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药喝了,别整日仗着病装死。”
“沈教主这话说得可笑了……我就算病着,你折磨起来只怕更痛快,我装不装死又有什么关系……”
秦休看着沈千扬手中的药汤,故意冷嘲热讽回去,就希望沈大教主一怒之下砸了药碗扬长而去。
这东西多半出自唐秋之手,他宁肯不喝。
而沈千扬却没如他意,脸上神色倒是阴晴不定,却始终没有砸碗,而是眯了眼威胁道:“你要不喝,我不介意亲手替你灌下去。”
“……”
眼看沈千扬真伸手来,欲扣了他下巴强灌药,秦休只得伸出手去,“我自己喝。”
将药接过手闻了闻,没觉出什么异样,秦休心一横将那碗药喝了下去。
真要有问题,等自己好了再配上几剂药喝。
总不能真栽唐秋这人手里。
喝完药,秦休躺下身去,见沈千扬坐在床边不走,便将身子往床内侧挪了挪。未料沈千扬因他这个动作,眼底不快顿时加重了些,抬了手指在秦休脸上轻轻摩挲,冷冷道:“现在才知道怕我?是不是迟了!”
“呵……”虽然头疼欲裂,身子乏软无力,但听见这句话,秦休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沈教主不会连厌恶和怕都分不清吧?”
“惹怒我对你没有好处。”
眼底瞬间浮了层暗色,沈千扬带了薄茧的手指落在秦休唇上,略薄的唇失了血色,显得脆弱无比,却依旧诱人。让人忍不住想再品尝一番,更想借此封住这人的口,让他说不出那些能让他轻易动怒的话来。而手下肌肤过高的热度,又让他心里多少生起些不舍。只是嘴里的话依旧无情。
“昨晚你那么快就晕过去了,我还没尽兴,并不介意现在再来几次。”沈千扬一面说着话,一面俯身下去,手指卷了秦休一束头发轻轻拽着,湿热的气息缓缓喷在秦休耳后,说话的语调更是低沉,“听说,发烧的人那个地方也比平时热几分,必定销魂得紧……”
……
秦休脸色惨白,昨日臣服在身体欲念之下本就觉不甘,如今再被沈千扬以这般口吻提起,就更感屈辱。他青山碧水似的眼里亮光激起,长眉紧拧,冷冷回道:“我现在这样子,沈教主要不介意,尽管再要几次……我保证,过会在这床上的,一定是具死尸。”
“你!”
不知哪句话触到沈千扬的逆鳞,刚才还耐着性子只在言语上折磨他的人突然动了怒,一把揪住秦休衣领将他提起来,嘴里的话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尽是森寒。
“别用死威胁我,你若敢死,我便送你儿子下去陪葬。”
脖子被勒得踹不过起来,秦休费力地抬起手,想打开沈千扬揪住他衣领的手,无奈全身酸软,这几下打下去,全然不见效。只得自嘲地笑道:“沈教主你太不了解我,我这人……比你想象中的怕死。”
“怕死?哈哈,怕死的人敢再三算计我,怕死的人可以服毒拒绝我?”看秦休实在是难受,沈千扬终于松开手,但脸色仍不见缓和,“不管你耍多少花样,慕少游我告诉你,你别想再逃。”
不论任何手段任何方式,他不允许这人再逃掉,多年刻骨铭心的恨终于找到溯源,试问,他怎么能容忍这人轻易地逃开。
不可以!哪怕是死,也不许这人再逃离半步。
就算是毁掉,也得由他亲手来毁,不可假手于人。
“我说过,你恨我,我就把你锁在身边一辈子,爱也罢恨也罢,就算是永不超生,你也得同我绑一起。”
身体上的不适,心里的疲倦,全都让秦休感到困乏。
如沈千扬这般足以毁天灭地的仇恨,全要他来承受……他承受不起。
所以想要躲开。
轻轻笑了来,笑容里满是无奈,心头更如压了巨石般沉重,“你恨的是慕少游……都说身前种种隔世抛,慕少游早就已经死了。如今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个叫秦休的废人,你何必非要纠缠不清,不如放大家解脱。”
沈千扬闻言笑了来,逆了光的身影,深邃的五官全都显出刀锋的犀利,笑声在暗色中透出违和的痛意。
“你想要解脱?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我这一辈子,纵然负尽天下人,也从未负过你慕少游。所以,天下人伤我杀我都无所谓,但你不行。可是,这辈子偏偏就伤我最深,试问,你有什么资格要我放手?”
