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看萧思悦一眼。
这么长的时间,也许那个空空荡荡的巨大豪宅里只有他一个人在独自发着抖。
我们四人交换了眼神,敏伟立刻多添了一副碗筷,丛溪和林宁半抱半扶着萧思悦坐到了餐桌边。我盛了汤递给他,让他先暖和
一下。
萧思悦接到手中,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汤,突然就哭了出来,没有声音,只有泪水大颗大颗的砸落到滚烫的热汤中。
我们谁也没料到他突然就落泪了,还是丛溪反应快,他端起萧思悦手中的碗,舀了一勺,吹凉了喂到他嘴边,萧思悦抖动着双
唇吸了一口,然后突然扑到丛溪身上,抱着他的脖子,哇哇的哭了出来。
丛溪显然愣了一下,瞪大了眼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我冲他比了一个动作,他才放下汤碗,学我曾经对他的样子轻轻拍着萧思悦
的后背。
虽然这样的气氛实在不适合新年,但我们谁也没有说什么。
有些伤害,不是亲身经历,也知道有多痛。
有些痛,虽然无法代替,但也希望能帮他吹拂。
对于萧思悦的情况,我们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是一场灾难,只要他的血液流动一天,只要他的名字存在一天,就不会消失
的灾难。
所以,我们都沉默了。
敏伟、林宁沉默的夹着菜,放到萧思悦面前的碗中。
我沉默的站在丛溪身旁,轻轻摸着他的头发。
丛溪沉默的抱着萧思悦,抚慰的双手越来越无力。
哭了很久之后,萧思悦缓缓抬起了头,然后瓮声瓮气的问我,“我能……留下吗?”
我没有立刻回答,看向丛溪。
丛溪点点头,说,“当然可以。”
萧思悦闻言,勉强勾动了一下唇角,然后捧起面前的碗,低头吃起来。
那一顿饭吃的异常沉闷,但还好饭后的气氛还算不错,萧思悦在敏伟和林宁的努力下,渐渐的会开口说几句话,虽然不多,也
没有刚才那么难过了。
丛溪坐在地板上,靠在我腿上看电视,敏伟和林宁两人跟着电视里的节目大声唱歌,偶尔称赞彼此,说一些能腻死人的话。
我和他们抬杠,非要挑出好多的毛病。
我们大家都很用力,想要冲淡萧思悦心里的难过,虽然也许没什么用,但我们都是那么希望的。
丛溪当然站在我这边,他受不了的翻白眼,说他们没有我唱的好听。
这下可好,点燃了火线,敏伟、林宁两个吵着要和我比,丛溪竟然跟着起哄,说好久没听我唱歌了,坐在一旁的萧思悦,望过
来的目光中也有了期待。
我无奈之下,举手投降,随便唱了一首。
然后,接下来就完全变成了自己挖坑自己跳的局面。
那几个人玩的太疯,把我当成了点歌台,其中就有这种荒唐的语言,“下面这一首,献给我最爱的林宁”,而那边的回答更让
我想昏死过去,“能不能来一首英文的,你知道,我常常听不懂他唱的什么。”
这种时候,丛溪总是躺在我怀里,笑的很开心,这个小东西,每次胳膊肘都往外拐,枉我这么疼他。
不过,这是我的地盘,所以我做主。
最后,我很果断的扫了大家的兴,拖着丛溪进了房间,把一切嘈杂之声隔绝在了门外。
除夕夜,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欢笑声,鞭炮声。
我抱着丛溪坐在外飘窗台上,看夜空被绚烂的烟花装点的像一场美梦。
那一夜,在零点时钟响起,全城欢呼的时候,我把早就买好的两枚戒指拿了出来,一枚戴到了丛溪的手指上,一枚戴到了我的
手指上。
整个过程,丛溪一动不动,愣愣的看着我,但在我吻了他戴着戒指的那根手指后,他颤抖着双唇紧紧抱住了我。
我问,“一生,好吗?”
