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错了,我从来没有背着你,你要是问过我会告诉你,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经过,发生发展高潮结局,你问什么我告诉你什么,可是你问过我吗?"
"你还有没有廉耻?"宁昊看着孟夏强辞夺理,他觉得最后的耐心也要丧失殆尽了,可是他没有怒火,一点愤怒的感觉都没有,多奇怪啊,正在发火的是孟夏,而不是他。
"你跟我上床然后反过来问我有没有廉耻?上床都需要礼仪廉耻?你还真他妈是厚德载物的好学生啊!"
"你真的不在乎?"宁昊只是呆呆的看着孟夏,他很奇怪,他没有任何感觉,疼,没觉得,感觉似乎已经消失了,好像他和这个世界之间隔了一层安全套,没有任何办法让他感觉到任何事。
"好吧,"孟夏顿了一下,宁昊的平静倒让他觉得有几分理亏,穷凶极恶的气势也就收敛了几分,他靠着门,点了根烟,然后叹了口气,"我们之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都一把年纪了,大家都知道在干什么,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说过我我不会爱上任何人,到目前为止没有例外,除了工作和上床我跟他没有别的瓜葛,跟你也没有。"
"可是你选择我和你一起生活,不是他。"
"不是我选择的,是你赖在这儿的,他有老婆孩子,他不可能在这儿,就这么简单。"
"他跟你签约,给你机会,给你钱,所以你跟他上床,你就这么卖你自己。"
"你把我想得忒贱了,我跟他上床只有一个理由,他活好。他没大脑,可是肌肉发达,干起来像一条疯狗,我想起他操我的感觉会双腿发软。"
"那我呢?你为什么跟我上床?你为什么让我赖在这里?"
"你年轻,你年轻到了让我都没办法不动心,何况你赶上那个时候了,那时候我一个人,总得找点事让我激动起来,那时候让我有点感觉的人我都不会拒绝,何况你还会做饭。"孟夏喷了一口白烟,笑了,轻松的笑。
宁昊没有笑,他已经问够了愚蠢的问题了,他没什么可问的了,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孟夏的眼睛,孟夏的眼神是坦然的,没有愧疚。
"算了,说这些干什么,该说的都说了,你愿意接受也好,不能接受也罢,反正也这样了,你走吧。"孟夏终于不想和宁昊这么无聊的对视了,他躲开宁昊的视线,语调很和缓,很平静。
"你说什么?"宁昊听到最后一句,才有一点回过神来。
"两个人有感觉就在一起,没感觉就散了,大家都好,这不能怨我。不过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年轻,这些事我应该早跟你说清楚。"
"你赶我走。"
孟夏无辜的摊开手:"你留在这里也行,我走也可以,你可以在这儿住着,算补偿吧。"
"我明白了,你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你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别人也不是,我已经习惯了。"孟夏似乎有些委屈,可也只是一闪即逝。
宁昊觉得他要疯了,他们全都疯了,他们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还这样交谈,心平气和,比讨论晚饭吃什么还平静。他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孟夏就是这样的表情,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像与他无关,对着宁昊说话就像对着空气那么茫然。他从来没改变过,从来没有,他的一切只是宁昊的想象,他以为他会哭,会大笑,会愤怒,会忧伤,可是那些都是宁昊的想象,他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都没有改变,这世界与他无关,宁昊与他无关,爱与他无关,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宁昊想起一个夜晚他在沙发上唱歌,那个才是他,遥远,而且孤独,永远也无法抓住。
宁昊叹了口气,他失败了,他挣扎了那么久,失败却来得如此轻易,在他觉得充满希望的时候,他已经一败涂地了。
"我不想在这儿住,能换种补偿方式吗?"
"那你想要什么?"