秦休所有的话都被这笑堵在胸口。
昨日因今日果……
的确,当年是他引无垢山庄与六大门派围剿赤峰教,也是他下药放倒教中所有人,更是他亲手震伤沈千扬,毁其十二经脉,让赤峰教折翼十年。
细算起来,他真没有要沈千扬放手的资格。
而且,早清楚这人的固执决绝,容不下别人背叛……他刚刚真是着了魔,才会想希望沈千扬放手……一时的魔障过去,现在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
再多的恨意,哪怕再承受不住,哪怕粉身碎骨,他也得担下。
前所未有的倦意席卷心头,秦休闭上眼睛,将脸转向一边,不再看沈千扬。
“我困了,沈教主现在若不想同我计较的话,请先出去。”
第二十一章
秦休身上多是皮肉伤,沈千扬难得仁慈放了他几天安稳,又有小沅每日熬了药炖了粥替他补着,这烧一退,再养上两三日,身子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这几天,他也向小沅问了些秦痕的事,知道小沅过来时沈千扬已命人将秦痕送回青阳谷,更另派了人照顾他,心里多少也就宽慰些。
只是,在秦痕这边稍稍安下心来,他又得在别的地方担忧。
前几日他病得昏昏沉沉的,或许是怕真把他折磨死了,沈千扬并未向他索欢。但两日身体好转,沈千扬又一心想折辱他,这关……只怕再躲不过去。
他对于情爱一事本就淡薄,男男间的欢爱,何况是与沈千扬……说不抗拒是不可能的,单单被沈千扬拥住时对方灼热的温度,和那墨色瞳仁中一寸寸扫过他肌肤,似要刻入他骨髓的凌厉光芒,全都让他从心底抗拒。
以及不愿被对方察觉的战栗退缩。
在这件事情上,他完全处于劣势。
如果硬要说还有什么可以由他掌控的话,不过是自己的心意与坚持罢了。
连身体都会因欲念而臣服于对方……根本不管这是不是他所希翼的,人有时候竟与动物无二。
啪得一声脆响,秦休将手里的树枝捏断来,然后手一松,断枝坠坠落入他脚下草丛中,再无踪迹。
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要他就这么被沈千扬困住一辈子,绝不可能。
他只要将墨莲拿到手,再把小痕送到药王谷,沈千扬就没办法再威胁他。而到时候,即使逃不掉,宁愿玉碎……
……
四周寂静无声,秦休抬了眼,静静看向远方,日渐偏西,如火艳色将天际残云染得绯红。
残阳如血。
明明是极艳丽的景致,可秦休却不喜欢。
这种极致的艳丽,似有毁灭人的能耐,一如沈千扬的爱恨,过度强烈,让人承受不起。微皱了眉来,秦休俊秀的五官镀了层柔光,清透的眼也因这漫天彤云染了些丽色。他站起身,拍拍粘在身上的草叶,准备回房去。
但一个转身,脚下步子还没站稳,整个人就撞进个坚硬的怀抱,一双手也轻车熟路地滑到他腰际。
……
秦休于心惊中抬起头来,视线恰好撞进沈千扬眼底,深邃的眼中墨色沉郁,似要将周围的一切都溶进去。
沈千扬的唇抿成一条线,隐隐现出些残酷的冷意,落在秦休腰间的手隔了衣料,不急不慢地揉着,力道很轻,却带足了情欲的味道,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秦休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寒,想要躲开,但脚下步子只动了动,又强逼着自己忍下来。前两次的教训已经足够让他知道,沈千扬这人,他越是挣扎反抗,倒越激起他的兴趣,倒不如先忍一忍,逞一时之气只会是他自己吃亏。
秦休的识时务,让沈千扬很受用,他笑了笑,低声道:“只剩下七天。”
“是啊,还有七天。”
他和秦休约定的时间,还有七天。
七天之后,他留在沈千扬身上的伤可以消去,小痕可以治好心疾离开赤峰教。
都是一个了结。
而他自己,却不知前路如何。
但无论如何,不会是现在这样被彻头彻尾地压制。
“你说,到时候……我应该怎么处置你?”
在腰上作恶的手稍稍下移,滑到秦休臀上,重重一压,将秦休人带向自己。沈千扬将秦休困在自己怀中,笑着深深看进秦休那双眼里,似要就此沉醉在那片动人的烟光水色里。
但是,秦休看得清楚,那墨色的眼瞳中,是比谁都清醒的恨意。
“挑断手筋封住记忆,让你这双手再无法用药,留在我身边做一辈子废人,怎么样?”
秦休抬眼瞥了眼沈千扬,轻轻笑了笑,答道:“难道,我还该对你说乐意之至吗?”
