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咏叹（出书版）by红河

　　就算现在外边响起巨雷，维吉尔大概也听不见了。耳中只有肉体之间激烈的撞击声，靡靡水声，拼凑成一曲淫乱而诡秘的乐章。

　　他从来没有对一个男人……不，他从来没对任何一个人有过这样的感觉，一旦开始了就停不下来，不断卖力地挺送着腰希望达到内部最深处，不那样便不能甘心。

　　在低吼声中第一次释放出来的时候，维吉尔几乎以为自己将要虚脱了，他发誓他从没这么投入过一场性爱——以主动方的位置而言，仿佛连灵魂都跟着一块去了。

　　但是当他轻轻喘着气，从醉人的余韵中缓过神来，却尴尬地发现自己还硬梆梆地扎在对方身体里。

　　一次远远不够，他没想到基本上天天被费尼克斯「宠爱」的自己竟然还这么欲求不满。

　　他红着脸向费尼克斯看去，后者回给他一记揶揄的笑容。

　　「谢谢你这么证明我的魅力。」说完，费尼克斯灵活地起身，把维吉尔推倒下去。

　　维吉尔吃了一惊，他以为费尼克斯准备夺回主动权，但费尼克斯只是跨坐上他的腹部。

　　面对他错愕的目光，费尼克斯失笑起来。

　　「不过我还是喜欢在上面看着你的表情。」他说，主动在维吉尔屹立着的分身上沉下腰，随着重力更深地吞入了他。

　　费尼克斯享受般地眯起眼睛，双唇微微开启，昂着头，仿佛在眺望实际上看不见的天际。

　　维吉尔不由自主地屏息，凝视着眼前的情景。

　　他好像看见了一只凤凰。

　　之前还没有这种感觉，但是以驾驭着主动权的骑乘位坐在他身上的费尼克斯，长发在肌肤上缭绕着，散发出贪婪的野性，同时也疯狂得煽情——凤凰舞动着羽翼，要将所有的一切焚烧而尽。

　　那一刻，他真的甘愿就这样在火焰中与凤凰相伴死去。

　　他再也情不自禁，伸手扣住费尼克斯的腰，配合地向上挺进抽出再挺进……

　　床板摇晃声被海潮吞没。

　　寂静的海面上遍洒月光。

　　「海魔究竟是什么？」维吉尔问，用手指挑起一缕倾洒在费尼克斯背上的长发，罕见的冰蓝色说明了这个人身分的离奇，而那柔顺的触感更让他爱不释手。

　　这也是维吉尔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温柔地抚摸别人。毕竟他是天生的掠夺者，是个众所周知的野蛮人。

　　先前的性爱结束之后，费尼克斯便就势趴在了他身上，如同一只飞累了的雏鸟在寻找依靠，尽管事实上很难想像他会需要找谁来依靠。维吉尔不确定他是不是有意这样做，以满足自己的男性心理。

　　「嗯？」费尼克斯懒洋洋地应声，「海魔，就是海魔了。」

　　「我的意思是……」维吉尔顿了顿，「你为什么会被叫作『海魔』？是不是就像海底魔王那种？」

　　「魔王？不，没有那样的概念。」

　　费尼克斯扬起脸直视着他，「海中世界和人类的世界不一样，没有谁能做海的统治者。只不过我比较强大，其他海底居民都要敬我三分，才尊称我是『海魔』。」

　　「这样……」

　　维吉尔似懂非懂，沉吟着又说：「海底除了有魔物，还有很多人类比较熟悉的生物，比如什么鱼虾之类的，他们全部都认识你吗？既然你说你比其他人强，那你能不能使唤他们，这种特权你有吗？」

　　费尼克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对维吉尔挑高眉梢，眼中流出神秘的笑意。

　　「你不觉得亲眼见识一下要更有说服力吗？」

　　深夜，水手们都沉浸在梦乡当中。

　　两个人悄悄来到船头甲板上，费尼克斯屈起小指吹了声不像口哨的口哨，不多久，维吉尔就听见一声声奇怪的鸣叫。

　　他俯身往前看，发现海面上浮出了一群海豚，有十几只，也许更多，它们在水中跳跃嬉戏，始终游在船的前方，仿佛在充当他们的领路者。

　　夜晚的大海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森氛围，而这一只只海豚就像是来自海底的精灵，打破了那层阴森，给死气沉沉的世界带来了希望与生机。