"再干你一次。"宁昊不假思索的冲口而出,既然他已经疯了,就彻底一点吧。
"你确信就要这个?"孟夏皱起了眉头看着他。
"对,我想看看你能有多贱。"宁昊没有逃避孟夏的目光,他希望孟夏勃然大怒,给他一个耳光,把他扫地出门,就算是去厨房抄起一把菜刀挥向他他都不会觉得意外。他宁愿孟夏砍他一刀,那样至少可以说明他血管里流的还是热血,不是冰渣。可是孟夏没有发火,他把烟掐了,似乎在想什么,然后说:"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要是反过来让我干你恐怕我还真满足不了你。"
孟夏站起来,把背包放在地上,打了个电话,说他今天不回去了,然后拉上窗帘,开始脱衣服。
他脱下外套,毛衣,衬衫,鞋,裤子,他站在床的旁边,浑身赤裸,两腿间的东西软软的垂着,窗帘透进来稀薄的光给他的身体勾上一圈毛茸茸的边,一些白色的微尘在空气中浮动。
"你最好快点,我最近有点感冒。"孟夏拎着内裤打了个喷嚏,他把内裤扔在地上,走来走去的找一张纸巾。
第三十三章
宁昊瞪着孟夏,一言不发,如果目光有温度,他可以把房间烧了。他意识到他给自己出了一个多难的难题,他可以一声不吭的收拾东西走人,明天孟夏会在吃饭的时候笑出声来,也许那样也没什么坏处,那时候他们就是陌生人了,他们生活的圈子不会再有交集,可是他不打算让孟夏笑出来。
宁昊咬了咬牙,慢慢的脱衣服,脱掉一件,就仔仔细细的整理好堆在沙发上。他勃起了,硬得让他发慌,年轻就是好,一点诱惑都承受不了,非常傻,大脑和阴茎是一对冤家,永远不知道对方想什么。可是孟夏没有看他,正透过窗帘的缝隙看雪还下不下了,他的背影很好看,有点消瘦,可是肌肉匀称,皮肤紧绷,屁股也没开始下垂,他还没有开始衰老,那也是不久就会发生的事,他的放纵会毫不留情的在他身上留下记号,然后毁掉他的身体,只是不久就会发生的事。
宁昊忽然有一点伤感,他走到孟夏身后,抱住他,吻他的后颈,他的手触及到孟夏身体的时候,清晰的感觉到孟夏的颤抖,他的身体有点凉,他们的皮肤贴在一起的时候,孟夏好象被烫了一下。
他们滚倒在床上,宁昊拉起被子把他们的身体掩盖了,窗外依旧大雪纷飞,屋子里很暖和,可是他需要一床被子遮住他的不安。
孟夏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有一点嘲弄的微笑,身体放松,目光平静,他的眼睛是湿润的,满溢的是情欲的光,可以纵欲的时候他绝对不会放弃享受,宁昊忽然觉得他简直傻逼透了,他怎么会那么一厢情愿的把性欲当作爱呢?
孟夏的身体,很温暖,曾经让他迷恋的要发疯,而且现在还在发疯,也许将来不会了。他的颈下,他的肩膀,他的前胸,有很多暗红色的吻痕,昨天他们一定干得很疯狂,离谱的疯狂,宁昊轻轻的咬着那些红斑,宁昊忽然想咬烂他的皮肤,咬碎他的手指,咬断他的喉管,他希望这床上会生出荆棘,把他们扎得遍体鳞伤,他希望这床上长出尖刺,在他们身上戳出一个又一个透明窟窿。
他听到孟夏轻轻的呻吟了一声,跟着身体痉挛了一下,那是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咬疼了他,他有一百种理由可以咬死他,可是宁昊他觉得孟夏的疼痛刺了他的心脏一下。
他骑坐在孟夏胸前,让孟夏给他口交,那个姿势让孟夏很难受,呼吸困难,孟夏不安的想要摆脱,可是宁昊只是插得更深,他皱着眉头干呕了一下,脸憋得发红,双眼湿润。
"你就这点本事了吗?"宁昊退了出来,恶狠狠的挑衅。
"昨天太卖力气,今天没状态。"孟夏漫不经心的回答。
宁昊终于知道他恨的是什么了,他从床上爬起来,看见沙发上扔着一条暗红色的丝质围巾,他捡起围巾,打开了音响,音箱里传出Sonic
Youth的吉他噪音。
"时间有点长,节奏有点快,你能坚持吗。"孟夏看着他,笑着问。
宁昊没有说话,他把丝巾遮在孟夏眼睛上,在他的脑后打了个结。
"你早就该学着多点情趣。"孟夏依旧在笑。e