他懂我的意思,他点了头。
我环着他的腰,在漫天的烟花发出的绚烂光亮中,和他接吻。
那一夜,我们做了很多次。
虽然性爱并不是两个人在一起的唯一维系,但我们都不约而同的想让对方快乐,也想从对方那里得到只属于自己的快乐,尤其
是在做出了那样的承诺约定之后。
窗外的烟花是我们的礼花,手上的戒指是终生的约定,彼此的喘息是礼堂圣洁的唱诗,朦胧的双眼中有着毫不模糊的坚定,我
想如果可以,那可以称作一场婚礼。
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不需要祝福的婚礼。
从上一次之后,我和丛溪就没有把谁在上谁在下分的那么清楚了,我们做的是“爱”,不是形式,我们想要的只是好好爱。
两个男人在一起,不会有婚姻,得不到法律承认,没有保障,不会有下一代,即使相濡以沫那份情也转变不成亲情,我知道,
要坚持到最后,很难。
但我也知道,关于“一生”,我们并不是随口说说。
我是真的。
我相信丛溪也是真的。
我和他是真的愿意——一生!
第36章
收留萧思悦是个意外,但让我更意外的是,我在第二天见到了萧思悦的父亲,那个商业神话的缔造者,萧秦明。
除夕夜里,我起来喝水,路过书房的时候,看到灯还亮着,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萧思悦坐在地板上,蜷缩成一团,无声的流着泪。
不管他曾经做过些什么,不管他曾经怎样胡闹过,那一刻我忘了以前的一切,看到的只是个可怜的一碰就会碎的孩子。
于是,我走了过去。
但我没有说话,我说过,我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如果他是丛溪,也许我会抱着他,然后吻他,可他不是,所以,我只是拿起
毯子,轻轻的裹到了他身上。
萧思悦像是受到惊吓一样,轻轻的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了头。
因为泪水,他的眼睛无比清亮,他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看了很久,然后站起来爬回了床上,用那张毯子把自己连头裹了进去。
看他在床上缩成那么小的一团,我似乎这才意识到,他是个只比丛溪大了一岁的孩子,因为任性、因为胡闹、因为无法无天,
我们都把他当成了一个真正的小孩,可谁都忘了,他也有十九岁了,可是,十九岁的他,现在缩在床上,却一定愿意自己就是
个真正的小孩,是个什么都不懂,也来不及懂很多东西的小孩。
我把空调调到了最高温,然后打开了加湿器,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我,什么也给不了他,唯一能给的,也是像曾经给过丛溪的一样,给他一个自己呆一会儿的空间。
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一,我接到了来自萧思悦的父亲,萧秦明的电话。
只听电话里传来的冰冷的声音,就不难知道对方是一个极睿智、果断,甚至带些武断的人。
这样的人,从不浪费多的言语,所以,他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让我送萧思悦回家。
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看了看萧思悦,他们的家事我无意插手,但如果他不想回去,我不会强迫他。
那个商业帝国的神话,可以命令很多人,但不包括我。
可没想到萧思悦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就一言不发的换衣服、穿鞋,往外走。
我拿起车钥匙,拉着丛溪一起走了出去,“你和我一起去。”
我答应过他,不再见萧思悦,那么,如果非见不可,我也一定会带上他。免他担心,免他难过,这是我对他承诺一生之后,对
他的责任。
送萧思悦回家的时候,他一直不说话,却在快到地方的时候,突然开口了,“你能陪我上去吗?”
