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爱一次 上————花舞仙仙

　　叔轩的母亲应该是恨着自己的吧？才会在看见他的时候那么怨怒难抑，才要谎骗他叔轩已经不在人世。

　　恨他，也是对的。叔轩一个高材生，因为和自己相恋在学校被老师发现，害得他在快毕业的时候被迫停学。还被镇上的舆论逼地他们不得不远走他乡。原先那么好的人，如今却变得形削骨瘦，他看了都要心疼，更何况是与他相依为命的母亲？

　　他的姿态再放低点都没什么关系。叔轩说了「以后」咧，那就表示他的第一张通行证已经安全拿到手啦。只是——

　　放眼看去，他的恋爱道路未来还是有重重障碍啊……不单止要努力增加叔轩对自己感情的信任，最最最重要的还是要想尽办法打通「岳母」这条路线……

　　伍叔轩看了他一眼，对沈雨桐的理解在心里觉得感激又感动。「我……对不起。」他不确定他们这次的感情又能走多远……当初他曾经精神恍惚，糊涂地做出了伤害自己的事情，才让母亲对他的事情总是那么紧张、神经兮兮。

　　就算自己现在真的抛得下过去的包袱，母亲……那关也很难达成共识吧？唉。

　　「好啦。说什么对不起的。」沈雨桐拉住他的手摇了两下，左手伸到他眉间压平那里的皱褶。笑道：「我都不介意当你的地下情人了，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谁说让你当什么地下情人了？」

　　「诶？不是吗？」沈雨桐笑得痞痞的。「那当男朋友就更好啦。」

　　桌底下的脚又被人狠狠地踩住碾了碾。

　　「乖啦。打是情骂是爱，我知道你也很爱我。」

　　伍叔轩疑惑这家伙哪里学来的那么多甜言蜜语和哄人开心的手段。忍不住红着脸笑了笑。

　　窗外的天是澄清的蓝，阳光毫无遮蔽地洒在两人的笑颜上。春天正渐渐苏醒。

　　多爱一次33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伍叔轩见到等在公司门外的人时，依然还是有些无法控制的紧张和……不安。

　　「莫云，你怎么不吃？今天的东西不好吃吗？」

　　坐在他们经常去的那家格调古朴优雅，以家庭菜为主打的中餐厅里，杰瑞米点了好几道他们都喜欢的素菜，边吃边不停往伍叔轩的碗里夹菜。

　　伍叔轩看了他一眼：「我有吃，你自己多吃点。」心不在焉地低头慢慢吃了两口。

　　他们的相处模式几年来都是这样。不是杰瑞米到公司来等他，就是电话联络伍叔轩到什么地方去接他，然后两个人轮翻到固定的几家餐厅去吃饭。多数时间都是活泼的杰瑞米在讲话，分享着工作和学校发生的趣事，伍叔轩则微笑着在旁充当倾听者，偶尔说些附议的话语。

　　像今天这样，除了杰瑞米频繁夹菜的动作，两个人都默默吃饭的情形，简直诡异地让伍叔轩食不知味，味同嚼蜡。一部分是自己心里有鬼，另一部分是不确定杰瑞米究竟在想什么。

　　以杰瑞米的个性，那天在家里撞见沈雨桐那事情，早早就应该来缠着他问了。可是他不但什么都没说就离开，隔了几天约自己出来吃饭还这么阴阳怪气的。要他不胡思乱想都不行。

　　杰瑞米看伍叔轩一付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头也是别扭得半死。连平时用来逗他开心的笑脸都装不出来。心中实在有太多话想问，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工作很累吗？吃得这么少。」杰瑞米暗暗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接着挖苦他：「还是今天跟我出来，没得跟亚瑟去约会，心情不好吃不下？」

　　「根本没的事，你怎么会这么想？」伍叔轩有些惊慌地解释。

　　「还想瞒我啊？」杰瑞米佯装生气，在胸前插起双手，噘起了嘴。「那天我明明看见你跟亚瑟那么亲热，还说什么没的事。」坐在对面的伍叔轩见他这样，也不知是难为情，还是被他直直的目光注视着，感到不自在而低下了头不说话。