一根手指压在唇间,阻住秦休剩下的话语,沈千扬略低头,将一个吻印在他眉心,动作温柔缠绵,同他往日的强硬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少游,其实我舍不得。但是,是你逼我对你舍得。”
种种手段,当初何尝舍得用在这人身上。
但再三呵护视若珍宝又如何,这人一再负他,只因为一个肖墨涵。
他沈千扬素来自认不输任何人,却在慕少游身上一再碰壁,更因心软疏忽一败涂地。这般奇耻大辱,他如何忍得下。
然而更多的恨,却是因为不甘。
他对肖墨涵的妒恨,强烈到自己都厌弃,他从未想过,以自己的骄傲,会有一天忌妒某个人到如斯地步。
映在眉心的吻往下移去,如轻羽般从鼻尖扫过,最后触到稍薄的唇,温柔地将两瓣唇瓣吮住,眼睛不漏掉那人一瞬间轻颤不已的羽睫。
他要看的,就是这人的脆弱痛苦。
他从不许任何人负他,慕少游也不例外。既然以真心换真意不可能,那便由自己亲手来毁,得不到爱,恨也可以。
吻渐渐加深去,沈千扬撬开秦休牙关,热切地追逐口腔里的柔舌,缠住,不允许它退缩。手臂霸道地锁住对方,两人间越贴越紧,彼此的气息绕在一起无法分辨,但仍嫌不够……那份贪念,让他只想要将这人溶进骨血,再不放开。
感到身体里一股火热燃起,下腹肿胀不已,沈千扬扣住秦休后脑紧紧吻住他,贪婪地汲取对方口中的甜蜜,却发觉,远远不够。身体里的火热,让他此刻就把这人压在地上,将自己深埋入他体内,一遍遍索求,直到他全身都烙上自己的印记。
痛苦和欢愉,全都得由他来给,不许留下任何人的痕迹。
从身体到心,哪怕用仇恨来铭刻也可以。
“咳咳……”
正吻得难分难解,沈千扬几乎就要依着自己的心意将这人压倒在地上肆意而为,但突然响起的两声轻咳将他的理智拉回。
也让嗅到危险的秦休猛地自他臂弯中挣出来。
怀里空了人,刹那的虚无让沈千扬眼中温度骤然冰寒。他警告式地扫了眼秦休,伸手将对方扣回怀中,这次将视线投向两个不速之客。
“唐秋,严老爷子,你们来有什么事?”
被突然打断了好事,沈千扬的口吻绝对算不得好。而秦休才放下的心又提起来,转身看到来的两个人。
前面一人容颜清雅,白衣飘逸如仙,正是唐秋。而后面一人,是个清癯消瘦的老头,花白头发瘦长脸,人很精神。
正是严守。
当年和慕少游事事不对盘的严守。
“千扬,你看看这个。”
在沈千扬面前,唐秋连看也没看秦休一眼,径自从袖中掏出一张帖子,递给沈千扬。
沈千扬并未接过手,一双如狼般犀利的眼淡淡扫过严守。
严老爷子的注意力全都落在秦休身上,视线更是牢牢锁住秦休不肯挪开。
沈千扬抬了抬眉,问道:“严老爷子,你有什么事吗?”
然而他话才问出口,严守竟一掀袍角,噗通一声朝他跪下。
严守这一跪,沈千扬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秦休也知不妙。
要知道,严守是沈千扬父亲的结拜兄弟,一直随沈千扬父亲出生入死,后又辅佐沈千扬,更执掌赤峰教刑堂数年。他于沈千扬,是下属,更是长辈。他这一跪,要做什么,在场几人都是人精,大概都猜出来了。
严守与慕少游一直有嫌隙,而慕少游当年背叛赤峰教,重伤沈千扬,严守更是恨他入骨,意欲除之而后快。
今日乍见仇人,这忠心的严老爷子怎么可能放过对方。
果然,听严守一字一顿重重说道:“属下恳请教主,将叛贼慕少游交给在下发落。我要开刑坛,挑这叛贼手脚经脉,三刀六洞,以他的血祭奠当年赤峰教亡魂。”
第二十二章
果然,听严守一字一顿重重说道:“属下恳请教主,将叛贼慕少游交给在下发落。我要开刑坛,挑这叛贼手脚经脉,三刀六洞,以他的血祭奠当年赤峰教亡魂。”
严守话一出,沈千扬脸色立马沉下来。
“严老爷子!”
秦休感觉沈千扬扣住他手臂的力道加重了些,竟捏得他手臂发疼。
他很了解沈千扬,这人就算要折磨他,也得由自己亲手来,不会假手他人。这是沈千扬的恨,也是对他的执念。
躲不开逃不掉,如网盘缠。
但眼下,这个‘他人’换作严守,沈千扬又当如何?
沈千扬折翼十年,严守一直不离不弃相随左右,这赤峰教大半天下,也少不了严老爷子的血汗辛劳。沈千扬为人再张狂手段再阴狠,却是识才重才知恩遇之人,他对严守,一向是尊敬礼遇。
严守要以他的血祭奠当年赤峰教亡魂,沈千扬是应与不应,都是麻烦。
秦休思量间,只听头顶沈千扬道:“严老爷子起身,你的要求,我没办法答应。”
沈千扬发了话,严守却如石像般跪在地上,不肯挪动分毫,僵直的背脊昭示着这老头子态度的强硬。他抬头直视沈千扬的眼,目光如炽,不肯退缩分毫,“属下以赤峰教刑堂堂主身份,恳请教主,将叛贼慕少游交于在下发落。”
严守的不肯罢休在预料之中,这老爷子的固执和硬脾气,赤峰教的人都不陌生。
可虽是预料之中,沈千扬仍是蹙眉,他抬眼扫了眼旁边静默伫立的唐秋,吩咐道:“唐秋,扶严老爷子起身。”
唐秋本是略垂了头站在一旁静观事态,眼下被沈千扬叫到,也就无法再安然作壁上观,只得走到严守身边,弯下身子要将严守扶起。
可严守年纪虽大,一身功夫却极深,使了千斤坠牢牢定住身子,唐秋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