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心上秋（第二部）似是故人来————恋莲

“楼主！”月影冷道，“下次碰到陆萧然，我决不会再手下留情，也请您别再拦我！”

“月影！”风无忧急道，“不要，这件事不怪他——”是他不好，是他的心里还想着星海，是他还放不下心海留在他心底的泪，所以见到陆萧然时才会犹如捉住一棵救命稻草般的紧紧拉着不放，对他笑，对他好，极尽所有能力的救他帮他……是自己不好，是他急着想从悲伤中回过神，却又不小心陷入另一个绝望！

“您喜欢他吗？”月影终于等到他这句话，忙追问，“您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避开月影急切的目光，风无忧不自觉的低低叹了口气。

“我……自己也不知道啊……”

傲云堡内，竹间居。

“五日后，忘忧楼楼主风无忧即将到访东方世家，参加武林大会。”东方暮吟望着惊世绝艳却又神色冷漠的水笑微，心下惴惴。

入鬓长眉轻轻一挑，水笑微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是吗？”

吸了口气，东方暮吟沉声道，“到那时，星海、风无忧与你我之间的恩怨，应该有个了断了！”

30．

早就应该有个了断了！

东方暮吟对于星海之死背负着莫明其妙的责任已经愤然不解了很久。

接过侍女送来的茶，打开茶盖，刚要往嘴里送，却被悠悠的香味蹙紧了眉。

“笑微！”他对着面前的男子哭笑不得的道，“这回你又在茶里放了什么药？”自 由 自 在

水笑微哼了一声，冷冷的道：“放心，死不了人！”在风无忧未曾到傲云堡，事情未曾有个了结时，他还不急着毒死这家伙。

再度凑近茶水，东方暮吟的脸发黑。

“这味道好象我很熟悉啊！”这几天经过炼药房，一直闻到这种香味。看来又是他新弄出来的乱七八糟的药。

水笑微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

“清心寡欲茶！”水笑微不自觉的露出得意的笑，在不经意间魅惑人心。

东方暮吟哈了一声，逼近水笑微，“看来有人觉得我的情欲太过旺盛是不是？”亏水笑微他想得来出！原来闷在药房一个月足不出户就是在研制这种害人东西！自 由 自 在

撇撇俊秀的嘴角，水笑微算是默认。

“很好！”暮吟笑得促狭，“我这就让你领教一下，什么叫作‘情欲旺盛’！”

咳，怎么说呢？

情欲的折腾的确是让人又恨又爱地！

日照三竿，水笑微还抱着药枕，睡得迷迷糊糊。

暮吟的嘴边笑闪过一丝坏意，替他盖好被子：想来就是他想起床怕也是起不来的。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这个歌声——

“羽若！”暮吟心喜，她回来了？！

“蝶恋花……羽若！”睡中的笑微听到这熟悉的歌声，下意识的唤出了歌者的名字。

哦？他也认识羽若？这倒要去问问她。

“大哥。”羽若依然巧笑倩兮。

“怎么，你还知道回来？”暮吟伸手敲敲她光洁的前额，“你把我家雪岭置于何地啊！”

东方雪岭！

羽若的笑略现苦涩。她是为了谁，在外四处奔波，用尽心机呢？

“不提他。”羽若笑道，“只是我一回来，就听人说楼主您抢了天下第一药师水笑微？”

暮吟不以为忤的大笑。嗯，说是抢，倒也不为过。

“应该是骗才对！”暮吟指正她的措辞。

嗬！羽若清媚的眼斜斜的看他。他可真是“寡不知耻”啊！

“看样子您很喜欢他呢！”

暮吟的脸意外的红了。羽若吃惊的娇笑不停。

“嗯，倒也是，像他那样温文儒雅，体贴又仗义的男人，现在是很难找了。”凭着一面之交，羽若的妄自猜测令暮吟哭笑不得。

“怎么？他不是这样的人吗？”看着暮吟变幻莫测的脸，羽若有些惊讶。

“这个，怎么说呢？”暮吟叹口气，“他对你或许是这样，对思瀚、对其他人都如你所说一般，但对我——”

