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官人哼了一声道:“算她逃得快……”
他正考虑是否去追花妖娘,还是答应白衣剑卿,季惜玉却站在他身后,阴阳怪气道:“四恶人为恶江湖多年,侠义中人,人人得而诛之,你不让我和赤宫兄去追她,不会是见色起意,有心袒护吧。”他倒不怕白衣剑卿就刚才的事情报复他,好像知道有白大官人在,白衣剑卿就不会对他怎么样。
白衣剑卿大笑,道:“季公子,你多心了。在下即便是存有色心,那花妖娘区区几分姿色,哪里及得白大官人之一二,我又何必舍近求远。”
话一出口,白衣剑卿心知要糟,果然白大官人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怒目而视,手里玉扇扬起,已经摆出逍遥扇法的起手式,这副气极的模样,竟然让白大官人整个人都像是裹在一层光彩之中,显露出令人无法直视之美,他心里一动,某种念头再次蠢蠢欲动,不敢再看,连忙拱手一句告辞,向着花妖娘逃逸的方向飞身而去。
“赤宫兄,他……他竟将你与那淫娃荡妇相比……”季惜玉大叫道。
白大官人的脸色由黑转白,又从白再次转黑,实在是气得说不出话来,脚下一点,竟向白衣剑卿掠去的方向追了过去。季惜玉怔了怔,跟着追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他的轻功本来就没有白大官人好,追也追不上,何况他心中这时才感到有些害怕起来,怕白衣剑卿缓过劲来找他算先前之帐,索性一转身回燕州城了。
白大官人追出了十余里地,远远地一直吊在白衣剑卿的身后,他本是满腹怒火一气之下才追来,此时怒气渐平,便觉自己有些意气用事,白衣剑卿的轻佻固然可恨,只是他冒然追来,也过于轻率了。
此时天色已渐黑,回燕州城自是赶不及,再者,一路吊在白衣剑卿身后,白大官人发现白衣剑卿飞纵的身影时不时会摇晃欲倒,因而速度减慢不少,不然以白衣剑卿的速度,早就甩掉白大官人了。这时候就是瞎子也看得出白衣剑卿的不对劲,再想到先前白衣剑卿竟然会让韩三虎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可是季惜玉的火弹又没能给他造成半分伤害,韩三虎更是瞬间毙命于其手,白大官人怎么想也想不通白衣剑卿是怎么回事。
做戏?不像,再者白衣剑卿没有道理这么做,他有什么目的?白大官人冷静下来,思考起先前发生的事情,这一闪神,前面已经没有了白衣剑卿的身影。白大官人停下脚步,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山影重重,竟然一不留神就追进了燕山里。寒冬腊月,入了夜分外寒冷,白大官人拉了拉衣领,运起内力一边抵御寒气,一边准备寻处山洞好过夜。
其实,别说白大官人想不明白,白衣剑卿是怎么一回事,就是连暗算了白衣剑卿的罪魁祸首花妖娘,也未必说得清楚。那锁情针本是花妖娘无意得来,她只知其名,却不知其用,见这针细如毫毛,夹杂在银针之中一同打出,可暗算人于无形,平时宝贝之极,轻易不舍得用。只是她又嫌锁情针过于细小,打在人身上伤害不大,于是就在针上涂抹了天魔合欢散。
这天魔合欢散,确是一种药性极厉害的媚药,中者四肢酥软,全身无力,可是又情欲勃发,难以自持,原本是花妖娘和杜子鹤用来对付掳来的男子。可是花妖娘又哪里知道,这针既名为锁情针,其实针上本就带有药性,而且药性刚好与天魔合欢散相反。两种药性碰到一处,互相抵消了一部分,可是两种药性的冲撞也让这锁情针生出新的药性,变得古怪之极。
白衣剑卿发觉中针之时,的确受到天魔合欢散的催动而产生了情欲,只是当时天魔合欢散的药性已经减轻了许多,加上白衣剑卿自制力甚高,才将情欲压了下去。可是毕竟药性仍在,而且随着细针入体而散布全身,他的身体因此时刻处于高度兴奋之中,哪怕是衣物带来的轻微摩擦,也能让他欲火再生。偏偏,锁情针自从刺进他的身体之后,随着血液的流动而直刺入心,锁情针本身开始发生作用。
