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而行————弑爱

“鹫，为什么？求你别离开我。”
“羽————”
睫毛轻轻颤动着，在闭合的缝隙里，那双堇色的眸闪现着依恋的光。修长的手指摸索上羽的眼角，在那里鹫感觉到了一点湿润的热度。
“答——答应我，别——为我哭——泣，好——好吗？”
无法想象的虚弱，紧握住鹫的手里，羽感觉生命的温度从鹫的指尖开始流逝。冰冷的触觉，好象每一次的流血就消逝了几分生存的希望，羽的手在颤抖、心在颤抖、唇齿亦在颤抖。
“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抬起手使劲地抹了抹眼边的泪，羽不依地向垂死的人索取着生命的保证。
鹫淡淡地笑了笑，一点点苦涩的味道凝固在他的唇角，那笑容里盛盈了太多的哀愁，宛如一朵月光中的昙花，绽放的瞬间也即是消逝的片刻。
“不——不行啊——我们的——我们的时间——已经到了————”
每说一句话，鲜红的血就会从鹫的嘴角不断地溢出；每一次胸腔的起伏，盛开在胸口的那朵“玫瑰”就会愈来愈扩张。
“不要说抱歉啊！鹫，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
绝望地紧拥住那越来越冰凉的身躯，羽的眸染上凄凉的哀伤，有一种痛在心底蔓延，那种痛仿佛要将整个人撕碎一般，剧烈到连灵魂都在震荡。
“羽——，其实——其实——我隐瞒——隐瞒了你——一件事————，你不要——为我——难过————，这样——样的结局————早——早就是注——注定的。”
“什么注定不注定？！我只知道你答应过要一辈子保护我的！！”
用尽全力抬起眼睑，映在堇色瞳孔里的是羽那张写满了哀愁的美丽脸孔。眸依然如深夜般漆黑，但里面隐藏了太多的黯然；唇依然如花朵般柔嫩，却因极度的悲哀而泛出青色的暗彩。

鹫的眼神暗了暗，一抹不甘的色彩凝结在他的眼底，微微抬了抬手，冰凉的指尖落在羽丰润的唇瓣上。
“羽——那——那个人——他会来————会来找——找你的————”
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在深吸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一大摊血从鹫的唇间喷溢出来，血溅上羽白皙的脸颊，血红映着雪白，惊心的美溶在鹫渐渐黯淡的眸里，那种美见过一次，也许一生都无法忘怀吧。

“他——他————的————名——————名字————叫——————————————”
鹫努力着，但是死神的镰刀已近在他的颈侧，感觉到生命的消融，堇色的眼最后留恋地望了望哭泣着的爱人，终于缓缓地闭上了。
“不要，鹫！！！”
凄冷的月洒在失去温度的身体上，他的脸仍然是那样温柔，他的唇仍带着微笑，可他的身体却已经冰冷得和春雪化为一体。羽紧紧地抱住这具冰冷的尸骸，轻轻地、慢慢地将自己的唇印上对方冰冷的嘴角，一抹疯狂的缭乱充斥在沉黑的眸底，在亲吻住爱人冰冷的唇瓣时，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在羽的胸腔里回响。