　　杰瑞米最不喜欢就是莫云的这个举动。那垂下的脸，遮盖住的半边阴影，象征着他又在逃避。一次又一次在自己的面前封闭起他的真心。

　　可是那一天，即使从门外的角度看不真切。他还是清楚地瞧见了在亚瑟接近时，莫云那一瞬间整张脸都亮起来的欣喜。

　　而那双眼中，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

　　他想，他应该要妒嫉地快发疯才对。可是依然还笑着安慰莫云。「唉哟，你如果真的和亚瑟在一起也没什么啊。我又不是没见过。模特儿圈子里就很多嘛。」

　　「……」其实，心里并不是介意杰瑞米知道他和沈雨桐的事。

　　伍叔轩迟疑着，不确定该怎么才能表达好自己的意思。「可是，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HOMO的吧？」

　　「也对啦。虽然还算蛮普遍的。」杰瑞米咬了一口的玉米卷饼，忽然从筷子上掉回盘子里。「你的意思是，你承认和亚瑟是喽？」

　　伍叔轩没点头，也没应是。只是脸上微微透出赧然，掩饰般的拿起茶杯喝茶。

　　他一向觉得感情是很私人的事情，即使只是沉浸在狭小的二人世界里也能自得其乐。偏偏他的恋情如果不是打算永远埋于幕后，就注定要对其他人有所交待。

　　「什么时候开始的啊？竟然伸不知鬼不觉地瞒着我。还是说……你们其实已经认识很久了？」

　　「……我们是高中同学。」与别人分享自己的经历……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原来他们真的是老早的旧相识。

　　「诶……那你们现在算是再见倾心，还是旧情复燃？」

　　「……」

　　「如果不是被我发现了，我不问，莫云也是绝对不会主动告诉我的吧。」杰瑞米笑得无奈。

　　「……这种事也没有必要到处说与人知吧？」

　　杰瑞米立即抗议：「我又不是别人。何况，亚瑟那么风骚，一定马上就让整个工作室的人都知道透透了。」

　　「……不，不会吧。」什么叫见光死，沈雨桐到底懂不懂？

　　「会不会，你以后就懂了。」杰瑞米说完，忽然又压低了声线：「你不打算公开，那阿姨和华姐她们都不知道喽？」

　　伍叔轩又看了杰瑞米一眼，为难着说：「我……暂时不想让他们知道。」

　　「喔，那好。我会替你保密。」

　　强作若无其事的杰瑞米，对伍叔轩所透露出来的感激之情，除了心脏隐隐刺痛，丝毫就没有任何多余的感觉。

　　就算自己能耐着性子不去问他，他再怎么不愿，疑虑在心里酝酿良久，最后也会为了要他保守这个秘密的发现而有求于他吧？不，他决不会轻易开口。自己为了不让他难过，一定也会像现在这样马上就说好。

　　秘密……吗。

　　就在两个人的气氛又冷下来的时候，伍叔轩放在口袋里，预先设定成静音的手机震了震。

　　「对不起。我去接个电话。」伍叔轩匆匆忙忙站起身，走到离开他们座位不远的角落里捂着手机讲话。

　　回来的时候，脸有些红红的。

　　「是亚瑟打来的吗？」看他那幅掩不住高兴的神情就猜得到。

　　莫云笑了笑当作默认。那张同样的小脸上是和以往总是苍白疲惫，完全不一样的表情。

　　以前的他，杰瑞米也觉得是好看的。可现在的莫云却像忽然被注入了七彩颜料的透明杯子，整个人更鲜明亮丽起来。而这样的变化，是他一直无法想象淡如浮云的莫云会轻易碰触的爱情所带来的。

　　爱情。他希冀能打破他淡漠情感，奉献于他的爱情，终究还是被他人捷足先登了。

　　这一餐杰瑞米坚持要由他来付账。理由是——「我可是要跟你共同保守秘密的人耶。而且我自己能赚钱，请吃顿饭而已。你别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