锁情针,顾名思义,是一种禁欲之针,凡是中针者,终其一生都不再动情,一旦动情,针绞其心,让人痛不欲生。白衣剑卿当时的景况可想而知,他的身体受到媚药的影响,欲望勃发,可是心里却死水微澜,即便看见了女人性感的身躯,也无法生出欲望来。
若只是这样,便也罢了,天魔合欢散的药性早晚会自行消去,而这锁情针除了让人无法动情之外,别无害处,白衣剑卿也不会有什么事。可是偏偏他中的仅是半根锁情针,而且是药性被抵消了一部分的锁情针。
原本,锁情针弯曲成勾的针尾,在针刺入心后,会死死的勾在心上,令锁情针不能脱落,锁情一生一世。白衣剑卿只中了半根没有针尾的锁情针,锁情针的药性减弱之后,并不能完全不让白衣剑卿动情,他对白大官人早生好感,尤其是对白大官人的容貌,更有惊为天人之心,曾经想过,若是白大官人身为女子,他定是要拜倒其容颜之下。
于是,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忘却了男女之别,他心里砰然一动,受到媚药影响的身体一下子欲火高涨,刺入心中的锁情针猛地绞动起来,那阵痛楚突如其来,白衣剑卿促不及防,又因欲火而使护体内力无法凝聚,这才被韩三虎结结实实地一掌打在胸口,生生震伤了内脏。
也是因祸得福,韩三虎的一掌,虽然打伤了白衣剑卿,可是也把刺入心中的锁情针给震得退出了一分,白衣剑卿立刻察觉,再次运起内力,试图将针逼出来。他全心逼针,又被韩三虎连踢几脚,只是韩三虎也不能破他护体内力,再也伤不了他,倒是在地上滚出老远,白色的衣裳沾染了泥土,样子有些狼狈而已。
可是无论白衣剑卿怎样逼针,那锁情针却只在他心口处徘徊不去,稍一松劲,便会重新刺回心中,就在这个时候,季惜玉射出了十余枚火弹,爆炸的威力岂可小视,别看白衣剑卿事后将其说得不值一提,其实他是慌忙之中,一把扣住韩三虎,将其挡在身前,这才躲过,而韩三虎,其实是被季惜玉的火弹炸死的。季惜玉这一手,让白衣剑卿前功尽弃,内力一松,锁情针再次刺入心中。
也因这一番变故,天魔合欢散所引起的欲火消退了,白衣剑卿松了一口气,一抬头却见白大官人飞身过来,他心里一软,唯恐满天的尘土污了那耀眼的容貌,把白大官人拦在了爆炸圈之外。他努力作出正常的表情,与白大官人说话,其实心里却起伏不定,自己竟会对一个男人生出欲望,实在羞愧,若是让白大官人知晓他心中如此想法,只怕当场便要将他一刀劈死吧。
越知不该有此种想法,可是却越难自抑,白衣剑卿眼光偷偷扫过白大官人的脸,越看越觉其容颜绝美,世上再无女子可比,又见白大官人眼带桃花,唇红齿白,恨不能捧在手中细细品尝,越看越动情,几乎要蒙了心窍之时,心口突然又是一痛,只是因为他早有防备,早早就用内力将那针裹住,这一次痛得不甚厉害,却惊醒了他,只是那一句带着调戏意味的轻佻话语却已经说出了口,来不及收回了。
心中有鬼的白衣剑卿当即不敢多留,唯恐自己一时鬼迷心窍,真的做出不轨之事,立时离开去追花妖娘。虽然花妖娘此时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可是白衣剑卿知晓她定是前往燕山求援,是以毫不迟疑,直往燕山而去。然而,他心中已然动情,锁情针又被他用内力抑住,天魔合欢散的药性再次发作,只觉着衣物贴身之处又热又痒,满身欲火无处发泄,强自压抑之下,自然便显得摇摇晃晃,走路不稳,明知白大官人就跟在后面,他却不敢回头,只怕自己一回头,看到那张俊美的容颜,会再也压制不住欲火。
白大官人是什么时候跟丢的,白衣剑卿也不知道,他一路飞奔,入了燕山后,见天色已黑,夜间山路难觅,他勉强撑到一处山洞,听得洞内有流水之声,发现竟有一池泉水,当下大喜,把身上衣物全部脱掉,扑通一声跳进水中。火热的肌肤一接触到冰凉的泉水,白衣剑卿在打了个寒颤之余,欲火也在瞬间消退。