　　「它们是你呼唤来的吗？」维吉尔禁不住发出惊叹，一脸兴奋地看向身边的人，「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有什么？」

　　费尼克斯耸耸肩，拉着维吉尔走到船的左侧，指着海面对他说：「跳下去，还有更多有趣的东西在等着你呢。」

　　维吉尔探头往下看，黑幽幽的海面有如一个无边无际的大洞穴，等待着吞噬进入它的一切。

　　虽然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维吉尔还是免不了有点发怵。他迟疑地望向费尼克斯，后者双手抱怀，吊着眼梢睨视着他，好像在说「不是害怕了吧？啧啧啧……」。

　　激将法用在维吉尔这种人身上通常都会有不错的效果，现在也不例外。

　　他狠狠地瞪了费尼克斯几眼，然后深吸一口气，单手在围栏上用力一撑，跳了下去。

　　并没有预期中的「扑通」一声，因为他一脚踏上了某柔软物体，滑倒了。

　　对，他竟然在海面上滑倒了！

　　他被这样的事实吓了一跳，赶紧看向脚底下，与此同时，一个黑漆漆的庞然大物浮出水面。

　　这是一条比船还大的鲸，而他现在就站在这只鲸的头顶上。

　　还没适应这莫名其妙的转折，他的脚底不慎又是一滑（鲸鱼的皮肤太好），他险些再次摔倒。

　　「当心。」费尼克斯从后面抱住了他，尽管承受了他倒过来的重量，但费尼克斯的脚就像吸附在鲸鱼身上一样，稳稳地杵在原处。

　　维吉尔回过头，眼睛里写满气愤，「你干嘛不早说你的坐骑在这儿等着？」害他差点跌个四脚朝天。

　　「谁说这是我的坐骑？」费尼克斯顾左右而言他，「我的坐骑可不是这么普通的东西。它只是个代步。」

　　说完，他按着维吉尔半蹲下去，双手环过维吉尔的身体，手掌平压在鲸鱼背上，在他耳边提醒，「抓紧我的手。」

　　「什么？」

　　「要下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维吉尔就感到冰冷的海水开始逐渐往上漫。

　　当然这不是真的海水上涌，而是鲸鱼在下沉。

　　不一会儿，鲸鱼就带着他们沉到了水下，并以均衡的速度前进着。

　　维吉尔抿紧嘴巴屏住呼吸，他不知道费尼克斯为什么要带他到水底下来，但他知道他在这儿待不了太久——他可不想被活活溺死。

　　费尼克斯拍拍他的胸脯，「放轻松，有我在，只要跟平常一样就行了。」

　　维吉尔一愣，对方的说话声居然像在水面上那样清晰。

　　「怎么会……」他忍不住吐出了几个字，吃惊地发现嘴里并没有进水，即使做出类似于呼吸的行为，胸腔内也不会感到任何不适。

　　这毫无疑问也是拜费尼克斯所赐。

　　「你又干了什么？」他问，但并不等待答案。确保了人身安全之后，他才有余裕环顾四周。

　　「好黑……」他失望地说：「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傻瓜。」费尼克斯低笑，「不是说了有我在吗？我还能让你当瞎子？」

　　他抬起右手，手上刹那间迸射出非同一般的光亮，将百米内的景物都照得明明白白。

　　「喔噢……」

　　维吉尔瞪着这只「手灯」看了半天，突然大笑，「做什么海魔啊，你应该改行做灯塔，为那些在海上航行的迷失者指引方向，多伟大多神圣啊。」

　　费尼克斯没理睬他的调侃，握住他的手把他拉起来，脚下一撑，他们离开了鲸鱼的背上。它的代步使命到此结束。

　　在水底，费尼克斯让维吉尔看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游刃有余」。他不需要踩水，甚至不必动上手或者脚，想到哪儿就能轻易滑翔到哪儿。