“鹫，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2045年初春，代号“X”的最终型机械人工智能问世，他的名字叫“亚门亚迪斯”，而他拥有一双比冰雪更寒冷的堇色眼眸，还有一头比落日更凄美的沙金色长发。
“鹰，你回来了？”
卫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子，高挑的个子依然伟岸如昔，傲然的双眉依然不羁如常，惟独灰色的鹰眸在冰冷的深层下更隐藏了点什么说不清楚的东西。
“鹰？鹰？”
长久的等待得不到回应，卫慢步上前，轻轻拉扯了一下鹰的袖口。
“卫————”
拉长的叹息，在鹰一贯的冷漠底下似乎有一股暗流在涌动，卫看不清这暗流的潮向，却清晰地感觉到这暗流的汹涌，好象快要泛滥了一般，在鹰冷漠的眼里多了一抹狂乱的前兆。
“鹰，出了什么事吗？”
沉思了很久，卫悠悠地问了一声，他的眼在对上鹰的眸时微微瑟缩了一下，在感觉到鹰的冰冷时身体轻轻地打了个踉跄。
“鹫是谁？”
鹰突兀地问了这么一句，冷然的眸紧紧地凝视着卫有些退避的眼光。
“鹫？！你遇到他了？！！”
“他到底是谁？”
容不得卫的逃避，鹰猛地抓住他孱弱的肩膀，用那双略带着威胁的灰眸深深地贯穿着卫躲避着的眼神。
“鹫——鹫他————”
“你想知道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卫的背后响起，随着声音的抵落，从半掩着的门外慢慢地踱进一抹黑色的身影。
“亚门？！”
卫惊喘着，迅速将鹰掩藏在其身后，绿色的眸显露出少有的惧骇，一向沉稳的声调里也夹杂了许多说不清的骇异。
“卫，你何必如此惧怕我呢？”
黑影在靠近灯光的地方停顿了下来，鹰看清了在微风中浮动的金色长发，还有那一双熟悉到刻骨铭心的堇色眼眸。
“亚门亚迪斯？！”
“对，就是我。”
暗涩的光反在亚门欣长的身躯上，在他的侧脸上留下一片阴影，在那片暗沉的阴影当中，堇色的眸泛出锐利的光芒。
“鹰——”
卫阻挡住鹰意欲向前的脚步，如湖水般碧绿的眼哀求地凝视着鹰的坚决，急急地摇着头，手紧紧地抓住了鹰的衣袖。
“你想知道鹫是谁吗？”
冰冷的声音，比冰川更为寒冽，堇色的眸象是凝固着寒气，在视线之中携带着刺骨的寒冷。
“是的。”
灰色的眼里没有犹豫，直对上那双冰眸，鹰的眼里也有相同的冷漠。
“那么跟我来吧。”
“鹰，你不要去！”
卫拉扯着鹰的袖口，他的眼里盛满着不安的沼泽，唇在微微地抖动，仿佛是预感到危机的逼近。
“放开我，卫。”
鹰轻拉开卫的手，重重地握了握犹自颤抖着的同伴，眼神坚定而不屈。
“有些事我必须去做。”
呆滞地望着灰眸里的坚决，卫缓缓松开了束缚住对方的臂膀，他的脸上挂着笑，眼里却藏着哀伤，凝视着鹰愈见愈远的身影，卫的唇轻轻颞颥着。
“鹰，其实有些事不知道更好。”
穿过一个回廊，又穿过一个回廊，曲曲折折的象是身处混乱的迷宫，灯火忽明忽暗，鹰看见前头那个迈着优雅步伐的身影，他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
迂回曲折的小径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般，不知穿过了多多少少个回廊，转过了几几次次的旋转，那个修长的身影终于停顿在一扇厚重的铜门之前。
“吱嘎————”
沉重的铜门在轻启的瞬间发出低沉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回廊上，流转出层层叠叠的回音。
心，一瞬间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扑通扑通”，一声比一声更为响亮，骤然间鹰感觉到整个空间里都回响着这剧烈的心跳声，一声一声萦绕在这寂静的回廊中。
亚门停顿了一下脚步，微转了转头，用那双堇眸淡淡的看了一眼紧张着的人儿。
“你敢进去吗？”
他的声音里有着太多桀骜不羁，目空一切的眼神霎那间点燃了鹰的战火。冷冷地逼视了对方一眼，鹰用同样傲然的声音回答着。
“走吧。”
门一下子就被推开了，满室的灯火刺痛了鹰的双眸，在通亮的灯火处站着一个纤细的人影，光反射在他的四周，隐藏住了他的容貌。
“鹫，是你吗？”
心突然停顿了一下，这个声音太过熟悉，低哑的声线即使是在睡梦中也难以忘怀。垂落在身侧的手猛然抖动着，鹰紧紧地握紧了拳头，紧到连指节都泛出点点的白光。
“是我，羽。”
不可能？！
鹰猛地抬起头，无法置信地看着亚门脸上突露的温柔，还有他那柔和回应着的声音。
鹫？！！怎么可能是你？！！
那个银发堇眸的人，怎么可能是你？！！

第二十五章 闭目
淡色的眼因极度震惊而凝结阴郁，灰色的瞳孔因瞬间惊骇而扩散至极致。无法接受，亦因无法相信；无法理解，亦因无法容忍；不能相信，即使一切都摆在眼前；不能相信，只因眼前的一切都令人无法认同。

