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爱一次 上————花舞仙仙

　　文案：

　　「我会对你好，一辈子都对你好。」

　　「你会不会后悔？」

　　「后悔的应该是为什么不早一点回来找你。」

　　多爱一次01

　　酒足饭饱。

　　厢房的沙发上，迪蒙创意的员工们正一个个捧着撑饱了的肚子，东歪西倒懈意地瘫在沙发上唱歌聊天。

　　迪蒙创意是这两年在国内时装界掘起迅速的新秀。走的是让年轻人也能负担得起的中高档服饰路线，打着清新贵族气质的旗帜，推出一系列注重服装细节、颜色前卫大胆的时装。其中最受瞩目的，就是由老板之一的亚瑟所设计的贵族风轻西装，轻盈流畅的剪裁和布质，精细的细节处理，令原本只在正式场合占重要位置的西装，一变成为街头青年的亮丽装扮。

　　随着知名度和曝光率的提升，迪蒙创意的轻西装不再只是年轻人的专利。在昨天刚刚落幕的品牌春装推介会上也获得了不俗的回响。不少厂商和专卖店纷纷向工作室表示合作的意愿。

　　这次的成功让两位老板亚瑟和玖卫举意让大家都出来放松一下，放几天假再好好着手准备夏季时装的筹备。

　　「呐，我说……」安迪长手一伸，从背后箍住躲在角落讲完电话的杰瑞米，「小鬼，一直鬼鬼祟祟在讲什么电话？」

　　杰瑞米是迪蒙春季时装的御用模特儿。身高一米八，偏瘦的身材，姣好漂亮的脸蛋，加上一头飘逸的及肩长发，常会予人一种蛊惑的阴柔之美，尤其那双什么时候都像在漾笑的弦月型眼睛。

　　听见安迪又叫自己小鬼，杰瑞米眼珠子转了转，脸上漾起老少通吃的天使笑容，笑谑道：「大叔，我打给我爱人，怎样？」

　　「喔喔喔……」安迪装出深受打击的表情大呼小叫起来，「你敢叫我大叔！看不劈死你这小鬼……」

　　「大家！这种有异性没人性的臭小鬼，不一起过来教训教训就没大没小了！」

　　这几个月来，为了筹备迪蒙创意的春季时装推介，杰瑞米除了上学和其他早就安排好的工作，剩余的工作时间，从试镜、量身、试装、拍宣传照片到推介会的时装秀，他几乎都在迪蒙的工作室里度过。

　　在那所由废弃工厂改装成的工作室里，杰瑞米第一次体验到了和以往工作截然不同的经验。

　　虽然之前他也曾代言过不少的时装品牌，但像这次这样有真正参与感的根本没有！

　　自从迪蒙敲定他为春季代言以后，大家都将他视为了工作室的一员。在反复的试装过程中，亚瑟他们会征询他对穿的衣服的看法，也会邀请他参与服装的调试会议，让他更了解春季系列时装所要表现的概念。

　　杰瑞米喜欢这种参与感。

　　这次的工作经验，让他和工作室的成员变成朋友，也让他确立了毕业后想修读服装设计的想法。

　　一班人嘻嘻哈哈全围过来打闹，让坐在右侧墙边谈话的亚瑟和玖卫都笑着停下了原本的话题，看着他们把杰瑞米压在沙发上瞎起哄。

　　「诶诶，你们千万别弄花他的脸啊，我们还要靠他撑下一季的……」亚瑟火上加油的一句，让众人玩得更开心。

　　忽然一阵细小的电话铃声在喧哗中响起，杰瑞米高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在众目睽睽下接起了电话。只见他对着电话另一头「唔唔，哦哦」两句，就火烧屁股似的，匆匆向众人飞了个道别吻，就咻一声闪人了。

　　「跑这么快，年轻人还真是性急啊……」安迪还想揶揄几句，一低头却看到杰瑞米的皮质斜肩包躺在沙发边上。「哎呀，看那个粗心鬼把自己的包都给忘了。」

　　亚瑟正想推门出去上洗手间，听见安迪的话回过头，「他才走不久，我拿去给他。」接过他递过来的包包追出去。

　　星期五，是colour milkyway这条酒吧街人潮最多的日子。

　　一走出酒吧大门，杰瑞米就结结实实打了个大喷嚏。里面的暖气很足，外面临近午夜的气温比起刚过来的时候不知低了几度，难怪鼻子痒痒的有点不适应。杰瑞米在门口跳了几下，就快步地向着这条街道的北出口处走去。