好舒服,白衣剑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索性解开束发,把满头的灰土洗净,连衣物也都拿过来,一一洗净,挂在了洞中的石头上,他自己又缩回水中,运起内力往胸口探了探,那针一丝不动。心口处插着一根要命的针,显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闭上眼,他再一次试图将针逼出。
其实心口本是身体一处要害,要从此处把针逼出来,委实不易,先前白衣剑卿能逼出针来,全凭韩三虎那一掌将针震脱大半,可惜被季惜玉一搅和,那针不仅没逼出来,反而刺入更深,整个针身都没入了他的心口。此时白衣剑卿费了更大功夫,才将锁情针逼出心口,时辰已近半夜。只是将针逼出心口仍是不够,若是稍有松劲,便会如先前一般前功尽弃,他还需将针顺着左手经脉,慢慢逼到指尖处,才能将针排出体外。
此刻正是最为紧要时,白衣剑卿半点分心不得,偏偏洞口处却传来一声轻响。有人!白衣剑卿一惊,他为将针从心口逼出,已经耗损大半内力,此时针已逼至左手肘处,这一声轻响惊得他分了心,内力微微一颤,那针头一偏,顿时插入了左手手肘的骨缝中。
白衣剑卿轻叹一声,听得洞口处的一时间再无动静,他不知来人是谁,为防万一,只能无可奈何地收回内力,针已入骨,那地方内力难抵,他虽弄不出那针,好在那针被骨头卡住也出不来,除了手肘转动时微感刺痛不太灵活之外,倒也没有大害,比插在心口要安全多了。
这时,洞口处又有响动,渐渐往洞内传来,已能听清脚步声。白衣剑卿此时运功完毕,只是人还在水中,不及穿衣,他内力耗损甚多,已不足以帮他抵抗水中的寒气,竟是有些冻得发抖了。
脚步声在洞中停下,听得呼啦一声响,好像扔下一堆东西,然后火光一闪,却原来是点燃火折子。白衣剑卿看得清楚,举着火折子的人正是白大官人,他顿时松了一口气,不是敌人就好。
说起来,白大官人追入燕山之后,见天已黑,此时返回燕州城已是不可能,只能寻找可过夜的山洞。他的年纪毕竟尚轻,以往行走江湖,身边总有人随侍,哪有在野外过夜的经验,身上一无粮二无水,也不知如何在夜里辨别方向,更不用说找山洞了。他在山中一路乱走,寻了半夜,才发现了这个山洞,也不知道其实这个山洞离他本来并不远,他在山里兜了一圈,又兜回来了。
他在洞口听得里面有泉水流动的声音,见洞内漆黑一片,他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便在洞外寻了些干柴枯草,居然好运地又打到一只被他惊到的野兔,才转回了山洞。
白大官人哪里想得到洞中有人,他点燃火折子,先将地上的干柴枯草点燃,才拎起那只野兔往泉水边走去,一抬头就愣住了。
只见山壁投下的阴影处,清澈的泉水反射着火光,宛如点点星痕,一个人赤着身体站在水中央,麦色的肌肤在点点星痕的映衬下闪动着如玉的质感,长长的黑发一半披散在脑后,一半垂挂在胸前,黑发玉肌,托出了胸前两点诱人的鲜红。
白大官人只觉着脑中一轰,眼前一阵迷眩,瞬间口干舌燥,心鼓如雷,情不自禁地一步一步走过去。是谁?是谁令他如此惊艳,是谁令他心动如潮,生平第一次,他的心中产生了强烈的想要占有一个人的冲动。
“白大官人……”
这一声突然的叫唤仿如惊雷,震得白大官人神志一清,蓦地凝神望去,才发现水中之人竟然是白衣剑卿,他只觉心中有什么东西砰地一声碎裂了,一股莫名的失望与酸痛在心中撞击,令他产生了冲天的怒火。
“怎么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给我出去!”
白衣剑卿愕然,此时他在泉水中冷得越发受不了,顾不得细想白大官人为何突然发怒,带着几分寒颤从水中走上来。他这一出水,竟比在水中还要冷上十分,赶紧伸手取过衣物,衣物洗过之后,仍未晾干,尤其是那件狐裘,冻得有连毛都有几分发硬,白衣剑卿顾不上其他,将冰凉半湿的中衣先套在身上,才转过身来,对白大官人苦笑道:“白大官人,天寒地冻,你我江湖同道,理当道义为先,临危救难,乃侠义之事,想必白大官人你应当不会拒绝将这火堆借我一烤吧?”