原来如此。羽若笑得更欢了。

“唉，”不由自主的叹息，暮吟想起要问她的事情。“你怎么认识笑微的？”

“嗯？嗯，两年前他入傲云堡时，我受思瀚所托在‘凤仪楼’试探过他。”

“既是这样，”暮吟笑道，“你也算是他的故友了，”顿了顿，“如果你没什么事情，就多去看看他，陪陪他，他很喜欢你的歌。”

羽若娥眉微挑，长长的“哦”了一声。“能受水先生的喜欢，我可是受宠若惊啊！”

“对了，”暮吟剑眉紧皱，“你可曾在外面遇到过萧然？”

“哦！”羽若不经意的笑笑，“见到过，他还是老样子。”

“是吗？”暮吟叹道，“这小子若有什么不测，我可没法向星海交待！”

羽若白了他一眼，是这样吗？

“恐怕不是这样吧？！”我的声音意外的在两人头顶上响起。

“萧然！”暮吟抬头望着参天古树，唤我的名字。

树枝乱晃，落下几片绿叶，我极轻快的从树顶上一跌而下，落在他们的面前，笑得极冷：“恐怕你是无法再向水笑微交待吧！若是我陆萧然再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东方暮吟还拿什么脸面去见水笑微！”

31．

抱着琵琶，羽若拉着我一齐往竹间居跑。真是的，你要去见他就去见好了，拉我去干吗？

“现在人人都说水先生乃天下第一美男子！”羽若兴奋在我耳边低语，“据说比你姐姐还要美上三分！真的吗？”

“那个——”我苦笑。“应该是真的。”不然我姐怎么会抛下水笑微找上别人？还不是因为见人家笑微长得比她还漂亮，所以心里不愤嘛！

“啊！真的呀！”羽若的眼发亮，“真是的，上次我看到他时他定然戴了面具！”

“羽若！”我突然停住脚步，一把拉住她的手。

“嗯？”

“你——”有件事我想了很久，除了她，我想不出其他的原因。“那日我和……风无忧在悬崖前，你是故意对我说那些话的，是不是？”

羽若故作天真，“我说过什么话了？”

哼，说什么我想吻风无忧之类的话，我可再也不愿说出口！

“那是因为你发现玲珑也跟在我身后，所以那些话你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对不对？”我的手劲加重，可这小妮子的脸色却丝毫不变。“你了解玲珑的性格，她一气之下定会做出一些过激的举动，你料到她会对风无忧下毒，是或不是？”

“这个，”羽若运力挣开我的手，“随你怎么想。”

“羽若！”我无法恨她怨她，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孩，为了自己的爱，什么都豁出去了，“只是，他值得吗？”

羽若笑容收敛，冷冷的道，“你要去见水笑微，就和我一起去。如若不是，请便！”

我只好点点头，闭上嘴巴。

自己的事都顾之不及哪，也没多少闲空管别人！

走进竹间居外苍翠碧绿的竹林中，羽若突然停下，笑了一笑。“这样去看他多没意思！”

竹林中有一座小小的石椅，我好只上前拂干净尘土，请羽大小姐上座。

羽若轻笑，赞我：“真是乖！”拔了琴弦，凝凝嗓子，前奏的幽怨竟令我恍然一震！

“海棠依旧，伊人如风逝。独留故人妄碎心，夜夜苦醉迟迟。 去年紫陌红尘，今朝雨魄云魂。断送一生憔悴，辜负几多情深？”

这首曲子——这首词——

我咬着唇不忍再听！

“海棠依旧，伊人如风逝！”这明明白白的是在说星海呀！她最爱的海棠花盛放依旧，可人呢！

“独留故人妄碎心，夜夜苦醉迟迟。”这一句，羽若可把风无忧和水笑微一齐说进去了！

想起风无忧，我的心便是一阵绞痛！

“去年紫陌红尘，今朝雨魄云魂。”曾经的一笑天下醉，如今却是雨魄云魂，不知何处！

“断送一生憔悴，辜负几多情深？”这句好！这句妙！这句词我一定要念给该死的风无忧听！人已风逝，你又何必为之一生憔悴，辜负他人的一番情意？

羽若啊羽若，你这首词，是为星海所写，更是为风无忧和水笑微所写！

我怔怔的为之感慨发呆，浑不觉已有人缓缓走近我俩。

羽若的琴声蓦然凝住，仿佛一池温水融入一块寒冰，也渐渐的冷涩凝固一般！

“水……水……”