他问的很轻,我正在犹豫的时候,他又说,“我怕他打我。”
只是这一句,我再没有了犹豫,“没关系,我和丛溪陪你上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握了握旁边丛溪的手,感觉到他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对他笑了笑。
他回我一个笑,有点害羞的低下了头去。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很简单,那种甜蜜可以时刻存在,在我们牵手时,在我们对视时,在我们为对方勾动唇角时……无时无刻
,它都存在。
可我们不知道,坐在后座的萧思悦将这一切都看到了眼里,我更没有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眼中随即闪过的一抹邪佞。
萧思悦的父亲比我想象中的年轻很多,眉宇间的那股锐气却比我想象的更加让人不敢逼视。
从头到尾,萧思悦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他也像是看不到自己那个儿子。
我正想开口说什么,他扔了一叠打印稿在桌上,很开门见山的说道,“你就是宫皓?”
我点了点头,在他的示意下拿起那叠打印稿来看,可没看几页,就愤怒了,那是一份关于我的非常详细的资料,详细到包括我
出生的医院,接生的护士名字,我七岁从树上摔下来过一次,二十六年进出医院的次数,从小学到大学每一次的考试成绩,甚
至连敏芝,里面也记录的很详细。
我不是什么名人,但也受不了被人如此调查,“你想干什么?”我知道我的口气不太好,可那种时候,谁又能心平气和。
丛溪也看到了那些打印稿,他上前一步,握住了我的手。
萧秦明的目光剑一般扫射过来,落到我和丛溪握在一起的手上,他冷冷的笑了一声,眼神中充满鄙夷和讥讽,“我儿子想要的
东西,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给他,所以,你,请离开。”
萧秦明的手指向丛溪的时候,小东西微微瑟缩了一下,然后把我的手握的更紧了,他摇了摇头,拉着我要走。
但却在听到萧秦明的下一句话时,凝固了身形。
萧秦明说,“你们学校下个月请我去演讲,如果我不小心说漏了嘴,你认为会怎么样?”
“你这算威胁吗?”话是我问的,我可怜的小东西,已经浑身僵硬了,我知道,那对他是无法想象的一件事。
萧秦明傲慢的摇头,“不是威胁,只是想很好的解决问题。”
哼?
真可笑,他以为他是谁?古代君王,能够一手遮天,都什么时代了,还有这种家长插手的事?
他和他儿子发疯的时候一样不可理喻,果真是父子。
我不再说什么,拉着丛溪走了出去。
走进电梯,门没完全关上,就听到里面传来怒骂和击打的声音。
这就是萧秦明,那个商业帝国的商业神话,那个会偶尔发疯的萧思悦的父亲。
离开之后,我和丛溪没有立刻回家,打电话给敏伟、林宁,约他们出来去玩,大过年的,总不能让萧家父子扫了兴吧,怎么着
,我也得把我的小东西逗开心了才算完美。
丛溪从出来之后,脸色不太好,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我怎么逗他都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我有点后悔带他一起出来了,他那么敏
感,一定很难过。
敏伟和林宁很快打车赶到了约定的地方,我们四个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定好究竟去哪里,丛溪一直不说话,两人渐渐感
觉到了异状,用眼神询问我怎么了,我摇了摇头,示意回去再说,两人挺合作,接下来和我一起使劲浑身解数,总算把丛溪逗
得肯说话了。
只是,那些事,他还是没有忘记。
那天晚上回到家后,只剩我们两个人时,他坐在床上一直看着手上的戒指发呆,我就知道他还没释怀,跑过去抱着他,狂吻了
一番。
“你干什么?”丛溪推开我,很不高兴的样子。
发脾气就好了,我宁愿他发脾气,也不要他闷着不高兴。
丛溪不理我,转过身去闭上了眼。
小东西,还跟我装,明明就有反应了。
医学证明,禁欲对身体不好,所以本着为孩子健康着想的原则,我从后面抱住了他,然后竭尽所能的温柔挑逗他。
小东西很快受不了了,可仍倔强的扭着身子想挣脱,声音闷闷的,气呼呼的样子。
我全当看不到,白痴做到底,并在感觉到一个硬挺抵在下腹的时候,惊呼出声,“那是什么?”