　　寒冷的风吹在他喝多了热乎乎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想着马上就能看见那个一个多礼拜没见的人，杰瑞米就忍不住溢出口的笑意，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当走近斜往山坡顶上去的北向出口时，杰瑞米已经可以看见那辆打着讯号灯，停在路边的白色本田车和靠在车门边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的男人。

　　寒风中，那个人的头发还是整整齐齐的，瘦削的脸上戴着一副几乎将半张脸遮起来的深色粗框眼镜；黑色长外套下，看得见修长腿上熨得笔直的铁灰色西装裤和穿了一整天仍干净得发亮的皮鞋。

　　霓虹灯旋转的光芒照不到他站的位置，那张低垂着的脸上莫名带着一丝晦涩的阴影，面目竟有些模糊不清起来。

　　杰瑞米远远看着不觉地呼吸一窒，一边加快脚步靠近他，一边提声唤他：「莫云！」

　　每当见到莫云在连自己都不自觉的时候，流露出的那种孤独的表情时，他就忍不住有种想把他紧紧嵌进怀里的冲动。

　　想问他，为什么眉宇间总会带着一抹悲伤？为什么觉得孤单的时候不去找他？为什么……太多的为什么。他的一切一切他都想知道的，可是他问不出口，因为他也明白很多的事情其实是无法追根究底的。

　　莫云其实到了有好一会儿了。

　　他任职的贸易公司，下个月将会有每年四次的季度财政报告会议。他们会计部这两个星期来已开始忙着将所需的报表和财政报告准备好，所以今天他才会又加班到现在才能回家。

　　车子才刚开出停车场，莫云就接到杰瑞米打来的电话。想到他们两人各自忙，已经许久没有碰面，他公司反正到这里也顺路，就兜过来接他一起宵夜再送他回家。

　　莫云远远听见杰瑞米的叫唤抬起头来，就看见一身亮色棒球帽、运动外套的年轻人正从拥挤的人群里挤身快步向他走来。

　　心道：「年轻就是好，这么枪眼的颜色穿在身上，不但不显奇怪，反倒还很好看。」

　　边微微笑着挥起一手当作招呼，挺身站在原地等他。

　　多爱一次02

　　「等了很久？」杰瑞米一口气冲上最后的几阶楼梯跑到他面前。

　　「也没有多久，」莫云看他急匆匆的，连帽子都歪了，就顺手替他扶正，再把他外套的拉链一直拉到颈下。「你喝了多少啊，衣服也不穿好点，着凉了怎么办。」有些心疼这个孩子18岁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看他带着醉意的脸上红彤彤的，笑起来有些醉态的傻气，就猜到他今天一定又被灌了不少。

　　莫云有时真不明白，杰瑞米的兼职工作是模特儿又不是公关，他经纪人安排给他的应酬却总是多不胜数。就算他已经18岁，也还是个小孩子吧？现在就让他喝这么多酒，什么时候才会到头？

　　杰瑞米却吃吃笑了两声，说：「我也没喝多少，」两只手插进他臂弯里，撒娇似的整个人靠在他肩上。「刚做完一场很棒的新装秀，跟他们喝两杯庆祝一下嘛。」

　　「迪蒙创意那场秀？」

　　推不开赖在身上的人，莫云知道这个孩子耍赖的时候是怎样都推不开的。想起今天看到的那则关于迪蒙创意春装推介的报导，占了副刊好大一版，连他这个一向不看流行资讯的人，都被那一系列色彩缤纷的时装照所吸引，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谁知道就那两眼，却让他看到了那个，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遇见的人。

　　杰瑞米一听他说出迪蒙创意的名字，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你也看了报导？」

　　他知道莫云对流行资讯从不感兴趣的，曾经邀请他去看他的表演被拒绝后，杰瑞米就以为他不会看到自己在T型舞台上的身姿了。没想到这次他竟然还能说出他代言的服装品牌，叫他怎么能不感到意外和惊喜？