“水什么水！”我皱眉，这小女人怎么一脸花痴样！抬头望去，一张艳绝天下的脸好死不死的印入我的眼中。最简洁朴素不过的白布长袍，衬着他清瘦挺拔的身体，与一张美得让人疑似非妖即仙的脸——反正不是人的脸！怎么可能有“人”生得那般美？！

“水……水……”我竟也结巴起来！

水笑微幽幽叹息，“竟然连我也不敢认了吗？萧然！”

“水笑微！”我忙念出他的名字。总算相信傲云堡内流言非虚！如此看来，他真的被东方暮吟——我突然想笑，但又笑不出。想来此时的笑微同我一样苦涩难捱吧！

笑微淡淡一笑，我只觉春天啊，海棠啊，牡丹啊所有人间美丽的辞汇加在一起，也不及他这一笑来得动人，除了——除了——除了那个人的……

“羽若，这一曲《清平乐》，你是为何而作？”笑微的语气如我所料，溢满苦涩。

羽若好不容易回过神，微笑道：“水先生如此聪明，怎会不知我词中所指？”

笑微默默地点头不语。

羽若眉心一紧，笑道：“原来当日凤仪楼上，水先生并没有真的被春风醉迷昏！”不然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定是假装昏迷时，听到了她和思瀚的对话！

我和笑微相视一笑，区区春风醉怎么迷得了天下第一的药师？！

“原来你们串通好！”羽若笑骂我，“若是让思瀚知道了，要你好看！”想了想，“可是，水先生怎么看出的破绽？”

水笑微指着羽若怀里的琵琶，笑道：“这把琵琶是江都名客程尽素所制，琴音绝妙！当世只此一把，据说是他为钟情之人所作！价值连城，能拥有这等妙琴的人，又怎会仅是沦落风尘的歌女？”

羽若听得直叹气：“原来竟是自己最爱之物出卖了自己！”

笑微笑容忽敛，望着我：“找到风无忧了吗？”

我突然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羽若在旁轻笑，道：“水先生还是别问了！他呀——”

“我和他誓不两立！”匆忙打断羽若的话，我恨道，“这一次，我一定要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萧然——”水笑微的语气肯定是想劝我，也被我打断。

“你不用多说！如果我跟你说星海之死与东方暮吟无关，你现在会不会信我？”

水笑微默然。

“所以，我也不会轻信你的话！”这真是件奇怪的事情，从一开始，水笑微就坚信星海之死与东方暮吟有关，可我却认为星海既然死在忘忧楼，风无忧必然责无旁贷！

“而且，”我忍不住告诉水笑微，“风无忧亲口承认，星海——是死在他的手上！”

水笑微皱眉。

“呵，你应该觉得高兴才对！”我别有所指。

连笑微的眉毛划过的弧度都极美。

“她死在风无忧的手上！并不代表东方暮吟不是幕后主凶！”水笑微还在帮风无忧说话！“此事不必再争！”他们已经争了好几年！“过几日风无忧就会来傲云堡，到时候，我们再当面弄个清楚！”

此事如果那般容易说得清楚，又怎会纠缠不清这许多年？

不过，风无忧要来傲云堡了！

虽然我早已知晓，但是，亲耳听见这个消息，到底还是没能忍住身心的震憾！

32-33．

“羽若已经回来了，你可曾见过她？”暮吟的语气里有一丝责备之意。

东方雪岭只是挑了挑眉，“是吗？她没来找我。”

“她可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雪岭撇撇嘴唇，“我又没说不娶她！”

这般不在乎人家！

“那我还是情愿你别娶她的好！”免得害了人家一生！

“这话可是你说的！”雪岭如获至宝！“还是大哥疼我！”