楞楞地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那个被光遮盖住的人影，心里有一份感动在潮涌，有一抹温暖在呐喊，还有一丝悲哀在蔓延。
强光轻轻地淡了淡，光影中的人儿微微地移了移，他的脸从光遮下慢慢显现，他的身躯由光的庇护下缓缓真实。
“羽————”
低沉得近乎于叹息，声音在空气里流动，亦如光在气体里穿越，虽然看得见听得清，但又奇怪地感觉到虚渺。
“你是？”
没有相见的尴尬、没有相逢的冲动、没有相遇的欣喜，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鹰和羽就这样静静地凝望着，遗留在两人之间的惟有两两相望的迷沦。
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表情？为什么看着我的时候你的眼神是如此迷离？为什么你的眼凝视着我，声音却在质疑着？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我觉得你仿佛不认识我一般？！
“羽————”
疑问却还是叹息，止不住的叹息从唇畔溢流，好象只要一开口，吐出唇角就只有叹息而已。
“鹫，这位是？”
很有礼貌的询问，黑色的眸落在身侧高挑的身影上，他的眼比子夜的夜空更辉煌，亦比璀璨的繁星更闪耀。
“朋友，羽，他是朋友。”
亚门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得不象是从那个血腥的掠夺者口中发出，反而和曾经的某个人很相象，相象到如果闭上眼去聆听，直觉地会以为是同一个在耳边轻声诉说。
“原来是鹫的朋友啊。”
心安的声音，在白皙的颊上荡开了一抹笑，如石落湖畔的层层涟漪，一圈一圈荡散开去。
“你好，我是羽。”
轻轻地伸出手，友好地对着鹰笑了笑，他的笑容看起来是那样恬美，却又仅止于待客的谦恭上。
“我是鹰。”
干涸的唇畔微启之间吐出的是几个涩涩的、比秋风更冷的声音，鹰的眼里有疑问、有怀疑、有质问、也有悲沉。
你是在伪装吗？还是你真的已经把我遗忘？如果是伪装，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情感的流动？如果是遗忘，为什么只发生在你一个人身上？！
如果学得会遗忘，那么我宁愿失忆的那个人是我！如果学的来伪装，那么我宁愿变得冷漠的那个人是我自己！！
“鹰？！”
感觉很熟悉的名字，好象在过去的遥远有过这样的影子，是谁呢？是谁曾经呼唤过？又是谁曾经流下过那滴眼泪？
羽不明白，头脑中一片空白，似乎有什么在闪动、有什么在喷发、有什么在窜流，又有什么在静止、在沉淀，脑海里很混乱很混乱，想要去回忆，可寻到的只有模糊混沌；想要紧抓住片刻的清晰，却怎样努力也无法碰触到思绪的边角。

“好痛啊！！鹫，我的头好痛！！！”
头好象是快要裂开了一般，急剧的抽痛愈演愈烈，有声音在头脑中回荡，那声音很熟悉、很陌生、很清楚、很糊涂。
紧紧抱住欲裂的头，羽沙哑的声音在撕喊，他的手指深缠住黑色的发丝，指骨因全力的挣扎而微微泛白。
“羽！！”
想要冲上前紧紧拥抱住那兀自颤抖着的人儿，身子却如被定住了一般，明明命令着自己移动，脚却象是生了根似的无法转动。
“没事了，羽！没事了————”
最后拥抱住他的是那个印象中冷傲的人，他的手臂环住颤抖着的肩头，他的下颌抵住柔亮的黑发，然后他的胸膛包裹住纤瘦的身躯。
鹰的眼里有丝丝抽痛，放眼望去是一片漫天漫地的血红，他和他，两个完全无法相并在一起的人，此刻却真实地相拥在鹰的眼前。
是幻觉吗？如果是真的就好了。是现实吗？如果是虚假的就好了。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第一次的痛苦和最终的痛苦合并溶解，鹰的心在燃烧，炙热的火舌窜上脆弱的心脏，那疼痛比撕裂更加深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一个声音在质问，那个声音低沉地仿如从地底而出，又好象遥远似虚飘在天的尽头。鹰发觉这是自己的声音，比枯叶更枯竭的声音。
“嘘————”
亚门亚迪斯轻指了指怀里的人儿，微微侧了侧身，动作温柔地抱起瘦弱的身体，有一个比羽毛更轻柔的吻落在羽的额头。而羽只是稍稍扭动了一下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重新沉睡入梦乡，在他的喉间发出一声很轻很柔的嘤咛。