　　维吉尔一直被他拽着，感觉倒像在天上飞。

　　突然，维吉尔感到有什么东西蹭到他的手臂，他转头看去，这一看真是不得了。

　　他看到的是一只鲨鱼正游开的背影，至于刚才蹭到他的东西大概是鲨鱼尾巴。

　　「被吓到了？」费尼克斯停下来看着维吉尔，在海底他的视野远胜于在海上，周遭的情况他很轻易就能一览无遗。

　　维吉尔摇摇头，「还好，倒不如说是惊讶。」

　　「呵呵，本来就不用怕，我……」

　　「是是是，因为有你在。」

　　维吉尔抢先讲出他的台词，随即翻翻白眼，受不了地摇着头把脸别向一边。

　　费尼克斯不跟他见怪，牵着他继续往前，在一片珊瑚丛间停了下来。

　　「天！太美了！」

　　维吉尔由衷地发出惊叹，他从没看过这么大面积的珊瑚丛，色彩斑斓迷人。从费尼克斯手上发出的光芒，渲染着鲜丽的色泽辉映于其间，简直让人看得呆了。

　　这个地方让他流连忘返，费尼克斯陪着他流连忘返，在一片片的珊瑚中穿梭。途中维吉尔发现了一条伪装成珊瑚的鱼，还特意在旁边等了一阵子，看到有小鱼被伪装欺骗而送上门来作食物，他忍不住鼓掌夸赞——海底真是个培养隐形杀手的好地方。

　　玩闹了许久，维吉尔突然问：「我到现在看到的都只是普通海底生物，怎么一个魔物都没碰上？」

　　「魔物住在深海。一般不会上浅海来。」

　　「为什么？」

　　「海上海下本就是两个世界。魔物们只要待在海里就够了，绝大部分魔物不喜欢跟海上的生物打交道，譬如说人类。」

　　「喔？这么说你倒是个异类。」

　　交谈当中，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鱼群，好像被费尼克斯手上的光吸引，将两个人团团围了起来。至少有成百上千只鱼，围着他们一遍遍地绕圈。

　　维吉尔随便伸手一抓，就抓住了其中一只，拿到眼前瞅了瞅，「小东西，你看上去挺可口的。」话虽这么说，但他随即就松开手把鱼放了。

　　他不会对这群鱼怎么样，因为现在的他无法把它们跟食物挂上钩，他觉得它们就像一群体型超小的朋友，正在与他嬉戏。

　　这种经历既新奇又有趣极了，他情不自禁地放声大笑，先前沉积在心底的阴霾被这样的笑声冲散，他在海底找到了一片蓝天，晴朗而美丽。

　　身边的费尼克斯静静注视着他，已经很久没看见他如此开怀的笑，再一次看见时竟然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满足，甚至希望他能一直这样笑下去。

　　原来他喜欢在这个人脸上看见的表情，并不仅仅只有之前以为的那些。

　　他捧住维吉尔的脸颊，让他正视自己的眼睛，心里有什么东西很想要告诉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这样。

　　「这就是我的世界，维吉尔……」

　　他思忖了一下用词，「你属于我，现在，这个世界也就属于了你。」

　　「只有跟你一起的时候才是吧。」维吉尔叹息般地笑笑，「要是只有我一个，它就不一定会欢迎我了。毕竟我是来自海上面的人。」

　　「说的也是。」费尼克斯点点头，「所以你要想拥有它，就得一直跟我在一起，这个理由很充分不是吗？」

　　不等维吉尔的回应，说完就凑上前去，吻上了他的唇。

　　鱼群仍在跳着圈圈舞，珊瑚在两人脚下如花般绽放。

　　第八章

　　第二天的战斗比想像中还要顺利，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昨天的交战已经使得对手大为受挫，而海盗们经过一夜的休养后却倍加斗志高昂了。

　　尤其是维吉尔，按理说他昨晚睡眠不足外加大幅运动，精神应该不会太好。但事实上他却感觉自己的状态从来没这么好过，气势饱满，连杀人的时候都在笑，可想而知他的心情有多好。