宁昊没理会他的挑衅,他不用再看那双眼睛了,他不用再关心床上躺着的是谁,他不用再理会他是痛苦还是爽,他抬起孟夏的腿,狠狠的干他。他听见孟夏叫出了声,也许他是装模作样,也许他是很爽,也许他真的疼了,可是宁昊不在乎了,他尝到嘴唇上有一点血腥的气味,也许是刚才真的咬破了孟夏的皮肤,可是那种气味让他兴奋起来。
乱搞真好,一旦快感占据了身体,一切理性就都被驱逐出大脑了,不知道自己是人还是畜牲,宁昊听着孟夏在浪叫,兴奋得浑身颤抖,他不知道被丝巾遮住的双眼是兴奋还是痛苦,只有音乐的节奏还能刺激到他,the
Diamond Sea长达十九分钟的噪音让他有点崩溃了,但是Junkie\'s
Promise拯救了他,让他找回了速度的快感,他随着音乐的节奏越来越快,他伏在孟夏的身上剧烈的喘息,孟夏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臂,指甲几乎插进了他的肉里。
"别射在里面。"他听见孟夏在他的耳边无力的说话,声音近乎哀求,可是他的大脑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只觉得耳畔那种温暖的气流刺激了他,他在孟夏的身体里射精了,前所未有的剧烈,他听见孟夏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叹了口气,很哀伤,很绝望,可是他没有一点力气了,眼前发黑,大脑一片空白。
宁昊趴了一会儿,才挣扎着从孟夏身上下来,他从身后抱着孟夏,前胸贴着他的后背,他们的身体湿漉漉的,全是汗水,粘乎乎的精液蹭了他们一身。他喜欢这个姿势,他们的身体可以没有空隙的贴在一起,他喜欢孟夏枕着他的手臂,他喜欢孟夏做爱后的样子,很疲惫,很温柔,只是慵懒的躺着,一动也不动,宁昊曾经以为那是因为他爱他,所以可以放下一切戒心和张牙舞爪的的伪装。可是他多傻啊,那就是他的本来面目,他从小的家教让他如此,他会在宁昊的身边如此,也会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如此。他忽然希望身边的身体现在就开始衰老,干枯,皮肤松弛,然后腐烂,散发着尸臭,然后,他就不再需要他了。
宁昊解开蒙着孟夏眼睛的围巾,轻轻抚摩着孟夏的脸颊,他的脸颊有点湿润。宁昊觉得心脏抽痛了一下,高潮过去,他在慢慢恢复对世界的感知。
"Little trouble boy."孟夏忽然笑了,"我以前说没说过,你干得很棒?"
"没有。"宁昊据实回答。
孟夏翻了一个身,面对着宁昊,他的眼圈有些黑,纵欲后脸色有一点憔悴,好像老了一些。
"那我补上吧。"孟夏温柔的微笑,抚摸着宁昊的脸颊,"你要是刚才不犯浑,我都差点回心转意了。"
"你为什么不让我射在你身体里?"宁昊握住他的手,轻轻地吻他的手指。
"去,收拾你的东西。"孟夏摸了摸自己的大腿,看看手上粘糊糊的液体,皱了皱眉头,然后爬起来,光着脚走进了洗手间。
宁昊听见热水器点火的声音,没有理由赖着了,他爬起来,撕了一块卫生纸擦干净身上的精液,然后坐在沙发上慢慢的穿衣服,仔细地收拾东西,把他的衣服和书装进书包,还好图板他早拿回去了,这让他有点庆幸。
他走到门厅,收拾剩下的东西,发现卫生间的门没有关严,淋浴花洒在喷水,热气腾腾,可是孟夏伏在洗手盆上,一只手捂着胃部,似乎在干呕。
宁昊咬了咬嘴唇,还是没有走进去,他隔着门说:"牙刷和杯子我都不要了,帮我扔了吧。"然后关紧了卫生间的门。
他收拾好全部物品,把大背包背在肩上,从钥匙串上取下房门钥匙扔在饭桌上,透过卫生间的磨砂玻璃他看到孟夏似乎直起了身在洗澡,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去说再见,直接打开了房门。