　　「嗯，你穿他们的春装很好看呢。」

　　「真的？」

　　「真的。」没想到以前那么不羁随性的人，会当上了服装设计师，还设计出那么漂亮的时装来。

　　「好了，天气冷，我送你回去吧。」甩都甩不掉那个高兴地赖在身上撒娇的人，莫云只好半扶半拖的把人带到副驾驶座，刚想打开车门时，脚下不知勾到了什么踉跄一下，就重心不稳地带着人往柏油路上摔去。

　　怕伤了怀里的年轻人，往外跌的时候男人硬是转了个身想让自己先着地。

　　「嘿！」阶梯下冲上来一个人，及时拉住莫云挥舞着想抓住支撑物的手，两人才避过可能滚下楼梯的惨剧。

　　杰瑞米吓得酒都醒了。脸色发白，连声问有没有事，帮着路人把莫云扶起来。

　　「亚瑟？」这才发现拉了他们一把的那个人竟然是亚瑟。他什么时候跟出来的？

　　「糊涂鬼，你忘了你的背包了。」亚瑟看杰瑞米一脸惊魂未定又疑惑的表情，扬了扬手中拿着的斜肩包。

　　这小子身手敏捷的要死，他追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钻进人群里，他跟在后面叫了他好几次都没听见，只见他东窜西窜的，害他好几次都差点要跟丢了。幸好他是往北出口去，那里人少，要是出的是南出口，他可就追不上他了。

　　结果竟然还让他看到那么惊险的镜头。要不是正好让他拉到那个护住杰瑞米的人，他们两个现在应该已经头破血流了。

　　杰瑞米呐呐地道了谢，又转过头去看半个身子钻进车内的莫云，才发现后者正从前座的置物柜拿出毛巾压着右手。也不知道伤到哪里，没有一会儿毛巾上都是血。

　　杰瑞米看得都傻了，慌张地跑到莫云身边东摸西摸，深怕他还有哪里受伤。

　　「杰瑞米！」莫云脸色却淡淡的微皱着眉头，「别慌！我只是擦伤而已，先止住血到医院包扎就没事了。」

　　摔下去的时候势子是被及时拉住了，但本来应该是背部先着地的却变成了右手，手臂有衣服护着还好，右手背却在柏油路上重重擦了一下，他自己稍微看过了伤口，皮开肉绽的。

　　稍微止住血，莫云暗暗吁口气，该死，多久没有受过这种皮肉之痛了？他微微避开亚瑟想帮他包扎的手，自己简单用急用硼带将毛巾固定在伤口处坐进驾驶座。

　　「上车。先陪我到医院，我再送你回家。」杰瑞米一点忙帮不上，赶紧点头坐上副驾驶座。车门还来不及关上就被亚瑟伸手挡住。

　　「杰瑞米，你朋友的手伤成那样，还是我送你们到医院去吧。」流这么多的血连他都吓一跳，那个人一脸都是汗，应该痛都痛死了，竟然还能那么目无表情。

　　「莫云……你可以吗？」他长这么大没见过人流这么多血的。

　　杰瑞米脸色依然带着惊慌的苍白看看亚瑟，又转头看莫云。

　　莫云受伤的手在方向盘上勉强张握两下，他的车是自动排档的，单手开车其实没有问题。

　　「谢谢你刚才的帮忙，不过我想我还能应付。」莫云的眼神飘忽，微微对他颔首，自从刚才站起身看了亚瑟一眼以后，他们就没有过任何的眼神交流。

　　「快点。我的手很痛。」

　　杰瑞米一听他喊痛，朝亚瑟比了个抱歉的手势，亚瑟也只能松开手，在一旁看他关好车门再帮有些吃力的莫云系好安全带。

　　白色的丰田仆仆驶离。

　　莫云看着倒后镜里那个站在路旁渐行渐模糊的身影，心里紧紧压着的磐石慢慢松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落落的苦涩感，像是心里锁着的尘封的所有统统涌了出来，随风碎了、散了。

　　乍看到那个人出现在眼前时的震惊、雀跃、害怕、难堪、伤心，无数种滋味在心中百转千回，若不是右手的刺痛强迫着他必须将所有情绪压制住，他的双眼恐怕早就沉溺在思念的水雾之中。

