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一怒,宫寒飞扯下身上红衣,随手拣来平日衣袍披上,仍旧静坐。过了一个时辰推门出来,谷角正等在外面。
“我还以为你准备再坐一个时辰——可惜了此等良辰美景呐!”一日不见,谷角还是那副口角,丝毫不变。宫寒飞不理,只问:“可有什么要注意的?”
“你青诀小弟身上虚弱都是我造的假象,你尽管放心。”在这种时候,谷角总是极有用处,“不过还是得提醒一句——切勿纵欲。”
宫寒飞恼火,只当谷角不在院中,独自离去。等到了袁青诀房中便知,谷角自有手段,袁青诀现今看似昏迷,可体内的“无绝”功力让宫寒飞站在门口就察觉得出,不由欣喜。
站在床边看看袁青诀并无异状——这不像前日南云山下他吊着性命,如今真是像睡去了一般。宫寒飞相信谷角,知道这样的袁青诀不会不利于他,踢了软靴坐在床沿,略一运功,就要固功。
先前那是情急之下,宫寒飞自然不管那么多;眼前却不同了,虽说是为了固功,但袁青诀躺在那里鼻息自如,而他有所准备端坐身畔——怎么看都下不了手。
要让谷角听见肯定会仔细嘲笑一番。宫寒飞想着,心头一紧,明显是自己对自己用上激将法,才终于向袁青诀伸出手去,否则定要耽误固功时机。
不过,只要一靠近,一切都容易了。多年积怨,宫寒飞对“无绝”之力的渴望早到了饥饿的程度,上次谷角还说什么“戏药”,他自觉“无绝”就是最好的药,此时阵阵“药香”弥漫周身,不必多想就能攀附上去。
袁青诀少不经事,据说在太山上练的多是心法,身上没什么丑陋的疤痕,肌肤细密紧致,自有迷人之处,宫寒飞也不觉得不适,偶尔羡慕其年少,不似自己被岁月折损,惨不忍睹。上回在南云山,宫寒飞要令濒死之人性起,还真费了一番周折;今日倒好,怎么他一接近触碰,袁青诀便有动静?
……好个谷角,到底还是让你给掺进去秽物……宫寒飞心中暗骂,细想也有好处,不如放手一搏。褪尽衣物,分腿跪在袁青诀两侧,胡乱捣腾一番,一咬嘴唇便扶着袁青诀那物事坐了下去……
究竟谁想出这种法子固功……宫寒飞先前盘算好,等坐定了就赶快念动心法固功;可事与愿违,后面搅得厉害,总聚不住心神,宫寒飞撑着身体僵持在那里,一边顺气一边在心中咒骂。想是过去宫寒飞总在打转功的主意,上回转功显得得心应手,这次固功倒不知如何。脑中一团混沌,隐约想起曾有人提及,这等方法讲求的是全心投入浑然一体,至于内功上的事情,自然能找到通路;宫寒飞本还堵着体内感觉,拖得久了连袁青诀也似动弹起来——宫寒飞牙关稍一松懈,身后折磨顷刻淹没全身,搅和着“无绝”之力缓缓流入。
这下宫寒飞撑不住了,斜软在袁青诀身上,再无暇克制,贪婪汲取起来……其间袁青诀牙缝间几次转出类似轻叹的声响,宫寒飞听见本该警惕,也当是耳畔幻觉,极尽所能地翻动身体,渐渐便觉体内“无续”之力逐渐丰盈,稳在基盘上,可见固功成效……
……还真如别人所说,此等方法讲求浑然一体,不能强行克制……此次功成,宫寒飞披衣靠着床柱暗想,也不吩咐下人照料,稍一运功便知选对了法子。
闲来无事,扯过衣襟擦去仍昏睡着的袁青诀额上豆大汗水,宫寒飞突发奇想,若是对手主动转功供他运用,效果会不会更好?