雪已经停了,宁昊慢慢的走在路上,因为雪映着,似乎天还亮。背包很重,他很累,脚有点冷,他想靠在一棵树上歇歇,然后就死在那里算了,可是他没停住脚步。他觉得脸颊有些湿润,风一吹,凉飕飕的,他用衣袖擦了擦脸颊,想把脸擦干,可是怎么也擦不干,他执拗的用力抹着,越来越用力,后来他觉得脸被擦破了,火辣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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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生活就是一个考期接着另一个考期,宁昊很庆幸他并不觉得空虚,这种傻逼的感觉能算失恋吗?他也不知道,疼痛就像一条细细的鞭子,会在任何空洞的时刻突然抽打他一下,火辣辣的疼,疼得他猛地跳起来,然后又重重的摔在地上,所以,他不敢空虚,不敢有片刻的空闲,上课,下课,写作业,画图,背单词,剩下的时间全用来打游戏,或者去跑个3000米,或者去踢球,还好当年的百队杯培养了点实战经验,让他混进了系队,比赛的时候他能跑且脾气火爆,没人知道他是前锋还是后卫,而且可以随时随地和对方球员大打出手,所以成了球队的终极武器。
可是依然会疼,在每个夜晚入睡前,在每个清晨勃起的时候,在骑车上课的路上无聊的看路边风景的时候,或者拿起一张熟悉的CD,带上耳机,第一声吉他音灌进耳朵里的时候。那些时候逃无可逃,可是宁昊知道随着时间流逝疼痛会慢慢的减弱,也许是真的减弱,也许是他承受疼痛的能力在变强。他知道一切都会过去,生活并不会因此改变什么,认清了这一点就好了,宁昊明白他自己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或者正在变得没心没肺,那没什么区别,也没什么不好。他依然和果果在一起,上课,下课,吃饭,回宿舍,各回各的,和果果在一起的时候他会觉得心安,他们扯淡,说老师,说作业,说各种不着调的形而上,一起在BBS上闲逛,同仇敌忾的骂人,口径一致得让人以为他们互为马甲。说音乐的时候他会开始胡思乱想,不过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也会被拉回来,他们唯一不说的话题就是他们自己,他们自己的感情。
可是生活总是要嘲笑他,他数学没学好,不知道怎么描述痛苦变化的曲线,那条曲线是慢慢的下降的,可是某一时刻就会被突然激发一下,然后继续缓缓下降,有一天他捧着一个煎饼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的时候,忽然听到喇叭里传出的歌是"Man
of the
Hour",他忽然在煎饼里闻到了精液的气味,他把煎饼扔了,可是后来他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又觉得这首歌里有煎饼的气味。
就这么晃到春暖花开,晃到果果把一张海报拍在他的桌子上,宁昊看了海报一眼,觉得被雷劈了一下。
"锚"乐队高校巡演。
海报很漂亮,而且毫无意义,大面的空白,大块的色块,形状莫名其妙的稀疏线条撑满了画面,像一把吉他,像一个人,像一条船,其实只是像一团乱麻。宁昊扫了一眼最下面巡演的日程,没有T大,孟夏就算是抽风也不会回自己长大的地方抽。
"干什么?"宁昊故作镇静的问。
"跟我去看演出啊!这周末在P大礼堂。"果果嘿嘿的笑。
"不去。"
"为什么?"
"没兴趣。"
"你抽什么风啊?"
"我没时间。"
宁昊的回答斩钉截铁,而且很不耐烦,果果愣了一下,有些惊诧的看着他:"那我跟别人去了啊。"
"随便!"
果果皱了皱眉头,没有再纠缠下去,扭头冲出了专教。
一直到周末他们都没一起吃饭,一起上课,果果的身边破天荒的坐着别人。
宁昊说谎了,他没打算对果果说谎,他没打算去巡演现场,可是那个下午他坐立不安,他疯狂的想走出去,他找一万个理由告诉自己不该这样躲着,什么东西堵在他心里,他得找个出口,他告诉自己,他已经撑过去了,没有什么可逃避的了。所以他去了现场,躲着芜杂的人群,在讲堂外徘徊,一直到所有人都入场了,他还在徘徊,他进去的时候手里的票都被攥得面目全非,几乎变成一张湿漉漉的卫生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