　　呃，当然这并非普通人意义上的心情好时该干的事。

　　只不过，再接下来的发展就有点出乎意料了。

　　当这群掠夺者们成功突入岛内部之后，并没有大肆展开杀戮。其实如果没有特意命令，比方说上次那样的，那么制造多余的杀戮对他们来说也就没有必要。

　　况且维吉尔心情不错，不愿搞得血流成河，便吩咐手下不要乱动岛上的居民，除非对方做出反抗举动。

　　他们就这样在畏惧与惊异交织的目光包围中一路前进，寻找瓦布拉所说的女神像。突然有一群人围到他们面前，又点头又哈腰，向他们表示了异常热切的欢迎。

　　这是一群岛上的普通居民，他们手无寸铁，前方簇拥着一个六十来岁的花甲老头。

　　老头自我介绍说他是这座岛的岛长，而维吉尔他们剿灭的并不是岛上的自卫队，而是一群来自海上的盗匪。

　　那群盗匪不久前来到岛上，相中了它的富足肥沃，于是把它作为驻扎地，控制了岛上的人为他们干活。他们粗暴蛮不讲理，开心不开心都会随时随地杀人。现在维吉尔他们干掉了这些暴徒，他代表岛上全体居民向他们表示最真诚的感谢。

　　维吉尔一行给这样的发展弄得莫名其妙，真不明白明明是杀人者的他们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救世主，大英雄。

　　「可我们也是海盗。」维吉尔指了指身后一票人，要笑不笑地这样说。

　　但老头并没有露出惊吓或者意外的表情，恰恰相反，他脸上的笑容堆得更厚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杀死了敌人的你们就是我们的朋友兼恩人。」老头笑眯眯地说：「我们愿意提供最周到的款待，请接受我们大家的诚意。」

　　维吉尔很好奇他凭什么敢肯定他们不会继而代之占领这座岛，不过他倒是开始明白这老头为什么能成为岛上的领袖了——真是一颗精明圆滑的脑袋瓜。

　　同样的事情如果放在以前，哪怕就在一天前，维吉尔多半会一脚把对方踢得老远，然后想干啥就干啥去。

　　但是今天的维吉尔真可以说是转性了，他点点头表示接受老头的话，不过这次过来的目的他不会放弃，他直接提出了交出女神像的要求。

　　老头也没说什么，顺从地领这群海盗到了岛中央的广场，在那儿他们看到了那尊久闻其名的女神像，只是事实却又一次让人瞠目了。

　　他们没想到女神像居然那么高大，又是纯金打造的，要想把它装载上船带走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难怪老头有恃无恐地把他们带过来，原来早就算好了这一步。

　　意外多少有一点，但反正维吉尔的目标一开始就不在钱财，既然女神像带不走，要切割又太麻烦，他便和老头经过一番交涉，最后挖下了镶嵌在女神像胸前的一块圆形玫瑰碧玺，作为这趟登陆的战利品。

　　事情到此就算了结，海盗们既然不打算搞搜刮，按理应该回船上继续航行了。

　　可是那老头真够守信用，差人摆开筵席，给海盗奉上最美的佳酿，最可口的食物，以及最火辣的女人，可谓面面俱到。

　　维吉尔开始有点儿喜欢这个貌不惊人的小老头了。

　　其实维吉尔本人并不稀罕这些东西，而且心里总觉得有什么记挂，玩也玩不尽兴。但考虑到大家这么多天都没好好享受过（主要是女人），下次落脚又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因此他还是难能可贵地当了一次陪客。

　　说他是陪客，并不是指他陪别人怎么样，而是说他在席间心不在焉，不论喝酒还是什么都显得被动。他甚至拒绝了要陪他睡觉的女人。

　　当对方发出邀约的时候，如同条件反射一般，他脑海中一瞬间就闪过了费尼克斯的脸。

　　好吧，他承认，他之所以不碰女人，费尼克斯就是症结所在。

　　倒不是说他有心为了那个人而守身什么的，他只是想，万一让费尼克斯知道了他跟她们这样那样，后果简直无法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