　　「……」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呢。伍叔轩啼笑皆非，也不和他争辩就只好由了他。

　　外面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都快过年了，怎么还雨下不停的。」伍叔轩将风衣外套的连帽撑起来，回头看了看身后只穿了薄毛衣的杰瑞米。「车子停在外面，要不要进去跟餐厅借把伞带你过去？」

　　「不用了。小男会过来接我。」小男是杰瑞米的女助理。

　　伍叔轩刚才没听他提起，微微错愕。「晚上还有工作吗？」

　　「不是工作。是最近有打算要搬到新的地方去，都只有晚上的时间去看房子。」

　　「你搬走，那你姐姐的房子怎么办？」

　　「暂时先放着吧。那处住所被粉丝给拍到，放上网路去了。老是有不相干的闲人在附近埋伏。小男担心我一个人住会有危险。何况，我也还不到岁数去处理她留下来的东西。」

　　伍叔轩注视杰瑞米似乎蛮不在乎的笑容里一抹不易辨识的寂寞。

　　这个不知不觉间就长得比自己还高的男孩，虽然偶尔会像小孩子一样喜欢撒娇，却其实在课业和兼职上都很独立，从来没有真正拿事情麻烦过他。

　　可再怎么说，也还是个缺少家庭关爱和温暖的孩子。伍叔轩心里有些惭愧和过意不去。监护人的责任他做得并不好。能给他、能为他做的也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

　　「我都不知道呢。」伍叔轩喃道。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杰瑞米耸耸肩膀。「你啊，看起来比以前开心了不少，还是好好享受自己闪光的日子吧。」

　　哔哔。

　　小男的保姆车打着信号灯停在他们两人站着说话的位置旁边。

　　「嗨，莫云。」换了个短发造型的小男放下了车窗同莫云打招呼。

　　「我走喽。」杰瑞米两步并一步跳上小男从里面打开的车门。「回去的时候，开车要小心喔。到家记得发个短信给我。」

　　「杰瑞米。」伍叔轩忽然走过去压住正要关起来的车窗。「农历年你也会休息吧？今年我们就在台北过了，除夕那天你记得到华姐家一起吃饭。」

　　「嗯。我知道。雨越来越大了，你赶快回去啦。」

　　伍叔轩「嗯」一声退了开去。在屋檐下看着小男的车子慢慢加入主要车道的车流中，渐渐被雨势模糊了形状，才恍恍然冒着雨冲到露天停车场取回他的小本田。

　　下了雨的夜晚，更让人觉得春寒料峭。

　　想着回到家会有个人等在那里，即使脱掉滴着水的外套也觉察不到冷意。

　　伍叔轩双手撑在方向盘上调整好自己的心绪，便在烟雨朦胧的春夜，朝着开始有着家的意味的方向驶去。

　　多爱一次34

　　转眼就到了农历新年前夕。

　　刘秀梅老早就将过年该用到的东西都买买齐全，伍叔轩也不必操什么心，只要除夕那天准时出席在华姐家的团年饭聚会就行。

　　于是，伍叔轩就和沈雨桐约好了到百货商场选购了一两套新衣裳应景。沈雨桐原先说了要送他一套迪蒙创意的西装当成新年礼物，却被伍叔轩嫌设计过于花俏，送了他也不敢穿出门为由给拒绝了。呛得沈雨桐一阵语塞，不甘不愿地陪他去买衣服。

　　又因为沈雨桐的家人都在美国，伍叔轩又不太可能邀他回家吃团年饭，今年的除夕夜就只得沈雨桐孤家寡人度过。伍叔轩心里早早就计划好要在除夕夜的前一天，做一桌好吃的陪他提早过年。

　　这天，是春假前最后一天的上班日。

　　临近下班时间，伍叔轩确定了手头的工作都已经完成，接下来的春假可以放心地陪沈雨桐一起度过，忍不住又心急地瞄了瞄手表上的时间。

　　他还得在回家前兜到海鲜市场去买鲜虾。

　　虽然鸡汤一早已经放进电子炖锅里熬，小羊排也预先用调味料腌好，他还是有些担心会搞得手忙脚乱。谨慎起见，伍叔轩虽还是看着电脑荧幕，脑海里却是一遍遍排练着做那几道菜的程序。