暮吟为之气结！

“好！我这就去跟羽若说，让她早些对你死了心！”这么好的姑娘，你不要，别人抢还来不及呢！那个叫什么程尽素的江都名客，五年前就堪堪送了一把自己亲手做的琴给羽若！雪岭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雪岭躬身行大礼，一辑过膝，喜道：“多谢大哥成全！”

“你呀！”暮吟皱眉，“你究竟喜欢哪个样子的姑娘？别再挑挑拣拣了，你也不小了！”

“大哥不是也未曾娶妻嘛！”雪岭看着暮吟。

暮吟忙道：“我不一样，我已经有水笑微了呀！”

这种事情，怎么能当真！雪岭急道：“他是个男人！现在外面已经有风言风语，堂堂武林盟主竟然迷恋男子，成何体统！”

暮吟冷笑道：“我东方暮吟的喜好，不劳他人费心！”顿了顿，又自言自语似的道了一句，“武林盟主？哼！”

雪岭神色阴沉的离开暮吟的书房，仰头望望天色，夕阳如火，入眼如画。眼中忽然铺满鲜艳欲滴的红，正如这斜阳渐远的美艳无方！

大哥啊大哥，你又怎知自己的心意呢？！

天下的女子，你看不入眼，他又何尝看得入眼？

可恨这份感情，终也只能见不得人的埋在心底！

不过，既然他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非常准时，也非常令武林人士出乎意料的，风无忧果然携忘忧楼四大护法如期到访傲云堡！

东方暮吟亲自出堡迎接，可以说是给足了忘忧楼的面子。

“风楼主！”暮吟笑容满面的搀住风无忧，“在下恭候多时了！”

“不敢！”风无忧第一次与东方暮吟正面相交。心中暗暗比量：果然是英俊非凡的人物，怪不得星海对他如此钟情！

月影冷冷的哼了一声。

暮吟笑道：“师妹，我们也是好久不曾见面！”

“师兄事务如此繁重，小妹可挡当不起！”月影语含讽刺，暮吟怎会听不出。仅是一笑并不介怀，毕竟是自己的师妹嘛。

“实不相瞒，”暮吟神色严谨，“此次在下邀请楼主前来，是有一份私心的！”

“哦！”风无忧并无意外，柳思瀚带来的信中已经写明他的目的是星海的死因。

“请楼主入内祥谈！”

原本是想直接点题的东方暮吟，却在看到风无忧身边形影不离的四位门神后，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话。想了想，命人取了张纸，写了几个字，趁空偷偷的塞在了风无忧的手上。

无忧会意，不动声色的回屋，遣走四人，展开纸，只见白净的纸上，只有三个楷书大字：竹间居。

竹间居？！

无忧点燃纸条，望着它烟灰烟灭，这才避开亲随赶赴东方暮吟之约。

我和水笑微躲在竹间居的后门边上，听见风无忧的衣物弄出的索索的声响，还有他清淡的口音。不自禁的深深吸了口气，强行压制心底的骚动：冲出去把他大卸八块！

“楼主请坐，”东方暮吟吸了口气，还好他是一个人来的！ “多谢楼主赴约，其实，在下并无他意！”暮吟沉吟了下，不知该如何开口。“风楼主可认得天下第一药师水笑微？”

“不识，听说过。”

“哦。他……他是星海的师兄。”暮吟想着如何措辞，“笑微他认为，是我命星海潜入忘忧楼，故意刺探忘忧楼的情况才令她嫁给你！”

风无忧脸色铁青，冷笑道：“难道不是么？”

暮吟怔了怔，失声道：“什么！”连他也是这么想的吗？

“你可知星海是怎么死的？”风无忧一句话，令躲在后厅的我和水笑微一同脸上变色！

“三年多前，忘忧楼突然受到外敌攻击！”风无忧冰冷冷的声音含着少有的怨愤！“外人并不知道，忘忧楼是按五行八卦布置，而且处处设有暗器机关。但出人意料之外，这些来历不明的外敌竟然熟知忘忧楼的机关，令我们损失惨重！四大护法之一的苦欢在此役中身亡，留下年仅十六的孤儿苦苦。我也受了重伤。”风无忧语音渐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