好吧,我承认,我很坏。
但与其看着他愁眉不展的样子,我宁愿当一次下流的人,我很笨,不会安慰人,吻他,他还是难过,那么就让他得到极致的快
乐,这样该不会再难过了吧。
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外人,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在意。
可是这敏感的小东西,就是让我放不下,没办法不管,看他不高兴的样子,我比被人扇了一耳光还难受,所以,他开心,我高
兴,他难过,我痛苦。
这是我的命运,也是我甘之如饴将要度过的后半生。
在我的努力下,丛溪终于开始慢慢回应,但他却临阵来了兴致,要在上面。
看着他很认真脸红的模样,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无奈之下只好豁出去了,虽然他技术不太好,但要享受快乐,必先承受痛苦
,这点我懂,并不介意用身体作为道具,让他磨练。
只要他开心,就好。
哎,我容易吗我。
在献身几次之后,我和丛溪都筋疲力尽了,他躺在我的怀里,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但没想到他的第一句竟是,“他真说漏了嘴
,我就死不承认。”
哎,可怜的小东西,关心则乱,智商也跟着降低了,“萧秦明是谁,集团主席,商业神话,在大学里演讲时说漏嘴,说出别人
的私事,你认为是他更没面子,还是你更没面子?”
“呃……”丛溪抬眼,愣愣的盯了我一会儿,脸刷的红了。
知道错了,小东西趴在我怀里,闷不吭声。
原来他纠结了半天,就只想出这样一个主意?
我捏捏他的脸,抬起他的下巴,轻吻了他的唇一下,看他双眼清澈,再没有了刚才的迷惘,知道他不再为那件事烦恼了,于是
哄他,“睡觉?好吗?明天我们去滑雪?”
天知道,我被他折腾的累坏了。
小东西愣愣的看着我,突然皱了一下眉,“你刚才……”
好了,智商总算恢复了,我也不算白劳累了。
不过我沉默,不回答,让他感动去吧。
但小东西显然不悦了,横了我一眼,扭过身去不理我,过了一会儿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我轻笑一声,帮他掖好被子,也睡下了。
一直怕把他宠的无法无天,但他真的翻天了,我却只想更宠他。
看来,我的一生注定栽在这个小东西手里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这一切,我甘之如饴。
第37章
假期很快完结了,我继续回去工作,丛溪继续学业,敏伟和林宁玩到最后一天才坐飞机回了加拿大。
少了两个人,家里又恢复成了我和丛溪的天地。
我常常会有一种冲动,想唱一句,“小日子红红火火往前过。”
但怕太过惊世骇俗,我忍了。
我猜的不错,萧秦明在丛溪学校演讲的时候,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来个“说漏嘴”。演讲之后,丛溪总算放下了心。
冬天很快过去,春天到来了,随着春天到来的还有我的生日。
丛溪打算亲手为我做蛋糕,所以最近几天回家后就钻到厨房研究,我坐在客厅看电视,听到厨房里传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声音,
偶尔他还会跑进跑去,像只被烧了尾巴的猫,那种时候,我觉得很幸福。
母亲离开后,父亲很快又结了婚,我大学毕业后离开了家,但不管如何,我仍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是我父亲,这是改变不了的
事实,所以,生日的前一天,父亲打电话说要过来时,我很意外,却找不到理由拒绝。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到来,是为了丛溪。
父亲向来不拐弯抹角,进屋之后,他把每个房间的门都打开了,然后问,“丛溪呢?”
丛溪?
听他说出这两个字,我愣了一下,但立刻意识到,他知道了一切。
我没想过告诉父亲,可即使他知道了,我也不打算退缩,所以,我立刻拨通了丛溪的电话,“你在哪?我父亲想见你。”
父亲被我的态度激怒了,但他忍了,我知道,他只有在有更大的目的时,才会懂得隐忍。
我太了解父亲,因为我是他儿子,我让丛溪回来,不是想让他置身父亲的怒气中,我只是想让父亲知道,我的坚决,我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