惊觉这样不对,甩开妄想,运功定气。还得赶在袁青诀醒来之前让下人料理好残局。
第11章
等袁青诀在韩府住到第五天,觉得越来越呆不下去了。不是韩府的人亏待了他,而是他觉得再住下去自己心里就要生出鬼怪来。
都五天了,袁青诀还不知道身上到底是什么病症。几次问那位缺了半边眉毛的大夫,被灌了许多似是而非的词句,到最后还是不明就里。
病中嗜睡本来正常,袁青诀不疑有他,但睡着睡着又觉得不对——见过喜欢睡觉的,没见过他这种喜欢睡这样的觉的。
也不知道是在虚梁殿清修的五根清净,还是他生来如此,自小袁青诀就鲜少做梦,偶尔梦里清晰,也都是寻常光景,绝无偏移。这几日倒天翻地覆起来,睡时总不踏实,频频入梦;真到了梦里,那种种情状都是离谱的举动,待醒来回想,甚是心惊。
那都是些什么啊!袁青诀睁眼后想想,总要蒙头再睡,好忘得一干二净。肌肤之亲,牡牝之妙,袁青诀从前听师兄们说过,听久了觉得不雅,常借口回避;等年纪大了,若是身上有何变化,他自有办法念功化解下去,无甚大碍,不以为意。可这几日跟着了魔似的,一合眼就是这些勾当——梦里他自己似乎都清楚,想制止,可梦里就是梦里,梦里身体从不听神志指挥,只管动作。
若只是梦见还好,关键着梦境实在耽误事情。每天醒来就已经是太阳高照,几近午间;身上疲惫无力,前一天明明恢复得不错,过了一夜便又回退过去,连袁青诀都觉得自己羸弱不堪。昨天与大夫说了此般感受,探问是否与药性有关;大夫立即板起脸来,好像是他不信一般,发了脾气。袁青诀自觉不该怪罪大夫,都又不知如何排解心中郁闷——大夫看他还是不快,便要搬出韩赫解他疑虑。
一听大夫说要请来韩赫,袁青诀忽地紧张,赶紧按下大夫连声说大夫我自然信你,只请别劳烦韩兄了。那大夫立减一事,轻松笑笑,就让袁青诀耐心休息,赶明儿再来诊视。
起先袁青诀安顿下来,嘴上虽不说,但心里还巴望着韩赫能抽空见他一面,谈天说地,毕竟韩赫这般沉稳气度悠然风骨实属难得,袁青诀一青涩少年着实羡慕。可过了两天袁青诀整天担心的就是韩赫会不会来看他病状——若是突然出现,那他定要满心忐忑。
说到底,这几夜做什么梦都不要紧,梦里做什么事也不要紧,再怎么荒唐袁青诀都能替自己辩上几句,可千不该万不该,梦里那人竟成了韩赫!
……这等荒唐事……居然还和韩兄……这真是……袁青诀想起就一阵慌张,生怕被旁人察觉这些梦里的事情。
现在说起来,起初那人也不清楚,袁青诀梦里看得模模糊糊,只有个轮廓。可到第二日面目气息都熟悉了些,尽力分辨,那眉眼绝对是韩赫,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虽说梦中狂乱,也没个准数,与平日绝不相同,但那亲切的感觉不会骗人,从刚认识韩赫开始就在那里,让人总想近些近些再近些……
再等一日,梦里人物不换,却逐渐梦出花样儿来了;其中种种,眼下袁青诀靠在床头,愣神许久都没能琢磨出个头绪——若真是梦吧,怎么也不见他自己有所作为,尽被别人指使摆弄?
按理说,梦见这些勾当总会留下痕迹;可袁青诀每天醒来周遭并无异状,什么都没留下,只好像在室内弥漫着靡靡气息,挥之不去。一天挨着一天过,梦也一夜比一夜迷乱清晰,袁青诀觉着这韩府他是越待越慌了,也不敢留恋韩赫气度,想着如何逃出。
这第五天时,袁青诀照旧靠着静养心神,猛地想起第一日才醒便拜托韩赫的事,发现是个借口,赶忙下床披衣寻韩赫去。
今日正巧,韩赫没去茶铺,留在家里,下人说他是要静心读书。袁青诀让人求见,很快便答,袁公子可以自己过去,二少爷不便过来。
怎么个“不便”了?袁青诀紧张,猜想着过去,敲门询问,韩赫让他推门自便。
韩赫书房冷清,大屋,书册齐整,也没个桌子台面,就看韩赫在屋当中坐着,捧书默读,显得整间屋子空荡荡的。确实不便,他像是晚起来不及梳洗,随意扎束着头发;韩赫静静看书,浅色衣袍宽大,倒反衬着他有些清瘦。
……清瘦,这该死的清瘦……自从第一次相遇,袁青诀就不觉韩赫与清瘦二字能搭上边界——怎么如今不过几日就觉得“清瘦”了?他暗恨自己,只站在门边看着,突然觉得他袁青诀像是空落落的了。
不愿再多想那些梦中场面——平添烦恼——袁青诀只想快点弄清师傅去向。还没开口,韩赫就发现了他,抬脸看他:“青诀身体可好些?要我唤大夫过来看看?”