　　「小莫。」姚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无声无息突然窜到伍叔轩的桌前。「你一个人在位子上傻笑什么？」

　　伍叔轩猛地被她吓了一跳，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咳……姚姐，有什么事吗？」

　　姚碧珊看了看他，又漫不经心望了望左右两头，拉开他座位前的椅子坐下。「没事。好久没跟你聊聊了，趁大过年的给你说点贴心话。」

　　……贴心话？

　　据他所知，姚姐冷眼旁观了那位空降天兵组长一段时间，确定他没什么能耐能撼动她目前在财务部的地位以后，才稍稍恢复了笑脸。现在又忽然跑来要跟他说什么贴心话？

　　「春天来了哇？看你最近都红光满面，还每天那么准时下班。」

　　「瞧姚姐说的，公司不是才刚开过报告会吗？工作也不忙，没事就早点下班了。」伍叔轩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几颗上班时间用来补充精神的巧克力糖递给姚碧珊。这种时候给点甜头准没错的说……

　　「姚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他自问自己在工作方面没出过什么错。

　　姚碧珊吃了一颗巧克力，眼角瞥见那个新人往洗手间走去。斜斜地靠过来说：「没事。就想知道你们那个新——组——长——怎么样？」

　　伍叔轩听她说的负气，忍不住笑了出来。「还行吧。干了一个多月，史蒂芬现在已经能看懂来往报表，也能独立输入交易单了。」

　　「还史、蒂、芬咧。那么快你就让他独立输入交易单了？」

　　「姚姐你放心，只是让他熟悉我们部门的工作而已。输入内容我都有小心再核对过的。」

　　「那就好。我也是多嘴问的。」姚碧珊扫了眼伍叔轩收拾干净的桌子，和说话间已经关掉的电脑荧幕，揶揄道：「过年你怎么跟我儿子一样兴奋？迫不及待要下班？」

　　「姚姐，不好意思。我今天真的有事。」六点一到，也不管姚碧珊还坐着，伍叔轩拿着背包就站起身打算要走人。

　　姚姐还真的是来闲聊的啊……伍叔轩心里有事，也没怎么留心她的问句。很快就将这一席话给抛到了脑后。

　　姚碧珊原来是因为发现账目里有几笔由他经手的交易金额数有些出入，心里头怀疑才来找伍叔轩问一问。这时，见他真的赶时间，也不好拦住他，只好说：「那你走吧。」

　　莫云的工作能力她是一直最相信的。既然他说了都有小心核对过，那就是没事了。也许是自己疑神疑鬼看错了也说不定。

　　姚碧珊于是也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拿东西跟着走人。结婚后的每个农历年，对她来说都是一场浩大的工程。又要忙着买年货、大扫除，连公公婆婆那边亲戚的贺礼也都由她一手包办。家里那对一大一小除了越帮越忙，真是一点用场都派不上啊……

　　伍叔轩开着车兜了好一会儿，才在海鲜市场附近找到了停车位。新年前夕市场里到处都是人潮，他挤着人好不容易才买到了价格比平时贵上好几倍的明虾，又急忙赶着回家下厨。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试过这样为别人而忙碌了。但只要一想到沈雨桐的笑脸，便是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地觉得异常满足。

　　灰头土脸地回到公寓，在走廊上看见门缝里透出来的灯光，让伍叔轩体认到有一个心爱的人，正在家里等着自己回去。心里不禁就是一阵柔暖。

　　才刚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大门就哗啦地从里面被人打开。

　　「叔轩，你到哪儿去了。怎么这么晚？」

　　伍叔轩笑：「担心什么？不是发了短信给你，说要到市场买菜嘛。今天人好多。」

　　伍叔轩说完，越过沈雨桐进屋在玄关处换了室内拖鞋，任沈雨桐将他手中的购物袋接过拿进了厨房。

　　「你准备了什么？一回家就闻到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