　　这样很好。那个人似乎过得很好，看起来依旧坚毅俊朗，一点也没有受过去记忆影响的迹象。

　　莫云握方向盘的手紧地关节都泛白了。比起懦弱的自己，他的确值得过得比自己精彩，也难怪他认不得自己了。

　　深深吸了几口车内的暖气，他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亚瑟目送着杰瑞米他们的车子消失在夜色之中，背着风点起了一根烟，思索曾在什么地方看过杰瑞米的那位朋友。

　　一丝不苟的发型，没有品位的粗框眼镜，瘦削的身材，随处可见的上班族——为什么他对他竟有种熟悉的感觉？

　　右手掌上还沾着那个人流出来的鲜血。他推开自己的手艰难地绑着硼带时，沾着他血的地方竟莫名火辣辣的，烫人的火焰般。那一刻他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又慌又怕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失落情绪。

　　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人罢了。

　　想了半天，亚瑟放弃似的挠了挠耳后，「不想了，以后有机会再问杰瑞米就好了」，反正他也不是那么追根究底的人。

　　正转身回酒吧，一阵冷风吹来，亚瑟打了一个寒颤，才发现自己跑出来时连外套都没穿，就连忙抱着双臂快步踱回酒吧。

　　多爱一次03

　　昏黄的阳光像舞台上投射的聚光灯，从体育馆挑高的窗斜斜照射下来。

　　这是莫云从前就读那所高中的体育馆。

　　社团活动这时间大概都已经结束，四周围静悄悄的，隐约还听得见外面知了的鸣叫声。

　　他拿着拖把站在体育馆的门边，有些迷惑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打扫？正发着呆，一颗篮球从场中「咻」准确无比地投进靠近他这边的篮里。

　　「你在发什么呆啊。」

　　一个高挺的身影穿过洒落的光圈走过来。大概是热得厉害，他的运动背心已经脱了挂在肩上，古铜色的身体和着未干的汗水，闪着诱人的光亮。

　　莫云惊讶地抬头盯着那个越走越近的人。这才想起来他们是篮球社活动过后留下来善后的。

　　看着他瘦归瘦，骨架却很健硕，身上的肌肉也很结实的好身材，莫云不禁在心里暗暗吃味：不公平啦，他们明明是同年的，沈雨桐却足足比自己高了十公分。

　　那个人发现自己正赌气地瞪着他，竟然还朝自己歪嘴坏笑了一下。

　　觉得他可恶之极，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耳朵看到那一笑后热辣辣得发红，心跳如鼓。

　　是啊，不久前雨桐跟自己告白了，而自己也接受了。

　　从最初若即若离的试探和暧昧，升级到两人共同保守一个甜蜜的秘密，他们为彼此都认同对方的感情而雀跃开心。但相较于还能在人前自然、镇定地搂他肩膀的沈雨桐，莫云总还会带着点无措的心慌。

　　他们是高中生，他清楚知道，他能与同性相爱却不代表别人也能认同他们。

　　于是，总会手忙脚乱地想推开他。雨桐却不让他有逃开的机会。只会更用力抱住自己并用别人听不出的宠溺口气说：「这个小笨蛋，总是笨手笨脚的。」然后再偷偷捏自己的脖子。

　　像偷吃了糖果的孩子一样，既紧张又满足。

　　好不容易两人终于合力把收拾好的用具推进储物室，正要出去的时候，雨桐忽然玩兴大起，用手肘撞了莫云侧腰一下。

　　猛地吃痛，当然吓了一大跳。摸着腰往回看去，雨桐正满脸挑衅的笑意睨视自己呢，他哪里肯示弱？长得大只了不起了？马上就出手反击回去。

　　打闹一阵，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地脱力倒在一旁的软垫上。

　　雨桐支颐侧着身子，另一只手也不怕汗湿地抚摸自己颊边的乱发。自从开始交往后，雨桐时时就会对自己有些像这样亲密的举动，每次都把他逗得羞怯不已，两手也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才恰当。

　　注视着雨桐明亮的眼睛，自己映在其中，羞红脸的模样仿佛被无限的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