身体强烈地抖动了几下，有一种痛开始在身躯里蔓延，那种痛比烈火更灼热，却也比寒冰更凄冽。鹰无法相信眼前所见到的真实，这真实太可怕，可怕到令过去的种种都被抹杀！这真实太虚假，虚假到仿佛一伸手就能戳破！

“你是谁？亚门亚迪斯？！还是鹫？！！”
鹰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那份颤抖是如此强烈，强烈到连冷硬的声调也变为虚弱。鹰的身体在颤抖，心在寒栗，手在抽紧，而人在苦海中摇摆挣扎。
“你看我是谁？”
没有回答，只是沉沉地反问了一句，在亚门堇色的眸里鹰看见的是和言辞截然相反的冷漠。
如果被这样的眼神凝视着，大概连血液都会冻结吧。
鹰突然产生了这个荒诞的念头，堇色的眼实在是太冰冷，冰冷到直面着这样一双眼眸似乎能感觉到寒气的渗透，在他的眼底没有感情，仿佛连刚才的温柔也只是一时的幻影而已。
“我不知道。”
如果说一开始是深信于自己的判断的话，那么现在鹰开始动摇了。究竟最初的断定是真还是假，鹰突然觉得无法辨清。如果说面前的这个人是亚门亚迪斯的话，那么为什么面对羽的时候，他会有着鹫所特有的温柔？！如果说这个冷漠的人是鹫的话，那么刚才的温柔又为什么会在现在荡然无存？！

鹰感到很迷惑，这种迷惑和过去的困惑是不同，好象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仿佛所有的真实都是无法相信的，而且越是去探究、越是去思考，这份迷困就越是紊乱、越是无法接近。

“哈，没想到你还是很诚实的啊！”
浅撇了撇唇角，高傲地抬了抬眼，有一抹异样的光落在亚门的眸中，一刹那间仿佛连日月都为之逊色、天地都臣服在他脚下。
“看着我的眼睛，你看我是谁。”
“亚门亚迪斯。”
直直地凝视着对方的眼睛，鹰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在拉扯着自己，而在那冰冷的堇色瞳孔里，有一份汹涌的寒冷在冻结自己的身体。
“那么闭上眼，光听声音呢？”
闭上眼？！难道会有区别吗？人还是同一个人，难道在睁眼闭眼之间就会有两份完全不同的认知吗？
疑惑地挑了挑眉，灰眸在变得锐利的同时却也依从了对方的言语。缓缓闭上眼帘，心在思索着的片刻亦在全力听取。
“你觉得我是谁？鹰——”
低沉的声音扑面而来，在淡风中回响，明明是和刚才完全一样的声线，但是好象又没有一点点共通之处。
很熟悉很熟悉的声音，有一份摸不到的温柔飘荡在这声音里，还有一丝微弱到可以忽略的冷漠倾注在这声音里，这样的声音明明曾经是从另一个人喉间发出、明明是让自己怨恨到失去一切的声音。

“你是鹫？！！”
肯定，简直比身悬一线更确凿；混乱，确实比沉沦灯红更不堪。仅仅是一言一语，却在骤然间推翻了亲眼所见的一切，究竟是什么原因？为什么声音和面容宛如处于两个不同的个体？！！

“你究竟是谁？！！”
不能自制地提高声响，鹰的困惑在加深，还有一份狂燥在体内肆无忌惮地延伸。
优雅地抬了抬手，缓缓地掠起垂落在额前的金发，亚门堇色的眼斜了斜，一束锐利至可以刺穿一切的光从他的眼里射出来，直直地击入鹰对峙着的眼眸里。
“我是亚门亚迪斯——不过，更早以前我的名字叫鹫————”
这怎么可能？！！究竟一切是怎么回事？！！到底在这十二年里发生了什么？！！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鹫的彻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