初他们战败时，好歹还有一个妖魔界栖生，此刻你们却只能寄居凡界藏匿。更别说上次大战仙族死伤无数，即便转生也不足原先的三分之一。这等状况岂单单是‘艰难’二字可以衡量？”
      “王母殿下当真是明察秋毫。现在玉帝陛下尚未觉醒，三清长老希望您能回去主持大局。”
      子凰盯着他冷笑，半晌才幽幽开口：“你不用费心思劝我了。告诉三清，今时不同过往，昆仑不会再搅入天界之乱。”
      江玉溪尚未反应，巨灵已经忍不住骂开了口：“兀那婆娘，口气不小！什么西王母，我呸！我就不信以你现在的这点力量还奈何得了我巨灵神！”
      话音刚落，他的手中金光闪过，化出一柄斧形神兵，划破虚空向子凰砍去。江玉溪已经来不及阻止，眼看神斧即将触上她的胸口，一道人影突现。只听得声刺耳巨响，饶是巨灵的大力，也被反冲之力震得倒退一步。
      江玉溪这时看清，眼前之人眉眼细长，浑身泛着青光。转念一想，便已认出其是那夜与哪吒交过手的九婴。
      九婴却不看他们，反身对着子凰行礼：“蛟族九婴，奉天界上坤王睚眦殿下之命，恭请昆仑尊主西王母。”
      子凰眸光一闪，颔首道：“带路吧。”
      “是，请恕在下失礼。”九婴说着，周身立时青芒大作。
      眨眼间，两人便失却了踪迹。
      巨灵瞪眼，回过头对着江玉溪吼道：“你就看着他们逃了！为什么不拦住他们？”
      江玉溪平淡地说：“我倒后悔没拦住你。我说过对西王母不能硬来，可是你的脾气把事情搞砸了。”
      “你说什么！”巨灵气冲冲的架势好似他若再说一句就准备用斧头招呼了。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么？”江玉溪微微瞥了他一眼。
      巨灵蓦然一怔，霎那间但觉寒气从头入脚，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好在事情还未定论。无论西王母有什么意图，龙神可不是那么好相处的。”江玉溪食指轻弹，原本覆盖在周围的力场瞬间散去。“毕竟，她曾经是背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