几番相遇,白衣剑卿多少摸清一些白大官人的脾气,虽然不知白大官人为什么突然发怒,给他戴上一顶侠义为名的高帽,总是不错的。
果然,白大官人见白衣剑卿冻得发抖,这一番话又听得极和心意,怒气不由退去三分,转念一想,若是他此时将白衣剑卿赶出洞去,确实有些不够仁义,只是……先前他不知水中之人是白衣剑卿,竟动了爱慕之心,虽然白衣剑卿不知道,他自己却觉难堪,对白衣剑卿委实难有好脸色,干脆冷哼一声,既不答应,也不拒绝,把野兔往地上一扔,自己坐到火堆边上,撇着头生闷气。
白衣剑卿嘴角微翘,识趣地捡起那只野兔,在泉水边剥皮放血,摘去内脏,洗净之后,用一根树枝串了,架在火堆上,他才靠着火堆,一边烤火,一边烘干外衣。
白大官人坐着一动不动,一直没有说话。白衣剑卿本来冻得脸色发青,忙着烘衣取暖还要注意转动那只兔子以免烤焦,也没有搭理他,整个山洞里除了泉水流动的声音,就只有火星崩裂的轻响。约莫过了个半个时辰,白衣剑卿的脸色才渐渐恢复正常,身体暖和了,那只兔子也差不多烤熟了。
“白大官人……”
白衣剑卿撕了两只兔子腿,递了过去。白大官人早就闻到兔肉的香味,肚子饿得都快叫起来,可他憋着一股气就是不转头,这时听得白衣剑卿喊他,忍不住转过来,瞪了白衣剑卿一见。
“这只野兔是我打的,你既出力烤了它,就分你一半好了……”
说完,他伸出手想要接过兔腿,又想到什么,起身在泉水边洗了洗手,才又回来接过兔腿,慢条斯理地咬上一口。
白衣剑卿见他明明饿得眼睛都快要冒绿光了,还要做出公子派头,忍不住微笑起来,道:“既如此,在下多谢白大官人了。”白大官人要面子,他自然要给足面子,不得不承认,即便是饿惨了,白大官人吃东西时的姿态,仍是显露出良好的教养。
白衣剑卿不如他斯文,双手撕开兔肉,三口两口就吃下自己的那份,吃完后一抬头,白大官人正愣愣地看着他,手里的兔腿才吃完一只。
“怎么?”白衣剑卿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长出一朵花来,才让白大官人用这么怪异的眼神看着,不由得摸了摸脸。
白大官人蓦地收回眼神,低头吃另一只兔腿,只是却没来得及掩去因恼羞而在脸上渐渐升起的红云,这回轮到白衣剑卿看呆了。本就是天生一张玉面,染上一层薄红时分外妖艳,白衣剑卿立时又有些动情,天魔合欢散的药性原被泉水中的寒气压制住,这时他一动情,药性立时便涌了上来,等白衣剑卿发觉情欲上涌,再想控制时已经来不及了。
其实若不是白衣剑卿先前已经将锁情针逼出了心口,怎么也不会弄到这个地步,没有了锁情针的牵制,天魔合欢散的药性开始肆无忌惮的在白衣剑卿体内流窜。不知不觉,白衣剑卿眼里的白大官人就变了个样子。
俊美的面容变得有几分阴柔,那双桃花眼水汪汪地向他飞来一个媚眼,媚光流转之中,呈现出勾魂夺魄的媚态,哪里还是个须眉男儿,分明是倾城倾国的绝世美人,看得白衣剑卿呼吸一顿,按奈不住,猛地扑了上去,脑中只有占有她,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的冲动。
白大官人正在暗自懊恼,他竟然会看着白衣剑卿的吃相看得出神,虽然气得脸上涨红一片,可是却仍然不能不承认,白衣剑卿的确有其潇洒之处,即使是大口地吃肉,也不觉他动作粗鲁,反而一派的豪爽不羁。而且,只穿着中衣的白衣剑卿,没有束腰,衣襟也没拢好,动作间不自觉地露出了脖子下的锁骨,甚至连胸前两点鲜红也若隐若现,让白大官人的思绪不由得转到了先前看到的惊艳一幕。
可恶,为什么偏偏是白衣剑卿,偏偏跟他一样是个男人。偷看被白衣剑卿当场抓包之后,白大官人恨恨咬着兔腿,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到上面。咬了没几口,他忍不住还是偷眼又向白衣剑卿看过去。