过去看韩赫眉眼只觉慈善,如今怎么多出份暧昧的熟稔,让袁青诀都不知道究竟是自己还是对方,总有一个眼神飘忽起来。
“韩兄关心,小弟多谢。不知我师傅那边到底下落如何,想来打听一下……”袁青诀斟酌许久才这么说道。
“遣去的人好像已经见到他老人家,我叫他们尽快领来安德,好让你们师徒重逢——只是现在还未到,许是路上人多,耽搁久了。青诀你再等等,先别想这边,将病养好。”韩赫放下书,照例一席抚慰之语。
袁青诀听惯了,不到一天的路途,真不知道师傅会在路上耽误几天,袁青诀只当是托辞,可惜不清楚究竟是韩府人员办事不力还是有人从中要隐瞒什么。
看他心中焦躁,韩赫起身过来邀他坐下,聊些江湖趣事;袁青诀见他靠过来,有些害怕,便向后躲躲——韩赫不以为冒犯,只说自己的,让袁青诀多少觉得自在,不知不觉便放松下来,也不顾忌,畅所欲言……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来人敲门:“二少爷,门外有人称是袁公子师傅,什么太山宾途老者的,要不要放他们进来?”
才刚想着,他们就到。袁青诀一阵喜悦,毕竟不用继续独自面对韩赫,免得又是一番胡思乱想。
第12章
“真是青诀师傅?”见袁青诀神态坦然,韩赫信服,“那快请进前厅,上好茶,待我们收整好便去!”
袁青诀本还怀疑多日寻不到师傅是韩府有人从中作梗——断不敢猜测韩赫另有居心,但如今看韩赫及其下仆应对自然,袁青诀知道自己错怪他人,心中道歉。毕竟要见客人,韩赫入内梳头更衣,却也不要袁青诀先去,隔着屋子问他:“不知青诀的师傅是何等侠士,为兄想来,定是不凡。”
“倒也不是。”袁青诀想起师傅面容,不觉有什么特别之处,“师傅剑法精妙,内力高人一等,理应成为武林要人;可自从我在山上就没见师傅下山过,只练剑修行,闲时教教我们师兄弟几人,想必是淡泊名利。”
“越是如此,越是高人。倒是他肯为你下山,实在难得。”韩赫说着,声音渐渐近了,不一会儿就出来——不用多久他就打扮齐整,靛蓝衣衫藕荷外袍,看来不像商贾,若再拿折扇一把倒似才子风流。
袁青诀愣了愣神,也没计较韩赫话中所说“为你下山”依据,抢在韩赫继续聊起师傅话题之前急忙说:“师傅严厉,让他久等不好,我先……”
“青诀别急,同去。”韩赫边走边理前襟,举止潇洒,竟一时走在袁青诀前面。袁青诀一路也不看他,在心里想着师傅,想着下山前师傅所教诸事,就差把剑诀的第八重默念一遍。
到前厅看见师傅宾途老者,袁青诀发现,师傅倒还是那样,就是三师兄一脸憔悴模样,坐立不安。他们一来,燕平升看见袁青诀立即扑了过来,拉着他上下看看。
“可急死我了!那天我还以为你死定了……呸!就当师兄什么都没说过!”
袁青诀先抚慰一通,转而想起,问:“三师兄,那日我究竟是如何离你而去,又是如何安然无恙的?”
“说到这事儿,那可奇了!青诀你可还记得在荡雁谷,金竹娘出来闹事那夜,那个红色衣衫的姑娘?”一说起这件事情,燕平升马上激动起来。
“那红衣的……姑娘?”袁青诀自然记得,可他只知道那人是红色衣衫,至于是不是“姑娘”,他真没仔细想过。
“就是她!你刚来到南云山就晕厥在地,鼻息渐弱……正在此时,那姑娘便飘然而至。我见她靠近你,慌了阵脚,先是护着,可后来看她又不像是要害你——她倒是比我还着急……总之她看了你状况就将你带走,也不跟我说清楚……她轻功了得,我根本追不上她……所以,后来我在南云山上如何都找不到你,还以为……”说着说着,燕平升又有些掌控不住自己,哽咽起来。袁青诀从来不知燕平升此等性情,正要劝慰,忽地师傅身后传来一句:
“这些小事,回太山再说;师傅尚未开口,还轮不到你们咋呼。”
袁青诀再熟悉不过,一看,果然是大师兄罗绍堂跟着师傅一起下山来接他了。
罗绍堂为人耿直,待人却又有些疏远,久而久之便冷着面孔,常常师傅还没发话,他就先一步训斥起小辈们来。几个师弟都知道他脾性,也不跟他计较。燕平升听他这么一说,收了声音,袁青诀也随他退至一边,等宾途老者说话。
宾途倒不说,略一打量袁青诀,便点点头,明白他已无事;又转向上座韩赫,盯了一会儿才说:“小徒不懂事,打搅数日,难言谢意。”
“我视青诀为己弟,不分彼此,还请您宽心。”韩赫一贯应对,谦谨得很。袁青诀看他们默默不语僵持一会儿,就要上前替韩赫介绍,不想被宾途拦下——想想也对,师傅能找到这里,肯定清楚韩赫何人。
“殿内有事,我需带小徒回去,调养之事便不劳烦韩先生了。”师傅与韩赫互相看了许久,竟说不出别的话来,直接起身就要走。袁青诀尴尬,觉得还应说上两句才算尽礼,正忙着找话,却见罗绍堂抽身上前,取剑出来,直向韩赫指去……
“小心……”袁青诀说着,就要阻挡。
第13章
过目剑诀!
……但用的只是第一重的力道与招式,在袁青诀看来,实在太慢又太规整了,容易被人抓住路数。
果然,连不懂武功的韩赫都能勉强躲过,只将藕荷色的外袍衣角划破,没有伤人。厅堂上顿时安静下来,袁青诀这次弄不清楚师傅和大师兄的目的,韩赫乃是他的义兄,就算将他留在府上多天之事有些可疑,但也不至于以剑试人,更何况韩赫还是个不懂武艺之人。
就算真有天大的仇怨,为何罗绍堂不直接用上更高阶的剑法,而只是动用这过目第一重?
韩赫面上还好,但似乎也被这一剑吓到,难解地瞪着罗绍堂与宾途,气息不稳;而罗绍堂大约只是照令办事,收了剑只说手上不好,让剑滑出鞘来多有冒犯,毁其衣物,不知如何赔偿;他身后的宾途脸上深邃,辨不清是非,若有若无地看着韩赫。韩赫略停一刻只说衣物不要紧,没伤及他人便好。宾途听了深行一礼,也不逗留,抽身只让袁青诀燕平升紧跟上去,要马不停蹄地回太山。
袁青诀觉得不好,看韩赫一人着破衣在厅堂里立着,眉眼间仍旧慈善,更觉得大师兄此举荒唐。若是平时,袁青诀必要前去安慰几句,可眼下却连与韩赫道别珍重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扭头眼神相交,多有不舍——不过,纵是这样,对袁青诀来说,也是好的。
回去路上袁青诀想师傅有此举动,定是疑惑韩赫有何蹊跷——而师傅的猜想,时常是确凿的。但等袁青诀转念想起临行时韩赫面孔,什么疑惑啊蹊跷啊都少了去,只想着此次拜访的结尾并不完满,于礼不符,他日定要向韩赫致歉。
而这位刚被剑指着的“韩赫”心里并不太平。袁青诀的师傅,太山虚梁殿的宾途老者,面容上确无特别之处,只是配不上“老者”这个称号——看来大约只比宫寒飞大上几岁;开始还想用山中修仙自有仙骨来替“老者”借口,可这宾途居然指使徒弟用剑威胁,破坏宫寒飞还想维持的和乐气氛,更是一举带走袁青诀,破坏他融汇绝续二功的对策。
宾途为何如此?宫寒飞自然明白。这个师傅肯定了解袁青诀特别之处,所以才会万般保护,生怕被他人拿去利用。这次袁青诀身边出现了一个“韩赫”,就算此人表面上没有武功,但也很有可能是觊觎“无绝”的“无续”修习者,自己功到,藏住了武艺。用武艺来试探武艺确是个方法,其中为防被高手利用,使上基础剑法里的基本招式试验,屡试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